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當初,她好不容易磨得父親同意,過了學試,卻因女兒家身份被國子監拒之門外。
卻有一人以她作的文章論斷,力排衆議招她入學。
就是眼前這人。
那時的封鶴廷已富盛名,她聽過傳聞如何如何,卻怎都不及見那一眼。再後來久而生情,仿佛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錯把‘長輩’對晚輩的厚愛與惜才當作情意,借同窗的情話本子試探,怎料她還說不到一句,四叔卻沉了臉。
“國子監乃苦學之地,若心不靜,不學也罷。”
堪堪是一腔熱情被冷水澆了個透。
再翻起前塵往事,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在那之後,她一直拿四叔當長輩敬重,也甚少有交集了。
而今四叔動情,思慕的是‘宋吟晚’。
她回味片刻,心底溜過一絲絲悵然,卻也不得不感嘆‘緣分’二字。
封鶴廷見她久久不動筷子,反而是瞧着自己晃神,只當是被他所言觸動。嘴角莞爾,“朝堂是兒郎們施展拳腳抱負的地方,後宅事務瑣碎繁雜還得有勞夫人,若有麻煩告訴我,我來處理。”
宋吟晚聞聲回過了神,再看封鶴廷深情款款,不由細想他這句朝堂後宅。
二者之間倒不是說沒一點聯系。
她原本就覺得四叔前後态度轉變十分古怪,過門後厭惡躲避,到眼下深情,尚不過半月,這會兒忽然有了答案似的。
為了‘宋吟晚’這顆棋子,四叔是打算犧牲色相相誘?!
思及此,宋吟晚看封鶴廷的眼神都起了變化,“咳,我有些撐了,想去消消食,四叔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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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封鶴廷不想逼得她過緊,看着人離開,只隐隐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掩眸沉思。
然而離開的人并未走遠,遠遠一眼瞧見四叔表情,愈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小姐,可要去荷花池子那走走,荷花開得正好!”眠春有心建議。
宋吟晚心裏想着事,由着她在前面引路,只是心不在焉的。
到了荷花池畔,枕月有心逗她開心,指了池子裏争食的錦鯉,“小姐你看,中間那兩條錦鯉的個兒真大!搖頭擺尾的,可有趣!”
宋吟晚停下腳步也看到了,約莫有銅盆那麽大,等枕月扔了魚食下去一通哄搶。在它們旁邊的小魚被擠來擠去,反而瞧着可憐。
獨獨一條紅黑相見的不合群,在最外頭觀望似的游來游去。
宋吟晚就這麽盯看了一會兒,讓倆丫頭繼續喂,自己則往小魚的方向走了兩步,抓了一小撮魚食也撒了下去。
魚群尚在争搶不遠處争搶,小魚自在吃食。魚兒來往,毫不相幹。
“倒是我想岔了。”宋吟晚喃喃了一句,忽而笑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可她既不打算做太後的棋,也不打算為封鶴廷用,只消拿捏好了分寸,能避則避,熬個一兩年和離應該也不是難事!
眠春和枕月在旁看見她笑方松了口氣,枕月拄了拄眠春胳膊小聲嘀咕,“我就說這兒能讓小姐心情好起來罷!這一片的睡荷聽說是姑爺讓人專程從荷園移過來,不單能賞景,等入秋了,結的藕節鮮嫩饞人,可是一舉兩得。”
“你就念着吃罷!”眠春失笑。姑爺待主子好是好事,怕只怕主子并不動心。
宋吟晚聽見,将此事歸置到‘籠絡人心’上。不管四叔願犧牲到何地步,她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而真相處起來,卻沒她想的那般簡單。
夜裏同床,宋吟晚早早裹了被子占了裏頭,另給封鶴廷也準備了一床,中間空出偌大距離,可也改不了那不自在的感覺。
封鶴廷何時來的,何時上床,何時睡着,總歸是受影響。
宋吟晚不習慣身邊有人,過了一會兒聽着旁邊勻稱呼吸,小心翼翼地動了起來,想調個舒服的姿勢,反而折騰出一身汗,也沒一點睡意。
“睡不着?”清越的聲音從旁傳來。
宋吟晚當即不動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宋吟晚也不敢回頭看,只是維持那緊繃的動作實在難受,小心伸了伸腿。
剛一動,旁邊又道,“安心睡吧,我暫不會碰你。”
宋吟晚:“……”暫不會,咳!
也就宋吟晚不敢回身看,否則就能看見此刻封鶴廷側着凝着她,眼底滿是清潤笑意。“我想要你,卻也不會勉強。”
宋吟晚喜憂參半,就聽他接的後面一句‘要也心甘心願地給’霎時給臊得紅了臉。在心底暗嘆四叔攻心之術了得,如此攻勢尋常姑娘家哪受得住。
良久,方嗫喏出聲,“君子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封鶴廷應了聲‘嗯’,伴了輕笑。沒來由地叫宋吟晚覺得有些耳熱,她捂着被子,少了心中負擔,漸漸不敵困意睡了過去。
——
翌日天剛亮,随着吱呀的輕響,房門重新被阖上。
床上的人随之睜開了眼,不意外地看到了旁邊空了的床榻。封鶴廷從床上坐起,靜靜坐了一會兒,無奈嘆了一聲。
究竟是自己長得面目可憎,還是如何,怎的叫她這樣害怕躲避?
封安,封肅進來侍候,瞧見的就是侯爺獨守空房的悵然。封肅輕咳了一聲,“侯爺今兒可還要豐樂樓的早點?”
封鶴廷無言掃了他一眼,後者眼觀鼻鼻觀心,頓時收斂。
“知道還不去辦。”
“是!”
封安咧了憨厚笑意,該他總耍滑頭。随後想起一樁,禀告道,“侯爺,這些日子栖梧苑的婆子總來打轉,似乎對侯爺房裏的事頗上心。”
封鶴廷穿衣的動作一頓,旋即收拾整齊,從旁抽屜裏取了一把匕首,回了床邊。
“侯爺?”
他揭開被子,露出底下白色布帕,那是自新婚之夜就鋪上,難怪宋吟晚身邊那婆子見着自己總欲言又止,那栖梧苑的怕也是打聽這。
匕首避開了經脈劃了一刀,血淌了帕子上。
封肅晚一步回來,沒跟封安似的發愣,找出藥箱給侯爺上藥包紮。
封安皺眉:“侯爺為夫人顧慮,也該顧慮自己,這等事讓小的做也成。”
“意義怎同!”封肅啐了口,不過點不醒那榆木腦袋。
封鶴廷待包好了傷口,放下袖子,壓根叫人察覺不到。“不許洩露一字。”說來是他疏忽,若傳到栖梧苑,豈不叫她受委屈。好在病了一遭,耽擱也是借口。
“是!”兩人異口同聲。
“封肅,把長生樓那些人招回來,安置給夫人。”
“侯爺?!”封安驚詫極,那可是原來保護喬平昭的!
封鶴廷想了想又道:“從此以後只聽命于夫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