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嘆了口氣,都是我啊,不該讓你去疏勒,更不該答應胡羌的無理要求。

“田能,着人去把朕的寝殿收拾收拾。”蕭譽眼睛不曾離開過榻上的林玄,生怕自己一個眨眼這個人就會消失不見。

“陛下這是為何?”

“這裏太吵了。”蕭譽的聲音不大,語氣中全是疼惜。

“是。”田能轉身之前深深看了一眼窗邊的兩個人,随後為他們關上門。

☆、玄闕

? 天空一碧如洗,不時有幾只無名的鳥兒不時的出現,為這單調的天空做點綴。金龍殿內暖如陽春,雕花木床上坐着一個女子,她一襲素白寝衣,倚在年輕帝王懷裏,一副低眉淺笑的樣子。蕭譽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結果全耗在了林玄這裏。

“冷嗎?我讓他們在加幾個炭盆進來?”蕭譽仔細地為懷裏的人掖了掖被角,生怕她受到一絲半點的寒氣。

“一點都不冷,再加幾個炭盆恐怕這些丫頭們就要逃出去了。”昏睡了數日的林玄在幾位太醫的聯手救治下終于轉醒,蕭譽生怕有一絲半點的差錯,叫人擱了五六個炭盆在這間寝宮裏。

林玄笑着指了指這幾天照顧自己的幾個宮女,那幾個宮女看見林玄溫柔的目光紛紛羞紅了臉,站在一旁不敢言語。

“好好好,不添了。”蕭譽将額頭輕輕的抵在她的額頭上,聲音裏也全是寵溺。

林玄雙眼看着蕭譽的雙眼,仿佛一直要看到對方的內心深處。林玄看着蕭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林玄把蕭譽的頭從自己眼前拿開。

“你看你傻裏傻氣的樣子。”

“你嫌棄我?”蕭譽委屈的語氣,就像是誰家抛棄的媳婦。

“不嫌棄。”

“那你幹嘛把我頭拿開?”

“因為你頭太重了。”林玄一副正經的模樣。

“你……”蕭譽扁扁嘴,倒在林玄懷裏,手裏拿起了林玄垂在被子上的頭發。

大概是周圍那些年輕宮娥從來沒有見過平日睥睨天下的皇帝陛下變成這副樣子,好像是鄰家讨糖吃的孩子,有些年齡更小一點的宮女竟然咯咯地笑起來。

蕭譽也不在意,笑就笑吧,反正他也只願意在她面前變成這副模樣。

“子名,你什麽時候放我回丞相府?”林玄看着倒在自己懷裏的蕭譽,一雙纖長的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臉龐,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他的輪廓,縱然已經镌刻在心裏。

蕭譽聽着林玄喚他的字,勾起唇又将頭在林玄懷裏拱了拱:“不放你走了,誰讓你騙我你好了?”

蕭譽的聲音悶悶的,是不是生氣了?

林玄輕輕撫摸着蕭譽的臉:“哎呀,我不是着急嗎?疏勒的百姓,還有通商,這都是大事,我怕別人去耽擱了。再說了,你不是也嗎,瞞了我胡羌公主的事嗎?”

“好好好,我錯了,你贏了,等你好些了我就放你回去。”

“你給我讓開,我找遍整個皇宮都找不到蘅哥哥,他肯定就在這裏?你讓不讓我進去?”一個尖細的女聲隐隐約約的傳進來。

蕭譽皺了皺眉頭,從林玄懷裏直起身子,很顯然不願意讓人打擾,朝一旁的田能使了一個眼色,田能心領神會轉身便出去了。

“你準備這樣對待你的蘭妹妹?”林玄坐在一旁看着蕭譽。

“不然呢?”蕭譽看了看周圍的侍女,有些不悅,“你們都下去吧,不用在這守着了。”

