第15章 (15)

了一些牛羊到西遼,結果路上卻被這天氣留了下來。”白翰沒想到林玄居然會這樣問,看着遠處正在吃草的羊群胡謅了幾句。

林玄此時和白翰并排而行,正在掃視周圍的環境,本來以為都護府是青磚白瓦的建築,沒想到只是一頂比其他百姓的帳篷大了一點的帳篷,突然聽見白翰的回答,便側過臉不由多看了幾眼白翰。

“安苌,安苌,我與你介紹,這是疏勒都護納蘭汀。”孟吾一臉激動地向林玄介紹。

林玄仰起頭看着這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所謂的納蘭都護,眼中的淩厲半分未減,只是微微點點頭。

納蘭汀看着面前這個面容姣好的女人,白皙的皮膚,光潔的額頭,蒼白的嘴唇,如果說她臉上還有些顏色的話,便是那雙如同夏日草原上如同星空一樣的眉眼,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納蘭,這是我朝右相。”孟吾的聲音仍帶着幾分喜悅。

“這位是……”孟吾注意到了與林玄并排而立的白翰,裝作一副不認得的樣子。

“胡羌商人白翰。”白翰對上孟吾探究的目光抱拳一禮,他也認出來這是當日在奉國青州遇到林玄是跟林玄在一起的那個青衫男子。

“三裏坊掌事孟吾。”孟吾還禮。随即孟吾把目光移到林玄身上,對上林玄的目光,卻見林玄一直看着地上某處出神。

“不知西遼右相此次前來有何貴幹?”納蘭汀驟然出言挑釁。

“似乎在西遼你要直接稱呼我為‘右相’或是‘林相’。”林玄目光如炬,直指納蘭汀。周圍納蘭汀的手下卻驟然拔出腰間佩劍。

見納蘭汀手下拔劍,阿三也從腰間卸下一柄軟劍,雙方頓時劍拔弩張。孟吾聽出來納蘭汀言語之間的叛逆挑釁之意,急急吼了一聲。

林玄輕拍孟吾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想不到這就是納蘭都護接待上級官員的禮數。”嗤笑了一聲,連頭上官飾上的鳳尾都在微微晃動。

☆、心中算謀,幾人看透

? 林玄的聲音不大,可言語中透出一種威勢,讓這個常年沒有上級壓制的疏勒都護不得不俯首。

“納蘭,你讓林相站在這裏總歸不好,要不我們進去說?”孟吾試圖緩和這尴尬的氣氛。

納蘭汀看了一眼孟吾,左手扶在腰間的佩刀上,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林玄也沒客氣,徑直走了進去。

待得四人坐定之後,林玄從袖中拿出蕭譽的手谕遞給自己對面坐着的納蘭汀,面露譏诮:“納蘭都護好手段,用硫磺火炮竟然炸毀了古拉山脈,同時引起了一場雪崩,一鈔陛下有罪’的流言。”

納蘭汀不過二十,年少以武服人,這才當上了疏勒部落所謂的首領,蕭譽登基之後接受招安,成了疏勒都護。官場上的那些手段自然不如年少封相的林玄。顯然他也沒有想到面前這個看上去被風一吹就能倒的柔弱姑娘早已洞悉了一切,納蘭汀眼中劃過一絲慌亂。

“你說這個要是我讓三裏坊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是陛下遭殃還是你受罪?”林玄唇角一勾,綻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納蘭汀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林玄,感覺一種黑色的恐懼從背後漸漸升起。

“恐怕外面這些人就能把你生吞活剝。”林玄的聲音愈發深沉。

“那又如何?”納蘭汀強作鎮定。

“本官奉蘅帝之命前來處理疏勒叛亂,外面跟着你的手下,還有他們的家人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的私欲,你說他們會怎麽樣?現在就有一個三裏坊的人在外面只要我一聲令下,這件事恐怕立刻就包不住了。”

林玄将路上孟吾掌握的資料理了一遍,納蘭汀是沒有權力使用火藥的,所以這火藥一定是他人提供,但是此時先不能打草驚蛇。

“白公子到這裏多少日了?”林玄看向白翰,很好的掩藏了自己探究的目光。

“雪崩之前,剛想回國,就出了這事,只能停在這裏。”

林玄心裏一緊,若是白翰真的是胡羌的人,恐怕事情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這樣吧,納蘭都護,陛下支援疏勒的糧草三日之內便能到,我以三裏坊坊主的名義再許你五百石糧食,三百條棉被,一百頂帳篷,十日之內送到此處。”

“條件。”

“交出指使你叛亂的人。”只是這樣?納蘭汀一時有些錯愕,連一邊坐着的白翰面上也是不解。

“僅此而已?不追究我?”

