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自己哥哥已然昏迷不醒,若是一命嗚呼,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也只有她這個皇妹了。
“我的林玄怎麽會被你抓住?”蕭譽比耶律胡蘭的表情還要輕蔑三分。
耶律胡蘭聽見‘我的林玄’這四個字,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一般,一下子炸了毛,劈頭給了蕭譽一個耳光。
大概是耶律胡蘭手上戴着戒指這樣的裝飾物,蕭譽邪魅俊逸的臉上已經有了幾道血痕。
“你不信?”耶律胡蘭挑了挑眉,一副女魔頭的樣子,不似從前那樣單純。
說着就有兩個侍衛拖着一個纖細的身影走了進來,蕭譽擡眼一看,也吓了一跳,薄唇開開合合,說不出一個字。
“你居然不信?”說着就将手中的劍沖着那人腹部就是一劍,那所謂的林玄悶哼了一聲,卻不呼痛。
蕭譽知道,這是她,這是她,她與他攜手多年,她只說過一次‘蕭譽,我腿疼’,連那二十風雷鞭都生生受了……
耶律胡蘭對着‘林玄’又是一劍。
“住手!”蕭譽喝止了,他知道按月份算林玄此時剛剛産下麟兒,身體虛的很。
“耶律胡蘭,你想要什麽?”
“我?還是陛下聰明……”耶律胡蘭勾唇一笑,我什麽不要,只是,我要你喝了它,耶律胡蘭身側的侍女立刻端上來一個托盤,“這是西遼霍家留下來的‘一剪梅’,只是讓你喪失視覺而已。”
我要讓你再也看不見她……
蕭譽正欲端起那碗,突然想到了什麽:“我的孩子呢?能否報來讓我一見?”
“孩子?”耶律胡蘭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眼,“林玄剩下了一個死胎,連眼睛都沒睜開就死了,渾身的淤青,哈哈哈哈——”
“喝了它,喝了它,你就能保住你最愛人的性命…..”
“喝了它……”
“……”
蕭譽一聽,五內頓覺悲傷,拿過那碗藥一飲而盡,仿佛那不是穿腸□□而是玉露瓊漿,他唇邊始終挂着笑,盡管以後不能在看見你,但只要能保全你的,我都不會拒絕……
大概是急火攻心,蕭譽便一下子歪倒在耶律胡蘭腳邊,耶律胡蘭嫌棄地踢了兩腳,伸手将那被自己刺了兩劍的人臉上的易容拂去,那人只是個與林玄身材相似的一個奉國女子卻不是林玄…..
那人也是奄奄一息,耶律胡蘭眼神一凜,那侍衛便将那個人拖了下去。
耶律胡蘭坐在椅子上看着已經倒地的蕭譽,怪不得,怪不得你封我為妃卻不碰我,假意親近卻是為了讓她對你死心,讓我兄長放心。如今她下落不明,不知生死,你還是不肯愛我,連一點點多餘的感情都不肯施舍給我……
“公主——”大殿外是一陣嘈雜的聲音。
“公主——”那聲音由遠及近,不過一會兒,便有一個铠甲沾血的人跪在耶律胡蘭身前。
“公主,大汗暴斃,如今玄闕的人攻進來了,遼帝帶來的兵卒也全都倒戈了,連我們的人有些已經倒戈了。”
“玄闕?”
