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次日趙恒起的格外早,天剛蒙蒙亮就去了演武場打拳,等盧嬌出來時他臉上的汗都順着淌下來了。
“大哥今兒這般勤勉!”盧嬌穿了一身銀紅色短打,頭發照樣吊在腦後,說不出的英姿飒爽。
趙恒也不說話,只伸手示意她下場。盧嬌早就心癢難耐,也不推辭,兩人登時打作一團,但見你來我往拳腳亂飛,令人眼花缭亂。
日頭漸漸升高,陸續有人出來,演武場外圍慢慢成了個人圈兒。好些人都停住腳步用心揣摩,私下比劃,時不時鼓掌喝彩,十分熱鬧。
因是切磋,趙恒也不使全力,只是套招,眨眼功夫上天入地過了百來招。盧嬌久攻不下也覺得無趣,更漸覺體力不支,嬌喝一聲跳出戰圈,爽快的抱拳認輸。
“多謝大當家指點。”
總算松快了筋骨,趙恒也覺得暢快不少,又親自上手指點一回,盧嬌就覺得好些先前想不通的地方都迎刃而解,越發歡喜。
旁邊有人遞了手巾,趙恒一邊擦汗,一邊若無其事的問道:“你不總同江姑娘一處玩耍麽?怎的今兒倒有空過來了?”
“大哥是在說我懶惰了麽?”盧嬌笑道:“輕容昨兒纏着我教了幾招防身術,一口氣練的狠了,今兒早上就說渾身酸疼的厲害,自然是練不來了的,便在房裏讀幾本書。我哪裏坐得住?”
“可是傷着筋骨了?”趙恒忙問道。
“那倒沒有,”盧嬌擺擺手,“要練武的話她年紀有些大了,昨兒又拉了拉筋,哪裏會不疼?休息兩天就好了。”
趙恒這才不吭聲了。
又有人陸續下場,盧嬌打不過趙恒,卻不怕這些人,當下提起精神鬥了幾回,沒人能在她槍下撐過七十招,不多會兒就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一個小子抱着被打腫了的胳膊腿兒哼唧,“四當家功夫越發長進了,回頭俺又得挨罵。”
盧嬌只覺得莫名其妙,舉槍指着他笑罵道:“你這厮好生奇怪,我長進了,卻與你何幹?你又挨得哪門子罵?”
那小子一骨碌爬起來,理直氣壯道:“俺說好了今兒給婆娘扯布做衣裳的,這會兒受了傷,哪裏還動彈得了?動彈不了就沒法兒上街,不上街就買不了布,婆娘自然要罵人的。”
衆人哄然大笑,盧嬌也笑個不停,一腳踢在他屁股上,“滾蛋,分明是自己偷懶,偏要賴在我頭上,快滾!”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趙恒聽了這話就暗中記在心裏,稍後各自開練,他挨個指點,到了那小子跟前時就道:“平日裏也常給弟妹買東西麽?”
大當家平日忙得很,很少親自下場,那小子又驚又喜,忙道:“哪裏當得起大當家一聲弟妹?也是常買的。”
趙恒正等着他下面的話,哪知對方見大當家這般和氣,早已高興壞了,又不敢多說,只睜着兩只眼睛巴巴兒的瞧。
趙恒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倒是個有擔當的,弟妹必然是喜歡的。”
“哪裏能不喜歡!”那小子越發樂瘋了,膽子也漸漸大起來,“女人麽,不就是愛些個胭脂水粉衣裳首飾的?”
胭脂水粉衣裳首飾?
趙大當家開始非常認真的琢磨起來。
胭脂水粉之類,她自己會做,聽四妹說外頭賣的大約甚少能出其右。首飾……現在送似乎太打眼了些。
于是大當家早飯沒吃就上街去了。
作為一個江湖镖客,趙恒來沂源府之後就沒進過布莊,走在半路上才後知後覺的有點茫然。
他去了該買什麽?還不知道人家姑娘喜歡什麽顏色呢!
沂源府規模最大、字號最老的布莊叫錦繡,這會兒才剛開門,幾個小夥計正在麻利的擦門抹桌,掌櫃的微眯着眼睛翻着賬本,将三面牆上擺着的各色綢緞布匹一一比對。
然後下一刻,剛升起來的太陽光就被擋了一半,店內瞬間昏暗下來,上到掌櫃的下到夥計齊齊擡頭。
但見門口立着個身高八尺有餘的大漢,眉目深刻,相貌堂堂,端的是一副威風凜凜的好身板好氣勢,然而……就是不像正經逛店的!
