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吟晚這一宿就沒能安睡,後半夜聽到外面動靜得知封鶴廷嘔血昏迷,連夜拜帖請了林太醫過府,并做主将人安置回主屋。直到天光大亮,确認了無性命之虞才放林太醫離開。

等到主屋只剩下主仆幾個,宋吟晚瞧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已是怕了,遂讓人把隔壁苑子收拾出來住。

然而不到一日,府裏就傳遍了,侯爺為了不過病氣給侯夫人屈就書房,書房那地兒漏風,這才導致病更重了。

宋吟晚聽了咬牙切切,在小院兒裏看着給封鶴廷煎藥。她這樣知情識趣,但求這位爺長命百歲,千萬莫折騰了!

接下來的幾日,宋吟晚去老夫人那請安,不是被冷面對着,就是等上個把時辰才能見。

要再碰到大房和二房的,還得遭打趣夫婿體貼疼人的話被酸一番,只是撞到宋吟晚跟前注定徒勞,做戲誰還不會。說到底侯爺寵妻,于她反而能使處境變好些。

就是不知道,封鶴廷醒來聽說會作何反應?

估計又會說她不要臉了。

宋吟晚沒心思管這,她這兩天夜裏多夢,夢到将軍府,每每到最後關頭被驚醒,偏又記不住驚醒前的橋段,攪得白日裏都有些心神不寧的。

午時,雲隐齋旁的偏苑,檐下垂了紗幔蔽日光。兩個丫鬟提着小桶往角落擺的銅盆裏添冰塊,大塊的冰冒着絲絲的冷氣,驅散夏日裏的悶熱。

“小姐,別搗了,那豆腐都成豆腐花兒了,還有您愛吃的糖醋酥魚也沒動一筷子。”眠春瞧着反常,“今兒怎吃這麽少?”

宋吟晚回神,就見瓷白的纏枝花卉碗裏化豆腐湯了,“侯爺醒了麽?”

枕月剛去探聽過,“說是還沒,早上秦太醫才來紮過針灸。心神勞損,可能是同日前去晉州有關,短時內得好生調養着。”

“秦太醫?太醫院院判?”

“嗯,還帶着聖上所賜的一車滋補藥品來的。”枕月知無不盡道,“聽說晉州洪災這事兒鬧的,往年赈災修壩的錢財去向不明,總之是查出來大事兒了。聽說朝廷原本都急等着侯爺上報,但宮裏那位知悉侯爺病重,親允了假,暫緩召見。”

“你這都哪兒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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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替小姐跑過幾次腿,在侯爺手下當差的那聽到,東一句西一句地湊一塊。”

眠春則立時變了臉色,跪在了地上,“小姐,估摸是那些人看枕月年紀小沒有防備說得也是不打緊的,還望小姐恕罪。”并拉着枕月一塊跪下告罪。

宋吟晚凝了片刻,就讓人起來了。她身邊的這兩個,眠春膽小謹慎,枕月還比她小兩歲,天真爛漫些,看着就沒什麽心計的小丫頭片子,擱人群裏也引不起注意。

“我并無責怪之意。”宋吟晚看着因為自己沒發話,兩丫鬟惴惴的樣子,想是原主餘威還在。

稍後起身,從妝奁裏取了兩支銀簪分別遞了二人,“這陣子來你們手腳麻利,勤勤懇懇,這是賞的。枕月有這本事,剛好派了用場。”

“小姐不怪我多嘴?”

“同我說自然不是。”宋吟晚笑了笑,“枕月年紀尚小,有什麽不周到的,還得眠春你多照看她點。你們是我在侯府的心腹,好好做事,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二人收了銀簪,手裏捏得牢牢的,叩謝賞賜。尤其是眠春,如同卸下了一塊大石的松快。

“你們小小年紀發賣進府,定是家裏不容易,若有什麽難處,亦可同我說。”宋吟晚是半路來的,但這倆丫頭也還小,培養培養也不錯。

眠春又跪了地上磕頭,今早家裏托人捎的口信道是母親又病了,要領月俸需到月末還有十來日,這支銀簪堪堪是救急了。

“侯夫人,三夫人在外頭請見。”

宋吟晚愣了下,“三夫人歸府了?”

