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St.Johnswort-3
秦墨看夠了戲,晃晃悠悠打算走。
看到一旁的權正一臉失魂落魄,孤零零的站在門口。
她沒忍住,一股報複的惡意湧上心頭,“佳佳學姐快訂婚了吧。對方是誰來着?徐部長的公子是吧……”
權正一臉厭惡的看着她,剛剛心中那些恻隐之心也消失不見,“說夠了就趕快滾。”
秦墨點點頭。
示意自己馬上滾。
不過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一晚上連續的奔跑和高強度的精神壓力,加上胃部的疼痛。她眼前一白。穩不住身體,整個人都直直的往前癱倒。
眼看就要和地面親密接觸,後面忽然有人伸出兩只手,把她攔腰摟住,秦墨腳尖點地,弓着腰,臀部不可避免的撞到了他肚子上,她慌忙中扶住他的手臂,指尖卻不小心觸到他微涼的大手。
秦墨知道是誰抱着她,權正身上淡淡的松脂香味,這些年一直沒有變過。她下意識低頭,可他的手臂像鋼筋,緊緊卡在她腰腹上方。
權正湊過來,一臉疑惑,“你到底怎麽了?”
他靠的太近,秦墨一陣耳熱,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沒事。”
他雙臂微微一松,秦墨腳跟成功着地。“謝謝你。”她幹巴巴的說完,掙脫他的手。
權正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所以剛剛他拇指上方觸碰到的那片柔軟區域,是她的……
他覺得臉有些熱,上前一步,用彼此能聽到的最低音量試圖解釋:“我剛剛不是故意碰你的,你……你別誤會!”
說話間熱氣噴薄在她耳側敏感的肌膚上,秦墨縮脖子,咬緊唇:“沒……沒關系……”還沒說完,胃裏又是一陣痙攣,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突然,那股甜膩膩的,若有似無的香氣……
秦墨渾身一顫,顧不上太多,她回過頭,雙手抵着權正的胸膛,深深埋頭到男人的肩窩處。
狠狠的吸了一口。
不是……不是他的。
那是?
她迅速推開權正,回頭環視了下偌大的酒店大堂。
因為酒店是處在市中心,所以來往入住的客人很多。
這香味已經淡了很多,很可能是半個小時前留下的。
秦墨心裏的失望溢于言表,半個小時,也許人早走了呢,她拿出手機。撥通狐貍的電話。
權正這時候上前,一把奪過她的手機。
他臉有些微微發紅,似乎覺得她剛剛的觸碰是那麽的不可理喻,“你剛剛在搞什麽!”他說罷,一臉擔憂的看向陳佳離去的方向。
電話已經接通。狐貍焦急的聲音傳來。
權正猶豫了下,還是把電話還給了一直沉默的秦墨。
“老秦,怎麽回事兒?你們吵架了?”
秦墨轉身,背對着權正,小聲道,“狐貍,我又找到那個味道了,亞都酒店。”
狐貍愣了下,然後迅速問道,“大概多久前?”
秦墨搖頭,“半個小時了最少。”她繼續說,“老實講,我真不知道是什麽香味,我不确定,狐貍,破案的黃金時間有限,你自己來決定來不來。”
狐貍沉聲道,“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是和秦伯伯一樣了不起的法醫,你一定能還原出一個最為準确的犯罪現場。”
她這句話說罷,就匆匆挂了電話。
但是秦墨卻覺得,因為這句話,似乎剛剛在酒店頂樓的那個自己,已經離開了。
那些悲傷,那些自怨自艾,都在一個瞬間,脫離了軀體。
她把手機裝到衣兜,扭頭就要走。
權正一把拉住她,“幹嘛去?”
秦墨冷淡的說,“回家。”
權正挑挑眉,似乎覺得不可思議,他看着她慘白沒有血色的臉,想起她剛剛差點暈倒在酒店門口,這個女人,至少現在……是他的妻子。
他心中突然湧起一種熟悉而又奇特的感覺,沖破了記憶的蛛網和時間的齒輪,就好像很多年前,他們兩個就已經熟悉彼此。
“我送你去醫院的!”他壓下一切念頭,沉聲說道。
秦墨掙脫他的手,“不用,我自己去。”
權正皺眉,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氣憤,“你什麽态度啊?!”
