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盛寵妻寶
作者:抹茶曲奇
【文案】
鎮國公府陽盛陰衰,到了江妙這一輩,一屋子全是男丁!
江妙是三房之中唯一的女娃,上頭有七個堂兄及三個親哥哥罩着,
從小過得就是想要什麽有什麽、誰欺負她誰倒黴的日子。
長大後,昔日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被宣王陸琉叼回窩,
宣王殺伐果決、權傾朝野,江妙覺得,自己嫁給了他,幾乎可以在望城橫着走了。
宣王:生個包子,本王背着你走。
江妙:生倆可以讓我騎脖子嗎?
食用須知:甜寵,日常。不喜勿噴。
內容标簽:甜文 重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江妙,陸琉 ┃ 配角:護短三胞胎哥哥 ┃ 其它:江流夫婦,甜寵文
☆、第 1 章 江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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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櫻桃初熟,将新鮮櫻桃刨開去核,盛入琉璃碗中,在上頭澆上甜乳酪,便是一碗糖酪澆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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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酪澆櫻桃,櫻桃瑩紅如瑪瑙,乳酪凝白如清雪,甘甜滋潤,色味俱佳。
這位穿着碧綠比甲、梳着雙丫髻,端着糖酪澆櫻桃的小姑娘,正是鎮國公嫡孫女江妙身邊伺候的丫鬟——玉琢。
這會兒,正進屋給自家姑娘送點心。
玉琢進去,朝着正在埋頭練字的小姑娘行了禮:“姑娘,廚房準備了點心,姑娘歇息片刻再練字吧,省得手酸。”
坐在三彎腿荷花藕節方桌後的小姑娘,約莫六歲左右的年紀,生的一張白皙精致小臉兒,梳着倆花苞髻,髻上簪着盤花鑲珠金簪,胸前垂着的小辮兒編得甚是精致,尾端綴着小小的銀鈴,越發俏皮可愛。這脖子上,還戴着一個銀項圈兒,項圈分為兩端,兩端口彎成如意形狀,滿錾珍珠地,四周錾刻魚鱗紋,下面連着一個福壽紋長命鎖,刻雙蝠拱壽桃,兩面刻着長命百歲四字吉谶,尾端綴有佛手、石榴、壽桃形狀的小鈴铛。
而小姑娘身上的一襲石榴花繡荷紋妝花褙子,更是質地柔軟、精致無雙。
玉琢是江妙身邊的貼身丫鬟,在旁服侍近兩年了,當知曉自家姑娘身上随便一套衣裳,就足夠尋常人家吃上好幾年的時,也忍不住咋舌——真是金貴。
可誰叫,鎮國公府陽盛陰衰,一屋子俱是男丁。姑娘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嫡孫女兒,物以稀為貴,更何況是玉雪可愛的千金,一家子自是都寶貝着呢。只要姑娘開心,別說漂亮衣裳,這天上的月亮也得想法子摘下來給她才成。依着國公夫人的話,便是——“就這麽一個孫女兒,若是不寵着,難不成那金山銀山,都砸到那群臭小子身上去?”
