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薛芮歡兩天沒有出現，再出現額頭上冒了幾顆碩大的痘痘，黑眼圈濃重滿眼紅血絲，她穿着熒光綠色的襯衣淺藍色的牛仔褲，褲腳挽起來一截。薛芮歡把雙肩包打開，從裏面拿出份文件，“我不知道哪個對你有用，就全部備了一份。”
韓廷好奇地拿過來看，裏面一條條轉入的金額、收款人名字，及轉出彙入的賬號及時間，足足有十頁。
“你從哪裏得到的？”
薛芮歡把雙肩包背好，她疲憊地苦笑，“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除了寫代碼，我還擅長入侵別人的電腦。”
薛芮歡學會這項技能是因為林旭升，林旭升有一項不良記錄，畢業企業招人，學校推薦人選裏沒有他，林旭升為此悶悶不樂。薛芮歡就自學入侵了老師的電腦，把林旭升的名字加在後面。
直到現在，林旭升都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沒有他的名字，他卻能通過面試。
“你這幾天在做這個？”
“雖然我不是故意，但是對給你造成的損失，還是向你道歉，這個算是給你賠禮道歉的。”薛芮歡轉身要走，又回頭微笑着說，“你說的對，我沒資格管你和你母親之間的恩怨，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把我當傻瓜耍。”
“薛芮歡。”韓廷快走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卻說不出來挽留的話。
“你告訴我你沒有癫痫，是希望通過我的嘴告訴她呢？還是在試探我。”薛芮歡低頭看自己的腳尖，覺得現在問這個像個傻瓜一樣，“我要趕回家的公交車。”
“我送你。”韓廷把文件随手放在一處，返身回去拿車鑰匙。
這是唯一一次，薛芮歡坐韓廷的車，沒有吃零食沒有找話題和他說話。她一直側頭去看車窗外飛逝而過的熟悉街景，眼窩泛酸想要哭出聲。
“你說娶我，是因為我名字裏有‘歡’這個字，還是因為你母親希望你娶我。”不該問的，知道多了顯得自己多可悲，薛芮歡勸自己，可她就是要和自己過不去。
韓廷短暫的沉默，良久才說，“兩者都有。”
“你一直以為我和你母親是站在同一側，對你是別有目的的，可你還是說娶我，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嗎？”薛芮歡自顧自地解釋，“然後你可以向她證明，你對一個名字的特殊，對自己證明，你已經克服。”
韓廷沒反駁，薛芮歡知道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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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沒奢望韓廷會是因為愛她才娶她，她甚至想，他只是到了結婚年齡要找個人将就湊合着結婚，或者為了蓋住他喜歡穿女裝的秘密。
現在看來，這只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一場博弈，薛芮歡充當了一枚被推來推去的棋子。
到了薛家住的小區外，車子尚未停穩，薛芮歡已經推開車門跳下來，頭也不回往樓裏跑。韓廷跟着下車，只看到她消失在夜色裏的身影，他靠着車，思考許久。
薛芮歡砰一聲打開門，又砰一聲甩上，明明知道他不會追上來，她像是發洩着心裏的那股無名火。薛媽正在拖地，被她吓了一跳，“怎麽突然回來了，怎麽沒住在韓廷家。”
薛芮歡悶頭往自己房間走，到了房間撲倒在床上，悶在被子裏無聲地哭。
哭夠了、累了，手機在包裏響，薛芮歡拿出來。是韓廷發來的短信，簡單的三個字：不要哭
薛芮歡一直覺得和無關緊要的人生氣，實在是件不明智的事情，所以她一向不會記住隔夜仇。可現在，她就是和韓廷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執拗地生了幾天悶氣。
韓廷打電話，她一次次掐掉，後來他就不再打。薛芮歡就更加生氣，作得讓她自己受不了。
下班已經半個多小時，手頭沒有趕時間的工作，薛芮歡賴在座位上，無聊地翻着帖子，看得是熱鬧，因為她連那些明星的名字都不能記住。
薛媽第五次打電話，催促，“歡歡，你什麽時候下班？”
“要趕着做工作。”薛芮歡眼睛盯着八卦頁面，呼吸平緩地說，“要很晚才能下班。”
“總是就你忙，工作晚一天做能怎麽樣。”薛媽突然拔高嗓門像是說給什麽人聽的，稍微捂住聽筒壓低聲音警告，“韓廷在家等你半天了，你快點回來。”
“我說了要加班。”薛芮歡說。
薛媽壓低聲音，怒，“你是不是和韓廷吵架了，不管因為什麽，他都來道歉了，你得給人家面子。不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薛芮歡撇嘴挂掉電話，對韓廷這一曲線救國的行為十分不恥。原本還有點動搖，這下誓要把凳子坐到透才回去。
看八卦最打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接近十一點。薛芮歡單手撐着下巴，越過辦公桌看了眼林旭升的辦公室，林旭升一樣沒走，不知道在辦公室做什麽。
