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胭脂态度十分堅決的拒絕了杜掌櫃連續的提議,後者見她不是好糊弄的,也就收了輕視之心,還是以一百五十文的價格收了全部三十罐。

“姑娘,”眼睜睜看着好容易盼了多年的東西從眼前溜走實在令人心疼,杜掌櫃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巴巴兒送到門口,搓着手說:“你雖背靠中定镖局,不過到底對沂源府人生地不熟,在這一行也沒個熟人,若是一時半會兒出的油胭脂沒有下家,可否,可否?”

胭脂不是蠢人,聞弦知意,又對這位杜掌櫃的韌勁兒十分敬佩,當即笑起來,“杜掌櫃不必多言,你的意思我盡知道了。不過正如您所言,我才剛去,少不得忙亂些時日,也不一定得空做哩。這麽着,若是回頭真騰出手來了,做得多了,少不得還要麻煩杜掌櫃,靠您老的臉面多賣些個呢。”

“使得使得!”見她如此玲珑剔透,杜掌櫃登時笑開了花,“姑娘若是有信兒了,大可去沂源府城內西南口的張老三香料鋪子裏捎話,本店往往每月初一都會去進貨,定然耽擱不了!”

胭脂對這個結果也十分滿意。

随着離故鄉越來越遠,她聽見的看見的越來越多,野心好像也越來越大,本就深深紮根的賺錢的念頭更是迅速萌生,瘋狂蔓延。

雖然照樣是讀書人最為尊貴,可朝廷并不如何歧視買賣人,商賈的後代照樣可以科舉考試、為官做宰,除了真正游手好閑好吃懶做的,沒人會瞧不起你。

她想賺錢,想賺很多很多錢,想讓自己和弟弟過上好日子,更想掌握自己的命運!

沂源府雖好,可終究有限,既然現在能提前打開一條路子,她又為什麽要拒絕呢?

于是賓主盡歡。

杜掌櫃歡歡喜喜的替胭脂稱了三兩銀子,另有九百文零散銅板,連她帶來的包袱皮也都小心疊整齊了。

之前胭脂買厣片、各色香料、蜂蜜、蜂蠟并瓶瓶罐罐等物,統共也不過花了三兩多銀子,如今除了香料之外,那些東西都還剩下一半有餘,做好的香油更是還剩七成,可知其暴利。

胭脂道了謝,又問哪裏能買香料。

從夏霖府去沂源府還有一個多月的路程,她總不好閑着。

杜掌櫃的就說:“姑娘也是內行,我也就不說客氣話了,其實本地香料并不很好,若是姑娘等得,還是沂源府那頭最佳。”

沂源府商業繁茂,彙聚天下南北奇珍,凡世間有的幾乎都能找到,夏霖府最盛産棉布和幾類雜糧,至于香料麽,大部分還是從北邊的沂源府和西南的榜天府進的。

胭脂搖搖頭,“哪裏等得及,只好先買些應急。”

“既如此,”杜掌櫃早已認定這是個外柔內剛、野心勃勃的女子,竭力想同她打好關系,略一沉吟便道:“若是姑娘要的不多,不如老朽從店裏勻些出來,姑娘略給幾個車馬費也就是了。一來品質有保障,二來也省的到處亂跑,費時費力了。”

胭脂一聽,喜出望外,又有些不好意思,“這如何使得?”

人家好容易千裏迢迢運回來的,自己卻在這裏撿個大便宜?不妥不妥。

“這又何妨?”杜掌櫃卻已經下了決心,當即報出一串常用香料名稱,打發夥計去取,又問她還有沒有遺漏的。

事已至此,真真兒的盛情難卻,胭脂也不好過分推辭,想了一回,略增減幾樣,只要了外頭難找的,這才罷了。

杜掌櫃是個好琢磨的,難得沒有什麽壞心眼,順着胭脂報的名兒想了許久,就覺得跟自己迄今為止知道的法子都不同,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贊嘆,既羨慕又遺憾。

羨慕的是,這姑娘年紀輕輕竟就不知怎的得了這外頭早已失傳的方子;遺憾的卻是,這方子不屬于自己。

胭脂正同杜掌櫃再三道謝,外面胭虎和趙恒就找了過來。

她順勢告辭,又沒什麽負擔的将包袱交到弟弟伸出來的手上,笑着問道:“大哥,你們怎的來了?”

趙恒指了指天,“有些擦黑了,虎子不大放心你。事情都辦完了?”

胭脂道謝,“倒是又麻煩大哥了。”

胭虎就插嘴說:“我本想自己來的,可大哥說我人生地不熟,怕我走丢了。”

趙恒也不過多解釋,只道:“瞧妹子神清氣爽,可是事情都辦妥了?”

