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溝裏差不多有兩米深,昨夜剛下過一場大雨,溝壁的田泥被雨水沖刷得軟滑。
汪烙棘一腳踩上去,根本使不了多大力氣。
怎樣爬上去,這是個技術問題......
但!真正的男子漢,從不懼怕挑戰高難度!
雄性動物在求偶本能的驅動下,會下意識地展現自己的優越性和閃光點。汪烙棘被焦蕉那精秀的外貌晃了狗眼,決心好好耍一把帥,把跌掉的面子都撈回來。
他的嘴角自信一勾,施施然地對焦蕉說:“你讓一讓,我要上來了。”
潛臺詞就是:讓一讓,老子要裝逼了。
“噢好,”男孩連忙給他讓出位置來,“你小心一點啊。”
如何能一氣呵成地跳上平地?首先,找好一個适當落腳點;其次,在腦中規劃出具體的步驟;最後,全身蓄力。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汪烙棘撸起袖子,勁瘦的腰部收緊出強大的力量,雙臂繃起健實的肌肉,往溝邊使勁地一撐!
男人的身子瞬間躍出溝邊半米,他将兩條長腿猛地向上一擡,無比精準踩住溝壁上的凹陷,動作堪稱行雲流水。
眼看就要完成整套裝逼流程,皮鞋底忽然一個打滑,汪大明星失去支撐,又咕嚕地滾了回去。
像一條翻滾的卷粉。
全過程圍觀的焦蕉:“……”
空中揚起了漫天的幹草碎,蒲公英的細絨毛在飄飛,此景竟還有些美感,仿佛翅膀受傷的天使墜落凡塵時,濺起了輕柔飛舞的稀碎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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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烙棘,就是那個折翼的天使。
“啊嚏——!”
焦蕉不小心吸進了些小碎屑,鼻子癢癢地打了個可愛的噴嚏。他揉揉鼻子,又湊上前去朝坑底一看,看見汪烙棘像條鹹魚似的,正躺平在坑底,四腳朝天。
男人年紀大了,耍帥不僅有難度,還有風險。
“噗嗤”一聲,焦蕉忍不住笑噴了,肩膀失了控地狂抖,“沒事吧?你這一下好像摔得挺狠的。”
他也不想笑的,但這大帥比摔個狗吃屎的樣子實在太過滑稽,他憋笑憋得臉都紫了。
汪烙棘地躺在溝底,耳邊瑩繞着大悲咒的幻音,恍然間有種看破俗世紅塵的感覺。人生在世三十年,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丢人現眼的一天。
一句“操*他娘的”,勝過千言萬語。
溝裏傳來老男人倔強的聲音:“沒……事……”
樂于助人的焦蕉沒有袖手旁觀,他心生良計,從那捆甘蔗中抽了一條結實的,伸過去給汪烙棘:“你抓住這個,我拉你上來。”
汪烙棘看着焦蕉那細細的手臂,擔心他力氣如鹌鹑,“你行不行啊?我挺重的。”
焦蕉目光真誠:“你信我啦。”
猶猶豫豫地,汪烙棘還是抓住了那根的甘蔗,“那你可抓緊了啊,千萬別松手。”
“哎!”焦蕉鄭重承諾,“放心吧,一定不松手,除非我力氣不夠。”
“......我擔心的就是你力氣不夠。”
“哦......”
汪烙棘終究還是抓住了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救命甘蔗。
這倆人一個拉一個爬,咬着牙關一起使力,好比河岸上拉船的纖夫。千辛萬苦,終于把人從溝裏救了出來,累得焦蕉夠嗆。
雖然汪烙棘身上沾了些黏膩的污泥,但好在沒受傷,對此,他竟有些遺憾。
他起了點碰瓷的心思:哪怕一處擦傷也行,這樣就能讓那男孩對我負責,最起碼也得留個手機號碼什麽的。
“欸,”他問累得正坐在地上喘氣的焦蕉,“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回答他:“焦蕉。”
“嬌嬌?這麽女孩的名字?”
