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這一聲‘師傅’只在四下無人時才喊出來,乃是遵從封鶴廷護他之意。
八皇子年紀雖是最小的,卻又是最谙生存之道的。他的生母不過是浣衣局的宮女,後宮分三六九等,便是連末等都及不上。又因自己生下來未哭而被太醫判定‘心智殘缺’,更是無緣父皇寵愛,若無自保之力,早被啃得骨頭不剩了。
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再怎麽堅強懂事,在親近之人面前還是免不了惶惑難受。
直到大掌蓋在他頭上,和那一聲‘做得好’,才抱着兔子重新展了笑顏,讓随着的宮人妥善安置灰兔後,才沿着封鶴廷的步子朝人聲鼎沸處走去。
今日行獵所得的活物被圈養起來,已經射殺的則就地處理,成了架子上炙烤的豐盛食材。
野生的兔子山雞身上大多為瘦肉,肉質緊實,整只烤不容易入味,被分作肉塊,用細竹棒穿上顆野蔥頭一塊烤。火苗高高蹿起,炙烤着肉串,發出輕微的‘吱吱’響,不多時肉的顏色就開始轉為誘人的醬紅,焦香四溢。
旁邊架着的大口鍋子裏則是濃郁的羊肉湯,咕咚咕咚冒着熱氣,湯色乳白,水脂交融,鮮而不膻。把幹硬的馍馍撕碎泡進湯裏,瞬間就吸飽了肉湯,滋味妙極。
就着澄澈的膏露酒,嫩滑,焦香,鹹鮮的滋味,全部彙聚在舌尖的一剎讓人如墜仙境,渾然忘我。
宋吟晚喝不得酒,嗅了嗅喬平暄酒盞裏的瓊酥釀,舔了舔唇角。
“你這一會兒去一趟的,吃壞了肚子?”喬平暄同她咬耳朵。
宋吟晚臉上騰起一抹紅,“才不是。”她也不知,許是有了身孕的緣故,倒沒有吐得晨昏颠倒的反應,就是方便的次數多幾趟趟。但也絕沒有她說得那樣誇張!
不過有孕這事她都還沒來得及跟任何人說,忽然想到喬平暄不久前還在說侯府不是好地兒,封鶴廷不是良人,突然就說不出口了。宋吟晚心底推诿當下不适宜表露,等回去後再說。
眼角餘光裏瞥見朝女眷席走來的姜玉珠,滿面懷春,忽而想起方才如廁半道上撞見的一幕。
和她在暗處說話的男子,無疑就是裴徵。
從二人對話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來的,放火燒帳的是姜相主意,賣的苦肉計,接下來便是你侬我侬不堪入耳的情話流,不想兩個已經到了熱戀的地步。話到最後,送的安神茶卻是要她紛分給家人。
這樣一句刻意的叮囑,惹得宋吟晚陷入了深思。
她這頭凝着姜玉珠那方向,殊不知有人早已把垂涎目光凝向她許久。
二皇子噙着低笑,世人好色,與君子好色自是不同,二皇子自诩是後者,求世間珍稀絕色,是雅好。這樣的美人兒落在封鶴廷手裏,便叫人更是意難平了。
他飲了口酒,一股子辛辣沖入喉嚨,對旁邊的阿谀吹捧已經失了興致,他的獵物只有一個,只要是他相中的,沒有得不到的。
在那陰鸷的視線中,一名宮娥‘不小心’和宋吟晚撞了一道,手裏酒壺傾灑,令宋吟晚不得不離席去換衣裳。二皇子勾唇,一口悶盡了杯中酒,随即也離了席。
宋吟晚今個穿的是輕便勁裝,罩着件銀鼠灰的氅衣,氅衣外暈開一團,連同裏面的都沾濕了。一除氅衣曲線畢露,細腰婀娜,只消一眼就讓人覺得旁人寡淡。當然心底,還有一種即将将封鶴廷男人尊嚴狠狠踩在腳底下的得逞痛快之意。
随着他的宮人侍從見怪不怪。
且是呈扇形護衛在四周,絕不會有人能擾了二皇子好事。
哪怕這回得罪的對象是封鶴廷又如何,待頭上的綠帽一戴,說不準自個都恨不得把事兒捂下來哈哈哈。
這幫人站在外頭笑呵呵看着主子進帳子。
尚不過片刻,就聽得從裏頭傳出一聲慘叫,面面相觑,連忙沖了進去。只看到那嬌軟美人面色冷峻,手執寶劍直指着二皇子。
“大膽!”
宋吟晚杏眸一眯,手上一點沒哆嗦。“究竟是何人大膽?”
