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強扭
“能回到寧都,回到爹娘哥哥身邊真是太好了。”柳碧蓮雙手捧着尚溫的藥碗,紅着眼眶說道。那模樣可真是纖弱可憐,惹人疼惜。
時不時提起這個,是因為她內心認定柳家欠她良多,在有事想要說的時候必定會先搬出來,畢竟這麽好的把柄不利用可就浪費了。
果然這話一出,柳母眼中的憐愛又漲了些。
“傻孩子,那時候是因為你身體不好,華城那邊有你常服藥房要用到的藥材,所以這才不得已将你暫時寄養在那邊。如今身子已愈,自然是好好待在爹娘身邊的。”
柳碧蓮乖巧地點點頭,可轉眼又像克制不住自己情緒般又将頭微垂下去,用着一副委屈擔憂的語氣說道“可...可女兒好害怕,以後若是嫁給一個殘暴的夫君,又是這般怯弱的性子,恐怕是再也沒有順心的一天。”
“曾經沒有獲得過被爹娘哥哥捧在手心的溫暖,那倒還不覺得苦難有什麽難忍受,可是如今見着了爹娘,知道了真正被人關心的滋味,便是再難忍受那般受人冷落。”
周柳兩家賜婚在即,柳母當然明白她意指什麽,可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女兒性子又是那般強硬,硬逼着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來。
不過二女兒從小養在別處,着實是柳家虧欠了她。
“放寬心罷,這事娘會替你争取一二。”幾番糾結,柳母心理上終是選擇偏向小女兒。何況在情在理,做姐姐的也該讓着妹妹些,大女兒那副性子強悍,嫁到哪裏都不會任由人欺負了去。
争取?呵呵,夜長夢多,這事可要早點釘死在板子上才好,于是她便繼續逼着柳母。
“娘,今日女兒還想坦白一件事...”柳碧蓮換下了方才憂愁的神色,繼而含羞帶怯說道。
她擡眸看了看柳母“女兒...心悅棋遠哥哥”。
省去彎彎繞繞,倒是直接。
...
“聞人家的小公子?他不是和你姐姐...”柳母面露詫異,不知何時小女兒的心思竟也系在了他身上。大女兒的事她是略知一二的,畢竟和聞人小公子在一家私塾上過學堂,兩人有青梅竹馬之誼或許可以日久生情不假,但小女兒又是怎麽回事?
“娘你誤會了,一直都是棋遠哥哥單戀姐姐。他們之間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樣,不然以姐姐那副性子,怎麽能安安靜靜容忍他和公主大婚呢,肯定早就鬧得天翻地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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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說說便是了,柳母那時雖然确實盼着大女兒和聞人家可以攀上關系,可如今聞人棋遠已與公主大婚,柳母還有什麽可深究的?畢竟一開始就知道丞相家的門可不是那麽容易進的。
柳家能走到今日,全靠着柳老爺在朝堂上的戰戰兢兢和一些好的氣運。他們家族背景勢力單薄,跟聞人家結親這種事情,有的時候可以肖想,沒了也是意料之中。
“可是蓮兒,聞人小公子已娶,你再心悅也應該放下了。娘會為你在寧都城裏再選一戶門當戶對的好人家...”
跟聞人棋遠比起來哪還有什麽好人家!
柳碧蓮聞言當即跪倒在地上,聲淚俱下。将柳母吓了一跳,趕緊就要扶她起來。
“娘,棋遠哥哥是丞相嫡子,又是大寧的金榜狀元,年紀輕輕便入了翰林編修,日後必定也能繼承丞相府,這樣好的人家錯過再也找不着了,為何不讓女兒抓住機會。”
柳母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執拗,心裏不由生出疑惑。
“确實的頂好的青年才俊,可惜你姐姐沒那個福氣...不過既然他已娶妻,對方又是流光公主,你可有想過若真是嫁過去,以後的日子有多難走?況且有你姐姐在前,人家這心裏總有根刺的,如何能夠做到坦蕩迎你入門呢?”