“是。”宮娥們斂衽為禮,随後就快步退下了,畢竟林玄這個屋子裏已經熱到人類無法呆在裏面了。

“你什麽時候封她為妃?”林玄用審問犯人的語氣問蕭譽,就像她在江國時審問霍文起一般。

“明天。”

“這麽快?”林玄吃了一驚。

“哎呀,你別擔心呀,除非疏勒水倒流,否則你在我心裏的位置沒有人能取代的,別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

“蕭譽你看,當初你因為我娶了亭羅而遠走宣城,如今你又封胡羌公主為妃,我……”林玄看着蕭譽逐漸冷下去的表情,也噤了聲。

“我不許你走。”蕭譽一把将林玄攬在懷裏,像是握着一塊稀世奇珍。

“我不走,我不走,我如今這個樣子,連這個大殿的門都出不去,又能到哪裏去呢?”林玄柔聲道。

“陛下,胡羌的國書到了。”田能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知道了,朕這就去看,”蕭譽應了一聲,松開林玄“你自己在這裏呆着,小心別着了涼,我去去就回。”

“去吧,陛下。”林玄朱唇一彎。

看着蕭譽離去,林玄嘆了口氣,正準備拈過桌上放着的《胡羌志》來看,孟吾卻從破窗而入。

林玄無語地看向孟吾:“我發現你自從進了暗殺組,這翻牆破窗的功夫增進了不少啊。”

“嘿嘿,嘿嘿。”孟吾站在床邊,不好意思地笑笑。

“自己找個地方坐。”

“不坐了,你這兒太熱了,坐不住。”孟吾撓撓頭,随後看了一眼大殿的正門,嘟囔道:“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忍這麽久的?”

“什麽事?”林玄知道,以孟吾的能力獨擋一面絕對是可以的,一般來找自己多半是遇上什麽事情了。

“上次您交代的事情辦妥了。”

“這麽快!”林玄嘆到。

“三裏坊撤出各國,從此消失在江湖上。更名‘玄闕’立于奉天城北,下分天機閣和醫藥署。天機閣之下的天福樓負責收集各國情報,各路小道消息而閣內負責售賣。醫藥署以求醫問藥為主。”

“很好,這樣我就放心把三裏坊交給你了。”林玄說着從袖中摸出了三裏坊坊主的印鑒遞給孟吾。

“不,如今三裏坊消失,你就是我玄闕的長主,這印鑒我不收,”孟吾拒絕,“長主,三裏坊上上下下全受過你的恩惠,若是你貿然将長主之位交于我,恐怕難以服衆啊!”

林玄想了想,便把印鑒收入袖中:“你若不收,我便替你收着,恐怕這次進宮,我是真的再難出去了。”

“您……”孟吾遲疑。

“那日交杯合卺,我們早已成為夫妻,雖然天下人不知,他知、我知,就足矣。”

“林玄怎麽會被困在這後宮之中?”孟吾不由胸悶,她一向心比天高,縱然嫁人又怎肯屈居人下。

“若是她自願呢?”林玄看向孟吾微微一笑,這一笑,斂盡風華。

☆、春宵苦短日高起

? 日落于西山,長夜卻又慢慢褪色。

披着狐裘獨自立在大點的門前,倚着門框,看着太陽再次從東方升起,天雪城裏的禮樂炮聲次第而響。林玄總算能體會蕭譽當日得知“男兒身”的他要娶亭羅公主的心情,甚至比那更為酸澀。

“林相,您還是進去吧,否則該受涼了。”一個青衣宮女走到林玄身邊微微福身。

林玄這才反映過來,自己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晨露都将自己的頭發洇濕了,對着那宮女一笑,轉身進了寝殿。

今日蕭譽封胡蘭公主為妃,想必一定很熱鬧吧。

“你去幫我把櫃子裏那件正紅鳳凰暗紋的長裙拿過來。”

“是。”宮女畢恭畢敬。

林玄記得,蕭譽當時給自己做那件素白錦袍的時候,順便叫人做了一件同樣的紅色長裙,當日她與他烏拉拜堂,身上穿的是件水藍色的長裙,今日他封妃,不能再穿那麽素了。

剛剛脫下身上的寝衣,便有宮女拿衣衫上前。

突然,聽得有人“咦?”了一聲。

林玄轉頭問:“怎麽了?”