站在她對面的二皇子額際滑下一滴冷汗,剛剛,自己要是再往前邁一小步,那劍鋒橫劈下來自己那兒怕是保不住。饒是如此,衣衫也已被劃破了一長條口子。好毒的女子!
他滿面陰郁,可宋吟晚的劍沒挪開半寸。
“晚晚。”封鶴廷的聲從帳子外傳來。
宋吟晚:“四叔救命!”
“……”二皇子。
“……”帳子裏的侍從。
二皇子猛地沉眸,封鶴廷不是和趙侍郎喝得難分難舍,怎會回來?!只一想便覺不妥,然封鶴廷的人手腳比他想的還快,不等反應已然十數只麻袋套住了他帶來人的腦袋,連他都不可幸免。
“四叔,這些人忽然闖進來想害我,我好害怕!”宋吟晚手裏還拿着寶劍,聲音裏可沒半點懼意。
被蒙上麻袋後,聽覺更敏銳,聽着從旁傳來痛苦悶哼,和拳腳招呼聲。二皇子的臉色愈是沉得可怕,“封鶴廷,快放了我!”
“夫人說,是匪患。”
“正是。”宋吟晚附和。
二皇子猛地一震,失聲一刻瞬間明了夫妻二人的意圖,厲聲呵斥,“你們敢!”
回應的是‘啪’一聲的清脆鞭響。
宋吟晚拿藤鞭替換了寶劍,抽得又快又狠,竟是頭一回親自使上四叔送的鞭子,趁手得很。她望向四叔,後者一派縱容。
緊着是第二聲,第三,第四……宋吟晚這頓抽,可解氣得很,從發現這人惡心的眼神起,就想這麽做。
“封雜種,你膽敢傷我,你給我等着!”
“下賤的狗東西!”
宋吟晚眼神一厲,讓于三娘取下麻袋,長鞭一卷則是直接纏在他脖子。
二皇子沒想到竟是美人兒抽的他,一刻恍惚過後,又霎時被女子張狂的美所吸引,連身上的痛都不顧了,目露癡迷。他舔了舔唇,“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我一定會把你搞到手!”
宋吟晚忍着心底惡心,在封鶴廷讓人把麻袋重新套回的那刻,眼神一轉喚住,囑咐人拿來了一大碗蜜漿。
“你要幹什麽?”二皇子陡覺不妙。
“你說的對,我确實不敢讓你死這……可也有的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言罷,宋吟晚将濃稠的蜜漿傾倒在他身上來來回回,黏膩滲了下去。霎時溢出的香甜氣息,最招蜂蟲喜愛,何況這露天野蠻生長的蟲蟻……
而後,便在他憤恨咒罵中堵上了布團,重新罩上了麻袋扔出去。
——
宋吟晚帳子裏發生的事,透過眼線傳到了姜貴妃那,她正對着銅鏡描妝,聽到底下人禀報呵呵笑了起來。
也就周賤人養出的蠢材,這節骨眼和封鶴廷兩口子杠上,真是天助她也。
宮娥端來安神茶,“這是姜小姐送來的安神湯,益氣凝神的。”
姜貴妃想到昨兒夜裏的遭遇,扯了扯嘴角,“倒算是懂事貼心了。”待說完,便喝盡了。她夜裏還得服侍官家,正是辛勞需要。
稍後,便去了黃幄帳。
官家正在沐浴。
姜貴妃悄聲來到,示意宮人們莫出聲,便接了巾帕替官家搓揉後背。
這一下又一下的輕慢揉搓,顯然和之前不同,官家阖着眼,一伸手就握住了那只柔苐。“愛妃且幫朕搓搓前面。”
“皇上……”
姜貴妃半推半就被拉着手往前面去,前襟濕了大片,露出大好春光。男人渾濁的眼裏泛起精光,幾乎是撕扯的扯開了她的衣裳,惹起的驚呼高高低低,歸向了床榻。
半褪的衣裳被蹂、躏許久,像破布一樣被挂在身上,毫無預兆的進入令女子痛苦地皺了下眉,再看向在身上起伏的男人老态龍鐘,忽而劃過一絲厭惡,只是口中發出的聲音卻歡愉異常,勾得人血脈噴張。
就像是要耗盡人精血的妖精。
姜貴妃也确實存了那樣的想法。
官家的身體……
就這一晃神的功夫,官家猛地痛苦捂住腦袋倒下來,在床上翻來滾去不住捶打,整張臉扭曲猙獰得可怕。
姜貴妃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着,等她回過神卻看到官家嘴邊吐出白沫,兩眼瞪突着直挺挺倒下。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