“我來這裏的時候是秘密出來的,估計我的儀仗現在才出陽關,眼下離這裏還有兩天。你們叛亂無非就是為財、為糧。我也明白這個地方是一個與胡羌的重要通商口岸,亂的很。況且現在的雪崩在明年的開春之後就會醞釀一場洪水,到時候這個地方可就不能住人了。所以我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勒令讓你們拖家帶口搬遷。”

納蘭汀這才聽明白自己光想到了自己的前途,卻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層,即刻直起身子對林玄行西遼的最高禮節——長跪。

“罪臣納蘭汀向右相請罪,并代疏勒部落叩謝右相大恩。”伏在林玄腳邊,微微擡頭就能看見她的鹿皮靴。

“納蘭都護請起,陛下臨走前說這件事情交由我處理,念你為人所惑故而本相恕你無罪,可是那個人……”林玄話到嘴邊卻把話咽了下去,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納蘭汀。

“來人,将赫哲拉帶上來。”納蘭汀起身朝帳外高喝一聲。

不消半刻便有兩個侍衛拖着一個年逾四十的男人進來,那人一進帳篷沒有看納蘭汀,沒有看林玄,只是瞥了一眼白翰,盡管是不經意的一瞥,可是還是被目光一向銳利的林玄捕捉。

“赫哲拉蠱惑人心,拖出去斬首。”納蘭汀很快下了令。

那赫哲拉像是自己認罪一樣,一言不發,只是輕蔑看着納蘭汀,微微一笑,便由着兩側的侍衛将自己拖了出去。

“納蘭将軍,晚上讓疏勒部落的各個首領到這裏聚一下頭,我還有話講。”說罷,便拂袖離開了。

☆、拜婵娟

? 當晚,林玄與那些部落首領議事的時候,三言兩語之間那些人就已經拜服。仿佛眼前這個素衣白衫的女子身上自有威勢,讓人不由得去服從。

“各位,災後重建工作陛下過幾天會另派人過來,你們就往前貝倫的方向東遷三百裏,等明年開春雪化了之後若是想回來便可再搬回來,若是不想回來去官府重新上了戶口便是。所以這幾日大家先回去收拾東西吧。”林玄說着站了起來,行至門口時突然想起了這些,轉過頭盯着帳篷裏的人補充了一句, 便打開簾子離去了。

又過了兩日朝廷和三裏坊的糧草、棉被俱到了,這裏淳樸的鄉民朝着西遼都城貝倫的方向拜了下去,恰好是疏勒的拜月節,林玄又被留在這裏,于是回貝倫的事情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納蘭都護,你說他們請我去參加晚上的拜月儀式?可我據我所知,這拜月節是需要族內德高望重的人來獻上給月亮的第一炷香啊。”

“林相救疏勒百姓于水火,又為我們尋得了新的去處,我們感激不盡。”納蘭汀右手置于心髒的位置,單膝跪地,雙眼看着林玄。

看着納蘭汀誠摯的目光,林玄答應了納蘭汀的請求。

“那我等晚上靜候右相到來。”說罷俯身一禮,便離開了。

林玄颔首一禮,算是還禮,也算是同意了納蘭汀的要求。

“想不到姑娘你雖為奉國人卻對這西遼的風俗了如指掌啊。”納蘭汀才離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白翰又打開帳篷的簾子進來了。

林玄正在看三裏坊這幾日的奏報,見是白翰,便合上了那奏報,擡眼道:“公子來……”

“哦,呵呵……”白翰朗然一笑,繼而道“方才來的路上碰見納蘭都護,他說來請你晚上去參加這裏的拜月節,順便邀請了我。而我又想不出來什麽地方能去便過來了。”

林玄笑着點點頭:“我這裏無茶無酒,只有一個無趣的女子。”

白翰看着林玄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林玄看着白翰,見他一張白玉般的臉上具是笑意,一雙眸子裏溢滿了溫暖和寵溺,不由得讓林玄想起了青州城外的那個懷抱,臉上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熱。

“怎麽沒有?”林玄挑眉看去。

“我覺得你一點都不無趣啊。至少你還會笑?”

