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胭脂他們坐的船上下兩層,兩條船加起來也有不少水手,大家對這個年輕貌美脾氣又好的姑娘印象頗好,每每見到了必要主動上前問一句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倒叫自力更生慣了的胭脂很有點不好意思,後頭靠岸一定要買點東西上來分,多少是個心意。

如此有來有往,衆人的關系越發和睦了。

徐峰看後就感慨,“江家妹子這樣和氣,去了镖局也不怕了。”

這些個小兔崽子們,如今簡直要不把自己這個二當家放在眼裏,動不動就“江姑娘這”“江姑娘那”的,一個個牙花子都恨不得笑出來。

接下來他們要由水路轉為旱路,至此直達北方第二大省府沂源府。因中間要交接一回,又要确認車馬行李、補給物資,車隊便在碼頭所在的夏霖府盤桓兩日,第三日一早再啓程。

聽了他們的安排之後,胭脂連夜趕制出了一批油胭脂,預備上岸之後抓緊時間換成銀子。

如今市面上流行的皆是綿胭脂、蠟胭脂,前者顏色薄,且不易保存,又因本身沒有油性,塗上之後容易幹裂,眼下天氣漸冷就更不好看了。而蠟胭脂倒是柔和濃郁些,不過因多蠟,到底不夠細膩濕潤,且着色不夠,不出一二個時辰顏色也就沒了。

油胭脂的方子也是胭脂從書上看的,制作起來頗為繁瑣,但效果極佳,想來是好賣的。

真要說起來,油胭脂大致是在蠟胭脂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工而成的。須得先将黃蠟用清水冷凝之法一點點兒提純為沒有雜質的白蠟,然後混合适量厣片制成的上等香油,調成軟硬适中的手感。若是不加顏色,那便是原色的口脂,男子也用得。若是加了顏色,自然就是美麗動人的顏色貨了。

而若是再将成塊的蠟胭脂反複碾壓上幾百遍,原本硬/挺的蠟胭脂便會神奇的化為膏藥一樣的濃稠液體,油汪汪亮晶晶,不禁容易塗抹,而且着色極佳,便是待上大半日也不會脫落,且能滋潤肌膚。

胭脂到底是女子,力氣有限,還是胭虎主動請纓替代了。

他是個好動的性子,可連日來總是坐船,就連每日同趙恒等人的切磋也怕弄壞船體而收斂不少,早已是憋得不行,如今好容易有了個出力的機會,哪裏肯省力氣?當下将前兒買的擀面杖搓的呈現出片片殘影,果然做的又好又快。

“姐,以後這樣花力氣的粗活兒就放着等我來,你或是寫個字,或是念幾頁書,實在不行給自己做幾件衣裳也好啊。”

胭脂笑眯眯點頭,“好。”

說着,又伸出蔥白似的一截指頭,往胭脂膏子上戳了兩下,搖搖頭,又點了幾滴香油,“還不夠軟,再多擀幾回。”

“好咧!”胭虎滿口應下,卻見自家姐姐忽然從匣子裏掏出來一個小方塊,就手下不停的問了句是什麽。

胭脂笑而不語,只是輕輕打開,露出來裏頭一塊約莫一寸見方的雪白硬質膏體,隐隐透着一股幽香,倒是怪好看的。

“姐,這是甚?你買的洗臉的豬胰麽?我倒是見過幾回,只都沒這個這樣雪白無瑕。”胭虎傻乎乎的笑道。

胭脂噗嗤一樂,忽然上前,一手按着他的腦袋,一手将那硬膏往他唇上用力塗抹幾下。

“呀,姐你這是作甚!”胭虎被她這一系列動作吓了一跳,可從小到大順着姐姐的本能又使他強忍着不動,不一會兒嘴巴就被塗了個遍,一不小心還蹭了些許在牙齒上,口腔裏滿滿的混合着蜂蜜、檀香等物的複雜香氣。

“別張嘴,”胭脂往他腦袋上拍了一把,“抿一抿。”

“抿?”胭虎幹巴巴的眨了眨眼睛,撓頭,“咋抿?”