秦墨懶得和他争執,轉身出門。
這時候門衛已經把車開來。一輛黑色的卡宴。
秦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權正整個人塞到了車裏。
“我送你去?你有什麽好拒絕的!?”權正氣不順,沖她吼了句,然後看向秦墨,“剛剛,剛剛你幹嘛……那樣。”
秦墨把頭扭到另外一側,不願意看他。“沒什麽。”
權正張張嘴,系好安全帶,還是發動了車,
路途中間兩個人氣氛有些冷。誰都沒有說話。
秦墨扭着頭,看着車窗外的霓虹燈一排一排的向後退去,等待她的前方是什麽,她不知道。
但是管他呢,總比這扔在身後的過去要好。
權正松了松領帶,扯開了領口,然後按下了播放鍵。
車內徐徐想起了沉悶的音符。
秦墨看了眼,播放的音樂叫做“ent”
低沉的男聲響起:
“dedasoul
我僅僅需要一個伴侶
hold
來接受我的輕吻和擁抱”
她下意識的擡眼看了看正在開車的權正。卻發現對方也在看她。
光影斑駁間,勾勒出他優雅的側顏。
他琥珀色的眼眸迷人而又深情,可是,這目光,會看着陳佳,而不是自己。
……
想到這裏,秦墨迅速把頭扭過,脊背挺直,不免有些尴尬。
權正卻泰然自若,“秦墨,我給你打電話時候,你正和誰在一起?”
“什麽?”
“呵,你背着我有別的男人了吧。”權正冷笑。
是在說周典嗎,他不是別的男人,也許以後,會變成她的弟弟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秦墨一陣煩躁,同時也失去了解釋的意願。
“權正,你愛怎麽想怎麽想吧。”
剛剛那一瞬間,暧昧而又美好的氣氛瞬間分崩離析,兩個人又恢複了劍拔弩張的關系。
到了醫院,少不了一堆化驗拍片。秦墨輕輕推了推權正,“你回去吧。”
權正手裏握着手機,正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
見她說話,仿佛才醒來一樣,他點點頭,
“那我回去了,派對的客人們還在等我。”他雖然臉上依舊冷淡,但是話語中卻較平時和緩了許多。
秦墨點頭。
醫院長長的走廊,一面是窗。
窗外是萬家燈火霓虹。
兩個人默默分開,誰都沒說話。
背道而走。
不過檢查結果出來,秦墨卻哭笑不得。笑的是那瓶過期飲料沒什麽大問題。哭的是急診的醫生強調她身體免疫力低下,營養失調。加上以前有胃出血的病史,必須要留院打點滴。
秦墨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這間病房只有她一個人。秦墨看了眼,手機電量只有1%了。
雖然很想痛痛快快的睡一覺,但是秦墨擔心北苑小區案件出現別的變數,不知道狐貍查的怎麽樣,她一手舉着輸液瓶,搖搖晃晃的打算出去借個充電器。
門一開,就撞上了路過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抱歉抱歉!”秦墨急的一頭大汗,忙不疊道歉,
醫生手裏的文件被撞得撒了一地。
他帶着口罩,溫和的安慰她:“不要緊,你沒事吧。”
秦墨搖頭。
已經是深夜了。走廊上也沒什麽人。
秦墨看着他默默的彎腰撿完了所有文件。
小聲問道,“夏醫生,請問你有的充電器麽?”
醫生站起身,他疑惑的看了看秦墨,然後順着對方視線,這才注意到自己白大褂上面別着的證件卡。
“夏醫生,你好,我叫秦墨。”
“秦墨?”醫生愣了下。然後摘了口罩。
他皮膚白皙,相貌俊朗,鼻尖還有點點的雀斑。
不過秦墨還是登時反應了過來。
“夏戎……學長?”
夏戎點點頭,整理好文件,然後伸手接過她手裏的吊瓶。
“先回病房。”他聲音依舊溫和,卻自帶了一種威嚴感。
秦墨坐在病床上,晃着腳,然後笑嘻嘻的看着夏戎,“學長,你現在在兒科啊?哈哈…我從小就記得你先做一名醫生的…我看到這個名字,就想到你。你摘了口罩我才确定……”
夏戎幫她把吊瓶固定好,然後一聲不吭的開始坐到病床邊,沖她伸出手。
秦墨一下子就領會了他的精神意圖。
伸出手給他。
“哪兒疼?”夏戎聲音悶悶的。
“胳膊,還有膝蓋……”秦墨老老實實承認。
當年秦墨的父親還是一名清貧的法醫,工作很繁忙,而母親當時失蹤已久很久,作為鄰居的夏家沒少照顧她的吃穿。
後來在她12歲時候,夏家搬了家。
之後秦墨也輾轉各地讀書求學,漸漸地和夏戎斷了聯系。
夏戎看了看她的胳膊,皺着眉頭不說話,然後繼續往上拉衣袖,看到了她胳膊上紅腫的傷口。
他彎下腰,開始仔細查看她的膝蓋。
秦墨試圖逗他說話,但是夏戎始終一言不發。
他沉默着,幫她塗好了膝蓋上的藥膏。屋內安靜的詭異,秦墨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
她莫名的感受到了壓迫感,心虛的說,“學長,我今天不小心摔到的。”
聽她解釋,夏戎眼皮一擡,“哦?”