那宮女低着頭道:“沒怎麽。”

林玄也不在意,任由宮女打扮。裏衣,外裳,三分妩媚,氣氛端莊。

林玄這樣想着,任由宮女給自己換上那件紅色長裙,林玄性子清冷,平日裏一身白衣如同天上的神仙一般讓人無法逼視。可如今一襲紅色裙裝,卻讓她變得愈發凄豔。雖說紅色調和了林玄因病略白的臉色,可饒是這樣,林玄依舊将一身紅裙穿出了三分殺氣。

“林相,要绾發嗎?”宮女在身側輕聲道。

林玄略一沉吟,徑直走到床榻邊,在枕下摸出一柄玉質長簪,對那宮女一笑:“用它吧。”

不消片刻,林玄的頭發被绾作一個低髻垂在耳邊,對着銅鏡看了看:“你們都下去吧,我知道這個屋子裏面熱,你們都不願意進來。”

林玄一席話,宮女們紛紛道聲告退,便離去了,林玄獨自回到桌前拿起那本這幾日在看的《胡羌志》一坐又是一天。

天色慢慢黯了下來,林玄的心也慢慢暗了下來,蕭譽大約今晚就不完完全全地屬于自己的吧,他應該不回來了。

林玄本以為,以自己的豁達,完全可以不在乎這些,可是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這些擾亂了整整一天。

算了,睡吧,林玄自己催眠自己。

正準備解下自己的腰封,沒想到一雙有力的臂膀纏了上來,心中一喜,即刻轉過身去:“蕭譽,怎麽是你?”

蕭譽一身素白繡金龍朝服,站在林玄面前:“怎麽不是我?為夫來陪娘子啊?”

“那她?”林玄詫異

蕭譽攬過林玄,舌尖靈活地撬開了林玄的雙唇,由于詫異,林玄甚至還睜着眼。林玄看着蕭譽的臉在自己放至最大,每一個毛孔都能看清;林玄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大約察覺到了林玄的心不在焉,蕭譽停了下來,睜開已經被水汽氤氲的雙眼,啞着嗓子道:“今天該你兌現那日的諾言了。”

林玄一愣,看着面前的蕭譽:“什麽諾言?”

蕭譽邪魅一笑,湊至林玄耳邊不知小聲說了什麽,林玄一下子僵住不動了,連臉也變成的紅色。

将林玄打橫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床榻,輕輕地把懷中的人放在床榻中間,眼睛看着她,慢慢俯下身觸上了懷裏人的唇。

這間屋子的溫度慢慢的升高,升高到一個暧昧的溫度。林玄在迷離之間将手伸向了蕭譽的腰帶,輕輕一扯,蕭譽的長袍已被悉數解下,而林玄也不知在何時就已經不着寸縷,連绾發的發簪也不知去向。

二人□□着的身體也随着升溫,蕭譽的手也不安分起來,不斷地游走在林玄柔軟的腰肢上。

林玄明顯的感覺得到蕭譽身體的異樣,迷亂之中想要并攏自己的雙腿,誰知蕭譽竟像是未蔔先知一般,一條腿輕輕一擋,便阻止了它們的靠近。一只手輕輕的探入林玄大腿內側輕輕的摩挲着,林玄立馬被這突如其來的戰栗驚醒,想要推開蕭譽可自己卻抱得越緊。

驀地,林玄感覺自己心裏的某處不再是空落落的一片,而是被什麽東西填滿,慢慢地随着蕭譽的起伏而震顫起來,時而沖上雲端,時而跌入谷底……

林玄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已是滿頭大汗的蕭譽輕輕湊上去吻上林玄的唇……

“右相,右相——”小宮女輕輕拍着床上的人。

林玄睜開雙眼,感覺整個腰部以下都已經失去了知覺,身側早已沒了那個人的溫度,想必是上朝去了吧。

“怎麽了?”