“傻子,”胭脂笑的彎了腰,又親自抿了抿嘴唇為他示範,“你我皆生長在南邊,北地氣候着實幹了些,秋冬又格外幹燥。我瞧着你這幾日都上火了,嘴上起皮,泛紅開裂,偏你又忍不住去舔,這不,裂的越發厲害了。”

胭虎點頭,“可不是怎的,這還是在河上哩,已然這般厲害。”

長到這麽大,他哪裏裂過嘴唇?疼倒是不疼,可又幹又癢,着實叫人心煩,他就忍不住去舔,可卻舔越厲害……

因秋日換季本就容易上火,不光他,船上包括徐峰在內大半的人都是嘴皮幹裂,只是習慣了而已,忍忍就過去,也不大拿着當回事。

“難免水土不服,”胭脂道,又将那膏體原樣包好,放回到小盒子後塞給胭虎,“這是我之前特意留下來的,你拿着用,不然總是開裂流血的,一來我看着心疼,你自己也不舒坦,二來出去給人瞧着也不像。”

這是她之前做好蠟胭脂之後,特意提前切出來的、一尺長的原色凝露,男子用了也看不出顏色,女子用了更加低調,也凸顯原本唇色。

切下來的一尺長能切好多塊,她本想送給諸人使用,可到底私密了些,不好開口,就預備先叫弟弟用,若是覺得好了,再順勢給徐峰他們也就順理成章了。

胭虎向來對她言聽計從,哪怕叫他跳井也不疑有他,當即美滋滋收了,“謝謝姐。”

姐姐幹什麽事都不忘了自己,真好!

有個姐姐就是好!

他順勢擡手戳了戳,果然柔軟滋潤許多,再張嘴說話也不覺得疼痛了,不由越發歡喜。

只是……

他忽然紅了臉,小聲吞/吐道:“姐,有沒有,有沒有不帶香味兒的?”

他一個大男人弄的臉上香噴噴的,總不像個事兒啊!

胭脂一怔,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可不是麽,原本只是想着做女子用的油胭脂的,所以當初用那厣片做甲煎香油的時候就加了許多香料,如今但凡用了香油的,成品俱都馥郁芬芳,而這凝露珠也是見胭虎嘴唇幹裂,她才順手切下來的……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胭脂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何苦拘泥于細節?用着不錯也就罷了。若有人問起,只說幫我幹活弄的。”

胭虎給她說的一愣一愣的,本能地覺得有道理,可又隐隐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到底是自家親弟弟,胭脂也有些尴尬,說完之後又上前輕撫狗頭,柔聲安慰,“好了,回頭我再去市面上買些厣片或是不帶香味兒的香油,重新給你做些便是。”

做香油的最好原料便是之前她在青山鎮買的南海海螺的厣片,只是南海距離北地何止千裏,又有許多地方走不得水路,想來以後就更難得了,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市面上買些現成的香油。

油胭脂做好了,剩下的就是裝到小瓷瓶裏,這活兒須得手穩心細,胭虎性子跳脫做不來,胭脂就三言兩語将他趕走了。

出了門下到甲板上之後,胭虎迎面就撞上帶人巡視的徐峰,剛要打招呼就見對方鼻翼抽/動幾下,望着他的眼神也古怪起來,“虎子,你這小子也擦粉了?”

胭虎張了張嘴,一張臉以肉眼看見的速度漲紅了,張嘴說出胭脂給他準備的說辭,“二哥莫要胡說,我這是去幫我姐幹活,這才,這才沾染上的!”

一提到胭脂,徐峰就果然如此的哦了聲,不過下一刻就摸着下巴搖頭,“啧啧,不對不對,咦,你小子偷吃什麽好東西了?怎的嘴上滑膩膩的?”

說着,就伸手去拍了下。

胭虎沒放着有這手,給他拍了個正着,正發愣呢,就聽徐峰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了不得,你小子了不得,還是個孩子麽?竟然偷你姐姐的胭脂擦!”

話已出口,旁邊幾個水手也都跟着笑起來,看着胭虎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家調皮頑劣的熊孩子一般。

胭虎一張臉登時漲成紫色,忙不疊的解釋道:“我不是我沒有!這分明是我姐心疼我,特意給我做的!”

徐峰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哪裏肯聽?笑的越發大聲了。

因胭虎年紀小卻有擔當,性子忠厚讨喜,大家對他都多有照顧,直将他當成自家子侄,平時沒事兒都要逗弄一番,更何況現下有了個現成理由?是以笑的越發大聲了。

還有個四十來歲的老水手笑道:“江小子莫慌,咱們都不會說出去的,哈哈哈!”

“說來也到了年紀了,沒準兒也是想媳婦了哩!”

胭虎又羞又惱,折騰出滿腦門子汗,眼角的餘光瞥見那人時,真如見了救星,當即帶着哭腔的大喊起來:“大哥,二哥他們欺負我!”

作者有話要說: 胭脂:“……小孩子香就香吧,想來無妨。”

徐峰:“我家小兄弟真好玩兒……”

胭虎:“大哥,他們都欺負我!”

港真,尤其是小孩子或是直男,一旦擦了潤唇膏,真的很容易被人玩笑的,哈哈哈哈,傻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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