江妙一雙白嫩小手持着筆,握筆的姿勢端正,完全不像是六歲女娃的姿勢。可江妙自己卻知,這具僅僅六歲的身子,太過羸弱,遠不及她十三四歲時握筆寫字時那般的行雲流水、妙在心手。
江妙看着紙上歪歪扭扭的字,卻有些知足。連着練了一月,倒是比剛開始那會兒好多了。
目下,聽到玉琢的聲兒,江妙将筆擱在筆架上,絲毫不像一般女娃那樣,聽到吃食就興奮歡喜的。她只略微擡頭,看着玉琢道:“擱着吧。”
擱着,又是不吃的意思。
玉琢蹙眉,瞧着自家姑娘這張小巧精致的小臉,甚是心疼。正常來說,她家姑娘這般金尊玉貴的養着、一大家子寵着,小小的年紀,自該出落的白白胖胖、圓潤可愛才是。可眼下呢,一張小臉蒼白羸弱,襯得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大而水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小姑娘的父母是如何虐待她呢了。
玉琢卻知,她家姑娘打從出生就生得病弱,差點就夭折了,得虧福大才保住了小命兒。因年紀小小就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病根兒,所以別人家的孩子都出去玩耍的時候,她只能靜靜坐在屋子裏。冬天冷,更是包得跟團子似的,不能出門。
玉琢将紅漆描金富貴花小托盤擱在桌面兒上,小心翼翼從裏頭端出幾樣甜點來。
除了乳酪澆櫻桃之外,還有兩碟精致的糕點。這糕點廚子是喬氏專程為女兒從盛州請來的,今日頭一回做,自然花了一番心思,糕點小巧可愛,個個潔白如雪,松軟香糯,捏成兔兒形狀,栩栩如生;另一旁的,是玫瑰餅,這玫瑰餅的玫瑰花是今兒早晨喬氏特意派人去妙雲峰上摘的。妙雲峰的玫瑰花香味濃烈,花瓣厚實,做出來的玫瑰餅,自是香甜酥嫩,齒頰留香。
江妙瞧着玉琢這副為難模樣,才給面子的拿起一塊兔兒形狀的糕點嘗了起來。糕點蓬松柔軟,又不粘牙,味道倒是不錯。
玉琢這才歡喜。肯吃就成,吃多了才長肉。
仿佛想到了什麽,玉琢說道:“姑娘,謝姑娘在外頭等了半個時辰了,要請她進來麽?”
江妙拿着糕點的手一頓,又咬了一口,說道:“不用了,讓她走吧。”
玉琢有些詫異。
外頭那位謝姑娘并不是別人,而是鎮國公府江三爺妾室謝姨娘的親妹妹——謝茵。
鎮國公府統共三房,三位爺皆是嫡出,大爺二爺是品行端良的謙謙君子,三爺素來纨绔風流,早前游山玩水,經過平州的時候,邂逅了書香門第謝家的大姑娘,之後便使了法子,納了謝大姑娘。謝姨娘進門六年,遠在平州的謝家雙親接連病逝,謝姨娘對年幼的妹妹謝茵甚是想念。江三爺寵謝姨娘,為了讨謝姨娘歡心,便将謝茵接進府來,好生照料。
謝姨娘再得寵,也不過是個妾室,鎮國公府之人自然也沒将謝姨娘的妹妹謝茵放在眼裏。
可不久,謝茵卻成了江妙極好的玩伴。
自此之後,這鎮國公府誰人敢說謝茵的壞話,江妙頭一個不放過。別瞧着江妙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可生得卻異常聰慧,學過的字兒,可是過目不忘的。大抵是慧極必損,才得了這副病弱的身子。她性子直,和上頭三個親哥哥一樣講義氣,若非身子骨弱,怕也是個小霸王。
只是,自打上回姑娘不慎落水,在榻上養了整整一月後,對謝茵的态度忽然冷淡了起來。
玉琢心下犯疑。
按理說,自家姑娘性子直,若是姑娘不喜歡謝姑娘,那麽方才謝姑娘來的時候,大可以直接拒絕,可偏生沒有,而是白白讓謝姑娘等了半個時辰,才說不見。仿佛,是存心的。
玉琢沒有多問,只緩步走了出去。
玉琢走到外頭,見一個穿着淺碧色半舊褙子、不過七歲左右的小姑娘坐在那兒。
正是謝茵。
謝家是書香門第,謝茵年紀雖小,卻舉止端莊,頗有淑女風範。玉琢看着這位謝姑娘,大大的眼睛,白嫩的皮膚,紅潤水嫩,打小就是一個美人胚子。
可是再美,也不及她家姑娘。說起這茬,玉琢有些與有榮焉。她家姑娘的娘親喬氏是當今帝師喬太傅的掌上明珠,喬氏女的美貌,在望城可是出了名兒的。且他們大爺,鎮國公嫡長子江正懋也是人人皆知的芝蘭玉樹風度翩翩,二人這樁親事,可謂是珠聯璧合,天作之合。
