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熱鬧街市,身着異服的少女左顧右盼,正高興逛着,忽而轉過身,将一個背着糖葫蘆架的男人堵了個正着。
“你跟着我幹什麽?”
“姑娘,買糖葫蘆麽?”尖嘴猴腮的男人拿下一支,硬往少女手裏塞去。
“我不要。”少女不接,男人硬塞,兩人就當街推讓起來。随着少女一聲嬌叱,擡腿就踹向了糾纏不休的男人。
“怎麽能這樣呢?”
“是她買了糖葫蘆不給銀錢。”
“你胡說八道!”
旁邊圍上來勸架的,若有似無地堵了去路。少女想掙開去,卻不小心碰了一老太太,正當她把人扶起來時卻忽然軟了身子,昏靠在了老太太身上。
“唉喲,我可憐的閨女喲。我閨女又犯癔症了,各位散了散了吧。”老太太全退了圍觀的,叫賣糖葫蘆的男人搭了把手,帶着人往旁邊的深巷去了。
宋吟晚站在西樓看,幾人分工協作,分明是一夥經驗老道的拍花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當街擄人。
“天子腳下何等猖狂!”
宋吟晚幾乎是同時差人去救,自己也匆匆下了樓去。喬平暄反應過來,一皺眉,也緊跟了上去。
京城裏的巷子曲徑幽深,四通八達,極容易藏身。可也有短處,只消叫人守住了口,就如同甕中捉鼈。
宋吟晚的命令下得快,出動的還有長生樓的人,不費多時就将那一夥人解決了一半,餘下帶着人被逼向死角。以至于宋吟晚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三人背對着一堵牆自絕退路。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那老太太是個男人喬裝的,這會兒挺直了腰脊,臉上堆滿走投無路後的惱怒,“臭娘們給你!”
說罷,把昏迷的少女朝宋吟晚的方向猛推過去。‘老太太’則趁亂伸手往宋吟晚抓去,只是瞬時就被宋吟晚帶來的人按趴在地,連邊角兒都沒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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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命的狗東西,什麽人你都敢動!”侯府仆役說着又補了兩拳,麻溜的把抓到的人全部扭送官府。
“小姐,救命……啊!”枕月方才替主子擋護在前,結果被那苗疆姑娘壓了個實沉,小身子板晃晃悠悠快支撐不住。
宋吟晚幫扶了一把,就着少女手腕以合谷,內關,神門幾處輕揉片刻,人便醒了過來。
“瓦達努!蒙西流瓦索拉叭!”少女醒過來咬牙切齒地一通,正要好好教訓才發現面前站着的不是剛才那夥害她的。
再一瞧,就認出了宋吟晚,“剛才樓上的,是你!”
“是我家小姐在上面看到,救了你,要不然你準給拍花子賣了!”枕月揉着胳膊道。
“你幫我打跑了壞人,是朋友!”少女頓時變作了笑臉,上前熱情挽住了宋吟晚的胳膊,“蒙佳配揚,瓦佳木恩!”
“她又叽裏呱啦說什麽呢?”喬平暄聽得一頭霧水,問宋吟晚。
宋吟晚也是一臉茫然,少女嘻嘻笑着專給她解釋,“是我們苗疆話,說姐姐你好漂亮,我喜歡你!對了,我叫阿幼朵!是月亮的意思!”
“阿幼朵,名字真好聽。”宋吟晚不大習慣同生人這般親近,想把胳膊抽出來。
誰想阿幼朵似乎因為她的這句誇來了興致,打開了話匣子,從她名字的由來叨叨地說到了從苗疆過來的一路見聞。
一點看不出後怕,反而透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憨勁。
都不需宋吟晚搭話,自個便倒豆子似的把底兒都快抖落幹淨了。
“早知你這麽有本事的,我們就不用出手幫了。既是能好好的,不若就此別過吧。”喬平暄适時打斷了她的侃侃而談,把宋吟晚從她那解救了出來,整就是個福大命大且缺心眼的丫頭片子。
阿幼朵這時才像是看見喬平暄,歪頭打量,忽而扭頭沖宋吟晚問,“這個醜八怪是誰?”
