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了卻

蒹葭給寂天的是無私的、純粹的、不摻一絲雜質的，這真摯濃烈的愛讓寂天刻骨銘心、至死不忘。

寂天将蒹葭看得比生命都重，這便是致命的弱點。

月一、月二分析過動手之人不會是梨貴妃，對她而言，與其殺了蒹葭，不如抓住她脅迫寂天；不會是皇帝，因為他如今根本顧不得寂天。

現今的皇帝，早已不複當年的殺伐決斷，卻有些婦人之仁，為幾個僅存的兒子劃撥封地，授予王位，怕的就是手足相殘、兄弟相争。

寂天離開的日子裏，就是上京聽封。寂天被封為華王，西州六郡十二城池為其屬地，可是說，寂天的封地在幾個皇子中是最為偏遠、最為貧瘠的，但是寂天并不在意。封王後自己的正妃就不必從京中的世家氏族中選擇，最主要的是不與京城千絲萬縷的明暗勢力扯上幹系，更何況郏縣、金靈寺也在其中。

不是梨貴妃、也不是皇帝，卻有着非要殺掉蒹葭的理由，答案呼之欲出。

寂天低調回來，誰也不知曉他真實的身份，依舊是金靈寺中僧人，只有方丈除外。

寂天從來便沒有野心，自古王者哪個不是踏着累累白骨上位。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歷來叫人寒心。寂天不認為自己具備那般的鐵血手腕，更沒有稱雄的野心和心思。多年來，在寺院中沉重暮曉，早已安之若素。

十歲剛入寺沒多久，有一個小沙彌誤入桃林，可能是因為新入寺無人交待，跟寂寞孤寂的寂天成了朋友。很快，這份時日尚短結成的情誼便分崩離析了，原因無它，小沙彌暴斃了，查不出任何原因。從此後，寂天更是形單影只，形影相吊，直到段叔找到了他，将影衛、暗衛勢力交付與他。

聽封時，見到奶奶，依舊是那般慈眉善目，笑容背後暗藏的深意，卻叫寂天不寒而栗。奶奶身邊的老人隐晦的對寂天暗示，莫要将真心輕易托付，莫要自己在別人眼中有了軟肋，哪怕一絲的弱點不知在何時都會變成致命，莫要如小沙彌般無辜受累。

小沙彌、小沙彌，原來他就是這般離開的，理由卻何其可笑。奶奶，孫兒是這般的敬您、愛您，你卻想将孫兒變成冷血無情、只求上位的無心無情之人。怕是孫子骨子裏便是多情之人，忘情絕愛更是絕無可能。既然那高位意味着手握生殺大權，卻注定孤苦一生，那不要也罷。

就在此時，月一已派人成功策反重傷自己的那群盜匪，将約四百餘人一律歸于暗衛。領頭的幾人，說來可笑，有太子的人，也有黎全同的人，否則，月一也不能如此順利的将其策反。

皇帝壽誕前夕，離兒接到任務，暗浮了這麽多年終于派上了用場，雖然結局離不開個死字，但是離兒還是心若止水的接受了。

多年前，一個在逃荒中與親人失散的十歲女孩，被人巧言令色買入了青樓，以二十兩銀子将初夜賣給一個油滿肥腸的商人。那時候年幼的離兒尚不知男女之事，被男人撕扯了衣裳只是本能羞恥感讓她抵死不從，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商人被□□撩撥的百爪撓心，哪裏能有半分恻隐之心。最後衣衫被強行撕爛，只着肚兜的她從花樓的三樓跳下，卻被武功高強的他救了。

那時的他，已是威武将軍了，英氣淩淩，輕聲躍起，把将将要落地的她險險接住，猶如耀眼的太陽瞬間溫暖了她的心。

商人哪裏敢得罪将軍，她被他帶入了府，卻沒有吩咐下人如何安置于她，下人不敢私自揣測主子的心意，便将她如客人般禮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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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上了绫羅綢緞，如大家小姐般被人侍奉着，心雖飄飄然，但沒有失去冷靜，這般待了幾日便去找他。從第一眼相見，她便有種感覺，救自己的英雄似乎失了心，沒有一絲生機。