但凡大店的掌櫃眼睛都毒,他見趙恒氣勢非凡,也不知是不是同行請來砸場子的,哪裏還敢怠慢?忙放下賬本,笑容可掬的上前來,“您裏面請,想要點什麽?自己穿還是送人?绫羅綢緞絹帛棉麻,小店樣樣都有,只有您說不到的,斷然沒有您買不到的。”
說着,又叫人上茶。
幸虧店裏沒人,這倒讓趙恒暗暗松了口氣。
他道了謝,坐下之後一擡頭看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琳琅滿目,頓時就有些頭皮發麻。
老天爺,這可比他當年十八般兵器輪着練,二十九套兵法挨着學還吓人。
掌櫃的親自過來招待,可等了半天,見這位客人只是垂着一雙異于常人的眸子面無表情的吃茶,一應喜怒哀樂都瞧不出來,心中越發沒底,只得繼續賠笑問道:“不知貴客是要自己穿,還是送人?本店不光有布料,樓上也有成衣,若是尺寸不對,立馬兒也能改了。”
說着,還沖夥計使眼色,預備見勢不妙就趕緊喊後頭的護院打手,或是幹脆跑到大街上喊衙役。
每年年底都會有好些稀奇古怪的關外來客,這些人大多性情古怪,脾氣爆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叫人防不勝防。不過聽說那些人常往客棧、酒肆、皮貨店乃至賭坊去,怎的今年換了路子,專門往布莊來?這是欺他們軟柿子好捏麽?
好在這位奇怪的客人總算開口了。
“勞煩掌櫃的,我想買些個好料子送給,送給年輕姑娘。”
哦!掌櫃的總算長長的松了口氣。
成,知道買料子送給姑娘就成,這樣的人好歹還要點臉面,輕易不會一言不合就砸店。
“不知那姑娘芳齡幾何?性情如何?平素喜好穿什麽衣裳?”
趙恒愣了下,努力回憶了下,老老實實的回答說:“十五,性情溫柔有主見,膽大心細,容貌甚美,是個獨一無二的好女子,穿什麽都好看。”說到最後,他的眼神也不自覺跟着柔和了。
年紀五旬的掌櫃的只覺得有點牙酸,點點頭,對幾個小夥計吩咐了幾句,“客官先裏面請,本店近來到了好些上等料子,不如您慢慢選。”
這人這副模樣,大馬金刀的坐在店門口怪吓人的,等會兒哪兒還有客人敢進來?
不多時,趙恒眼前就擺滿了各色布料,五光十色璀璨奪目。
掌櫃的也看出他不精于此道,站在一邊不厭其煩的講解,趙恒就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中途制止道:“勞煩掌櫃的幫忙挑幾樣吧。”
頓了頓又補充道:“那姑娘知書達理,落落大方,也不愛張揚,十分清新雅致。”
做買賣的最愛與這種人打交道,掌櫃答應的爽快,張口就來,“好咧!客官您看,這塊鵝黃緞子多麽柔軟細膩,如今天冷,正好貼身穿,一樣的還有粉色和雨過天晴,正是年輕姑娘們的心頭好。還有那水紅流光錦,若有似無,大雪紅梅最好看。您說這個?那是羽紗,做鬥篷甚美!若是不耐煩素色,還有提花織錦、精繡等等,又分蘇繡、粵繡、蜀繡等等……”
他說一句,趙恒就順着在腦海中想一場,最後聽得頭昏眼花,覺得對方說的哪句話都有道理,稀裏糊塗的付了錢,等被笑容可掬的掌櫃送出來時,左右手都提了個大包袱,錢袋子也癟了一半。
壞了,買多了!
回到镖局後,趙恒對着那兩個巨大的包袱陷入沉思,腦袋裏亂成一團麻。
他從未這樣在意過一個姑娘,越在意,也越小心翼翼,生怕哪裏做的不好了反而吓壞了對方。
他想讓對方高興,想看她笑,想的太多就有些束手束腳,手足無措。
這姑娘并非那等甘願被束縛的金絲雀,她有着極為出色的容貌,同時也有不輸男兒的堅韌內心。
她從未入過江湖,也頗嬌弱,可偏偏那樣堅韌果決,當斷則斷,幹脆利落的令人驚訝。
她身上好像一直有股勁兒,有團火,風吹不熄,水澆不滅……
妹子那樣的姑娘,哪裏會收這樣貴重的東西?
