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因兄長和胭虎都走了,盧嬌一來不大敢挑釁趙恒,二來與郭賽不睦,剩下的夥計們又都全然不是她的對手,難得安靜下來。
胭脂見她有些怏怏的,半點沒有素日神采飛揚的勁兒,就有意拉着她看自己做水粉,盧嬌有了事情分散精力,果然活泛許多。
如今都十二月了,許多店家和百姓都已忙着準備年貨,她須得快些趕制出來,不然就錯過商機了。
廚房的小翠兒、小雀兒、石頭三個小家夥每日閑時都來幫忙,他們都是打小做活做慣了的,手腳十分麻利,當真叫胭脂省心不少。
因胭脂給錢痛快,為人又溫柔和氣,小翠兒他們的家人也都十分感激,每每家去便要千叮咛萬囑咐,不許他們偷奸耍滑。幾個小的來了之後越發不敢怠慢,偶爾臨時沒有活兒分派,就争先恐後的搶着幫胭脂打掃屋子,半刻也不肯閑下來。
盧嬌力氣大,又閑的難受,就主動攬過擀胭脂膏子等乏味又累人的活計。
一開始胭脂還不大好意思,畢竟她的本意只是想叫盧嬌打發下時間,誰成想,如今旁人把差不多的活兒都做了,自己反倒成了甩手掌櫃。
盧嬌連連擺手,“沒事兒你就歇着呗,這又值什麽?再說,往後我的一應胭脂水粉可都指望你哩,正好趁這會兒好生巴結。”
說的衆人都笑了。
她這樣堅持,胭脂倒不好繼續争搶,笑道:“便是你不幹活,難不成我就不給了麽?”
盧嬌一撇嘴,“你自然是肯給的,只是我卻不敢要。”
跟着妹子出去之前,她哪裏知道那手脂竟會如此之貴?簡直燙手!若是真的什麽忙都不幫,她也實在不敢收了。
這一次的厣片品質不錯,又都是處理好了的,小翠兒幾人用心磨了細粉,胭脂做了足足六瓶香油,能用好久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她都是白日請人幫忙,關鍵的步驟晚上自己弄。
香油瓶子還是像之前那樣,一個埋在地下,一個倒立在上頭,緩緩滴落,周圍一刻不停的擺着火盆。
考慮到男人們,胭脂還特意做了兩瓶沒香料的,回頭可以多多的做些原色無味凝露珠唇脂和手脂、面脂。她還抽空去問了張掌櫃的,對方一聽她竟然還會做油胭脂,又看了她帶去的自己用過的大半瓶,當場兩眼放光,一疊聲的催她做。
“好姑娘,你可真是我的福星!當真是市面上缺什麽恁老人家偏送什麽!且等着吧,這油胭脂一出來,保管比手脂還好賣呢,你可得好生保養,不然回頭數銀子都要累壞了!”
張掌櫃只是香粉宅下頭一間鋪子的掌櫃,與其他同行也是競争之勢,如今胭脂主動給她遞了這條線,不用想都知道今年進賬頭名狀元必然是她手裏這間鋪子!屆時老爺子高興,她的好處可就多了去了,沒準兒還會再給她一間管着呢。
胭脂被她逗得不行,也是幹勁滿滿,越發精神了。
衆人忙了一回,胭脂給三個小的用紅紙各自包了五十個大錢,又自掏腰包買了幾樣茶點果子大家一塊吃。
小翠兒等人正撫摸着嶄新的紅封無限歡喜,擡頭見桌上擺的俱都是外頭時興的金絲卷、菊花餅、糖油果子、豬油棗糕等點心,油亮亮香噴噴,都本能的吞咽口水,卻不見動彈。
胭脂催了一回,三個小的面面相觑,最後還是年紀最大的小翠兒上前道:“江姐姐,您如今只叫我們在這暖烘烘的屋子裏做點兒零碎小活兒就給五十個大錢,已經寬厚的很了,我們又如何好再吃着?”