秦墨用力點點頭,“真的,我下次一定注意!”
夏戎坐到她身邊,看着她脖子上的劃傷。
“這也是不小心摔的?”
秦墨:“……”
夏戎聲音帶着鼻音,聽不出一點感□□彩。
秦墨老老實實承認了傷口的來歷。
夏戎為她收拾好了傷口。然後問,“你母親呢?你有消息了麽?”
秦墨搖頭。
夏戎一愣,“那你怎麽一個人來?”他說着,看向秦墨的手指。“你結婚了……”他這句話說的格外生硬。
秦墨低下頭。木木的看着自己的腳尖。
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
秦墨以為是狐貍,急忙拿起手機。不想來電的人,卻是權正。
這麽晚了他打電話做什麽。
秦墨正要接起電話。然後手機卻很和時宜的自動關機。
夏戎問,“所以你的丈夫呢?你生病住院,他丢你一個人在醫院?”他話音中帶着隐約的怒氣。
秦墨茫然的搖搖頭。手指擰着衣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和權正的關系本來就夠扭曲了。
他很體貼,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出去找到了充電器遞給了秦墨,然後低頭看她的病歷。沉聲道,“成,秦墨,你能耐了啊,過往病史,胃出血……”
秦墨一臉谄媚的笑道,“學長,別生氣,我那也是老馬失蹄……”
夏戎壓根不吃她這一套,“少套近乎,等手機充好電,立刻給你單位領導打電話。請假。”
秦墨試圖抵抗,“不行學長,如今案子還沒破,我……這時候不能掉鏈子的。”
夏戎“啪”的一聲,單手合上了病歷冊。
然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面無表情,“警廳只有你一個法醫?”
這句話足矣,世界少了誰都會轉的。
秦墨嘟囔,“我這是從市場經濟倒退回到了計劃經濟時代麽……”
夏戎忍不住笑出聲,“你還知道啊,乖乖睡覺。手機我拿走了。”
他說着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彎下腰。
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許多,秦墨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聞到他身上消毒水的氣味,那本來難聞的氣味混合着他身上本身的體味,變得沉郁又好聞起來。
夏戎繼續靠近,額頭對着額頭試了試她的體溫。就迅速的撤離。
“燒退之前,什麽都別想。”他聲音有些沙啞。然後把她的手機輕輕拿走。放到遠距離的病床上。
秦墨眨眨眼睛,可憐兮兮的問他,“你要走了?”
夏戎嗯了一聲。然後輕輕的拍着她的被角。
“睡吧,什麽都別想,有我在。”
第二天秦墨是被莫名其妙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勉強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到隔壁床上睡着一個穿着西服的人。
……
“權正?!”秦墨一愣。他怎麽來了!?
不過權正睡得比她還香,手機鈴聲壓根吵不醒他。
秦墨下了床,猶豫了下,還是輕輕推了推他。“醒醒……”
權正似乎在做噩夢,眉頭緊鎖,整個人高大的身軀都縮在冷硬的床板上。西服更是皺的一塌糊塗。
怎麽還不醒……秦墨靠近了一些,用力推了推他,“權正,醒醒……”
這句話很有用,權正終于緩緩睜開眼睛,他眼睛濕漉漉的,迷茫的看了眼秦墨,似乎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自己在哪兒。
“你怎麽來了?”
權正揉了揉眼睛,這才反應過來,他坐起身,沖着秦墨伸出手。
秦墨感覺渾身僵硬,她用盡全力挪開視線,可身體仿佛被冰封住了一樣,動彈不得。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耳根處開始發熱……
她告訴自己,對于眼前這個男人,她已經沒有一點感情了……可是每次當她快要成功說服自己的時候,一片平靜的湖面總是會被暗濤洶湧的漩渦所攪亂。
她微微垂下眼皮,自暴自棄似的乖乖站在原地。
權正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然後試了試自己的。他的手掌幹燥,微涼。貼着她額頭皮膚的觸感無比舒适。
他緩了一口氣,“退燒了。”
秦墨點頭。然後她故作鎮定道,“你?怎麽來了……”
權正看看他,然後一邊穿鞋,一邊說:“聯系不到你,我有事情和你說。”
秦墨心頭仿佛被微風輕輕撓過,癢癢的。卻又不知道為何悸動。
她扭過頭,不再看他,盡管這樣,還是難以掩飾聲音中的顫抖:“什麽事情?”
權正站起身,拍了拍一塌糊塗的西服,他聲音低低啞啞的,伴随着沉穩的呼吸聲:
“秦法醫,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