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不認得手表牌子,也看不出這表的好壞,指針已經不動了,周焱來回翻了翻。

“李政,這裏有只手表!”

李政剛準備把木條拿給裝修工,聽見周焱的話,問:“什麽手表?”

“不知道,是你的還是老劉叔的?卡在這底下的。”

李政走近,第一眼沒看清,等周焱站了起來,把表遞到他跟前,他才辨認出來。

周焱見他沒反應,叫了聲:“李政?”

“……這表卡在了縫隙裏?”

“啊。”

李政拿過手表,拇指在表盤上擦了擦。

周焱問:“是你的?怎麽掉那裏了?”

李政說:“誰知道。”

“這手表還能用嗎?”

李政舉着這只手表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說呢?”

又髒又舊,看起來在縫隙底下呆了一段極其漫長的日子,說不定已經好幾年了,跟這艘船倒是很般配。

周焱忽然看了眼李政,心頭劃過一絲模糊的異樣。正準備回去繼續幹活兒,李政突然叫住她。

“等會兒。”

Advertisement

“嗯?”

李政把手表一抛,周焱下意識地接住。

李政說:“給你吧。”

“……給我幹什麽?”

李政拿着木條朝岸上走,說:“不是你找到的麽。”

天氣雖涼,幹活幹了大半天,照舊出了一身汗。

地板才鋪了一半,周焱回到船艙裏,喝了口水,走進自己卧室休息。

岸邊幾個大男人正指着一堆木頭框架說着話,小徒弟最大聲,老師傅手上夾着根煙,認真的跟李政比劃着,李政似乎在提什麽要求,說完了,靠着邊上的樹,打起了電話,不知道聊什麽,時不時地笑兩聲。

周焱摸了摸牛仔褲口袋,把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手表已經被她擦過了,擦完了,還是那副髒兮兮的樣子,看不出本來面目。她打開書桌抽屜,把手表放了進去。

靠着書桌躺了一陣,有人走進來。

踩着拖鞋,腳步聲散漫随意,走到門洞時停頓了一下,跟着提腳。

“咚——”

李政松開手,剛做好的椅子砸在了地上。

“試試。”

周焱坐了起來,“還沒上漆?”

“待會兒再上。”

周焱往上面一坐,屁股還沒穩,李政突然握住椅背,把她轉了個身。

“哎——”周焱撐着書桌,被帶着轉了九十度,面朝牆壁,坐在了書桌正中位。

周焱雙手扶着桌沿。

李政站在她身後,說:“看着還行。”

“……還好。”

李政随手搭了幾下椅背,過了會兒,說:“起來。”

“嗯?”

周焱老老實實站起來,李政把椅子一提,又出去了。

周焱:“……”

老師傅效率高,一天下來,活基本都好了。

上了漆的桌椅放在外面晾着,窗戶和門明天來安上,剩下一點地板鋪完,就算完工了。

吃着晚飯,周焱說:“我待會兒去趟長橋。”

“長橋?”

“聽說那邊是夜市。”

“你倒是會打聽。”李政問,“賣那電扇?”

“嗯,我去試試。”

李政沒意見。

長橋離岸頭遠,周焱出來的時候,夕陽尚在,等到了長橋,天色已經黑了。

臺風餘威尚在,白天出了會兒太陽,現在又飄起了小雨,長橋上已經擺了兩長排攤位,周焱蹭了個角落坐下時,雨已經停了。

邊上的攤販主要賣充電小臺燈,光線充足,周焱借了光,把用硬紙板寫成的牌子擱在了邊上,四處望了望。

剛才下小雨,行人不多。

她坐在天橋的人行橫道上,托腮發了會兒呆,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嚴芳芳發了一條信息。

等了半天,對方卻沒有回複,周焱又發了幾條,最後一條信息發完,面前多了一道陰影。

周焱擡頭。

“你賣電扇的?”

是個小少年,穿着件骷髅t恤,破洞牛仔,因為蹲着,看不出身高,長相尚顯青澀,大約十五六歲。

周焱說:“是,這臺120。”

小少年一瞥:“沒包裝啊?用過的?”

“沒用過,百分百全新的,因為拆了包裝,所以才這麽便宜。”

“這還叫便宜?120呢,誰知道你用過幾次了。”

“用沒用過能看出來,你買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切,買回去有問題了我上哪兒找你啊,找315啊難道?”說着,小少年話鋒一轉,“你是本地人?”

周焱想了想,說:“嗯。”

“那你住哪邊啊?東南西北哪個方向?”

“你問這個幹什麽?”

“有男朋友沒?”

周焱蹙眉,說:“你是不是不買啊?”

小少年說:“我看你年紀挺小,有十八了沒?男朋友別是個老男人啊。”

周焱轉開眼,喊:“空調扇120,全新的阿力牌空調扇只賣120!原價360,現在只賣120,可以上專櫃驗貨,百分百全新!”