“焦恩俊的焦,香蕉的蕉。”
“……”
焦蕉笑話汪烙棘,“你怎麽就掉溝裏去了啊?走路不看路可還行?要是沒有遇見我,你得在底下躺多久啊。”
這傻孩子,完全不知道是他把人家給掃下去的。
汪烙棘:“......”要是沒有遇見你,我壓根就不用在底下躺着。
本來想罵人的,但他看着男孩那張秀氣的臉,滿肚子的怒火也消得七七八八了。
算了,就不欺負弱小了吧。
汪烙棘煩躁地整理着淩亂的衣衫,從口袋裏抽出一條真絲手帕,滿臉嫌棄地将身上的污泥擦去。
這泥又濕又髒,令有輕微潔癖的他感覺要抓狂。
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優雅,老子要保持優雅。
焦蕉悄悄地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子——
這人一身熨帖的黑襯衫黑西褲,領口處解開了兩顆扣子,衣袖微微地上卷到手肘處。
雖然他身上沾滿了腥臭的田泥,但不礙于一張俊臉耀耀生輝,好看得像是天神下凡來歷劫了。
那張臉真的好好看。
焦蕉有點看愣了。
注意到汪烙棘後背有大片淤泥,焦蕉怕他自己擦不到,便主動上前一步,好心地問道:“要我幫你嗎?你背後有……”
“不用,”汪烙棘不太喜歡陌生人随意碰他,即使這個陌生人的長相很合他心意。
好意被毫不留情地拒絕後,焦蕉難堪地鼓了鼓腮幫子:“......哦,那你自己來吧。”
男孩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邊,至于為什麽沒立即離開,他也說不上來,可能是想多觀察一下這個過分好看的人吧。
忽然,他注意到汪烙棘的大腿根處有條黑色的毛毛蟲,正緊緊地吸附在褲子上。這蟲子位置比較尴尬,連汪烙棘自己也沒發現。
“诶你這兒……”熱心的焦蕉沒有過多想法,将手伸向對方的褲裆處。
“喂你幹嘛?!”
毫無預兆地被摸了大腿根,汪烙棘條件反射,一把将對方的手拍開,慌張地吼道:“卧槽你摸哪兒呢?!”
他似受了輕薄的良家婦女那般,吓得連退半米遠,耳根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
“幹什麽啊你!”汪烙棘眼眸劇烈震動。
說實話,汪影帝并不是純情少男。他在圈內出了名的愛玩,男女不忌桃花開滿地,不至于對這點觸碰就一驚一乍。
但他對接近自己的人一向很挑,并非什麽阿貓阿狗都能碰他。其中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主動貼上來的。
所以,他對焦蕉這忽如其來的主動觸碰非常反感,甚至覺得嫌惡。
“你那兒有東西,”焦蕉被吼得有些黯然,語氣裏盡是委屈。
“什麽東西?”
“蟲子,”他不明白汪烙棘為什麽這麽大反應,“我只是想幫你把蟲子弄掉......”
汪烙棘确實大反應,腦子裏盛滿黃色廢料: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這麽猴急?直接上手?這是野外呢,孤男寡男的是想直接撲上來?
“蟲子?”他低頭往自己褲子上檢查了一下,只有污泥,哪裏有什麽蟲子。
“被你剛才拍走了呀......我沒有撒謊。”焦蕉的眼神既無辜又清澈,被對方一掌拍紅的手默默地垂下了。
汪烙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內心再次印證“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的正确性。哪怕對方長得單純無害,也有可能第一次見面就襲你檔。
焦蕉有冤無處訴,被這天大的誤會搞得進退兩難。他試着繞開話題,“你不是本地人吧?來旅游的?”
汪烙棘默默翻白眼:誰沒事會來這種窮鄉僻野旅游,是要體驗炸牛糞還是捅蟻穴?老子度假都去巴厘島好吧。
“我來賣廣告的,”他的語氣裏充滿了煩躁。自打進了這個破地方,就沒一件好事發生。
“啊?”焦蕉沒懂他的意思。
“你們村裏是不是有個賣水果的市場?”