“哦?看來先生見過比我還無趣的人?”

“以前在胡羌住過一陣,聽說他們大王得了位美人,芙蓉為神玉為骨,整日裏連笑都不會,若不是眼睛會眨,真的會讓人以為是一座精心雕刻的的石像。你說這是不是太無趣了?”白翰一個反問就将問題抛給了林玄。

聽至此,林玄不禁莞爾:“是了,說到女子多以‘風情’作評,清冷如月也好,天生媚骨也罷,都是風情,可若是徒有一副貌似天仙的容貌缺了風情,只怕不是一件好事。”

“哦。”白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右相。”阿三驟然出現在帳篷中,手裏端着一個托盤,“你的朝服。”

林玄點了一下頭,便見阿三再次消失在了帳篷裏。

“這是……”白翰不解。

“三裏坊的下屬。”其實是蕭譽的親衛,林玄沒有說破,只道是三裏坊的人。

“想不到三裏坊這麽多能人異士。”白翰自己為自己斟了杯茶,複又快速地飲下,然後起身告辭。

很快夜晚就到了,這幾日天氣很好,沒有下雪,甚至還有回暖的趨勢。這裏的鄉民燃起篝火,慶祝拜月節的到來。一群身着遼族服飾的男女老師,簇擁着在篝火前唱着跳着,就這樣一輪圓月便從雲裏慢慢露出臉來,想不到今天恰好是十五望日。

此時,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穿過人們的嬉鬧聲,牛羊的叫聲,像是從遠古的時光中穿越而來,像是從天邊的圓月上流瀉下來,寧靜而祥和。

林玄一步步走上祭臺,手執三柱清香,頭上銀色的釵環叮當作響,身上的雪白朝服在月光和雪光的映照下,她整個人又是一副別樣的光彩,而此時,月亮就在她的身後,她就像是從月裏走出的神仙。

轉過身對月亮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面前的香案中,才算完成了這個儀式,接下來,便是由其他鄉民逐一祭拜月亮,随後又将祭司月亮的吃食逐一分食,希望這樣可以沾上福氣。

林玄也分到了一小杯奶茶,随後環顧了一圈,其他人有些人是糌粑,有些是牛肉,還有些是饅頭,他們為分到福氣而笑着,圍着篝火唱着,還有些大膽的姑娘手裏拿着五色絲帶送給自己心儀的男子……可是她卻沒注意遠處端着酒杯的白翰,他正看着她眼神深邃而迷茫。

“安苌,我收到了這個。”孟吾突然出現在林玄面前,一張黑臉和一條五彩絲帶的搭配驟然出現确實吓到了林玄。

“是哪個姑娘啊?”林玄眉眼彎彎,笑意淺淺,看的白翰心裏一動,就像那日她在馬上看着自己一眼。

“啊?”

“你別裝傻了,你結果人家送的五色絲帶就是你要娶人家的意思。”

“什麽?”雖然自己已經想通了面前的人是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可是沒想到就這樣在這裏急匆匆的把自己給……孟吾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天哪,讓我去死吧。

“不行,我要把它送回去。”想了半晌,孟吾最終決定把這條絲帶還回去。

林玄看着孟吾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離開後,不禁一笑,仰首将那杯奶茶飲下。

“能陪我喝一杯嗎?”耳邊有人在說話。

是誰啊?林玄慢慢将視線移回來,誰知這動作落在白翰眼裏,便成了別樣的風情,眼角眉梢皆是魅惑,他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林玄一看是白翰,笑道:“好啊。”

于是與白翰尋了一個無人看見的角落,二人一杯接一杯,終于林玄先倒了。

白翰看着倒下去的林玄微微發紅的臉色,走過去将其打橫抱起……

☆、正褪色的長夜

? 黑夜尚未褪色,月亮還未歸西,依舊遙遙挂在天邊,林玄便被孟吾從宿醉中喚醒。

“嗯……哎呀!”右肩針刺一般的疼痛讓林玄徹底清醒。

“你沒事吧。”孟吾隔着檀木屏風關切道。站在榻邊,一臉疲态,尤其是在他那麽黑的臉上還能看見很明顯的黑眼圈,說明是真的沒有休息好。

“我沒事,可能是昨天晚上受涼了。”