而她家姑娘的容貌,更是繼承了雙親的優點。日後,還不知要美到什麽程度呢。
玉琢将自家姑娘的意思同謝茵說了。
謝茵微微一怔。
謝茵年紀小小,卻是懂規矩懂禮貌的,對江妙房裏的丫鬟,也是尊重。目下聽玉琢這般說,詫異之餘,也不敢多說什麽。她姐姐再得寵,也只是妾,妾上頭有嫡妻戚氏壓着,姐姐受了委屈,只能忍着。可她忍不住。所以,她才想着和江妙打好關系。
她和江妙年紀相仿,鎮國公府又沒有其他小姑娘,自是最好不過了。
可如今,江妙居然不理她了。
謝茵心裏惱,卻也不敢得罪江妙,只能默默走了。
玉琢松了一口氣,進去向江妙禀告:“姑娘,謝姑娘走了。”她将方才謝茵臨走前交給她的小玩意兒呈了上去,道,“這是謝姑娘送給姑娘的。”是一個極精致的兔兒挂墜。
江妙沒說話。
玉琢會意,便将這兔兒挂墜收了回去。
江妙靜靜看着玉琢出去。
她忽然想起前世。她對謝茵推心置腹,可到了最後,卻是她親手将自己送上了絕路——她分明還沒死,她卻唆使陸行舟将她扔進了枯井中,自是不死也得死了。
那會兒,她才十六,剛定親不久呢。一月後,就要成親了。只是,命都沒了,還成什麽親。
不過她也明白,如今的謝茵并不是長大後的謝茵,她若是找現在的謝茵報仇,也絲毫不解氣。能重活一世,便是上天恩賜,她犯不着為這些不相幹的人鬧得不痛快。這日子,她得好好的過,可若是謝茵要招惹她,她自是選擇速戰速決。畢竟在鎮國公府,她的地盤兒,若是連個小小的謝茵都對付不了,當真是窩囊了。
正在江妙發愣的這會兒,外頭傳來幾個聲音,頓時讓安靜的屋子熱鬧了起來。
緊接着,三個清俊無雙、意氣風發的少年走了進來。
穿着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系白玉腰帶、佩玉佩香囊的少年笑得最燦爛。他步若流星,急急着走在前頭,仿佛是怕被後面的兩個搶了先似的。
唇紅齒白的少年看着書桌後的江妙,略帶青蔥之氣的俊臉笑得更燦爛了,他語氣寵溺的喚道:“妙妙。”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江妙的小臉上才有了六歲小女孩應該有的憨然嬌态。
此刻的江妙眉眼彎彎,精致小臉笑意正濃,臉頰的梨渦俏皮可愛。
她小臉微擡,望着面前這三張一模一樣的俊臉,聲音又甜又糯的叫道:“大哥,二哥,三哥。”
☆、第 2 章 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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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的少年,正是江妙的三位親哥哥:江承讓、江承許、江承諺。
走在最前頭、着一身兒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的少年便是江妙的三哥江承諺,三兄弟中屬他年紀最小。
說是年齡最小,其實也并未差多少。
江妙這三個哥哥是三胞胎,出生時間相差在半個時辰內,這長相也是一模一樣的。幼時三兄弟生得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白白胖胖很是讨喜。為了避免弄錯,三人的衣裳鞋子都有不同的顏色區分開來。不過,如今長大了些,這氣質容貌還是有些差異的,至少身邊親近的人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老大江承讓成熟穩重,最有兄長風範;老二江承許寡言少語、不茍言笑,卻是生得最聰慧腹黑的一個;至于老三江承諺,素來活潑調皮,最會賣乖,三兄弟中最不讓人省心。
三兄弟雖性格迥異,可愛護妹妹的心卻是一樣的。若是有人敢欺負他們的寶貝妹妹,三兄弟立馬将人團團圍住,前後左右皆是一模一樣的臉,光是這氣勢,就足夠把人吓得屁滾尿流了。這樣一來,又有誰敢欺負江妙?