他們家境雖然不好,也大約知道外頭這些果子都貴得很,眼前擺的這些少說也得幾十個大錢。江姑娘為人寬和,來她這裏做活又暖又香,也不必沾冷水,當真比家去躺着還舒坦,他們又怎麽能得寸進尺?
才七/八歲的孩子,若是放在富貴人家,只怕還是拉着爹娘撒嬌的,可這些孩子卻都已經早早的通了人情世故。
胭脂看見他們就想起來自己小時候,難免多照顧些,便拉着他們笑道:“可是江姐姐自己想吃呀,你們陪我吃好不好?”
小翠兒幾個對視一眼,倒是有些歡喜。到底是孩子呢,哪裏能分辨出許多話裏話外的意思?
就見石頭吞了下口水,搓着衣角怯怯的問:“姐姐,我,我能不能拿回家去吃?”
胭脂怔了下,“可是有什麽急事要先走?”
“不是!”石頭一張黑黃的小臉兒都微微漲紅,憋了半天都沒憋出來,最終還是小雀兒替他講了。
“江姐姐我知道,石頭家裏有個生病的娘和一個姐姐,他是想拿給她們吃的。”
胭脂看着石頭垂下去的小腦袋,一顆心都好像被泡在醋水中,酸的發疼。
“你還有個姐姐?今年多大了?你爹呢?”
石頭吸了吸鼻子,小聲道:“比我大一歲,我,我爹早年欠了賭債給人打死了,帳倒是一筆勾銷,可,娘被打了幾下,又生氣,也病了,姐姐要在家裏照顧,我就出來做活了。”
不光胭脂,就是盧嬌也是頭一回聽說,半晌無言。
良久,胭脂嘆了口氣,問道:“你娘的病如何了?可看大夫了?”
這麽點兒大的孩子出來做活,能掙幾個錢?急也急死了。
石頭眼睛裏就滴下淚來,小聲啜泣道:“看過一回,可是,可是太貴了,我們吃不起藥。”
早前他跟姐姐去請過大夫,只是幾個名醫一聽他們住的地方就不愛去,後來胡亂找了個大夫,開的也淨是人參鹿茸等,靠不靠譜且不說,他們卻哪裏吃得起?只好從街上抓個赤腳大夫,随意弄了些藥沫子,雖然沒吃死,可卻不見起色。近來天氣漸寒,又下了雪,濕寒難當,病就更重了。
盧嬌忍不住道:“如何不跟我們講?”
以趙恒為首的镖局衆人素來仗義疏財、樂善好施,镖局好些人偶然有什麽事不湊手了,但凡問明白事出有因,哪裏有不幫忙的時候?
石頭就忍不住哭起來,“我,我好容易才找到這個地方做活,娘也不許我胡亂往外說,生怕人家嫌晦氣……”
胭脂和盧嬌雙雙嘆氣,對視一眼後胭脂先包了些點心,盧嬌就去抓了披風,“罷了,你這就帶路,我們同你去瞧瞧。”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難不成都悄沒聲的等死麽?”胭脂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取了帕子給他擦臉,柔聲安慰道:“快別哭了。”
前兒才下了大雪還沒化幹淨呢,這天寒地凍的,只剩兩個孤兒寡母在家如何過活?