“該用午膳了……”小宮女善意提醒。

睡了這麽久,林玄轉而問到:“陛下什麽時候走的?”

“陛下一個時辰前剛走。”

“今日的早朝。”

“今日的早朝沒上啊。”蕭譽的聲音傳了進來。

☆、生妒

? 林玄自那日蕭譽誤了早朝之後沒幾天就搬回了丞相府,而蕭譽也一連半月夜宿在丞相府,這事情也只有清雪、安陵長荀幾人知曉,宮裏的人只當是蕭譽不喜被人打擾,連封妃不足一月的耶律胡蘭都被蒙在鼓裏。

又是一夜,林玄卧房內燈火通明。

林玄與蕭譽面前擺着一局珍珑,黑白縱橫,你來我往。

“你這樣可不行啊。”林玄拈着茶杯,看着蕭譽落下一枚黑子。

“如何不行?”蕭譽放下棋子,擡眼朝林玄邪魅一笑。

“你封耶律胡蘭為貴妃,雖說每日都去他宮裏坐坐,可每天晚上都在我這裏,若是讓耶律李胡知道他的妹妹封妃一月仍是處子之身,你說他會怎麽想?”林玄落下一枚白子。

“我堂堂一國之君還在意這個?”蕭譽握住林玄正欲抽回去的手。

“可是有些面子上的東西總要做。”林玄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垂下眼睫。

“那娘子這麽說,是打算把我往別的女人懷裏推了?”蕭譽笑道,握着林玄的手又緊了幾分。

林玄沒說話,只是嗔了蕭譽一眼,林玄一襲月白廣袖長衫,長發未绾,粉黛未施,一雙美眸目光流轉,徒增幾分魅惑,一時間,蕭譽竟是無言。

見林玄未說話,蕭譽松開林玄的手,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長衫,正欲離去。林玄見蕭譽站了起來,自己也站了起來。這間屋子裏兩個身影重疊在一起,生出一分暧昧。

“那我真走了。”蕭譽又重複了一遍,舉步欲離開。

卻不想袖袍确實被林玄抓住,蕭譽面上笑意更盛,握住那個柔弱無骨的手臂輕輕往懷中一帶,林玄便跌進了一個似火的懷抱,對上一雙堪比天上燦爛星辰的眸子。

距離慢慢的在二人之間縮短,林玄能感到蕭譽呼吸時打在自己臉上的氣息,林玄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癡癡地看着蕭譽吻上自己的唇。

手慢慢環住蕭譽的腰,回應着蕭譽霸道卻又熾熱的吻,一次又一次……

此時的天雪城貴妃宮中,耶律胡蘭聽說蕭譽喜歡奉國的輕紗長裙,便一襲妃色長裙坐在金雕玉砌的貴妃大殿裏,斜倚在榻上癡癡地望着門口,盼着蕭譽的駕臨。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蕭譽除了每天固定地來陪自己吃飯之外,連自己的手都沒有牽過,甚至連一個笑臉都不給自己,他對着給自己夾菜的侍女笑,對着自己的內侍笑,對着一朵花笑,也不肯給自己一個笑臉。

想到這些,耶律胡蘭不禁捏緊了身下軟榻的扶手,仿佛要把這張卧榻捏碎。

“沛柔?”鳳眼瞄向身側。

“奴婢在。”一個二八少女上前應到。

“給我到田能那裏問,陛下這夜夜到底去了哪?”耶律胡蘭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是。”那宮女悄無聲息的退下,若是有懂武功的人旁邊,一眼便會看出這宮女是個練家子,并且輕功極好。