江妙看着自家三位哥哥,忽然想起了上輩子。
若是哥哥們知曉她被人害死,不知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
好在,能重來一回。
老三江承諺走到自家妹妹的桌前,一手撐着桌子,另一手揉了揉自家寶貝妹妹的小腦袋,動作甚是寵溺。瞧着這個乖乖巧巧、嬌嬌弱弱的妹妹,江承諺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這小寶貝是他們家的!
江承諺低頭一瞧,眉頭微攏道:“妙妙怎麽又在寫字兒?你年紀還小,而且又聰明,若是再勤奮刻苦的話,叫別的小姑娘怎麽辦?難不成長大後要去當女狀元了?你啊,總得給別人家留條活路。”在江承諺的心裏,自家妹妹一直都是最漂亮最聰明的。
江妙聽了三哥這番自賣自誇的話,忍不住笑。小姑娘生得精致可愛,唇瓣雖略顯蒼白,可這雙眼睛卻是水潤明亮、靈氣十足,當真是漂亮的不得了。
老大江承讓卻不贊同三弟的話。
他上前一步道:“咱們妙妙小小年紀就能靜得下心來,日後練得一手好字,也算是錦上添花。你自己不愛讀書也就罷了,可別教壞妙妙。”江承諺最不喜歡讀書,皮得很。
老大說話總是穩重些,雖不過十一歲的年紀,身上卻已經有其父江正懋的影子。
聽了大哥的話,江承諺心中不滿。他一張白淨俊俏的臉一垮,登時就不舒坦了。這位小祖宗可是有脾氣的,平日裏,除了江妙,阖府上下最不能惹的就是他了。
江妙已經習慣了大哥和三哥鬥嘴兒,反正每回都是大哥退讓,誰叫他是兄長,名字裏還有個“讓”字?而且兄弟間的感情,可是越吵越好的。
江妙笑着,這才看向離自己最遠的二哥江承許。
她這三位哥哥的容貌雖然極像,可二哥卻是三人中長得最像爹爹的。而且,也唯有這位二哥,敢和爹爹對着幹。
二哥平日裏面無表情、沉默寡言,實際上卻聰慧過人,事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最後還是在感情上栽了跟頭。
江妙細細回憶,想起上輩子二哥坎坷的姻緣,就有些心疼。這輩子,在娶媳婦兒的事情上,她可得好好幫幫他。其實,也用不着她幫多大的忙,二哥聰明,只要她稍稍提醒,以他的聰慧,斷斷不會像上輩子那般,是三兄弟中最遲成親的那個。
江承諺見寶貝妹妹一直在看江承許,倒是不樂意了。
他一張白皙俊臉一個勁兒的往江妙的面前湊,少年的唇瓣粉潤如花瓣,微微一撅,蹙眉不滿道:“二哥那個沒表情的木頭樁子樣有什麽好看的,妙妙你看我,你三哥我多好看啊。”
多大臉。
江妙“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着妹妹開心的笑着,一直沒有表情的江承許,也眉目柔和,露出了寵溺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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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廂,謝茵自江妙的錦繡塢出來,便回了謝姨娘的清雎院。
謝姨娘雖是妾室,可這清雎院的家具擺設堪稱精美。屋內還有兩個黃梨木大書架,上頭整整齊齊擺着書,全是江三爺給謝姨娘搜羅來的書籍,可見江三爺對謝姨娘的寵愛。
其實,謝姨娘的容貌并不算拔尖兒,至少比起江三爺的嫡妻戚氏,是遠遠不及的。戚氏貌美,又出身名門,可江三爺偏生就喜歡謝姨娘這般弱柳扶風的女子。
謝姨娘坐在繡墩上,在繡腰帶。正是昨兒同江三爺在榻上纏綿時,江三爺一面騎着,一面使壞讓她答應。謝姨娘臉皮薄,哪裏承受得起江三爺這般的戲弄,只能趕緊答應了。
目下見年幼的妹妹謝茵進來,謝姨娘清麗嬌柔的臉上浮現一抹微笑,遂擱下手頭的活兒,命貼身丫鬟青芽去小廚房弄些點心來。
謝茵略微蹙眉,年紀小小的,表情有些委屈。
謝姨娘一把将妹妹攬了過來,瞧着她的小眉頭,心疼的詢問:“怎麽了?”