所以一開始,趙恒的本意是去買幾塊不大紮眼的布料,回頭混在采辦送進來的布匹內一塊送去,神不知鬼不覺。可現在?
镖局采辦買的布料俱是棉布,可他今兒買的十之八/九都是綢緞,這如何混的過去?只消一眼就露了痕跡。
買了東西,卻送不出去?這可如何是好?
趙大當家眨了眨眼,直覺遇到了有史以來頭一號難題。
正忙于賺錢的胭脂哪裏知道有人進退兩難?
香油已經有了,她光是将各色香料、藥材研磨、分秤就忙的不亦樂乎,根本顧不上其他的。
才剛夏霖府的杜掌櫃還托夥計送了封信來,一來問好,二來也是問能否勻些油胭脂過去賣。
之前胭脂給的那幾瓶不幾日就賣光了,因新奇好用,用過的還想用,沒用過的也想買,可一問之下竟沒了,這如何使得?還有人隔三差五就打發人來店裏問,只叫杜掌櫃頭大如鬥。
眼見着就要過年,各家各戶花起錢來都比平時痛快不少,端的是賺錢的好時機,可偏偏自家沒貨,這就要命了。
杜掌櫃等了許久都沒信兒,終究是忍不了,親自寫了書信一封,打發來沂源府采買香料的夥計捎着。
近來過得舒坦,要不是這封信,胭脂當真要忘了還有杜掌櫃這麽個人,看過信後不免心潮澎湃。
她并不怕不夠賣的,唯獨怕做了賣不出去,如今竟有人千裏迢迢特意來問,可不是好兆頭?
只是有個難題:因眼下沂源府的手脂都賣到一兩半一瓶,且張掌櫃的也說了,回頭油胭脂、甲油等物也須得與這個價格持平,那麽早前賣與杜掌櫃的價格自然也就不成了。
胭脂想了一回,也回了一封信說明情況。若是杜掌櫃接受這個價格,那麽以後少不得兩頭開賣,若是不同意,那也沒什麽要緊的,她還有張掌櫃這條路子呢。沂源府地大人多,身家巨富者不知凡幾,那些人往往一條不起眼的帕子、絡子就不知價值幾何,哪裏在乎這差的幾百文呢?
接下來兩日,胭脂又叫了小翠兒等人來幫忙,又是裝瓶又是貼簽子,忙的四腳朝天,恨不得覺都顧不得睡,緊趕慢趕的将那買的幾百個瓶子都裝滿了。
第三日早上,盧嬌過來找她,手裏拿着個小包袱,面色有些古怪。
“四姐來了?快坐,自己倒茶吃,且等我騰出手來與你說話。”
胭脂正埋頭記賬,也顧不上招呼,說了幾句話就複又埋下頭去奮筆疾書。
就見屋裏幾張桌案都整整齊齊擺滿了白瓷罐,放眼望去好不壯觀,盧嬌不由得笑了,“倒也氣派。”
除了瓷罐之外,還有百十個一寸見方的油紙包着的小塊,都安安靜靜摞在一起,很是顯眼。
“這是什麽?”
胭脂擡頭瞧了一眼,噗嗤一笑,又提筆蘸飽了墨汁,“來時我曾順手做過男人用的唇脂,叫凝露珠的,只可惜當時的香油都加了香料,便是虎子和二哥他們不在意,外頭人們未必不忌諱。故而這回我打從一開始就将香油做了兩份,如今也有沒味道的原色唇脂、手脂,等會兒一發送到香粉宅去。”
盧嬌過去低頭聞了聞,果然沒什麽味道,便由衷贊道:“果然細心。”
因胭脂成日家擺弄香料,屋子裏不必刻意熏香也十分好聞。
她又順勢在屋裏轉了圈,見好像不久前才剛做的書架上頭已經整整齊齊擺了十來本書,便随手抽了一本翻看,見封皮上寫的是《西南游記》,又看另一本是《詩經》,再看第三本卻是《竹林雜談》,随笑道:“你看的倒雜。”
胭脂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原也不是什麽規矩森嚴的詩書大家,家裏人并不如何約束,左右書房裏也沒什麽看不得的壞書,我閑來無事就翻看幾本,幾年下來,倒也記得七七/八八。”
所謂正經的書多是經史子集之類科舉的,外頭随處可見,本也沒什麽稀罕。反倒是這些偏門的所謂“雜書”,其中不乏字字珠玑者,也往往刊印發行甚少,一旦錯過後頭就買不到了,故而胭脂也先挑了市面上少有的默寫。
“這也沒什麽,”盧嬌翻開那《西南游記》,津津有味的讀了幾行,随口道:“雜書也未必真是雜書,便是那些大家,難不成就沒有衣冠禽獸了麽?寫的未必是好的。你只看天下的官吧,固然是有好官的,可那魚肉百姓屍位素餐之流也是比比皆是,可知這世上的事都不可一概而論。”
“四姐真知灼見,小妹佩服。”胭脂點頭笑道,“想來四姐看過的書比我多了去了,如今卻在這裏取笑我。”
“去你的,”盧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晃了晃手裏的書,“這個倒有些意思,以前我沒看過,能借來看看麽?保準不弄髒了。”
她确實讀過不少書,但大多是父親喜歡的兵書、手劄,這類雜記知道的并不多。
“這又何妨?”胭脂并不在意,“只管拿就是了,便是有什麽也不要緊,我再抄一本也就是了。”
這會兒她也記完了賬,站起來活動手腳,這才瞧見盧嬌帶進來的包袱,不由得好奇道:“你拿的這是什麽?”
