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少年們跑遠了,一個個停下來,扶着膝蓋直喘氣。

老成的少年說:“累……累死老子了。你他媽搞什麽,還搞武裝啊!”

骷髅衫少年摘下口罩:“防霧霾麽。”

“去你丫的,你要說防雨我還信。”

骷髅衫說:“走,請你們吃宵夜!”

另一個說:“吃什麽宵夜啊,我們今晚不回去了?”

同伴說:“幾點了,回慶州也沒車啊。”

“我跟家裏說好今晚回去啊,要不然我爸媽不宰了我。”

“你腦殘吧,現在有車今晚也到不了家啊,以為你家在隔壁啊!”

骷髅衫皺眉:“孬不孬,明天走,到時候直接上我家!”

“哎,上你家不錯,高級餐館,平常我們可吃不起!”老成的少年傷口疼得一抽,“剛幹了一架,還是快點閃人的好,萬一那人報警呢?哎我說,你跟那男的有什麽仇啊?看他都一把年紀了,能跟你到一塊兒?

“關你什麽事兒。”

“操,利用完人就不關我的事兒了?”

骷髅衫把他脖子一拐,笑道:“行了,去吃宵夜,我請客!”

走了沒幾步,一個同伴突然問了聲:“你剛才那一棍子下去,不會把人打死了吧?”

“死了才好!”少年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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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靜悄悄。

船艙裏的燈泡,白天剛剛換上,嶄新的白熾燈一開,燈壁上就貼來了幾只小飛蟲。

李政把衣櫃打開,拿出塑料袋,翻出兩盒藥。

周焱望了眼,說:“這不是擦淤青的……我給你去藥店買吧?”

“沒這麽嬌貴。”李政打量着說明書,“你的傷不是擦了兩天就全好了?”

“不一樣,我是皮外傷,你這說不定傷筋動骨了。”

李政笑了聲:“你看着我打了?”

“……沒。”

“那你知道我傷筋動骨了?”

“你臉上都有傷了。”

“他們十幾個人,我這不算傷。”

周焱忍不住問:“你怎麽跟那群人打起來的?”

李政說:“那幾個打劫的。”

“……打劫?!”

李政選定了一盒藥,把剩下的扔回衣櫃,“一群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

打李政的劫……

周焱盯着他的褲袋腹诽了一聲,沒見到李政說完那句話後,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

周焱想了想,“我還是去趟藥店吧。”

李政晃了晃手裏的藥盒,“用這個。”

“紅花油好點。”

“這也能活血化瘀。”

周焱站了一會兒,轉身進了衛生間。

李政看了衛生間一下,坐到了床邊,拿出盒子裏的藥膏。轉開來,飄出一股涼涼的淡香。

他擠了點,往身上随意抹了幾下,動作幅度稍大了些,扯到了背上的傷,微疼,李政皺了下眉。

畢竟是十幾個人對他一個,對方年齡再小,也是個男的,他沒讓他們讨好,但自己也挨了不少拳頭。

燈泡突然轉起圈,衣櫃和凳子重疊出了兩個,李政眼前發黑,他扶着床板晃了一下。

“李政!”

周焱跑過來,手上端着一個熱氣騰騰的臉盆。

“沒事。”李政視線恢複。

周焱看了他一會兒,用腳勾來一張凳子,放下臉盆,在水裏撩了幾下,擰幹毛巾遞給他,也不說話。

李政頓了頓,放下藥膏,把毛巾拿上手。熱氣滾燙,他雙掌托了幾秒,才往臉上一抹。

“……我想讓你捂一下後腦勺。”

李政抹完臉,把毛巾扔回臉盆,水珠子飛濺出來,跳到了兩人腿上。

他說:“那再擰一塊。“

周焱又擰了一回,把毛巾疊成方塊。

李政往後腦勺一敷,熱氣滲了進去。

周焱說:“熱敷下應該會好點,臉待會兒也敷一敷。”

“敷後腦勺就行了。”

“你臉會腫。”

“沒事。”

李政敷了一分多鐘,就撤下了毛巾,周焱接過來,往藍色的毛巾上面看了兩眼,沒見其他顏色。

李政擦着大腿上的水珠,過了會兒,說:“幫我看看後腦。”

他頭一低,周焱愣了下,靠近一步。

板寸頭,頭發很短,剛剛熱敷過,發上還有水汽。

看不清頭皮,周焱俯下|身,輕輕掰開他的頭發,過了會兒,又換了一處。

李政的視線落在她的腳上。

白色的涼鞋有點髒,她腳趾頭上沾到了幾滴泥,指甲圓潤,燈光下透着淡粉。李政想起來,她還用着他的那雙破拖鞋。

只在洗澡的時候穿一會兒。

頭頂傳來聲音,“有一個小傷口。”

李政問:“多大?”

“像擦傷。”

“嗯,看好了麽?”

“……明天去醫院看看吧。”周焱說。

“醫院就算了。”李政拿起藥膏,“待會兒給我擦擦這個,背上我擦不到。”

李政先去沖澡。

打了一架,滿身都是灰,t恤貼着汗,前一個澡白洗了。他簡單沖了沖,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一件褲子,上身光着。

窗玻璃拆了,那裏蒙了塊細紗,夜風吹開周焱幾縷發絲。

她坐在床邊,低頭看着白色的說明書。

“看出什麽了?”