“是啊,那是我家的。”
汪烙棘呆滞了。
意識到什麽的焦蕉頓時張大嘴巴,驚訝道:“你、你不會是、是……汪老雞先生吧?!”
老。雞。
汪烙棘:“………”
老子現在就想調頭走人。
焦蕉的雙眼登地亮起,湊上前去,驚喜道:“您就是那位姓汪的明星吧?來給我們市場做代言人的是嗎?”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男人自帶光環,“難怪您長這麽帥,一看就知道是塊當明星的料子!”
“我不叫老雞......”汪烙棘強忍着把對方踹開的沖動,磨了磨後槽牙:“我叫汪、烙、棘。烙印的烙,荊棘的棘。”
“啊?抱歉,”焦蕉很不好意思地握起他的手,滿滿都是歡迎貴客到來的熱情。
他們的手相互交握着,一個粗糙一個細膩,彼此都明顯地感覺到對方與自己的差異——
焦蕉的手因為經常幹農活,所以磨出了厚厚的粗繭;汪烙棘是位養尊處優的爺,所以手細滑得像是皇帝手。
“汪先生您好,歡迎來到沙扁村!我就是負責接待你的甲方,本來今天要打電話給你的,可是一直沒打通。”
汪烙棘這才想起在車上挂掉的那個陌生號碼,他還把人給拉黑了......
“哎呀,你怎麽今天就到了啊?這這這,很高興見到您!”
焦蕉一股腦地哔哔個沒完,汪烙棘使了好大的勁兒,才能把自己的手從對方的手裏抽出來。
他強行微笑,說話都有些咬牙切齒,“我、也、很、高、興。”
這時,遠處傳來小葉響亮的呼喊聲,“汪哥——!”
小胖子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高興地對汪烙棘說,“我我我問到路了,快上車吧,我們這就進村。”
“不用了,”汪烙棘給他示意了一下旁邊的焦蕉,“碰着甲方了,我們跟着他進村就行。”
小葉這才注意到還站着一個陌生的男孩,他露出胖子專屬的憨厚笑容,跟焦蕉打起招呼,“你好啊,我叫葉烨,是汪哥的生活助理兼臨時經紀人。”
“葉烨您好,”話一出口,焦蕉才發覺對方的名字有點怪。
欸?我怎麽突然間就當人孫子了?
他頓了頓,做起了自我介紹:“我叫焦蕉,是沙扁村水果農貿……”
焦蕉話沒說完,就被小葉一句铿锵有力的“哎呀我滴媽呀”給打斷了。
身為助理,小葉這才發現他老板像個乞丐,全身都是髒污的灰和泥,狼狽得像剛從戰壕裏爬出來似的。
他震驚道:“汪哥,你這、這是滾屎坑子裏啦?”
汪烙棘的臉色非常難看,“少說一句沒人當你是啞巴,多說一句我就讓你變啞巴。”
小葉:“……”當打工仔真的好難。
為了緩解尴尬,焦蕉沒話找話,看到旁邊那輛長安奔奔,眼裏冒金光,羨慕地說:“這是最高配置吧?我也一直很想入手啊!”
“靓仔識貨,”小葉一提到他的車就興奮,驕傲地說,“這是最新的尊貴豪華天窗版,油耗5.3,絕對的性價比之王。”
“你說得我太心動了,”焦蕉也興奮,“我最近也打算買車,那個汽車下鄉政策能直接補貼差價10%,我剛好看中這款車型。”
小葉:“那得趕緊啊!長安奔奔,你值得擁有。”
這倆窮逼相逢恨晚,聊得格外投契,汪烙棘完全融入不了他們的世界,默默地白了一眼:
這個叫“沙扁村”的地方真是地土人土,哪哪都令人看不順眼。傻了吧唧的,還不如改名叫“傻*逼村”算了。
男人轉身将車門打開,把困在裏面的香香放了出來,“女兒,出來透透氣吧。”
當看見汪烙棘從車上拉下來一頭粉黑相間的大花豬時,焦蕉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這人,确定是影壇巨星?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