“只求娘同意這門親事,其他事情女兒自有打算。”柳碧蓮含淚的美眸堅定地望着柳母。心中早已盤算好了一切。
自從姐姐對棋遠哥哥避而不見,他找自己代為傳話送禮的機會多得是,長久接觸之下,不愁沒有辦法嫁入丞相府。
至于流光公主,那日見她與棋遠哥哥之間并無新婚燕爾的親昵,因見慣了棋遠哥哥對姐姐的眼神,自然一下便能判斷他與別人感情的深淺。這樣的空殼正式不足為懼。
柳碧蓮是真心仰慕聞人棋遠,從第一眼見到就不曾忘掉過,翩翩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寧都城裏的公子少爺哪一個還比得上了。她時常在想,若自己從小生長在寧都,那他愛上的便不會是驕縱跋扈的姐姐了。
自己只不過是錯過了先機,只要之後能夠陪在他身邊,總會贏得後來的垂憐。
“這又是何苦,如今以你爹爹尚書的身份,不說別的,女兒婚嫁上哪還有這般伏低做小。即便是那幾房的庶女都能嫁入好的門第,怎麽可能由你一個嫡女給別人做妾,丞相府是好,但妾終歸是妾,以後你的子女出生也只能挂個庶出的稱號...”柳母苦口婆心勸慰道,實在想不通女兒如何會有去做妾的念頭。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女兒心中有數,不會吃虧的...”柳碧蓮哪裏肯聽,依舊是跪在地上不依不饒。
柳母拗不過,只好應承她,但要先同柳父說說這事,若是不反對再作打算。
寧都多雨,尤其是到了這冬春交替之時,那夾雜寒風的細雨便是飄灑幾日幾夜的都有。大寧皇城被這纏綿不斷的煙雨籠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雍容華貴又不失莊嚴肅穆。
大将軍不可能日日休沐閑着,更多時候還是忙于公事,他這接連着十日都被皇帝私下召見。原因無他,無非是老皇帝想恩威并施,敲打拉攏這名大寧戰神。
“愛卿,朕今日打算賜還‘鎮國公’爵稱與你,替朕擇個良日。”
年逾花甲的老皇帝臉上有着一道道思慮過重的皺紋,仿佛老樹般滄桑。
‘鎮國公’乃第一等公爵稱號,歷來都是賜予功勳無上的臣子,可從古直今還沒有哪一位能在二十多歲就拿到這個爵稱,老皇帝這麽做,明顯就是為周鎮淩破格了。
可面對着無上的榮耀,周鎮淩心中卻湧起一股悲戚感。
是啊,周家這個爵稱原在□□父那輩就打下來了,然而卻在父親手中被褫奪了去。
伴君如伴虎,榮譽再盛終究是人臣,誰能料到世事流轉變換呢?如今自己看似将一切都奪了回來。可卻是犧牲了父兄和戰場上無數鐵血铮铮好男兒的性命,獨自走過刀尖舔血,伏屍萬裏的慘烈境況才換回的。
感慨良多,內心實在是掀不起太多的喜悅。
“聖上選的自是恩澤,臣無異議。”周鎮淩語氣淡淡回應道。
老皇帝見他臉上毫無波瀾,也知道可能是在介懷往事。
周鎮淩如今可不似其父周揚好收買,而且兵權更甚,即便是自己也不好對他随意拿捏。這樣僵硬的氣氛下,便讓他想起賜婚一事...
“行了,跟朕單獨說話不必這般拘謹,你和蘅兒自小一塊長大,就将朕當成是親近的叔父即可。”
周鎮淩也不會說什麽不敢,或多作表面上的推辭,只是保持着不曾逾越的分寸,不卑不亢。
即便是這樣的表現,老皇帝也很滿意了,他身上的嚴肅氣氛褪下,臉上也生出幾分慈愛來。“怎麽,聽聞近日你府上後院不太平?這是你的私事,朕本不應多作幹預,但思及你已二十三,正室卻未有,便想替你爹爹詢問一番。”
周鎮淩嘴角抽搐,想來肯定又是禦史臺那幫吃飽了閑着的老家夥參的本本。別的事情不敢找茬,便盯上了後院之事,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能以家醜蓋過一些肮髒盤根錯節的勢力鬥争。
但老皇帝這話裏有話,自己還是聽出來了...
“正室會有,臣并不好男風。”不是外面胡說八道的謠言,就是楚蘅胡說八道的謠言,無論是哪一個,楚蘅待會都等着挨打。
皇帝微微颔首,真的如同老父親一般訓導道“趁着空檔先安穩家宅罷。”
其實此番對話只不過是埋個楔子而已,同他先提一提這事,擇個日子再為他選個閨秀嫁過去,鞏固了皇恩即可,至于他喜不喜歡,或是那閨秀嫁過去會過的怎麽樣,這些一概不在老皇帝的考慮範疇之內。
周鎮淩知道老皇帝肯定是想着往自己府裏塞人了,可是他沒辦法拒絕,因為這是明面上的第一次賜婚,以往那些老狐貍送的姬妾中也許有他的授意,卻并非他直接的意思,所以這次是躲不過的。
可姬妾可以遣散,這正室就有些頭疼了。
周鎮淩在男女感情上說到底也算涉事未深,他并非聖人,但凡正常男子都需要溫柔鄉的安撫。但早幾年邊關戰事頻繁,自己無暇去顧及男女之事,如今平定,得以安穩一陣,這些事情自然也是要提上日程的。只希望老皇帝良心些,別再塞一些別有居心的女子給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