不過半柱香林玄便從屏風後出來了,來時的白衣輕裘,只是一頭烏發随意散落着,不束不绾。看了看孟吾發現他一臉疲态,眼下還有深深的淤青,尤其是在他那麽黑的臉上還能看見很明顯的黑眼圈,可見是真的沒有休息好。

“走吧。”林玄攏了攏衣服便舉步向外走去,右肩處依舊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不管是三裏坊還是林玄總是選擇在清晨大家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悄悄離開,像是不留名一眼,這次也不例外。只是這次,原本以為自己沒有驚動其他人的時候,他們已經醒了,聽見駿馬嘶鳴的聲音紛紛走出帳外,目送着他們離去。

林玄一上馬車便再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車廂裏除了自己沒有別人,孟吾和阿三不知把車停在哪裏。林玄打開車簾跳了下去,發現此時只有孟吾一人坐在火堆旁仔細盯着手中的野雞。

林玄尋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阿三呢?”

孟吾見是林玄回首一笑:“他去打水了,估計一會兒就回來。”

林玄‘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只是看着孟吾手中的野雞在火上翻滾,不時有油落在火裏發出噼啪的聲音。

“正我,我這幾日都在想一件事情。”

“嗯?什麽事兒啊?”孟吾從正在烤的野雞身上扯了一個雞腿遞給林玄。

林玄伸手接過來,拿在手裏卻不吃:“孟吾,我覺得随着三裏坊的神秘面紗被揭開,先是奉天的三裏坊被查抄,後來有事安夫人的死,再後來我們在各地的三裏坊都受到一些這樣或那樣的沖擊,我總覺得是哪裏不對勁,我們應該先把一部分的力量轉移到另一處去,尤其是現在的三裏坊還在為皇家辦事,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麽問題,我們這一大家子人恐怕……尤其是你告訴我我從奉天被貶宣城跟蕭譽有莫大關系,我雖然相信他,可是不敢拿所有人的姓名冒險。”

“你的意思是把三裏坊徹底轉入地下,或者是讓三裏坊徹底消失……”

林玄颔首,用手将雞腿上的肉扯了一片塞進嘴裏,本來以為味道會如同嚼蠟一般,沒想到居然很好吃,不禁對孟吾伸起了大拇指。

不過半月時間林玄又再次回到了貝倫,一切如舊。只是又像那日他們在宵禁之後出城一樣,這一次還是晌午便被人攬在了貝倫城朱雀門前。

林玄還在車內打着瞌睡便被一陣争吵聲弄醒了:“怎麽回事啊?”車怎麽停下來了,揭開車窗上的簾子望着外面。原來是阿三和一個守城的小卒子吵了起來。

“這是貴人的車駕,你居然讓貴人下車檢查?”阿三畢竟是禦前的人,說起話來不卑不亢。

“上面有旨,這幾日胡羌使團入駐,不管什麽人入城都要仔細搜查。”

阿三又亮出了自己禦前侍衛的腰牌那人依舊無動于衷,執意要讓車上的人下車搜查。

“阿三,讓他搜吧。”車廂內飄出一個清冷的女聲。

吓了外面那小卒一跳,這車裏坐着的竟然是一個小姐。随後就看見一個黑面青衫的男子先下了車,然後是一個女子,那女子青絲未束,堪堪鋪在背後。一身素錦雪衣,衣衫上以同色絲線繡着五尾鸾鳳,袖口和裙擺上是無數鲛人淚,下車之後随意打量了幾眼他們這些人,并未說話,可是那讓人不可逼視的清華氣質,讓人想伏跪在她腳下。

一旁負責登記的一個文官模樣的人看見那女子,驚了一下,他并沒有見過那位傳聞中的女相,聽人說過,衣衫上繡鸾鳳飾鲛人淚的只有一個人,于是立刻行至林玄身前拱手一禮:“屬下不知是林相到此,還請恕罪。”周圍人一聽,這白衣女子竟然是那個女相,不禁開始議論起來。

林玄打量着面前拱手行禮的這個文官,腦海裏并沒有印象:“你是……”

“下官貝倫都護府文書井漢清。”