“不錯,”胭脂笑笑,忽然帶了點俏皮的說:“這幾日吃諸位大哥照顧頗多,無以為報,難得今兒歇下,我去買兩壇好酒聊表心意。”

且不說趙恒幫自己虎口脫險是何等大恩,就是這近一個月來,徐峰他們也沒少幫忙,回報一下也是應該的。

趙恒知道她辦事講究,倒也不推辭,“既如此,是我們有口福了,我替兄弟們謝過妹子。”

就連胭虎也在旁邊眼巴巴瞧着,誰知自家姐姐好像算準了似的回過頭來,“你年紀還小,不許吃!”

胭虎一聽就垮了臉,“姐,我不小了!都能跟大哥出來闖蕩江湖了!”

胭脂捂嘴笑,擡腳就往方才跟杜掌櫃打聽的一家書肆走去,“才出家門,算什麽闖蕩江湖?說這話也不怕臊得慌。”

“姐,姐姐,好姐姐!你就讓我吃一回吧,就一杯!”

趙恒笑着看他們姐弟鬧了一陣,這才出聲打圓場。

“妹子,虎子也算個半大男人了,如今又出門,我和二哥在旁邊看着,即便稍微沾些也不妨事。”

“就是就是,你聽,大哥都這麽說了!”胭虎如同得了天籁,喜得見牙不見眼,“他的話再錯不了的!好姐姐,親姐姐,你就讓我吃一口吧!”

不管是小時候聽過的話本子,還是在青山鎮過活那段時日,胭虎腦中早已深深種下一個念想:

是男人就要吃最烈的酒!

尤其如今他也跟着大哥出來闖蕩,既然是江湖人,怎能不碰酒呢?

之前徐二哥都說過了,他像自己這麽小的時候早就練就了千杯不倒的好酒量,偏偏自己竟然連酒是什麽味兒的都不知道,當真丢人。

胭脂就有些猶豫。

見她還不松口,胭虎又去拽趙恒的胳膊,“大哥,大哥,你再幫我說合說合,我姐還是聽你的的。”

“這可是沒道理的話,”趙恒失笑,先飛快的瞧了胭脂一眼,見她并未生氣,這才繼續道:“我不過是你結義大哥,妹子才是你嫡親姐姐,常言道,長姐如母,你自然是該聽她的。若是她不依,我也是沒法子的。”

話未說完,胭虎就蔫兒了,好似一只被搶了肉骨頭的大狗,垂頭喪氣。

趙恒忍笑,又看了看胭脂,嘆了口氣,拍了拍他尚顯稚嫩的肩膀,“罷了,你姐姐總不會害你,且等幾年吧。”

“罷了罷了,”胭脂哭笑不得道:“大哥你莫要同他一唱一和的,反倒越發勾着他了。”

趙恒一挑眉,抱着胳膊不言語,一副與我無關,妹子你可千萬別冤枉好人的模樣。

見胭虎依舊滿臉渴望,胭脂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狠命往他腦門上戳了一指頭,“你沒吃過,只許一杯,再不能多了!”

好容易撈着點兒鮮活氣兒,且由他去吧。左右幾位大哥都在,能出什麽茬子?

胭虎一聽頓時喜上眉梢,“謝謝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小沒良心的,”胭脂笑罵道,“合着給你酒吃就是好姐姐,若是一味壓着不給,回頭指不定就成了什麽夜叉呢!”

三人說說笑笑,先去書肆買了一刀紙,又轉頭去布莊花二百錢買了本地最負盛名的精棉布和幾色棉線,這才去酒肆買酒。

到底是地方特産,胭脂雖然對女紅不甚精通,可也能摸出這夏霖府本地産的精棉布果然遠較其他産地的厚實精密、柔和細膩,且價格也并不貴。

既然喊趙恒和徐峰兩人一聲兄長,自己總不能白當了這個妹子。眼見天氣漸寒,也該加衣裳了,她就想着給這兩人連同自己姐弟做一身棉服。兩匹青色的,一匹白色的,一匹黑色,外加一匹淡櫻色也就夠了。

酒肆倒是頭一回來,聽小二報了一回名目就頭昏眼花的,胭脂只好問趙恒的意見,買了兩壇玉貝春,額外還有半個煮得稀爛的豬頭、一條紅焖羊腿、一條大鮮魚、兩只肥雞和幾樣時鮮菜蔬,這麽多吃喝東西下來也不過花了一貫來錢,還不到一兩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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