不過須臾片刻,那宮女便像擰小雞一樣拎回來一個小太監。那小太監唇紅齒白、細皮嫩肉,不似西遼人的粗犷,一副奉國人的模樣。

那小太監一看是新封的貴妃娘娘,撲通跪倒在地直呼饒命。

“娘娘,這是我從陛下寝宮捉來的。”沛柔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站在一旁,在地上丢下那個瑟瑟發抖的人。

耶律胡蘭自小在胡羌的草原上長大,喜歡那種英雄,平時浸淫在胡羌的深宮裏最讨厭地便是這樣的人,唇邊勾起一個鄙薄的冷笑:“我不會要你的命,相反,你要是告訴我一件事,我還會重重的賞你。”

“娘娘,奴才樂意效勞。”小太監一聽,大着膽子道。

“陛下這一個月來,每晚去了哪裏?”

“這…….”小太監一聽略微沉吟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娘娘,身為陛下內侍,透露陛下的行蹤是死罪。”以頭搶地。

“沛柔——”耶律胡蘭聲音拖得長長的。

那宮女立刻走入內室,拿出一盤閃閃發光的金子,将它示于那個小太監。

“這些夠不夠。”耶律胡蘭漫不經意道。

那小太監見到金子兩個眼睛都在放光,咽了咽口水:“說,我說。”将自己貪婪的目光從金子上收回來。垂首看着亮的可以看見人影的地板道:“陛下,夜夜宿在林相府上。”

“林相?”耶律胡蘭在口中仿佛吟安着兩個字,腦海中慢慢浮現出一雙寒潭般的眼睛,一個蕭索的背影。

那小太監見面前的人什麽動靜都沒有,連忙補充道:“原來奉國的右相,現在是我朝的右相,也是這世上千百年來的唯一一個女相。”

耶律胡蘭一愣,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好。

☆、落水

? 知道這是林玄下朝時的必經之路,耶律胡蘭特意着人等在這裏。

直到林玄一身素白綴珠繡鸾錦袍款款而來,沛柔這才不卑不亢地走上前,先是福了福身,随後才道:“林相,我家娘娘有請。”

林玄聞言看着面前低着頭的侍女,心間一動,果然是找來了,便道:“你帶路吧。”

本以為要去貴妃娘娘的寝宮,沒想到那宮女居然把林玄帶到了禦湖邊,剛剛開了春,湖邊還是有些涼,林玄只穿了一身朝服,難免打了個哆嗦。

“右相大人。”說來胡蘭公主也不是第一次見到林玄了,這一次看她緩帶輕裘的站在湖心亭中,竟美成了一幅畫卷。

“貴妃娘娘。”林玄只是拱手一禮,随後擡眼看向面前的胡蘭公主。

原本外臣見到內宮妃子都是要行跪拜大禮,可林玄卻只是行了一個拱手禮。不過耶律胡蘭好像也不在意,二人便立在湖心亭中。

湖心亭臨水而建并沒有圍欄,只有一個穹頂,是典型的西遼建築。

“今日冒昧求見林相還請林相莫怪。”耶律胡蘭再次行了一禮。

林玄那雙秋水掃了一眼耶律胡蘭,心中一陣冷笑,可面上始終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波瀾:“不知貴妃娘娘今日宣臣來所謂何事?”

“本宮聽聞陛下這一個月內夜夜宿在丞相府內。”耶律胡蘭面上仍舊是一團和氣,可心中的妒火恨不得燒爛面前這個正在微笑着的人的臉,看看是什麽讓她如此波瀾不驚。

“有何不妥?”林玄只是挑着眉看向耶律胡蘭。

耶律胡蘭看着面前那張恍如天人的臉,除了她上挑的眉毛能透露出一絲絲情緒,而面上的表情依舊紋絲未動,果然這世間很少有事情讓她動容。

“你們是君臣。”

“這世上有誰說君臣不能住在一起了?”