“你是奉國人?”林玄一聽這個姓反問道。

“是,下官是西遼整頓吏治之後選官唯賢不唯親,不計過往,不念出處,在下又慕陛下和林相年少威名,故從奉國拖家帶口翻山越嶺而來。”井漢清看着面前這個女子,女子蒼白的臉上挂着微笑,眼睛盯着自己,在仔細聽自己說話。

“既然這樣好好在西遼安頓下來,只要有能力西遼歡迎各國的能人異士。”林玄說這話的時候提高了聲線,目的是讓來來往往的人都知道。

“你們搜查好了嗎?”林玄回身問剛才與阿三争執的那個小卒。

“回大人,好了。”

林玄向井漢清道了一聲“告辭”便登車離去,行至那小卒邊上,側首對那小卒道了句:“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卒受寵若驚,漲紅了雙頰:“小的名叫尼瑪哈亭。”

林玄聞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盡職盡責,不畏權貴,很不錯。”言畢,便登車離去了。

馬車複又行駛了起來,經過這麽一鬧林玄睡意全無。此時孟吾已經換到外間趕車去了,與林玄在一個車廂裏的是阿三,二人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阿三,你跟着蕭譽多少年了?”

阿三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可以說,便道:“11年了。”

“你們其實都是西遼人吧,是纥奚呂宋留給蕭譽的暗衛。”林玄這句話不是問,而是已經肯定的指出了阿三的身份。

阿三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安苌,我到了。”孟吾勒馬停在路邊,掀開車簾,對林玄道。

“不送啊!”林玄看着那張黑臉,翻了個白眼。

“讨厭,你居然這麽對我。”随後徑直走進了路邊一戶尋常人家。

不一會兒,林玄到了丞相府,便讓阿三獨自駕着馬車回皇宮了。

☆、變故

? 林玄甫一進自家書房門,清雪一臉焦急的迎上來:“主子,你可算回來了。”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林玄望着清雪一臉焦急,連發髻歪了都不自知。

“那日我去皇宮中換假扮皇後的鐘姐姐,偷聽到了陛下他和楊大人的對話。”清雪擡頭看着林玄,大大的眼睛裏全是擔憂。

“他們說什麽?”林玄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迷茫地看着清雪。

“陛下他要迎娶胡羌公主。”

迎娶胡羌公主。

娶胡羌公主。

胡羌公主。

清雪清脆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在耳邊回響,那聲音如同要穿過林玄的耳膜。

“為什麽?”林玄問自己。

“為什麽?他說這世間能與他并肩而立的只有我啊。”

“胡羌公主是誰啊?”

清雪被林玄突如其來的反應吓得不敢動彈,只得癡癡站在原地,看着林玄面上的微笑僵在那裏,嘴唇開開合合不知道在說什麽。

“主子,主子,你怎麽了?你別吓唬我呀。”清雪反應過來,連忙大聲喚道,妄圖把林玄喚醒。

林玄雙眼失去了焦距,整個人如同入魔了一樣,任憑清雪怎麽叫都叫不醒。

“主子,主子,你別吓我呀。”清雪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就在此時,林玄突然松開了清雪,對清雪笑了一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清雪的幻覺,她說:“清雪,我沒事。”言畢就書房外走去,行至門口,仿佛是被陽光刺了眼,她彎下腰擡起袖袍遮了一下。

“主子!”清雪在背後再次喚了一聲。

那個純白的身影轉過來,唇邊扯起一個微笑:“我沒事。”

“…….

短夢無憑春又空

山重重,水重重

飛絮流雲西複東

來匆匆,去匆匆

……”

什麽人在唱歌,那聲音哀婉迷離,聞者悲傷,清雪猛然反應過來這是林玄在唱,是啊,她又不能哭,連自己心裏苦都不能痛痛快快哭一場。

清雪沒有阻攔,只是看着那個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清雪姑娘,清雪姑娘。”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出現在了清雪眼前。

“怎麽了?”

“大人她騎馬出去了,只是她那個樣子,會不會出事啊?”

