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軟

接連半月,秦雲受到了堪比皇帝的待遇。

每天早上,有人幫她準備好要穿的衣物,打好洗臉水,送來早飯,完了,她出門去伺候錦瑟,回來時,床上那亂糟糟的被褥被人疊的整整齊齊,桌椅被擦的幹淨到發着光,地面差不多可以照出她的影子。

滿屋還能每天飄着不同的花香。

秦雲站在踩一腳都覺得最惡滿滿的地板上,捂着心髒,覺得它快停了,還是被吓停的,人一淩水宮新任宮主,曾經一柄長劍殺氣滿滿,現在……拿着抹布在萬分專心擦着她的銅鏡。

“顧晉……”她唇齒微顫着,腿軟着三步并作兩步的跑過去。

顧晉正擦的認真,猛的聽到熟悉的聲音,剛轉身,人急匆匆的向他懷裏撲來,立馬放下銅鏡,手一張,等着人進入自己的懷抱,秦雲撲過去,搶過抹布,就開始自己擦那一天擦個兩三遍的桌子。

長到十九歲,有着秦一诩這一根歪着的上梁,她這根下梁就沒正過,打掃那是什麽?亂亂的才有味道,才像個家。

連翹跟白芍來之前,她的窩連山莊的看門狗都嫌棄,這也是為什麽她有兩個貼身丫鬟的原因。

現在,她用力的擦着,死命的擦着,為了不讓這位動手。

一旁顧晉站着,神色柔下來,她在心疼他,所以,零九說的沒錯,女人就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某個“口是心非”的人擦完桌子,又開始擦自己進來時,留下的一串刺眼的腳印,她怕她一放下抹布,他就要來搶,讓他幹這種粗活,她可能先被淩水宮的人亂劍劈死,再等這個可能會想起一切的人,萬一想到這半個月給她做牛做馬的事,可能還會被天涯海角的追殺。

她的小命,自從出了山莊後,好像就動不動懸着?秦雲猛然想到這個問題,呆了,坐在地上,看着門口外的藍天白雲,她想把秦一诩從地府拖回來!這個世界如此可怕,是她能禍害的了的?

“秦……秦雲……這是你屋子?”門口,菊紅傻了般站着,她都不好意思踩進去。

秦雲委屈的點了點頭:“話說,你現在不是應該在錦瑟身邊伺候嗎?”

菊紅呆呆愣愣的站着,視線透過她,好像粘在她身後某個地方?秦雲順着那視線轉過去,顧晉正寒着一張臉,渾身上下,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味。

“秦……秦雲……他是?”

“他是……”秦雲還在想怎麽說,有人替她答了,還答得擲地有聲,深怕別人聽不懂,聽不清。

“她心上人!”

秦雲:“……”

菊紅愣了,看了看顧晉,又看了看秦雲,半響,才道:“你有心上人,還特地跟紅袖姐說要賣身?”

話音落下,顧晉一張臉黑的跟他身上的衣服有的一拼。

菊紅吓了一跳,趕忙道:“對不起,我說錯話了。”說完,人趕忙跑了。

秦雲看着人跑了,頓了頓,她想,原來她已經惹人不快了?

她将抹布放在一旁,坐在地上,垂着頭,良久,自個飄渺的聲音響着:“聽到了?現在從別人口裏聽到事實,你可以信了吧?顧晉,我不喜歡你,從來都是!為了跟你撇清關系,我寧可賣身!”

身後的人顫了顫,秦雲狠着心不去看他,半個月被人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她發現她真的是越來越心軟了,但再不硬一下,她萬一真把自己搭進去,結局注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秦一诩情傷而死,她不會去步他後塵,更何況這一個對她只是依賴而已,在發現他所處世界皆為虛幻,只有她這一個他想出來的真實時,她對他來說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不牢牢拽住,他就會死。

現在她給他想要的“真實”,再給一個真實的結果,已經仁至義盡……

“我不纏着你了……”顧晉垂着頭,看着地面,地上映襯的人落寞滿滿。

秦雲心肝跳了下。

“所以……”低沉的聲音,帶着三分痛,七分祈求的,“不要賣身了,行嗎?”

人走到她面前,就這麽望着她,眼神軟軟的,聲音也軟軟的,就差将她軟成一灘水。

顧晉是什麽樣的人呢?

秦雲想了想,從見到第一面起,就知道這是個傲氣滿滿的人,他會因她往死裏踩他而氣的強撐身子要宰她,會為了藏匿自己而裝的純良,也會為了不欠人情,而帶着她違抗淩水宮出逃。

這樣子的人,現在在求她……

忽的,有什麽東西重重的敲在她心上,鈍鈍的,痛痛的,秦雲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看着面前逐漸亮起的眼神,立馬又閉上了,沉着聲道:“不可能!”