石頭一聽,越發淚如雨下,連忙跪下咚咚咚磕頭,幾下就破了油皮,胭脂看的越發酸澀。
胭脂先打發小翠兒和小雀兒回去,自己帶着石頭和盧嬌一同出門。
兩人跟着步行了小半個時辰,幾乎橫跨整個沂源府,腿都走酸了,這才到了一片歪斜破舊的住宅區,石頭指了指裏面,有些不安地說:“就是裏面了,有些髒,要不,要不姐姐你們就別進去了吧。”
這裏住的都是窮人,不光房屋破敗,就連官府也不大顧及,時常有人打架鬥毆,亂的厲害。也就是新任知府徐大人來了之後,從上到下發狠心整治了一回,這才多少能看了,不然這會兒地上還積水呢。
石頭娘仨兒住在一處年久失修的破房子裏,屋子裏亂糟糟的,放眼望去沒有一件完整的家具,地上還擺着幾個破碗爛盆,估計是雨雪天接房頂上漏下來的水的。
昏暗的屋內浮動着濃烈的藥味兒,以及長久沒開窗通風的憋悶,一個跟石頭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怯生生站着,手裏還端着個烏漆嘛黑的碗,“你們找誰?”
按理說,女孩子發育總是早些的,同齡女孩兒看上去要比男孩兒大許多,可這小姑娘瞧着竟反而比弟弟石頭還要更加幹瘦矮小些。
她穿着件灰突突看不清本色的破褂子,上面打了許多補丁,好像挂在身上一樣空蕩蕩的。頭發亂糟糟的,胡亂綁在一起,瘦削的臉頰完全凹陷下去,顯得一雙眼睛更大了。
石頭就過去拉着她的手說:“姐姐,這是镖局裏兩個好心的姐姐,這是四當家,這是江姐姐,她們聽說娘病了,過來瞧瞧,看,還,還送了我點心呢!你跟娘快吃。”
女孩兒有點無措,忙行了禮,又要道謝,卻聽炕上咳了一聲,一個實在分不清究竟多大年紀的女人費力爬了起來,就要磕頭。
“石頭不懂事,叫兩位姑娘費心了,他是個老實孩子,什麽也肯幹的。求,求四當家的千萬別攆了他,我,我給兩位姑娘磕頭了!”
她已是不中用的了,男人又死了,也沒個着落。聽說那中定镖局十分仗義,若是兒子能留在那裏,就連女兒日後也算有個指望,自己死了也能瞑目。
分明已經是反複叮囑過了的,誰成想這傻小子竟還是露了口風,這可如何是好?
盧嬌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按住,又皺着眉頭打量四周,果斷道:“這哪裏是養病的地方?又冷又潮,竟沒生火的麽?便是好人都能凍壞了。”
蓮花咬了咬嘴唇,眼圈紅紅,小聲道:“炭火貴得很,柴火只在城外有,我,我要照顧娘,還有洗衣做飯,背不得許多……”
胭脂過去捏了捏她滿是骨頭的小手,只覺涼的好似一塊冰坨,真真兒叫人心疼。
這屋子是住不得了,說不得得叫人來修整,還需請個大夫,也不知自己的錢夠不夠……
她正想着,卻聽盧嬌道:“還遲疑什麽,石頭,趕緊帶你姐姐收拾東西,我這就去叫人,咱們這就搬家。”
明白她的意思之後,胭脂微微吃了一驚,“能行嗎?”
“這有什麽?”盧嬌回答的沒有半分勉強,“即便我不說,大當家知道了也必然是這麽做的。他早年出門在外,着實做了不少善事,不然你以為現如今外院那十來個半大小子和家眷都是哪裏來的?”