“你…….”胡蘭公主被林玄一句話噎在那裏,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忽而不遠處瞥到另一抹純白正在往這裏來,這個皇宮裏第二個敢穿白色的只有陛下,她要看看她在他心裏到底有多重要。

旋即換上一個燦爛的微笑,将頭上的一支羊脂玉簪拿了下來,捧在手裏:“林相,本宮覺得這支簪子十分适合林相,所以請林相收下吧。”

林玄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女人到底要做什麽,突然要送自己簪子,正準備推诿時,那人已經伸手将簪子簪到自己頭上。失神之際,那人竟然把自己向後一帶,與她同時落入禦湖中。

湖心亭裏一群婢女慌了神,連忙大喊着救命。

蕭譽剛走到禦書房就知道了耶律胡蘭将林玄叫了去,心裏一緊,不知道那個胡羌來的女人到底要做什麽,随後急忙趕了來。還未行至湖心亭,便看見一道素色的身影跌入水中。

“林玄——”蕭譽驚呼一聲,全然不顧身為天子的形象,朝着禦湖狂奔而去。

奔至湖邊,湖中兩個人不斷在水中浮沉,林玄臉色全白,已經沒有了呼救的力氣,只是憑着本能在水中撲騰。

蕭譽解下身上的披風丢在一邊,也顧不身上的朝服便躍入水中,身後竟是田能他們的驚呼聲。

蕭譽水性極好,幾下就游到林玄身邊,将她拉入懷裏,慢慢向岸邊靠攏,随後就有一群內侍上前,将蕭譽的林玄包圍。

胡蘭公主此時還在水中掙紮,可蕭譽卻當做沒有聽見,将林玄打橫抱起正欲離開時,身後的田能才道:“陛下,貴妃娘娘還在湖裏。”

蕭譽腳步頓了一下,一臉嫌惡地朝身後的山風道:“山風,你去把她拖上來。”

山風看了一眼遠處還在水中掙紮的貴妃耶律胡蘭,翻翻白眼:“是。”

湖中的耶律胡蘭辛辛苦苦做了這麽一場戲,可是那看戲的人卻看都不看自己半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連笑都不肯對自己笑一下,原來他所有的溫柔,所有的情意,全都給了她。耶律胡蘭分不清自己臉上的到底是冰涼的湖水還是自己的苦澀的眼淚。

蕭譽,林玄,很好。

林玄将頭埋進蕭譽的懷裏,發現蕭譽的懷裏和自己身上一樣一股水草味兒,不禁頭朝外撇去。

“你這是什麽表情?”蕭譽注意到了懷裏林玄的動作,挑眉問。

“我不喜歡水草味。”林玄小聲道。

蕭譽想起了她以前整日地被泡在水裏,大概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味道了,那件事情本來就是自己對不住她,心裏不免又是一陣心疼。

折騰了許久,蕭譽終于将林玄帶到了皇後居住的宮殿內。

“蕭譽,我來這裏不妥。”剛剛被擱在中宮正殿裏的雕龍繡鳳的大床上,林玄拽着蕭譽的袖子。

“沒事,你住得起。”

随後正在宮內假扮蕭譽王妃的清雪也聞訊而來,一身錦繡鳳袍的她看起來也十分的莊重。清雪伺候林玄換過一身衣服,蕭譽也在太醫院抓了一個太醫給林玄把脈問藥。

“蕭譽,你能先出去一下嗎?”在那太醫把脈的時候,林玄對一旁盯着太醫的蕭譽道。

“為什麽?”蕭譽不解。

“哎呀,我前幾日接觸了一個奇怪的脈象,我想與這位太醫交流一下。醫家交往,是忌諱外人在這裏的。”林玄柔聲道。

大概是相信了林玄的說辭,蕭譽為林玄掖了掖被子就起身往外間去了。

“太醫令請起,自己尋個地方坐下來吧。”林玄看着面前經常為自己看診抓藥的黃發老人。

那人顫抖着起身,坐到了蕭譽方才坐的凳子上。

“想必太醫令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老者捋着胡須點點頭:“林相已有一個月的身孕,想必陛下知曉會很高興。”

