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兩人面對面沉默片刻,然後齊齊打破沉默。

“妹子!”

“大哥!”

話一出口,二人又同時停住看向對方,繼而雙雙笑出聲。

“瞧妹子這般神采飛揚,必定是大功告成了。”趙恒笑道。

胭脂抿嘴一樂,“說成也成,說不成倒也差點火候,不過不妨事。”

只要有了甲煎,再制作胭脂、口脂等便簡單了。

如今她手頭只有一點紅藍花汁,只能做紅色的胭脂,至于其他顏色,也只好等搜集了其他顏料慢慢調配。

趙恒不懂這些,也不感興趣,便不再多問。

倒是胭脂瞧了他一眼,問道:“大哥,镖局裏,有什麽人?”

恐怕他們姐弟二人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要借住在镖局了,還是提前問清楚的好,以免到時候起摩擦。

趙恒是個外粗內細的人,自然明白胭脂擔憂什麽,當即不假思索的說:“镖局多有性情豪爽耿直之人,妹子只當自己家即可。”

略安慰了一句才細細說來:“我們在沂源府城中租了一處大院子,內外三進,十分敞闊。幾位镖頭住在裏院,下頭的兄弟們在外頭。去了之後你們姐弟自然也同我們一般住在內院,外頭的小兄弟們一時半會兒也不必多言,倒是諸位镖頭說不得得說一說。”

胭脂一聽就推辭道:“我們初來乍到,如何使得?倒不如我就在外頭,也自在些。”

聽說镖局也是論資排輩的,他們姐弟倆初來乍到,弟弟寸功未見不說,還帶着她這麽個拖油瓶,若是厚着臉皮住下來,難保沒人說閑話。

再者,既然內院是镖頭們住的,想必都是些大男人,她一個閨閣兒女貿然入住,恐怕不妥。

“妹子多慮了,”趙恒朗笑幾聲,道:“镖局本就有一對同胞兄妹,那妹子名喚盧嬌,大家都尊她為四當家,使得好一手銀/槍,與镖局五當家,也就是她兄長盧雄乃是小有名氣的槍客,有她做先例,你也不必拘束。”

“竟還有女郎?!”胭脂不由得低呼出聲,既喜且驚,不過馬上就發現了問題,“既然她是妹子,如何兄長反而是五當家,名列她之下?莫非本事果然如此出衆?”

“說來着也是镖局一樁趣談,”說起這事兒,趙恒總有些忍俊不禁,露出來的表情活脫脫一個疼愛妹子的哥哥,“盧嬌性格潑辣爽直,愛憎分明,更兼武藝出衆,大家便不免多疼愛她幾分。她素愛争強鬥勝,雖與兄長本事不分伯仲,卻一定要做姐姐。我那兄弟又是個不愛争的,便由她去了。”

胭脂聽後恍然大悟,又在腦海中想了一回,不覺笑出聲。

镖局?江湖?聽趙大哥說的倒不像外頭傳言的那邊血淋淋的可怕。

“她也常說沒個姐妹,忒的無趣,”趙恒又道:“如今有了你,想必我們諸位兄弟的耳根子也能清淨片刻。”

胭脂跟着笑了起來。

她忽然對趙恒口中那些未曾謀面的人充滿了好奇和向往,連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當下掰着指頭數,“大哥是大當家,徐二哥自然是二當家,那位盧姑娘是四當家,她兄長是五當家,那麽三當家又是哪位英雄?還有沒有六當家、七當家?”

“若是江兄弟願意留下,自然就是六當家,”趙恒笑道,然後提到三當家時,表情就變得有些複雜,頓了下才說:“三當家姓郭名賽,也是位忠勇過人、值得托付的好兄弟,只是他性情略有些古怪,回頭你若是處不來也不必往心裏去。”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人自然也是秉性各異,這本也沒什麽奇怪的。

只是胭脂總覺得趙恒似乎有未盡之意,貌似事實真相并非他說的這樣簡單。

趙恒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簡單交代了衆位镖頭的情況之後又三言兩語勾畫了镖局大體情況,“……也時常出去走镖,不過總會留下一兩位镖頭坐鎮。還有養馬的老唐和他的幾個徒弟,廚房的張嬸兒,護院大寶、蘇武等等,以及他們的家眷,還有幾個種種緣由暫時無處可去留下的,你去了慢慢也就認識了。”

胭脂邊聽邊點頭,将他說的話都暗自記在心中。

現下已經進了十月,北地傍晚的江面上寒氣頗重,胭脂略站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她走後,趙恒又扭頭瞧了兩眼,還沒轉過來的,就見徐峰大咧咧晃了過來,大老遠就先痛痛快快打了兩個噴嚏。

“啊且!娘咧,大當家的,你這是也學着搽脂抹粉了?真是香的慌!”

趙恒一怔,擡起胳膊嗅了嗅,果然有股極其好聞的複雜香氣,不過很淡,也就徐峰這狗鼻子能大老遠聞出來了。

“少渾說,”趙恒笑罵一句,“江家妹子今日在鼓搗什麽脂粉,才剛來問我镖局裏的事情,想來說話時沾染上的。”

“竟這樣厲害?”徐峰吃了一驚,也沒太往心裏去,卻忽然笑嘻嘻的打趣起來,“你我出來小半年,不知九娘又滴了多少淚,如今驟然見你帶回去一個比她還更标致十倍的姑娘回去,嘿嘿。”

趙恒皺眉,“慎言,姑娘家的清譽豈能胡亂玩笑?我與九娘毫無瓜葛,江家妹子也是親生骨肉一般,到了你嘴裏全都變味兒了!叫外人聽着算什麽!”

徐峰幹脆利落的道歉,這才正色道:“我不過随口一說,不過大當家的,九娘那頭着實棘手,老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咱們做的是镖局的買賣,她那樣嬌滴滴的,又有郭賽在裏頭瞎攪和,實在煩人的很!四當家明裏暗裏同她吵了好幾回了,偏偏九娘不是江湖人,也算不得自家人,當時收留也不過權宜之計,哪知就不走了呢?如今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要不是兄弟們明白,早晚生嫌隙!”

他這麽一說,趙恒也覺得頭大得很。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江湖豪傑,如今雖然離了朝堂,可也依舊愛好抱打不平,哪怕有一日叫他披甲上陣戰死沙場也絕無二話,但偏偏對這些個兒女情長束手無策。

要不是徐峰今兒提起來,他都忘了還有九娘這麽個燙手的山芋。

“對了,我記得年初的時候,不是叫賬上支些銀子做盤纏,打發她回鄉度日的麽?怎麽還沒走?”

“哎呦我的大當家,你可算還記得有這麽回事兒,當真可喜可賀,”徐峰十分誇張的拍着巴掌,又話鋒一轉的抱怨道,“如今都十月了,這都什麽年間的老黃歷了!您貴人事忙,誰也不願意拿這些瑣碎事去煩你,感情你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我知道什麽?”趙恒給他說的滿頭霧水。

“她說了,從三歲上就給爹娘賣進樂坊,如今早已無親無故,無處可去……聽說都跪下了,吓得小五上了房,小四砸了牆。”徐峰愁眉苦臉的說着,又沖趙恒挑了挑眉,“到底是為着誰,咱們可都明鏡兒似的。”

這可真是……

趙恒十分少有的嘆了口氣,擺擺手,“回頭再找個時間請朱嫂子問問,镖局到底不是弱質女流待的地兒,她在镖局裏頭也沒有親眷,老這麽着不是正理。”

他自認不是才子,當初不過是舉手之勞,誰成想那話本裏的“當牛做馬以報大恩”就活生生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