“臣人的,那個帶頭的是個女人,就是西遼的女相。”
“你說什麽?”耶律胡蘭腦海間立刻閃過了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穩了穩身子,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仿佛沒有聽到什麽消息一般,拉開緊閉的殿門:“你們把他找個地方藏好。”說罷自己一人離開了這裏。
“你居然沒死?”百級臺階上,耶律胡蘭迎風而立,梳的一絲不茍的發髻已經被吹散,有發絲随着風的方向飄向天邊,這個人也像要飛走一般。
“當然沒有。我原來以為我是下棋的人,可沒想到我始終是一枚棋子,如今下棋的人死了,這盤棋,也該由我接手了吧!”林玄輕捋鬓發,露出一個笑容。
“哦?這盤棋你以為你已經接手了嗎?想不到三裏坊坊主一生謀算,卻算錯了現今棋盤上的一枚子,你的纥奚奕蘅,哦不,蕭譽,如今被我藏起來了呢!”耶律胡蘭衣袖掩唇輕笑了一聲。
“你說什麽?”林玄直直盯着耶律胡蘭,如今身居高處的她周邊已經是胡羌皇室的死士環繞,準備護送這個最後的逃出升天。
☆、只想再見你淚如雨下
? 他們不知道死亡正在慢慢靠近他們,十個身着繡花袍衫,戴着奇異面具的人正在靠近他們,他們外圍的人甚至不知道怎麽回事便已經沒有了呼吸,只成了立在那裏的一尊塑像。
林玄的身後,安陵長荀用安陵宗吉臨走之前留下的虎符帶來了奉國北境的十萬兵馬,此時他們也在這偌大的皇城裏與外來的入侵者對視着。
“我說你的蕭譽,現在已經是不死不活了。”耶律胡蘭漫不經心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又伸手扶了扶自己快要掉下的朱釵,舉手投足之間解釋萬種風情。
“你……”林玄一陣氣結,伸手拔下自己绾發的簪子,就要抛出,不想高臺上那個女人嗤笑了一聲:“林玄,你的功力早就被廢了,你以為現在的你有能力傷害我嗎?”
林玄讪讪地收回手,裝作一副吃癟的樣子,可一瞬間她就拿過挂在身後弓箭,突然挽弓如月——
随着一陣破空的聲音,一支箭穿過耶律胡蘭的如雲發髻,直直釘入身後的盤龍華表。
“你……”
林玄擡眼,唇角勾起一個弧度,耶律胡蘭被這微笑晃了眼睛,那一個瞬間,笑着的林玄像極了蕭譽,大概愛一個人愛到極致,就是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樣子吧……
“十殿閻羅,你們還在等什麽?”林玄出言提醒,聲音不大,可這裏的人都聽得清楚,她在壓抑着滔天的怒氣,跟面前這個所謂的公主虛與委蛇。
他們沒有回答,只是耶律胡蘭只覺眼前各種色彩交織成一張绮麗的網,待它消失之後,護着自己的那些死士全部倒在了地上,只有眉心有一點朱砂。
耶律胡蘭知道,胡羌完了,從地上交錯的人身上抽出一把劍,抵着自己修長的頸項,不斷地有鮮血流出,她能真切地感受到這刀刃可真涼啊,可是再涼,能涼得過自己的心嗎?
“林玄,你快去找蕭譽吧!要不了多久你就真的見不了他了,西遼霍家的‘一剪梅’這麽有意境的毒,居然最後用在了他身上。”
“解藥呢?”
“解藥?西遼霍家的人都死了,誰能配出來解藥——”耶律胡蘭揮劍自殺了,如同一只蝴蝶一般,輕輕地委地,不再扇動翅膀。
“孟吾,你帶人把剛剛在城中交戰時戰死兵士的屍體處理一下。”林玄扭過頭對身側的孟吾吩咐着。
孟吾領了命便離去了,林玄這才對高臺上的人道:“楊欽,別站在上面了,随我去找蕭譽。”
楊欽正把自己的面具揭下,便聽林玄呼喚,稱了聲是,便飛身下了高臺。想不到楊欽看上去只是個只曉得拿着‘絕世美男’折扇的青衣書生,卻實則是三裏坊‘十殿閻羅’之一,這也是林玄當初讓楊欽拿着那封信的原因。
蕭譽後來從楊欽出知曉林玄有孕,便不管耶律李胡的結盟是不是陷阱便南下奉國,誰知剛一入宮便被囚禁起來,喂下□□交給了耶律胡蘭。
“我們去哪裏找他?”楊欽丢掉了那個面具。
“長亭宮。”林玄已經打馬準備向長亭宮的方向去。
“哎——”楊欽見林玄正欲離去,喚住了正欲離開的林玄:“長亭宮已經毀了,他怎麽可能在那兒?”