“太醫令能否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老者的眼皮耷拉下來,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林玄只覺他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打量了一圈,最終點點頭。

☆、此恨綿綿

? 貝倫的春天比奉國來得稍微晚一點,可總算是來了。此時,春風吹面,楊柳依依,就在此時,一隊使團悄無聲息地走近了貝倫,同樣走進了林玄的生活。

三裏坊立于貝倫的天福樓在貝倫的主幹道上,站在天福樓三樓臨街的雅室裏,這貝倫的盛景可以盡收眼底。

林玄倚在窗邊,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如今貝倫的人口愈來愈多,都是沖着這大好的政策而來。

清雪一身草色春衫坐在林玄對面,墨色的雙眸,殷紅的唇色,面容精致,也是一個美人。

“清雪,你跟孟先生什麽時候走到一起的?”林玄捏了一塊自己常吃的荷花酥,這荷花酥還是那般精致,千瓣荷花微微綻開。

清雪的臉微微泛着紅光,有一絲女兒家的羞澀:“哎呀,很久了。”

林玄見清雪低下頭去,不由輕笑一聲,拿起茶杯,正欲飲下時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有孕只能讪讪放下茶杯。

“哎,主子,我好像看見胡羌的使團了。”

“算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林玄一只手放到桌下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眼中的溫柔一閃而過,只是清雪一心撲在外面,所以并沒有注意到。

遠處的使團正慢慢地朝驿館的方向移動,他們大概有百十來人,打頭的幾人深眼窩,高鼻梁,頭發卷曲,穿着胡羌的左衽盤扣窄袖胡服,高舉着胡羌的大旗和使節,威風凜凜的騎在馬上好不威風。

整個隊伍中間是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鑲着黃金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引來了無數沿街百姓的圍觀。隊伍的最後是一隊兵士押送的大約是給西遼新帝的禮物。

清雪也從窗子裏伸出頭去,看着那輛金雕玉砌的馬車:“哇,真的好閃啊!”清雪眼中好像有兩個金元寶在閃爍。

林玄看着清雪這副樣子,頓覺好笑。

“诶?主子,我怎麽看見我們在青州城外碰到的那個人了。”清雪看着外面‘咦’了一聲。

“是嗎?”林玄驟然來了興趣,白翰,他來做什麽。

林玄将視線移往窗外,一眼就看見了那個一身玄色勁裝的身影,那衣袍金線作邊,繡着胡羌皇族才能用的狼的圖案,頭發不似在奉國見到時的那般用一小冠束在頂上,而是結辮為股,每股皆以金線纏繞,林玄心裏一驚這是胡羌大汗的裝束,原本以為這白翰是胡羌皇室的尋常貴族,沒想到竟然是他就是胡羌大汗,耶律李胡。

“清雪,他就是耶律李胡。”林玄聲音波瀾不驚。

“什麽?”清雪是知道耶律李胡的,畢竟那個殘暴的皇子聲名在外。可是清雪怎麽也沒有想到,原本殘暴的皇子的模樣會是那般俊秀清雅。

“安苌。”孟吾掀開竹質門簾走了進來,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林玄聞言轉過頭,朝孟吾點頭笑笑。倒是清雪,一見孟吾一臉羞窘,不知道怎麽面對。

“清雪,人來了,你怎麽不打個招呼呢?”林玄又看向清雪。

“主子——”清雪的聲音出賣了他,随後嗔了孟吾一眼便打開簾子離去了。

“安苌,別鬧了。”孟吾黑臉上也有些挂不住。

“好,不鬧。”林玄總算是正了正顏色。

“京中的三裏坊送來了這個。”孟吾從袖袍中拿出一疊紙。

林玄擡手接過,卻不看:“這是什麽?”

