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唐餘并不明白長公主與自己解釋這些有什麽用。她怎麽做怎麽想,不需要讓他知道吧。剛才明明是她問他征詢意見,他不肯說,她好像也并不氣惱,還這般哄着,莫非是圖謀其他的事情?總歸不該是體恤他,傷病交加沒吃飽的善意吧。
安如昔發現唐餘對自己的信任度又掉了1分。愛戀度3分,信任度1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這是什麽節奏?她态度明明那樣溫和,都沒用武力逼迫他回答不想回答的問題,居然信任度還下降了?她就長的那麽像壞人麽?還是說這就是身為大反派角色自帶debuff?
唐餘不用眼睛看也能感覺出長公主看自己的眼神從剛才的溫柔轉瞬間就變得冷若寒霜。他做錯什麽了?他并沒有與長公主搶葷菜,難道夾一筷子鹹菜都不行麽?還是說長公主本來打算聽他坦誠,結果他避而不談,她終于失去了耐心,露出帶着獠牙的真面目,不打算再繼續哄着他玩了?
恰在此時,阿朦舉着一朵巨大的絹花興高采烈的跑了回來。
初冬時節的大雍北方少有能開花的植物,一般臨近歲末才有臘梅,再到初春偶爾開些迎春。所以說阿朦基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真的“大花”。
安如昔眼神好見識多,那絹花乍一看做的與真的月季近似,甚至盛開的花瓣上的顏色從底部往上逐漸變淺,仔細再看那漸變的顏色竟然是刺繡而成。這樣一朵精美的絹花,尋常人家是根本用不起的,便是富貴人家的女眷有錢能買也未必找到如此好的做工成品。
唐餘卻面色微變,竟比長公主還先一步出聲詢問道:“阿朦,那絹花是哪裏尋到的?”
阿朦獻寶一樣将絹花雙手呈遞給長公主,這才得意洋洋道:“就在西邊那片密林中,有一顆樹上,還有好幾朵,不過都不如這個大。”
安如昔隐約意識到唐餘看這絹花的表情比剛才凝重許多,心內不免升了幾分警覺,順勢說道:“阿朦真厲害,不過如果還有別的花,不如帶我們也一起去看看。”
阿朦得了誇贊高高興興,還問道:“殿下,這花您簪在頭上麽?”
安如昔長得美,頭發烏黑發亮又濃又密,這一大朵花簪在頭上也能輕松駕馭,她接過花剛要往頭上別,卻聽唐餘阻止道:“殿下且慢。”
安如昔難得微微一笑道:“怎麽,你要為我簪花麽?”
唐餘一臉嚴肅道:“如果在下沒看錯,這花不能戴在活人頭上。”
“此話怎講?”
“在下自幼長在皇陵,在南唐皇陵墓地附近常設風水樹,其中陣眼往往會做這樣的絹花裝飾,據說這花是孝敬鬼神的,活人萬萬不可戴,會沾了晦氣。”
安如昔忍不住花了50積分從系統兌換了南唐陵寝和這絹花相關的信息。結果證實唐餘所言非虛,這絹花的确是在陵園才用,而且只在皇室貴族的陵寝布置風水陣眼的時候,才會用到如此精致的絹花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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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是大雍的京城,天音觀也是隸屬京畿管轄之地,怎會在周邊藏着陵寝,還效仿的是南唐的這種風俗呢?安如昔沒舍得再花積分了解附近陵寝的主家是誰,畢竟這不是什麽支線或主線任務的關鍵信息。但不妨礙她利用目前的身份和人手去滿足好奇。
她立刻吩咐随行的影衛,去查一下這附近暗藏的陵寝的來歷,具體怎麽查就讓影衛自己發揮了。
正好吃完早飯,該活動活動身體了,安如昔帶着唐餘和幾個随從,跟着阿朦去了發現絹花的地方。
唐餘粗略掃了一下周圍環境,不禁皺眉道:“這裏原本應是用機關做了障眼法的,尋常人路過也看不到絹花樹陣眼,但是這裏的機關都被人破壞了。”
唐餘一邊說,一邊扭動絹花樹樹上幾根枝幹。衆人只覺腳下地面微微震動,忽然旁邊看起來像是一個土坡的地方露出了一處洞口。這洞口還不算小,夠兩個成年人并肩而入。
唐餘解釋道:“從這裏下去,應該就是暗藏在地底的陵寝了。甬道中或許還設有別的機關,若是已經有人進去過,說不定那些機關也已經廢了。”
身為好逸惡勞大反派的安如昔,當然是惜命的讓兩個侍衛先下去探路。
不一會兒一個侍衛就回報道:“下面機關都失效了,裏面別有洞天,果然是一座陵墓的格局。但是此陵墓的墓碑上并未刻字,不知葬的是何人。”
阿朦一看真有陵墓,頓時吓得不敢再向前。
安如昔留下一個随從在地面上照看阿朦,并未征詢唐餘的意見,一把就拉着他的手,,帶着一衆小弟走下了甬道。