謝茵雖懂事,可到底才七歲,還是小孩子。先前父母雙亡,如今就這麽一個姐姐能依靠,在姐姐面前,還能僞裝什麽呢?
她略微擡眸,大大的杏眼,眸中含淚,看着謝姨娘道:“姐姐,江姑娘不肯理我。方才我去找她玩兒,等了她半個時辰。”
謝姨娘這才無奈,一把将謝茵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她道:“江姑娘身子弱,上回又落了水,自然不能同你玩兒,等過段日子再去找她,好不好?”先前妹妹和江妙關系交好,她也放心,至少有江妙在,妹妹不會受委屈。可到底是小孩子,說不玩了就不玩了,她不能逼着人家和她妹妹玩兒。
再說了,江妙是什麽人?鎮國公府連着十個孫兒,鎮國公和老太太眼巴巴盼了許久,才盼得這個寶貝疙瘩小孫女。
就算她有三爺護着,也不敢得罪這位小祖宗啊。
謝茵年幼,卻也明白這些道理。她翕了翕唇,淚珠子紛紛滾落,雙手交纏着,甚是可憐,委屈道:“茵兒知道,咱們得罪不起江姑娘。可是姐姐,我并不覺得這江姑娘哪裏好,我聽人說,她隔三差五的生病,是活不了幾年的——”
“茵兒!”謝姨娘厲聲道。她神色驚慌,一把捂住謝茵的小嘴,瞧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語氣才柔軟了幾分,“這話是誰教你的?以後可不許亂說。”
江妙病弱是鎮國公府人人皆知的事情,短命也是正常的,可若是誰人敢提一個“死”字,別說江大爺和喬氏會生氣,頭一個算賬的,就是疼孫女的國公爺。
聽了謝姨娘的話,謝茵心下委屈,卻也只能緘默不語了。
她蓄着淚,偎在自家姐姐的懷裏,想着平日裏江妙身上穿的戴的,還有屋子裏的擺件小玩意兒,樣樣精致,有些是她從未見過的。
江妙整天病怏怏的,活不了多久,穿那麽好看的衣裳,戴這麽好看的首飾,又有什麽用?
若她是江妙,肯定比她更讨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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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同三位哥哥說了才幾句話,喬氏就過來看女兒了。
喬氏蓮步姍姍進來。
最先入目的是一雙金絲線繡重瓣蓮花錦繡雙色芙蓉鞋子,之後便是一身兒玫瑰紅織金纏枝紋褙子,精致的倭堕髻上戴着步搖綴着珠翠,下邊兒是遠山眉、芙蓉臉,這眸如秋波,唇如朱丹,一颦一笑,皆顯風姿綽約、美貌無雙。
三兄弟看到喬氏,立馬齊刷刷站好,一個個腰板挺得直直的,精神奕奕,挨個兒叫着:“娘。”
江妙也含着笑,歪着小腦袋,甜甜糯糯喊道:“娘。”
喬氏朝着三個兒子點了頭,之後瞅了瞅寶貝女兒的臉色。她見女兒一張小臉雖然蒼白,可比起前段日子,已經好多了。
喬氏坐了下來,把瘦弱的女兒抱在懷裏,雙手摸了摸她白嫩嫩的小手,柳眉舒展,說道:“倒是不涼。”
江妙偎在喬氏的懷裏,乖巧道:“女兒若是冷了,會叫玉琢姐姐添衣裳的。”
如此懂事,倒叫喬氏有些放心。
喬氏抱着女兒,又看了一眼不聽話的老三,道:“還是妙妙乖,瞧瞧你,就是不讓人省心。眼下陳夫子就在你爹爹那兒了,晚上有你好果子吃。”
今日江承諺在學堂上頂撞了陳夫子,陳夫子氣不過,便找江正懋告狀來了。
江承諺最怕江正懋這個爹了,忙裝可憐朝着喬氏求饒。
喬氏不聽,嗤道:“今兒在先生面前不是挺嚣張挺得意的嗎?”