喬平暄頓時給氣了個七竅生煙。
宋吟晚卻是蹙了蹙眉,“我姐姐意思不錯,姑娘獨身在外還是多加小心的好,財不外露,又有絕技傍身,應當是能避免的。”
“我錯了,姐姐別生氣。”阿幼朵看着大咧咧的,卻能感覺出宋吟晚不高興,一轉頭就主動跟喬平暄認了錯。
“你們中原有句話,叫救命之恩要用泉水報答!這兒不好找泉水什麽的,而且泉水也不好喝罷?要不,我請你們喝酒!”阿幼朵歡欣提議。
“……是湧泉相報,不是那個意思。”喬平暄更正。
“不就是我說的那樣麽?”阿幼朵不覺得有什麽差別,“這兒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我今天剛到的,都還沒怎麽玩呢!”
喬平暄聽得眼角直抽抽,合着小丫頭想找陪玩的,“哪個也不得空,陪不了你這千金大小姐,你自個玩去。”
說罷,就要拉宋吟晚走。
阿幼朵愣愣的,瞧着還有些可憐,“忙麽,我還以為中原的大家閨秀都是悶在家裏繡花彈琴很無聊呢。”
“那又與你有何幹系?”
“怎麽沒幹系,我就是以為那樣才逃——”她倏然止了話,又細瞧着喬平暄,學着她右手翹了個蘭花指,端了一樣的矯揉造作的姿态了問,“你們中原女子說話走路都要這樣端着嗎?不累嗎?”
宋吟晚聽了兩人對話,着實是好不容易才繃住的笑意,尤其阿幼朵那毫無心機的澄澈問題,直把喬平暄氣了沒話。
“高門大戶是比尋常人家規矩禮儀繁多,每個人有不同習慣而已。譬如你說琴棋書畫,不若說她們習得是生存之道。不過話說回來,更有人羨慕你能這樣真實自由地活。”
阿幼朵似懂非懂,只覺得她說到自由時眼裏有光亮,特別好看。她低聲喃喃:“可師父讓我回家。”
“嗯?”宋吟晚并沒聽清,只覺得阿幼朵忽然情緒低落了起來。
還沒低頭一會兒,阿幼朵就抓了她的裙衫,問她這麽好看的裙子是哪兒買的。好像傷心是錯覺似的。
“我怎麽給忘了,應該要入鄉随俗換你們穿的這樣才對!不然太紮眼定會被找——”
“找什麽?”喬平暄見她倏然收住一副失言的樣子,狐疑了問。
“怕還有壞人找!我初來乍到,姐姐陪我一塊去吧!”阿幼朵朝宋吟晚央求,小狗眼兒水靈靈的。
半柱香的時辰不到,宋吟晚便領着人進了寶衣閣。
喬平暄不大樂意陪小孩兒玩,看着她在閣子裏興奮地東摸西碰,一套一套簡直是要盤下鋪子的模樣。
“那丫頭就是吃準你會心軟,說話古裏古怪的,倒像是來路不正的。”
“既然出手管了,就管到這。等她挑好了衣裳,我們就回了。”這是宋吟晚方才和阿幼朵說好的,她雖有不舍,不過也知情識趣。
姊妹倆交耳說話的一幕,正巧落在來到寶衣閣門前的一對主仆眼中。
冤家路窄!
是宋吟霜腦海裏最初劃過的念頭,而後便瞧見了從樓上下來的‘少年’,竟是熟稔與宋吟晚站了一道。說說笑笑,好不親熱!
“小姐,奴婢是看花眼了麽?”丫鬟抹了抹眼瞧,看到的還是宋吟晚同一陌生少年調笑。“大小姐她……”
“她是瘋了!”宋吟霜眼裏如淬了毒,她日日念想的姨娘正在越山莊子受苦,連帶的她在府裏的日子也不好過,都是拜這人所賜。
她要能饒了宋吟晚,不把宋吟晚踩在腳底下,那她這些年是白謀劃了!
何況眼下是老天爺都在幫她!宋吟霜的嘴角抑不住地翹起,“定是她在侯府日子難過,才學那些個下賤娼婦配‘私夫’!”
只一眼,她就認定了那唇紅齒白的‘少年郎’是娈童。也只有此能解釋,宋吟晚需得靠這樣的人物才能排解寂寞憂愁!
宋吟霜的聲音摻雜顫意,不過那是撞破奸情将要複仇的極度興奮之情!
“去,你去書齋找元璟哥哥說,請他将章哥兒的課業送到這,道是我有事要趕着回!快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