“是可以活血化瘀……”周焱擡頭,停留一秒,起身讓出位置。

李政側坐下來,露出後背。

深色的皮膚,上面淤青不少。

他肩寬,一下将後面的人視線全擋住了,挺直坐着時,後背的肌肉微微一動,頭發上的水從後頸滴落,順着肌理慢慢往下滑,最後停在了腰上。

周焱坐在老地方,擠了點藥膏在手上,剛碰上去,明顯感覺這人肌肉一僵。周焱頓了下,說:“你頭發擦一擦吧?”

“不用。”

肌肉松下來,周焱細細抹上去。

藥膏沁涼,有一股極淡的中藥味蔓延開來。

李政望向廚房,說:“空調扇沒人買?”

“嗯,去的時候剛下過一點小雨,今天路人也少。”

“怎麽買了個冬瓜?”

“剛好看見有人賣,7毛一斤,我就買了。”

李政說:“夠吃大半個月了。”

“明天煮紅燒冬瓜。”

“嗯。”

背後的手指從肩下,來到了脊梁,順着骨頭,慢慢碾磨。

後背是最防人的地方,每當感覺異常,後背肌肉會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兩拳距離,背上肌肉感受着身後那人的呼吸。

“明天還是買點紅花油吧。”周焱說。

“用不着。”

“紅花油能搓一搓。”

“你現在不正搓着?”

“……不是。”

手指來到了腰上,李政突然把她一握。

“行了,剩下的我自己來。”

周焱說:“臉上也擦一擦。”

李政說:“你去洗洗睡吧。”

周焱洗完出來,李政已經躺下了。

周焱看了他一會兒,問:“那我關燈了?”

“嗯……”話音一頓,李政坐起來,“你先進去,我來。”

周焱以為他要喝水,“哦”了一聲,就進了自己卧室。

李政聽見她坐到床上的聲音,才走到門口,把燈關了,摸黑回來。

裏面的周焱把頭發解開,愣了一下。

她吹着江風,慢慢地順了順頭發,說:“你藥擦完了吧?”

“……擦完了。”

“明天開船嗎?”

“上午老師傅做完剩下的,下午就能開船。”

周焱躺上床,把毯子扯開,蓋到身上,摸到手機,點開來。

沒有于芳芳的回信。

周焱又給她發了一條,發完了,屏幕漸漸暗下來。

周焱仰頭看向天花板,發了會兒呆,過了會兒,她又點開手機,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新鋪的地板。

周焱問:“剩下的地板,明天上午能完工?”

等了會兒,外面沒人回應。

“李政?”

還是沒人回應。

大概睡着了。

周焱又躺回枕頭,翻了個身,過了會兒,伸手摸了摸細紗,手指頭無意識地刮着。

他晚上向來不太會睡覺。

周焱翻身坐起,輕輕叫了聲:“李政?”

依舊沒人回應。

周焱下了地,拖着涼鞋,走出卧室。

一牆之隔,月光灑落,這人平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安安靜靜。

周焱咬了咬嘴唇,慢慢靠近,又叫了聲:“李政?”

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周焱緩緩伸出手,胳膊發沉,她有些費力地将食指遞到了他的鼻下。

下一秒,她手上一緊。

床上的人睜開眼,月光下,眼神清明。

周焱一怔。

李政握着她的手,坐了起來,盯了她一會兒,拍了兩下床板。

周焱抽着手,沒抽動。李政等了一會兒,幹脆握住她的腰,輕輕一提,将她抱了過來,

沒什麽重量,他從背後摟着她。

周焱低着頭,坐在床上。

李政貼着她的頭問:“擔心我?”

周焱不說話。

“怕我沒氣?還用手探……”李政輕輕揉着她的手指頭。

半晌,周焱開口:“……你剛才睡着了?”

“沒。”

“……你怎麽不說話?”

“不太想理你。”

周焱還在抽着手,李政把她的手按在床板上。

月光盈盈,明明前幾個小時前還在下雨,現在夜空卻晴朗開了。

周焱覺得自己有點困,“那明天,我給你買紅花油吧。”

“……”

李政胸膛震了震。

過了會兒,李政說:“地板明天能鋪完。”

“……哦。”

“老劉叔在下一個碼頭等我們。”

“他時間不要緊嗎?”

“他貨都運完了,過兩天就返航。”

“你的呢?”

“我還沒。”

李政低下頭,鼻尖刮着周焱的耳朵,周焱躲了躲,李政看了她一眼,收緊她的腰。

李政低聲問:“你多大了?”

周焱不吭聲,涼鞋滑落到了地上,她往前挪了挪,想去撈鞋,李政手上又是一緊,再問一遍:“多大了,嗯?”

“……二十。”

李政把她的碎發挑到耳後,“我大你一輪。”

周焱還是低着頭,努力看向地上的涼鞋。

過了會兒。

“周焱。”

“嗯?”

李政扶着她的下巴,将她轉過來,吻上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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