江承諺委屈的撅了撅嘴,可憐兮兮看着江妙,求助道:“妙妙,你倒是為哥哥我說句話啊。”
江妙笑盈盈的,一雙眼眸清澈如水,聲音稚嫩道:“三哥放心,若是爹爹敢訓你,娘頭一個護着你呢。”
三兄弟中,最調皮的就是老三江承諺。喬氏是個嘴硬心軟的,實際上最疼小兒子了。小時候,其他兩個都生得乖巧,偏生江承諺,除了娘親喬氏,誰都不讓抱,而且還在自家爹爹的身上澆了好幾回童子尿,澆完還得意的笑呢。可把江正懋氣的,只是每回江正懋要教訓兒子,喬氏就護起短來,叫他這位老子也奈何不得這個有娘親撐腰的小子。
江承諺笑了:“還是妙妙聰明。”
喬氏一聽,旋即蹙了眉。女兒的确聰慧,可她寧可女兒愚鈍些,有副好身子就成。
想起兩月前在宣王府那茬,喬氏就心驚膽戰。
她抱着女兒的雙手也緊了些,慶幸道:“上回的事,得虧宣王府的大公子,不然咱們妙妙……”
江妙蹙了蹙眉。
喬氏口中說的宣王府的大公子,就是她上輩子的未婚夫陸行舟。她六歲的時候,在宣王府同刁蠻跋扈的羅安郡主鬧得不愉快,之後不慎被羅安郡主推下了荷花池,差點就喪命。那時她失去了知覺,醒時已經回鎮國公府了。雖沒丢了小命,卻也在榻上躺了很久。
聽爹娘和哥哥們說,是陸行舟救了她。
她平素不出門,這回之後,同陸行舟的往來才多了起來,加上三位哥哥感激陸行舟救了她的小命,自然将陸行舟當成兄弟看待。
後來,她漸漸長大,到了及笄之齡,很自然的同青梅竹馬的陸行舟定了親。
只是在感情這事兒上,她不開竅。同齡的小姑娘懷春之時,她尚且懵懵懂懂,不知情愛滋味兒。而對于陸行舟這個未婚夫,她雖然沒有生出男女之情,可自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也算是有兄妹之意。且陸行舟是宣王庶長子陸忱所出,娶鎮國公府的嫡孫女,絕對是不虧的。
陸行舟溫文爾雅,她嫁他,自然沒什麽不好。
可偏偏和陸行舟成親的一月前,不巧被她撞破了他和謝茵的私情。
她對陸行舟沒有感情,自然也沒什麽好激動的,可生氣,卻是有的。那會兒她就站在那兒,聽陸行舟對着謝茵含情脈脈卿卿我我,然後才知當年她落水時,救她的人,并不是他。
若是不喜歡她,他大可以不來提親,和她定了親,卻向另一個女子表達愛慕之情,算個什麽東西?這樁親事,取消了也罷。
只是,謝茵卻是個心腸歹毒的。
她情緒激動,舊疾複發,需要服随身攜帶的藥丸,謝茵卻故意打翻了她手裏的藥瓶。而在陸行舟欲救她的時候,謝茵告訴陸行舟,若是今日她不死,鎮國公府的人不會放過他們。
那時候,陸行舟原本是要給她遞藥丸的。
她難受的厲害,見陸行舟将藥丸遞過來,才伸着手臂。之後,他卻聽了謝茵的話,狠了心,把藥丸給丢了……
想了半會兒,江妙才看向喬氏。她眨了眨眼睛,作出一派六歲小女娃該有的天真爛漫狀:“娘,那日把女兒從水裏救上來的,不是行舟哥哥啊。”
喬氏一怔,看向女兒水亮的大眼睛,詫異道:“妙妙,你說什麽?”