那眼睛暗了下去,像是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苗立馬被風無情的吹滅。

“我知道了。”他道。

顧晉轉身離開,秦雲看着空蕩蕩幹幹淨淨的屋子,突然覺得難以呼吸,起身,弄亂床褥,跑到外面踩兩腳,踩了一地泥回來。

屋子瞬間又亂了,她看着還是不滿意,轉身,出門算賬。彼時,錦瑟依舊坐在涼亭下,菊紅正做着她之前的活。

秦雲就這麽走過去,擋住那陽光,道:“借你向上爬?錦瑟,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秦雲,你在說什麽?”錦瑟仰起腦袋,水靈靈的眼睛狀似懵懂無知。

秦雲冷眼看着人,她本來都沒想那麽狠傷顧晉的,現在她直接逼得她拿那種方式讓顧晉對她斷情。

“我……秦雲你是不是……”

“錦瑟,你的花魁之位,我要了。”秦雲淡淡的瞥着臉色瞬間蒼白,卻又立刻嘲諷看着她的人。

錦瑟擡眸,似笑非笑的:“秦雲,如果不是跟着我,你身價能上漲?還花魁之位?青樓女拼美貌外,拼的還有年紀,你覺得以你這種已經盛開馬上要凋零的花,比的過我?”

秦雲回身道:“要不,試試?看看三日後,咱們兩,到底誰的名聲大?”

她走了,直接闖了紅袖的屋子,對着裏面正素手拿書卷的人,氣勢洶洶道:“給我根笛子!”

紅袖放下書,輕瞥了眼人:“比樂器,你是贏不過我悉心培養的錦瑟的。”

“誰跟你說我要比音律了!”秦雲很有自知之明,她那三腳貓,沒準人錦瑟一只手彈得琴都比她好聽。

“那你打算?”紅袖愣了下,這才正正經經的打量人。

“招蜂引蝶!”

紅袖:“?”

一個時辰後,秦雲拿着根竹笛,倒上之前做的藥水,等滲進去些時,爬上春風樓樓頂,大白天的,這附近人很少,她往下喵了眼,下面全是春風樓的人,錦瑟正一身淡藍色紗衣站着。

她嘴角翹了下,拿起笛子就吹。

悠揚婉轉?

秦雲邊吹邊聽,覺得應該有七八分吧,于是她吹得很用心,努力的吹到十分。

底下,錦瑟輕彈了下衣服上趴着的一只小蟲,輕蔑的瞥了下上面吹得自己如癡如醉的人,自己回去了。這種對手,浪費時間在她身上,都是對自己的侮辱,索性她的氣已經出了。

紅袖撫了撫額,道:“把她拉下來,別丢人現眼了。”

一衆人點了點頭,那吹的,她們之中随便一個人都可以碾壓死她,還是渣都不剩的那種。幾個人上了三樓,就要上屋頂,腳剛往前踏一步,一地不知道哪冒出來的蛇蟲鼠蟻,正争先恐後的往上爬。

衆人:“……”

難道連它們都受不了了?他們同情的看了眼上面沉醉在自己笛聲裏無法自拔的人。

秦雲滿心歡喜的等着天上飛來東西,等了會,腳下有什麽東西在噌她?

她頭一低,成排的老鼠蛇蟲乖乖的現在她面前。

秦雲:“……”

她是不是吹錯調了?所以,青衣那混蛋,沒事譜那麽多相似的曲子做什麽?

第一天,以秦雲被人架着趕下樓頂結束,她選擇不看那幫人嘲諷的神情,而是看着已經黏上自己的幾條蛇,幾只老鼠,一窩螞蟻……

所以,她果然不适合複雜的曲子。

第二天,她換了首曲子,正打算爬屋頂,被人以不得丢春風樓的臉為名,攔着了。她凄慘的坐在門口,吹着首神似的曲子,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凄慘。

身後,掩嘴輕笑的聲音,都比她吹的好聽。

她吹着吹着,這回地上爬的不來了,她聽着不遠處蓋過她笛音的躁動聲,然後幾匹從馬廄掙脫的馬沖到她面前,嘶吼了一聲。

秦雲:“……”

她覺得,青衣可能會打死她,幸好他應該沒來,沒聽到自己這麽糟蹋他的曲子。

第三天,秦雲都抱着大不了以操控家畜集體逃亡的形式去榮登花魁之位時,滿天彩蝶終于姍姍飛來。

她熱淚盈眶。

當日她吹着漫天的蝴蝶,走到紅袖面前,眨了眨眼睛,紅袖光盯着她的蝴蝶發呆。

她走過去,拿身子撞了撞人,紅袖震驚的回神看着她,秦雲趕忙又眨了眨眼睛。

紅袖:“你到底是誰?”

秦雲:“……”

她要聽的是這個?

她停下笛子,指着目前還能聽話留兩刻的蝴蝶,道:“憑它們,我要花魁之位!”

紅袖看了看蝴蝶,又看了看人,喃喃着:“早該猜到的……”

“什麽?”

紅袖笑着,秦雲看着那笑退了兩步,那是正兒八經帶着面具的笑,通常用來談判。

“姑娘缺錢的話,我可以給你。不必賣身的。”

秦雲收起笛子,道:“不必,我只是想搶錦瑟的花魁之位而已。”

紅袖想也不想道:“可以。”

秦雲頭一回正色面前的女子,輕笑道:“在姑娘這的衣食住行,及過兩日借姑娘的臺的費用,一月之內,必會奉上!”

她不欠人情,尤其是這種非奸即盜的。

紅袖臉色瞬間變了。

秦雲轉身離開,途徑小臉慘白的錦瑟,輕聲道:“不要太把自己當一回事,還有我這人比較護短,所以,下次動我的人之前,最好先動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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