她說明了來意，他只是簡單的回複，“你要如何？”

她思付良久，諾諾的回道：“願為奴為婢報答相救之恩。”得到了冷漠的只字片語，便如你所願。

如此這般，她便待在了他的身邊，他幾乎無須人侍奉，作息規律的可怕，如同行屍走肉般活着。一個人怎麽能強行把自己的心塵封，每一天都活的了無生趣、毫無希望，萬事萬物都無法讓他留意、上心。

就在她絞盡腦汁找尋讓他重燃希望之火的方法時，他對她說，希望她能進宮做侍婢，願意與否全憑心意，絕不勉強。

她如何能不願意呢，只要是他要求的。就這樣，在他的安排下，她以嶄新的身份進了宮。幾年後，憑借着玲珑的心思和靈巧的梳妝手藝，她被得寵的梨妃相中，留在了她的身邊。

這也是他的要求，可他只提了這麽一個要求，很多年都再未傳來只字片語。她其實已經知道了讓他心若死灰的那個人，她也見過了她，一個如蓮般出塵無暇的女子。

之後，他就那般走了，也許他早已忘了當初曾無心救過的她，她卻始終不敢忘，到底是為了報恩亦或是其他，她不敢想，也不敢奢望，只把裝有他青絲的香囊始終攜帶，從未分離。那般的小心翼翼、那般的委曲求全，便是為了他做些什麽。

一個臉生的太監捎來話，只需她在關鍵的時候指認一個人。這些年她也是知道的，梨貴妃害死了他心愛之人，如今也是時機到了。

皇上壽誕那天，皇宮大擺宴席，觥籌交錯間，一群刺客闖入金銮寶殿。自不量力，全部被禁衛軍生擒，誰知這些人口含毒囊，紛紛咬破自盡。

這時，離兒看見了其中一個死士，便是太監給的畫像中人，她裝作突然發覺出了什麽，面露駭色、神情慌張，雖掩飾的不錯，不過她知道在場的哪個不是洞察入微之人，很快如她所願被人發現了。在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的質問下，她神情駭然，不時偷瞄一下梨貴妃，像是被逼無奈吐露真言，一切做的那麽自然，那麽在情理之中。當她說出曾瞧見那人與梨貴妃見過面後如釋重負，只求皇帝一個疑心，只求一個搜宮的命令。

但是她也知道，很多事情經不起細細推敲，唯有一死才是最為穩妥的。所以，她露出害怕梨貴妃報複的惶恐神情将全套戲碼做足，便撞柱自盡了。她一死，便死無對證了。

黎全同私鑄兵器的罪證就藏于梨貴妃宮中。有賬簿、名冊、梨全同的親筆信箋，往來信函，證據确鑿，罪無可恕。在皇帝下令搜宮的那一刻，梨全同、梨柔就完了。

寂天大仇得報，卻不高興。心中期望着梨全同之死，能驅散那人的怨氣，讓那人放手，可是從影衛搜集到的情報來看，那人卻似乎不會輕易罷手，只怕是要把自己推得更高，獲取更大的利益。重複魏家的榮耀、重塑魏家的輝煌。

寂天并不想當皇帝，也不期望親祖母向自己的父親下手，太後能因自己的隐而不發而刺殺葭兒，便能因其他原因再傷害與她，太後手中要握着先帝賜予她的四大血滴子。四大血滴子，人鬼莫辨，武功深不可測。上次太後只是向自己打聲招呼，意思就是，“梨全同、梨柔該下馬了，不要沉浸兒女情長，快動手。”下回只怕就沒有這麽簡單了。寂天不願脅迫人，卻也不願委曲求全被人脅迫。可此刻，為了蒹葭的平安，他只得硬下心腸，不辭而別。

蒹葭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怕是大海裏撈針，等尋個幾年，怕是會死心吧。其實寂天心裏也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