“我們安插在奉天的眼線從上官儀書房裏拿出的。”

林玄聽了孟吾這話,才慢吞吞地打開,信的內容全是一個叫‘西橫’的人寫的,有吩咐上官儀逼宮奪位的,有安排上官儀暗殺哪個人的,筆跡全是自己熟悉的,筆力勁險,幾旋雷激,操舉若神……

.林玄越看越急,又往後翻了幾頁,自己看了多少年,肯定不會錯。

果然,是他。

自己選擇相信,是因為那個人是他,沒想到自己被貶宣城、半年的囚禁,武力盡失,三裏坊的式微,安陵世家的家破人亡竟然是他一手造就。

林玄雖然早就猜測是他,可是始終不願相信真的是他。

狠狠地将那疊紙拍在桌上,閉上眼睛試圖隐藏自己的情緒。腹中的小東西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也在拽着林玄的身體提醒着她,它的存在。

“你沒事吧。”孟吾有點後悔自己把這件事情告訴林玄。

林玄白着臉,微微搖頭。

距離林玄在天福樓見到耶律李胡又過了幾日,這一日林玄正在自家府邸的書房裏臨寫一首香山居士的《長恨歌》。

“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

……

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

……”

一筆一劃,筆筆力透紙背,仿佛把渾身的力氣全部注進筆裏。

突然門開了,一個人靜靜地立在那裏,他一言不發,只是用一雙眸子看着林玄,那眸中的熾熱情感,幾乎要将林玄焚燒殆盡。林玄幾乎認為,蕭譽對自己的算計都是自己臆想出來,根本不存在的。

他五官深邃,眸子看向自己的時候,薄唇也微微勾起:“這幾天躲在丞相府做什麽呢?”蕭譽一步步向林玄走過去。

林玄看着他,眼神如舊時一般不躲,不讓,壓下自己心頭的難過,看向他:“寫字啊,聽說這幾日胡羌使團進京,想必你也很忙。”

蕭譽走到林玄身後用健碩的臂膀将林玄圈入懷裏,把頭輕輕擱在林玄的肩膀上,看着林玄鋪在書桌上的宣紙,大半已經被詩句占滿,林玄的字遵規守矩,溫婉清麗,如同她這個人一樣。

林玄恰好寫到‘夜半無人私語時’,蕭譽見此,握着林玄的手寫下“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林玄轉過頭看着正在揮毫的蕭譽一臉認真,幾乎不相信蕭譽會害自己,還是用那樣的方式。

“你看這句話,是不是在說我們?”蕭譽在林玄耳邊輕聲道。

林玄一看,那都是好的字眼‘比翼鳥’、‘連理枝’,只是現在看來有些諷刺……

蕭譽正欲寫下最後兩句時,許久未見的阿三一頭撞了進來。

“主上,胡羌大汗現在已至宮中。”

蕭譽一聽,握住林玄的手頓了一下,紙上立刻出現了一個黑點,慢慢暈開了。

“抱歉,我……”

林玄只是微微一笑,蕭譽便已明了,随即跟着阿三出了門。

看着那已經暈開的墨跡,林玄不由苦笑一聲,世人皆知以‘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比喻二人為天作之合,可是他們從不知,後兩句便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那樣的低迷凄婉。

大約,自己和蕭譽也會成遺憾吧。

林玄這樣想。

☆、宴無好宴

? 夜晚再次如期而至,在蕭譽寝殿的林玄強壓住胃中的翻江倒海,将自己早就寫好的一封信放在袖中,穿着朝服踩着晚宴開始的點到了蕭譽經常舉行宴會的經天宮。

宮內以銀為飾,整個大殿在燭火的輝映下宛如白晝,此時大殿裏已經熙熙攘攘地坐着一些官員,見林玄來了,紛紛起立行禮,林玄一一回過,這才落了座。

楊欽坐在林玄下首,依舊一副風流模樣,手持折扇,只不過平時總是不系腰帶的他總算是系上了白玉腰帶。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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