左右一個也是趕,一群也是放,镖局也是一年賽一年忙碌,這些孩子去了也不算白養閑人,故而幾位當家的都有往镖局帶人的習慣。
果然,稍後趙恒聽說之後,非但沒怪盧嬌自作主張,反而直說是自己疏忽了,又叫人将石頭娘兒幾個安排到外院住下,還打發人去請了大夫。
石頭和蓮花千恩萬謝,哭的淚人似的,胭脂安慰了一回,又去拿了自己的一套被褥過來應付。
正如盧嬌所言,镖局外院多有似石頭一家這般被幾位當家帶回來過活的窮苦人,此時都過來幫忙,也有拿衣裳的,也有送幹糧的,還有幫着收拾的,不多時就弄的妥妥當當。
石頭娘還掙紮着要道謝,直說菩薩顯靈,結果卻因太過激動反而暈厥過去,又是一片兵荒馬亂。
因還沒做飯,廚房那邊的劉大娘聞言也送了壺熱水過來,跟着唏噓不已。
大夫看過,說本沒什麽大礙,只是當初染了風寒沒養好,如今落下病根,又郁結于心,這才起不來床。若是想好,只得好生養着,也不許動氣、勞累。
臨走之前,大夫又給開了方子,卻都是常見藥品,并沒有什麽名貴的人參鹿茸,可知之前石頭險些給人騙了。
送大夫走的時候,胭脂才注意到斜對面一個屋子房門緊閉,外頭晾着幾件花哨衣裳,在衆人都出來幫忙的情況下尤為突出。
劉大娘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就撇了撇嘴,不過馬上就十分高興的說:“大當家的親自發話了,叫她這幾日就搬出去呢。”
“誰?”胭脂一愣,沒回過神來。
“就是那個胡九娘呗,”劉大娘很有些不屑的道:“她分明有手有腳,也不正經做活,每日混的那樣嬌嬌弱弱的,只往大當家眼前湊,惹得大當家都不愛往這頭來同大家說話了。她還不樂意,想繼續賴着哩,只大當家說了,如今她身子也養好了,又不是正經镖局的人,老這麽待着也不是個事兒,傳出去也不大像,還叫老徐頭幫忙物色房子了哩!”
趙恒要趕胡九娘走?
胭脂還沒開口,不知什麽時候湊過來的盧嬌卻嗤笑起來,“早該走了!之前大當家就說過一回,我們也催過,偏她百般借口,如今眼瞧着大當家終于是下定決心了。”
之前胡九娘身子不大好,他們也不好拖死狗似的将人丢到大街上,不然萬一有個什麽好歹,反倒是連累了镖局名聲。後頭镖局事務繁忙,趙恒更是天南海北的跑,越發騰不出空來,事情便拖到現在。
頓了下又問:“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沒聽到風聲?”
劉大娘就笑,“四當家您終日同江姑娘在一處,也不愛出門,哪裏能知道?也就才昨兒的事兒,有小丫頭去前頭送飯,這才隐約聽了幾耳朵。”
盧嬌點點頭,“就是這理兒,我們這兒也不是客棧,她即不是镖局裏誰的親戚,也不是這裏正經幹活的,難不成還打算留一輩子麽?”
劉大娘也稱是。
胭脂就多問了一嘴,“不是說她沒有什麽親眷麽?這天寒地凍的,可去哪裏呢?”
“知道你心腸軟,可別爛好心,”盧嬌瞪了她一眼,“她又有銀子傍身,也彈得好琵琶,難不成不能出去租房子?便是教授樂理,一月幾兩銀子,也夠過活的了。”
新帝登基之後,大慶朝許多原本被擱置的營生紛紛重出江湖,像什麽曲藝舞蹈的都備受推崇,不少混出名堂的器樂舞蹈大家都十分受追捧,随便去哪個宴會演奏一回就上百的銀子,便是不愛喧鬧,自己挑幾個學生教導,日子也都十分滋潤。故而盧嬌才有這話。
因香油還有兩日才算大功告成,當晚胭脂就連夜趕了幾套簡單的衣裳,次日一早給石頭家裏送了去。
這屋子雖然只是一間,可好歹生着火炕,暖和幹燥,又收拾的整齊,蓮花娘兒倆只安心睡了一覺就瞧着面色紅潤不少。
見胭脂來了,正漿洗衣裳的蓮花忙起身迎接,又要去倒水,“江姐姐好,如今只有白水,姐姐将就着喝些吧。”
胭脂道了謝,叫她不必忙,又拿出包袱道:“我做了幾件衣裳,雖針線不大好,你們且将就着穿,好歹禦寒。”