清雪瞪了那家丁一眼,連忙追了出去。

林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天雪城裏的,看門的禦林軍見是林玄也沒有多加阻攔,由着林玄像一抹游魂般,飄進天雪城。

一步步走進議事殿,殿內只有一些灑掃的宮人忙碌,是啊,不在早朝時間他又能去哪兒呢?那些宮人見是林相進來了,急忙跪地行禮,可卻不見林玄讓他們起來,知道人已經離開,那些宮人自行起來的時候,只是看見一個蕭索的背影,漫無目的的在皇宮裏游蕩。

“蘅哥哥,明日陪我去打獵好不好?”林玄剛剛行至蕭譽的書房門口就聽見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過了半晌裏面的另外一個人才道了一聲“好”。語氣聽不出來蕭譽的喜怒哀樂,若是蕭譽能同意,想必那公主定然天香國色,他們該是兩情相悅吧。

敲門的手如同被針紮了一下,突然縮了回來。正欲轉身離去的時候,身後的門突然開了,林玄心道‘躲不過去了’。未等林玄回轉,便聽一個男聲道:“林相。”

林玄躲無可躲,退無可退,無奈之下只得轉身,努力擠出一個自以為正常的笑容看向那聲音的主人:“楊相。”

“你今日剛回來?”楊欽一身赭紅衣衫,發束銀冠,風度翩翩地搖着自己那把‘絕世美男’的折扇向林玄走近,目光在林玄身上逡巡了一圈,敏銳地發現她那身素白鸾鳳朝服的衣袖上有點點紅梅般的血跡,立刻關切的看向林玄,發現那人臉上笑容如舊,只是唇色是不正常的殷紅。

林玄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只是在那裏站着盯着蕭譽的書房。

楊欽雖然心疑那血跡,可終究不便多問,道了聲告辭之後便離去了,林玄還是一樣,雙手籠在袖中,站在那間宮殿的屋檐下等着裏面的人出來。

裏面一直是那個清麗的聲音,只是不時有男聲應和。殿外的內侍多次想要進去通報都讓林玄制止了,她一個人站在廊下望着天空出神。

過了将近一個時辰,林玄身後那扇門終于打開。一衆侍女擁着胡蘭公主出了門,那公主長眉入鬓,鳳眼微眯,舉手之間可見淩厲之态,一身胡羌的窄袖盤扣長裙,頭發分成兩股垂在肩上,并飾以銀質鈴铛,在主人的各種動作中鈴鈴作響。

公主邁出門的時候就發現門口立着一個人,她長發未束,逶迤在身後,一身白衣,只是一個背影便有清華氣質。

按下心中的惱怒,召過門旁立着的內侍,眯起一雙眼睛:“這位是你們陛下的哪位夫人?”

那內侍看了一眼林玄道:“回公主,這并非陛下的後宮中人,這是我朝右相。”

胡蘭公主一聽,原來不是纥奚奕蘅的哪位妃子,唇邊便勾起一抹笑容,走到林玄身側,側身看着林玄:“右相好興致。”

林玄聽到那陣清脆的響聲聽到自己身旁,轉過身擡眸看了那公主一眼拱手一禮:“公主。”

胡蘭公主這才看清了面前的這個人,面色蒼白,未施粉黛,只是唇上泛着一層血光,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胡羌的百姓都說自己這個胡蘭公主是胡羌第一美人,可是在這個人面前,自己的美低到了塵埃裏。

正當胡蘭公主失神的時候,這個人對自己再次拱手一禮便消失在了她面前。

☆、急火攻心

? 問過胡蘭公主身後的田能才知道,蕭譽此刻正在偏殿裏。林玄腳步并未停歇,就往偏殿挪去,推開偏殿的門,蕭譽端坐在案前,一切如舊。

林玄驟然伏跪在地,口中高唱:“臣林玄不辱陛下之命,成功處理疏勒叛亂,現來複命。”林玄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大殿裏回蕩。

蕭譽愣了一下,他的林玄怎麽了,怎麽一回來就與自己這樣生分,方才見她面無血色,人也消瘦了不少,想來這幾日車馬勞頓她也累了,連忙起身行至她面前扶起她。

林玄沒有起身,一直低着頭不曾言語,蕭譽見狀便在她身側坐了下來将她攬在懷裏,輕撫着她的三千青絲。

懷裏的人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溫度都沒有,蕭譽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尊雕像。

“怎麽了?”蕭譽用手揉了揉林玄整齊的頭發,唇邊挂着笑,似乎将它弄亂了自己才高興。

懷裏的人還是一言不發。

“到底怎麽了?”蕭譽笑着問。

依舊無人應答,懷裏的人終于有了動作,她在抖,盡管微不可查,可他還是感覺到了,自己肩頭也有些濕熱,她,哭了?