“正是今兒才回來的,去過了老夫人苑兒,就過來了。”

“快請。”

侯府三房的郎君前年殁了,都沒留下一兒半女,三夫人封沈氏年紀輕輕守了寡,原有娘家倚靠,可商改嫁,然而沈家找來時老夫人要死要活的鬧了一頓,這事就不了了之。

聽說封沈氏才二十出頭,平日裏篤信佛理,待人溫厚,誰人提起都是搖頭惋惜的。

“三夫人,這邊請。”随着丫鬟話落,一名年輕的美婦人走了進來。身上裙衫素雅大方,無多餘的累贅,發髻上一支并蒂玉蘭簪,襯得面龐愈發白淨秀氣。

“見過四弟妹,四弟妹安好啊。”

“三嫂好。”宋吟晚輕嗅到了一股淡淡檀香,仿佛經年累月熏染過的香氣,頗是好聞。聽說與三叔的感情好,三叔去了後,便時常搬去感恩寺旁的白桦庵小住,修行祈福。

封沈氏亦在打量,瞧着她就笑了。“四叔真有福氣。”她頓了頓,略有遺憾,“連日大雨沖垮了山路,都耽誤吃你二人的喜酒了。”

“誰也料不到這場雨竟下這麽厲害。”宋吟晚請了她坐。

“夫人打接到家裏來信就要啓程回來的,卻被迫在山上多留了幾日,心裏可急壞。”封沈氏身邊的丫鬟道。

“錦雲!”

“三嫂有心了,天災人禍難躲。”宋吟晚道,“你看,我這頭病剛好,侯爺從晉州回來就累垮了。”

封沈氏微蹙了眉頭,“那現下?”

“我自是好了的,侯爺那有太醫顧着,說是沒大礙,只是一時緩不過來,得日子調養。”

封沈氏聞聲松了口氣,“那就好。”她掃見了錦雲,又道,“對了,把我給四弟妹的見禮拿過來。”

錦雲捧着小匣子過來,是一串羊脂玉般的白玉菩提子手串。

封沈氏取了給她戴上。“這是我偶然所得,聽說是佩戴時間越長越有靈氣,逢兇化吉的佛珠。保佑你和四叔都平平安安的。”

宋吟晚一眼瞧着就喜歡,戴着貼着手腕涼涼的,“謝三嫂嫂。”

“你不嫌棄才好。我還帶了一些佛茶餅,可要嘗嘗?”

“好啊!”

眠春接過了茶餅,掰了一小塊煮茶。幹茶待入了熱湯裏,深墨綠色開始泛微微的栗紅,十分漂亮。

宋吟晚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惬意地眯了眯眼。

“原還想山上的東西粗陋入不了你的眼,茶葉是山上的住戶自己種的,浸了佛意,我總覺得喝着心靜。今年雨水多,若不然還要好。”

“确實如此。”宋吟晚附和。茶香與禪意結合,想來是妙極。

“侯夫人要是喜歡,我家夫人那還有許多,山民種茶不易,我家夫人看今年是遭了難的,便将剩下的全盤了。”那小丫鬟嘴快又挨了封沈氏嗔怪一眼,垂眉低首。

宋吟晚笑,“三嫂果然生得菩薩心腸,那我就厚着臉皮要求勻點了。”

封沈氏自然是應好的,又道是不多打擾,叫她照顧侯爺之餘也得顧着自己。果然如傳聞那般溫和體貼。

等送走了封沈氏,宋吟晚想着那句照顧,便又讓枕月裝上點清粥小食,過去雲隐齋。

門口是封肅守着,瞧見她,拱手拜禮。“夫人。”

“侯爺今兒可有醒過?”宋吟晚問。這都昏迷四五天,幸得了秦太醫保證,否則還不定怎麽亂呢。

封肅:“尚未。”

宋吟晚皺了皺眉,不知怎的,就是覺得封肅那模樣似有古怪。“我去瞧瞧侯爺。”

封肅果然攔了道,“夫人,侯爺這病傳的厲害,封安都沒抗住,怕您也……”

宋吟晚睨着他,封肅頂了一會兒,沉默越長漸有些慌。

“既是如此,那這吃食就交給你,若侯爺醒了,可要立馬通報。”

“是!”

宋吟晚折身,帶眠春回去。

“小姐,侯爺這般當真沒事麽?”

就連眠春都瞧出點不對勁,宋吟晚搖了搖頭,也不知四叔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她還盼着封鶴廷早些醒,屆時還能借着侯府探視慰問為由回趟将軍府。

半道上思忖未注意,與來人撞了個滿懷。

唯有旁邊眠春看得清楚,分明是男人站那,等着小姐一頭紮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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