蓮花娘就道:“您幾位都是我們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已做了那許多事,又送這送那,這等大恩我們就是來生當牛做馬都還不完啊,哪裏還能再要姑娘您破費。”
昨兒廚房那邊就發話了,說可以叫蓮花空閑裏幫着幹點活,也有一天三餐可吃,娘兒倆都覺得有了盼頭。
“大娘千萬別這麽說,”胭脂就道:“誰還沒有個難時候呢?都搭把手也就過去了,便是我與弟弟,也着實受了別人不少大恩。衣裳說來也不過幾尺布,不值什麽。”
三人好一番推來讓去,胭脂只說衣裳是照着蓮花和石頭他們的身材裁剪的,便是他們不要也沒處送,蓮花娘這才收了,只是不免又掉了許多眼淚,還叫蓮花磕頭。
胭脂正扶蓮花起來,趙恒就過來了,兩人看見對方後俱是一愣,随即才打了招呼。
趙恒到底是男人,男女有別,進屋之後壓根兒沒坐下,略安撫了幾句話之後就走了,胭脂也順勢告辭,兩人一起往後院走。
“倒是虧得你與四妹心思細膩,我竟沒發覺。”趙恒就有些自責的說。
“大哥管着偌大一個镖局,千頭萬緒的,上下又這麽多人,哪裏就能面面俱到呢?再說了,镖局內外人員衆多,各司其職,大哥你須得縱覽全局,大事做的好了才有餘力去照顧弱小不是?若一味掙紮細枝末節,那麽大事誰去做呢?反倒是本末倒置了。”胭脂勸慰道:“我聽四姐說,這院中多有大哥帶回來的人,真是叫人欽佩。”
趙恒比她高了許多,從這個角度看下去但見濃密的睫毛下一雙剪水秋眸澄澈萬分,清亮亮的倒映着自己的臉,亮的叫他不自覺擡了嘴角。
類似的話聽過不少,可卻從未像現在這樣舒坦。
“對了,”兩人走了一段,過到二院的時候,胭脂才想起來問,“聽說那位胡姑娘要搬出去住了?”
趙恒微微蹙眉,“可是誰去你跟前說什麽閑話了不曾?”
胭脂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并不曾。大哥為何這樣問?”
趙恒這才放了心,“無事,她本非我镖局的人,原先搬進來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都好了,自然是該出去的。況且她一個姑娘家,無緣無故待在镖局也不是個事兒。”
胭脂低低的嗯了聲,心情有點複雜。
這個世道,一個單身的美貌女子出去,總是艱難些的。況且之前胡九娘樂妓出身,保不齊就有那眼皮子淺的浪蕩子尋釁滋事。
然那到底是旁人的事,她自己也不過是寄人籬下,況且趙恒說的也不無道理……
見胭脂似乎忽然帶了點憂愁,趙恒鬼使神差的說了句,“你是不同的。”
“嗯?”沉浸在自己思緒的胭脂一時沒聽清,有些茫然的問道:“大哥,你方才說什麽?”
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姑娘,平時眼睛裏總是閃着叫人無法忽視的光芒,溫柔又倔強,好似大雪覆蓋下的青松,哪怕一時半刻被壓彎了腰,可她卻從不曾退卻,終有一日會自己彈起。
然而現在,她的思緒似乎還不曾完全收回來,兩只眼內帶着顯而易見的飄忽,竟有幾分出人意料的可愛。
趙恒就覺得自己胸膛裏又熱又跳,耳根似乎也熱辣辣的燙起來,“沒什麽。”
說什麽?才剛那話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有些孟浪了,可若江姑娘不是外人,是什麽?內人麽?!
只這麽一想,趙恒那顆從不思考兒女私情的腦袋裏就嗡的一聲轟然炸開,好似去年除夕之夜沂源府街頭放的巨大煙花一樣,叫他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有些個飄飄然了。
當晚,從來都是威風凜凜的趙大當家難得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