小少年往後退了一下,過了會兒,站起來,朝周焱不屑地冷笑了下,插着褲子口袋,慢悠悠走了。

周焱一邊喊着,一邊看着他的背影,眉頭又皺了皺。

李政呆在船上沒什麽事做,幹脆把貨倉沖了一遍,滿身的泥水,回去後洗了個澡,順便把衣服搓了。

搓完找不到晾衣架,想了想,他進了周焱卧室。晾衣架挂在衣櫃門上,他抽出兩個,轉身的時候掃見了書桌上的書,走近看了兩眼。

是《新編大學英語》,邊上還放着筆記本和筆。

李政随手翻了一頁,筆記本上記的全是英文單詞和短語,同一個詞記上好幾遍,用的是鉛筆,字跡底下還有橡皮擦過的痕跡。

李政拿起桌上的筆,按了按筆頭,吐出來的,是細細的鉛筆芯。

循環使用麽?

李政按着筆頭,站了一會兒,指腹輕輕刮了刮筆身,然後将它放下,視線又落在本子上。

這頁是今早新寫的,首行是。

他認得出來,張嘴一讀,怪腔怪調的,李政自嘲一笑,曬上衣服,幹脆去小超市看會兒電視消磨消磨時間。

李政上了岸,跺了跺蹭進拖鞋裏的泥,剛提腳走出一步,他突然頓在了原地。

這邊沒路燈,對面幾家店鋪早已關門,遠處的路燈光灑過來一些,不足以照清十米開外漸漸向他圍攏過來的十來個人。

但看身形,大約是群中學生。

八點多,天橋上人流漸漸少了,周焱搖着空調扇的插頭,打量着過往行人,又等了一陣,對面已經有人收攤回去了,周焱想了想,也把空調扇塞回了塑料袋裏。

今天賣不出,明天也不用太指望。

天橋底下停着一輛賣西瓜的貨車,周焱看了兩眼,餘光掃到了地攤上的大冬瓜。

周焱上前問:“冬瓜怎麽賣?”

“8毛一斤。”

“8毛?”

“不貴啦,我要不是不想再拉回去,省得麻煩,不會這麽便宜的,白天我賣1塊2!”

周焱說:“7毛吧,我買整個。”

買了個大冬瓜,周焱費力地往回提,提一會兒,休息一下,好半天才到了岸頭附近。

路燈壞了幾個,這裏地方較為偏僻,路上根本沒人,大老遠,她卻聽到了打鬥聲。

李政掃了圈跟前這群少年,說:“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幾個小少年有的捂着胳膊,有的摸着後腦勺。一個個子稍小的,叫嚣道:“滾你丫的蛋!把錢都掏出來,我們十個幹你一個還幹不過?!”

另一個看着老成點兒的,喊:“少跟他他媽廢話!上!”一揮手,十個少年再次蜂擁而上。

李政躲開一拳,踹了對方一腳,又掰住迎面而來的一個拳頭,後背被砸了一下,他不痛不癢,一腳踹回去。

腳下沒用幾分力,這些毛孩子頂多十五六,他不能真下狠手。

李政手下留情,對方卻是什麽招都上,且越挫越勇,他剛一腳把一個少年踹倒在地,不知從哪兒突然蹿出了一個戴着口罩,穿着骷髅衫的少年,拎着根棍子過來,給他後腦勺悶頭來了一記。

李政悶哼了聲,朝地上一撲,沒倒,跪着撐住了。

對方把棍子一扔,喊:“還愣什麽,快跑啊!”

十個少年回過神,立刻跟着戴口罩那人跑了。

周焱氣喘籲籲趕來,只看見一群人逃向了岸的另一邊,李政半跪在地上。

周焱扔了冬瓜奔向他:“李政!”

李政捂着後腦勺站了起來,看了她一眼,又朝那群少年逃跑的方向看去。

“你有沒有事?是不是受傷了?”

李政放開後腦勺,看了看手,手掌上有一點血印子,沒有大礙,他往衣服上擦了一下。

“沒事。”他說。

周焱低頭掃了眼木棍,說:“去醫院看一看!”

“多大點事兒。”

周焱看着他臉上的傷,說:“你臉都青了。”

李政又說:“沒事。”

“李政!”

李政向前走了幾步,把冬瓜拎起來,說:“回吧。”

周焱小跑跟着他,“他們為什麽跟你打架?報警吧,這裏地方小,能找到他們!”

“一群未成年,報什麽警?”

李政先下去,回頭扶周焱。

周焱把手給他,一邊往下跨,一邊說:“未成年人怎麽就不能報警?”

“我下手沒輕重,他們要是傷了哪兒,要擔責任的是誰?”

周焱跳到了甲板上,說:“你受傷了!”

李政往前走,說:“你來給我上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