江妙心中笑笑。那時她失去知覺,自然是看不清的,可這番話,卻是陸行舟親口對謝茵說的,定然錯不了。
那日救她的人,并非宣王府大爺陸忱的長子陸行舟。而是宣王府的三爺,也就是宣世子——陸琉。
☆、第 3 章 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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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琉是宣王府唯一的嫡子。
先前宣王妃一直不孕,倒是宣王側妃尤氏肚子争氣,一進門便連着替宣王生了兩個兒子——庶長子陸忱同次子陸怿不過相差兩歲。
陸忱十二歲的時候,宣王欲将其交由宣王妃撫養,若宣王妃無所出,那陸忱便是嫡子了。可偏生這個時候,一直不孕的宣王妃懷上了孩子。宣王妃有孕,這事兒自然也就擱下了。
後來,宣王妃生下了兒子陸琉,血崩而亡。
宣王妃死後第三年,宣王便續弦,娶得卻是宣王妃的嫡親小妹宋雲瑤。宣王雖将妻子之死怪罪在陸琉身上,可陸琉到底是宣王府唯一的嫡子。這世子之位,自然是他的。
不過,若是沒有陸琉,宣王妃一直無所出,那如今陸忱就是宣王府的世子,陸忱長子陸行舟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且宣王妃懷孕時已經三十多了,所以陸琉的年紀只比陸忱之子陸行舟大四歲。
可依着輩分,陸行舟也得恭恭敬敬喊陸琉一聲:三叔。
上輩子江妙極少出門,就算同陸行舟來往,大多也是他來鎮國公府。她同陸琉,自然也沒見過幾回。可誰會想到,這一向低調的宣世子,日後會成為整個大梁舉足輕重之人。就算衆大臣屢次向景惠帝彈劾宣王陸琉,可仍是無法撼動陸琉在朝中的地位。小皇帝對陸琉的信任,也早已超過了一般的君臣。
當時宣王已死,陸琉世襲王位,談論陸琉時,大多是“權傾朝野”、“殺伐果決”之類的字眼,總之都是貶低之詞。可陸琉名聲再差,望城之人,也仍然絡繹不絕前去巴結。
陸琉日後能有這般的大作為,顯然非良善之輩,只是他在少年時,卻願意救一個落水的小女娃,這事兒,就連她也有些難以置信。
是以,今日江妙只能同娘親說,那日救她的人不是陸行舟。至于是誰,得由陸行舟親口說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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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氏聽了江妙的話,便去找江正懋說了此事。
江正懋着一襲寶藍色杭綢直綴,此刻俊臉面無表情。可喬氏同他成親十幾載,自然曉得他此刻正生氣呢。
江正懋知曉妻子剛從女兒那裏過來,遂問道:“妙妙如何了?”心裏卻生氣,可生氣之前,最惦記的還是寶貝女兒。
喬氏莞爾一笑:“在練字兒呢,倒是乖巧。妾身瞧着,妙妙的臉色也好了許多。”她細細打量自家夫君的臉色,聲音低了些,問道,“陳夫子怎麽說?”