又過了幾分鐘，突地一下子，伴随着電腦屏幕與辦公室的大燈，整個辦公區陷入黑暗。薛芮歡傻眼，這是遇到了傳說中的停電了麽，淚流滿面地抱怨：平時加班怎麽沒見停電。
難道要灰頭土臉地回去，如果韓廷還沒走，她豈不是很沒有面子；如果他走了，她這是要做給誰看。
薛芮歡思來想去覺得要找個人打探下消息，電話打給薛展鵬，探聽韓廷走了沒有。電話剛撥出去，薛芮歡覺得有股光亮朝着自己襲來，她狐疑地轉頭去看，看到光亮的出發地是林旭升的辦公室門口。
林旭升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板車，上面擺放着二三十根紅色的蠟燭，圍繞成心形狀。燭光搖曳，襯得推着車子的林旭升的笑容溫和耀眼。
薛芮歡瞬間想起，大學時候，林旭升曾在宿舍樓下這樣對別的同學告白過，那時候薛芮歡是被抓去當啦啦隊吶喊助威的。她站在黑暗裏嗓子喊得冒煙，心裏酸澀無比，現在是感慨萬千，如果可以，她想要叉腰狂笑。
原來，林旭升也會這樣對着自己笑。
車子挺穩，蠟燭晃了晃還算穩住，林旭升的手不自然地磨蹭着褲縫，“你喜歡嗎？”
薛芮歡的第一感覺是好笑，在她暗戀林旭升的那些年裏，他對她的一次微笑或者偶然的關心，足夠她樂上好幾天。現在他花費心思，局促地站在面前，薛芮歡卻沒了欣喜若狂的感覺。
有些話埋藏在心中好久，沒機會說，等有機會說的時候，卻說不出口了。 有些愛一直沒機會愛，等有機會了，已經不愛了。
人，就是愛着愛着就不愛了，不是人累了，是心累了。
“你準備的？”薛芮歡到底是第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心裏難免起伏。
林旭升點頭，忙亂地折回辦公室，再出來手裏拿着一束花，他看着薛芮歡，無措地說，“歡歡，我們認識很多年，久到回憶起來，每處都有你的存在。如果你繼續不離不棄，我承諾對你生死相依。”
“我有男朋友，我……”
林旭升搖頭，果斷單膝下跪，“歡歡，我愛上你了。離開韓廷，和我在一起吧。”
薛芮歡低着頭看着湊到眼前的花，她不知怎麽想起韓廷求婚那天，也是這樣跪着。
林旭升的手舉得僵硬，眉頭蹙着，表情有些不耐煩。他以為就算不能對所有事情都是運籌帷幄的，至少對薛芮歡是這樣。他篤定，只要他回頭，薛芮歡一定會在原地等他，所以他從沒想過薛芮歡拒絕的後果是什麽。
被愛，讓一個人變得盲目的自信，自信到俯視那個愛他的人。
薛芮歡一直在看林旭升的臉色，韓廷那天沒有不耐煩，好像她睡多久，他都可以等待。
林旭升不能接受連最後的選項都在猶豫，這種感覺讓他厭惡。林旭升站起來，往前走追問，“歡歡，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你還在猶豫什麽？”
薛芮歡往後退一步，“你真的喜歡我？”
林旭升撓了撓頭，坦誠地說，“我申請調去B市，但是未婚的身份不能争取到更有利的職位。歡歡，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薛芮歡笑了一下，“我花了這麽多年你沒有喜歡我，還要花費多少年，你才會喜歡我呢？”薛芮歡仰頭看着林旭升，“我的存在感對你來說可能真的是太低，你一般會什麽時候想起我呢，失戀需要安慰的時候、需要個窩囊人幫你做作業做工作的時候、想要結婚的時候，師兄，我是個獨立的人，不是随手拿來擦拭的抹布。”
“歡歡，你誤解，我真的喜歡你，覺得和你結婚會是件不差勁的事情。”林旭升急着解釋，把花往薛芮歡懷裏塞。
薛芮歡伸手去推，固執地說，“如果你給我的，和你給別人的是一樣的，那我就不要了。”她就是這樣，林旭升曾經對她暗示過，薛芮歡直覺拒絕，她想陪在他身邊，卻有自己的規矩。
林旭升見她态度堅決，心裏一亂覺得下不來臺，一時忘記為什麽籌劃了今天的驚喜，只想着必須讓薛芮歡答應，必須證明她還是愛自己的。
林旭升靠近薛芮歡，不由分說地攬過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懷裏，低頭唇在她脖頸處徘徊，“歡歡，不要拒絕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愛我的。”
薛芮歡被禁锢住掙紮不得，她的手撐在他心口卻不能把他推開，這裏是在辦公室，走廊裏有攝像頭，可林旭升不管不顧的樣子讓她害怕。脖頸處一疼，薛芮歡只得妥協，“好好，我想一想，你放開我。”
“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林旭升這才放開她，把花遞給她，臉上帶着自信的笑。
薛芮歡低着頭跟在林旭升後面走出公司，心裏後悔不已，還不如回去面對韓廷呢。林旭升走在前面，“你在這裏等我，我去開車。”
薛瑞林無精打采地點頭，走出旋轉門，看到大廈樓前的廣場裏，停着那輛銀色的車子，十分眼熟，不由得伸長脖子仔細看。
空蕩蕩的廣場裏只停了這一輛車子，距離較遠看不清車裏人的樣貌，只模糊看到是個清瘦的男子。薛芮歡突然心虛了一把，腳往右邊挪移，與林旭升拉開段距離。
林旭升同樣看到車裏的人，他刻意朝着薛芮歡走近兩步，手虛放在她腰上，低頭叮囑，“周六說好一起去度假村，別忘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