“直覺。”林玄回首一笑,便匆忙離去。
大概奔跑過了大半個皇宮,走過禦花園,走過宣室殿,走過永巷,最後終于到了長亭宮。長亭宮的宮門沒有想象中的破敗,而像是有什麽人修繕過一眼,那宮門上的蓮花一如從前,可林玄卻無暇顧及,一腳踹開長亭宮的宮門,那漢白玉的雕花影壁,已經被煙熏得發黑,哪裏還有一點點從前的樣子。
繞開影壁,林玄的腳步都有些顫抖,她害怕這裏沒有他。突然有個地方閃過一個人影,林玄像一個影子一樣跟了上去。
身後的一大堆人也跟了上去,在一堆燒得發黑的破敗宮殿內尋找蕭譽的影子,可是那裏有,林玄甚至顧不上去看那一池蓮花,就在那些宮殿裏轉着,企圖能找到一絲一毫的線索。
突然,有什麽東西落了水。
林玄停下了腳步:“快去,去湖邊看看,把剛剛掉進去的東西撈上來。”
果然,那湖水在一圈一圈的泛着漣漪,連湖邊的蓮花也在顫抖。
林玄想也不想就打算跳進湖裏,可被身後的楊欽拽住了:“你身體差,這事還是我來吧。”楊欽嘆了一口氣,把那件‘十殿閻羅’的外袍脫給林玄,将自己常拿的扇子也交給林玄。一個猛子紮入水中,一同入水的還有幾個蕭譽的親衛。
林玄連眼睛都不敢眨,害怕錯過什麽,突然,水裏有人冒了頭:“右相,找到了,我們找到陛下了。”說話的人是阿三,那個跟自己一起去疏勒的人。
“快把他拉上來。”林玄在岸邊喊着。
于是,四五個人拉着蕭譽上了岸,他渾身濕透了,雙腳的腳踝處還在流血,看樣子,腳筋被人挑斷了。
林玄一雙秋水裏全是心疼,也顧不上蕭譽曾經對自己的算計,丢下手中的東西,行至蕭譽身邊,将三指搭在他的脈門上,冷靜的診斷着。
被人挑斷腳筋,又被人扔到湖裏,這湖中的水到底多涼,恐怕只有自己知道,況且還身中劇毒。
“我喝,你別動我的林玄……”蕭譽迷迷糊糊中說了一句話,林玄愣了一下,只這一下眼眶裏便已經蓄滿了眼淚。
“你別走,不要離開我好不好……”蕭譽又咕哝了一句話,林玄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哪怕以前對他再怨恨,現在就這一句話便已土崩瓦解……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林玄握住了蕭譽的手。
“你們幾個把他擡進那邊的屋子裏去。”
當晚林玄為蕭譽止血,解毒,忙到此時雞鳴蕭譽開始發燒說胡話。林玄一直陪着,蕭譽燒了三天,林玄便三天沒有合眼。她坐在床邊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講以前的事情。
第四天清晨,天上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蕭譽便在這一天清晨醒來。林玄的頭靠在床沿上,蕭譽的一點動作,她便驚醒了。
林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正準備轉身離去。袖子被蕭譽握住了:“林玄是你嗎?”
一聽蕭譽說話,林玄卻邁不動腳步,卻不知要說些什麽只能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林玄是你嗎?”眼前一片漆黑,蕭譽什麽也看不見,只是憑着感覺,跟前的這個人就是她。
是我。
是我。
林玄轉過身,看着已經失明的蕭譽,淚如雨下。
☆、歲月無聲也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