一說起這個,江正懋就來氣。
他斂眉,道:“臭小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喬氏“噗嗤”一笑,兩汪眼眸如含春水。
江正懋不過而立之年,模樣生得甚是俊朗。只是他平常不茍言笑,所有的溫柔寵溺,都給了妻女二人,就算是面對三個兒子,也沒有半點慈父表情。三兄弟中,老大江承讓倒是穩重,讓江正懋省心;老二江承許平日裏不聲不響,功課也是三人之中最好的,本該是江正懋最得意的兒子,可偏生父子倆的脾氣一模一樣,天生相沖;這老三江承諺,更不用說了,整一個猴精兒,闖禍最多的就是他,只是每回江正懋稍稍教訓的重些,喬氏就護在前面。
江正懋寵妻。江承諺嘴甜孝順,讨了喬氏的歡心,相當于有了一塊免死金牌。如此一來,江正懋還真奈何他不得。
至于閨女,才是江正懋的心肉頭。妻子生完三個臭小子,五年之後,二人才又要了一個閨女。
起初江正懋就盼妻子能給他生個粉雕玉琢的閨女。三兄弟出生時,他瞧着齊刷刷三個帶把的,登時目瞪口呆,表情甚是精彩。喬氏覺着他是嫌棄,為着這事兒,喬氏可是惱了許久呢。之後終于得了江妙這個寶貝,江正懋有妻有女萬事足,加之女兒小小年紀就乖巧,江正懋更是疼愛。
江正懋看着妻子俏臉染笑,忍不住捉着她的手,表情忽的溫柔了起來。
他道:“阿琬,待會兒我去教訓人,你可別攔着。”
阿琬是喬氏的閨名。
喬氏和江正懋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之後順利成親,夫妻恩愛,鹣鲽情深,不知羨煞了望城多少人。且江正懋潔身自好,身邊一個妾室通房都沒有,對喬氏千依百順。喬氏得老太太歡心,出嫁之前,老太太就視她如親女,一進門就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又給鎮國公府添了一個女娃,更是令人歡喜。就連鎮國公,對這位兒媳也是挑不出錯的。
這麽一來,江正懋不納妾,也算不得什麽事了。
喬氏到底舍不得兒子,面露難色,道:“那也成。不過夫君得答應妾身,不能出手太重,意思意思就成了。”
江正懋看着斯斯文文的,實際上卻是會武的。三個兒子,也自小由江正懋這個爹爹親自教導,年紀小小的,就開始教三人騎馬射箭。可嚴父也有嚴父的好處,至少這三個孩子,是鎮國公府孫輩中是最出色的,特別是老二江承許,隐隐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這事兒,江正懋嘴上雖不說,可看着兒子出色,他心裏也是得意的。
喬氏見江正懋面色淡然,遂蹙眉道:“怎麽?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成?”
這語氣,仿佛是生氣了。
喬氏雖已是四個孩子的娘親,可她天生麗質又懂得保養,雖未誇張到嬌顏永駐,卻也比同齡的婦人看着年輕好幾歲。因夫妻恩愛,阖家美滿,喬氏日子過得舒坦,這臉也是紅潤明媚,美不勝收的。
江正懋看着妻子這般模樣,忙說軟話:“我答應你還不成嗎?”說着,他把人摟到了懷裏,親了親,“可是阿琬,你要知道,我做這些都是為了孩子們好。”
喬氏自然不是糊塗之人。她道:“妾身自然曉得。可妾身相信,咱們這三個兒子,性子像表哥你,再寵也不會鬧出什麽出格的事兒。”
喬氏嘴甜會說話,既贊同了江正懋的觀點,又替兒子說了話,最後還不忘誇贊他一番。
江正懋聽了,眉宇間含着柔色。成親前,每回聽着她嬌嬌軟軟的聲音親切的叫他表哥,他便什麽是都依着她了。
喬氏察覺到他不規矩的手,登時臉頰一燙,推了推,卻不見他收斂,只任由他繼續,嘴上繼續說着正經事:“妙妙說,那日在宣王府救她的人,并不是陸行舟。夫君,你說……那會是何人?”
江正懋手一頓,想了想,眉目淡然道:“不管是誰,終究是宣王府的人,這人情,咱們的确是欠下了。若你想知曉是何人,等那孩子來咱們府上,我親自問問就成了。”
因救了江妙,所以陸行舟和江妙的三個哥哥來往很是密切,若是明日讓三個孩子去請陸行舟過來玩兒,倒是件極自然的事兒。而且陸忱和孟氏,巴不得自己兒子和鎮國公府走得近些。
江正懋原本也感激這個孩子,覺得他品行端良,是個謙和有禮的,就是性子軟了些。只是,若這事兒是他說謊了,那這人品,應是有待考量了。
喬氏會意,仰頭看着江正懋,含笑道:“還是夫君說得在理。”忽然想到了什麽,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