之前探路的侍衛已經點燃了甬道裏的長明燈,唐餘借着這些昏暗的燈光,觀察着周遭的紋刻和壁畫,等走到墓碑近前,再看其後磚石堆砌的圓拱形墳包,他終于可以肯定,這是南唐某位王爺的陵寝。這種四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四爪金龍,每條龍口內含夜明珠,繪制彩鳳祥雲的陵寝,不是尋常人家能用的制式。
雖然這個陵寝的規模比南唐皇陵那邊的成片墓地要小許多,做工也并不精良,還深埋在地下不見天日,卻在彰顯身份的幾個地方用足了南唐皇室的常規手筆。即使墓碑空空沒有刻字以外,唐餘結合以往的信息已經大致能判斷出墓主的來歷。
這或許就是南唐最後一位北幽王的墓地。
根據南唐史載,上溯五代,第一任北幽王與當時在位的南唐皇帝是孿生兄弟,出生時就體弱多病,所以并未被作為皇儲培養,被封為親王,一直閑養在宮內。這位親王也過得很仙,不知是從哪裏尋了些道人,整日沉迷煉丹修行,雖未曾有多少進境,好歹身體有所起色。成年後,他主動請封到南唐北方的北幽十六州,據說那邊有什麽得道成仙的世外高人隐居。
不過即使再不問世俗,北幽王最後還是娶了一位妻子,生了子嗣,承襲爵位。
北幽王往下傳了五代,幾乎都是一脈單傳,子嗣單薄,多數都是上一任跑去修行自此行蹤渺茫,府裏唯一的世子自動襲爵。
到了第五代北幽王唐峪襲爵,他一改先輩們的畫風,不僅娶妻納妾,還積極開枝散葉,子女生了十幾個。而且這唐峪也很喜歡世俗政治,果斷抛棄了修行,在自己的封地內大展拳腳,實行了一系列改革。
不得不說唐峪的統治能力比他那些佛系的父輩們強很多,一番治理下來,不僅對外能扛住北方蠻族和西戎的騷擾,對內也初步肅清吏治,間接地改善了民生。
野史有一種說法,當年安重意率衆離開南唐北上,本來是投奔北幽王的。可不知怎的最後這位北幽王死活不肯劃留江自立,堅持繼續向腐朽的南唐皇室稱臣。安重意這才迫不得已自己揭竿而起,先是稱王再将北幽王困于平京。平京也就是後來大雍立國的京師重地。
安重意稱帝後,北幽王自刎在王府,據說他的子嗣家眷都很剛烈,不肯歸降大雍,紛紛追随唐峪自盡。當然在南唐那邊的記載,都是污蔑安重意,說其嫉賢妒能容不下北幽王,還冷酷無情将北幽王一脈斬草除根。反正不知是真是假有心無心,北幽王府付之一炬,別說是那些自盡的子嗣家眷,便是北幽王本尊的屍體也沒有搶救出來。
事後,安重意在京城外選了一處風水寶地建了北幽王及其家眷的衣冠冢,有專人逢年過節去祭祀一番,彰顯其大度。北幽王當年留下的能臣幹将,若願意歸順的,無一例外都得到了大雍朝廷重用。
天音觀附近這處隐藏陵墓,顯然不是衆人皆知的北幽王衣冠冢。這難道是前幾代北幽王的陵寝?可是再細細查看陵寝的建造工藝和材料老化度,唐餘初步判斷這陵墓最多也就是十幾年前造好的。那個時候安重意早已稱帝,北幽王唐峪也已經死了快十年了。
難道北幽王唐峪還有在世的後人?亦或當年那些已經歸順的臣屬尚念故主舊恩,才以南唐皇家制式秘密修建了這座陵寝,以供祭祀?
“殿下,以大雍律法,私修皇家制式的陵寝該當何罪?”唐餘試探地問了一句。
安如昔漠然道:“律法什麽的,我不太清楚。”
果然是大雍皇帝他姐,真可謂無法無天!唐餘心說就不該問長公主。她身為皇族,國法就是她父皇制訂的,對她而言哪怕不遵從,也可能最後需要改的是國法而不是她。
“在南唐,這麽做可是謀逆大罪。”唐餘“善意”提醒道,“那薛家不是南唐舊臣麽?據說當年薛家也很受北幽王器重,歸順大雍後薛家依然備受恩寵,應該有實力和能力偷偷做這種事情吧?”
“你是在暗示我,将這種事情也栽贓到薛家頭上麽?”安如昔并沒有第一時間接受唐餘的建議,而是反駁道,“你怎麽不懷疑這事是天音觀的人幹的呢?據我目測,從天音觀最高的重檐那邊居高臨下是能看清楚這片林子的,如果有人在這裏動土建造陵寝,拉料運輸人吃馬喂總不可能一直不被人察覺。除非天音觀默許,或者她們就是幹這事的正主。”
安如昔這番言辭并不是圖一時爽快信口胡說。按照晉江文的套路,類似虛雲子那麽有名的琴師大家,為何放着千萬良家小姐不選,偏挑那出身風塵的素琴為徒弟,還給贖身帶回了天音觀。
這素琴若沒有半點特殊來歷,哪配得上高人師傅?再者素琴對待大雍權貴的态度也少有的傲嬌,按照廖府趙夫人所說,素琴可不是有錢就能邀請到的。素琴能去薛府,是因為薛家原本就是南唐舊臣,那麽素琴以往還去過誰家,是不是也都與南唐沾親帶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