蕭譽突然有些手足無措,她從未在自己面前流過淚,連忙扳過她的身體,讓她面朝自己,果然,林玄在蕭譽扶起自己的那一瞬間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像河水決堤一樣止都止不住,在蕭譽兩聲‘怎麽了’之後,更加難以控制。

繼而将她攬進懷裏,如同安撫孩子一般,輕拍着她的背,正當蕭譽的唇碰到她的額頭時,林玄一把推開了他,誠惶誠恐地站起來,垂首在蕭譽面前:“陛下,臣失儀了。”

“你到底怎麽了?”蕭譽不解地擡頭看着林玄。

“陛下不日将迎娶胡羌的公主為貴妃,臣特來祝賀。”林玄一時想不出用什麽話來擋蕭譽,驟然想起了清雪的話。

“你都知道了,我……”

他承認了,他居然承認了。

“祝陛下與公主百年好合。”林玄不停蕭譽,就欲轉身離去。

蕭譽見林玄要走,立刻上前抱住她:“你別走。”

“你聽我說。”蕭譽艱難地開口。

林玄不動,就這樣呆在這個懷抱裏,只是眼裏淚水不斷地湧出來。

“纥奚呂宋在位時向胡羌借了十萬兵馬,胡羌的條件是讓西遼和胡羌聯姻,父債子償,若是我不娶,他們就拿遠在疏勒的你的性命做要挾,我不得不答應,你要信我,這世間我只有你了。”蕭譽三言兩語之間就說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你別走好嗎?我只有你了,皇嫂走了,要是你也走了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兒?”林玄的身子顫抖的愈發厲害,蕭譽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朝着自己。

林玄始終顫抖着不願意擡頭,只是不斷地無聲地流着淚,蕭譽輕輕地捧起她的臉,如同捧起一個易碎的珍寶,輕輕地吻過她的額頭,吻過她的眼睫,吻上她的唇。

輕淺的吻落在唇時,早已變成了狂風暴雨,突然的爆發,仿佛是隐忍了太久,壓抑了太久。

唇齒糾纏着,發絲糾纏着,二人忘了身份,忘了地點,好像這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如同在冰冷的夜裏,只有二人相互靠近,相互依偎才能給彼此溫暖。

蕭譽無處安放的手在林玄身上游走,仿佛找尋放置最佳地點。林玄環着蕭譽的腰,昂着頭回應着。

不知怎的,一團東西在心間翻滾,欲要噴薄而出,林玄驟然推開蕭譽,自己素白衣衫上已經綻開了一朵妖異的血紅的花,連同蕭譽的關切的臉也逐漸變得模糊。

“太醫,田能,宣太醫。”蕭譽朝殿外吼到。

“站在那看什麽看,還不快滾進來。”太醫令幾乎是狂奔着到蕭譽的書房,一進門就看見書房的卧榻上躺着一個人,目光還沒觸及聖上的龍顏,就被蕭譽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是,陛下。”這個太醫令一身墨綠官袍約莫四十歲,誠惶誠恐地行至擺在窗下的矮榻前,将一方絲帕搭在林玄的手臂上,三指搭上脈門閉目仔細探查起來。

片刻之後,那中年太醫令才睜開雙目:“陛下,娘娘應該是以前受過極其嚴重的風寒,這次不知道怎麽回事,再次遭受了風寒,加之急火攻心,臣……”

“你說什麽?她病沒好就到處亂跑?”蕭譽大驚失色,她明明告訴自己她好了。

“陛下先不要着急,娘娘上次經受的風寒雖重,相信大夫也告訴過您若是娘娘再次遭受風寒則會有性命之憂,此次只是略微受寒,但是急火攻心無疑是為病情雪上加霜,若是熬過這‘倒春寒’便不會有性命之虞,您還是不要擔心。”太醫令拍着胸脯保證。

“朕如何不擔心!”蕭譽坐在榻邊握着林玄的手,再次摸到了那塊傷疤,心裏一頓,原本就是權宜之計,竟然傷她如此之深。

“娘娘急火攻心,微臣這便為娘娘煎藥。”蕭譽揚了揚手示意太醫令退下,那太醫令極會察言觀色,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便悄聲退下了。

蕭譽望着榻上緊閉雙眼的林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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