此話一出,盧嬌的表情再次古怪起來,幹咳一聲才颠三倒四的說:“這,咳,這是前兒有個熟人送我的料子,她家原是做布匹生意的,路過此地便胡亂留了些,權當年禮。只是你也是知道我的,慣愛大紅大綠這些轟轟烈烈的,本就不大耐煩擺弄這些,卻哪裏穿的了?正巧你行李不多,便拿了幾塊清淡雅致的過來,多少應付一二。”
江湖人天南海北的闖,認識的人自然也多,胭脂不疑有他,只是笑着推辭,“這怎麽好?原是旁人送姐姐的,我如何能要?”
“她早就說了的,只任憑我處置,或是自穿或是送人都好,也比外頭胡亂買的便宜些。”盧嬌梗着脖子道,“你若不要,便是不拿我當姐姐了。”
說着,便好似丢紮手的刺猬似的将那包袱囫囵丢到胭脂懷裏。
胭脂就覺得她有哪裏怪怪的,可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只好滿臉疑惑的開了看,頓時就被晃花了眼。
裏頭一共五塊綢緞料子,鵝黃、藕粉是素面,還有一塊雲紋,一塊百花,一塊喜鵲登枝的,俱都光彩華美,落在手裏好似握着一汪沉甸甸的水,說不出的美妙。
她張了張嘴,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四姐,你那朋友想必出身豪富之家吧?”
來沂源府這些日子,她也去過兩回綢緞莊,類似的布料也見過,随便拿出一匹只怕就在五兩往上,尤其是這三樣花樣的,說不得要十來兩呢!
雖然這包袱裏只是一塊塊裁好了的,可林林總總加起來恐怕也得十幾兩銀子!
咦,話說回來,有錢人家送年禮也不按匹的麽?
盧嬌也有些失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胡亂點頭道:“那是,他,不是,她家裏是積年做買賣的,好生有錢!區區幾十上百兩哪裏放在眼裏!所以你也不必在意,只管收了也就是了。”
娘咧,大當家也怪費勁的。
胭脂就有些忐忑,“我也不大缺衣裳穿,哪裏好要這樣多?”
盧嬌憋得夠嗆,偏偏有苦說不出,心道要是這點事都辦不成,回頭我哪裏還有臉向大當家讨教?
胭脂死活不肯白要,當場包了一整套手脂等送與盧嬌,又要把那本《西南游記》給了她,這才罷了,只一顆心還是跳得厲害。
來沂源府果然是對了,天下有錢人果然這樣多!
稍後,胭脂小心翼翼的将那幾塊料子收好,準備好生畫個稿子,不然這等好料子弄壞了可惜。
盧嬌好容易松了口氣,等她收拾好了又一起去香粉宅送貨。
越靠近年關越熱鬧,街上行人就多了好些,不光有本地百姓,還有好些過來大肆采買年貨的外來人口,穿着打扮各異,一張嘴南腔北調十分有趣。
老遠就見香粉宅外頭停了幾輛車轎,上綴璎珞流蘇,都甚是講究,立在一旁的小厮穿着打扮也不俗,規矩的很,想來是哪些富貴人家的。
胭脂和盧嬌進去的時候,裏間已坐了六七位貴婦,都是披金戴銀的,這會兒茶果也顧不上吃,正甩着手帕子,七嘴八舌的追着張掌櫃的問:
“掌櫃的,今兒這是第幾日了?怎的還沒有麽?”
“買賣不是這樣做的!胃口也不是這麽吊的!若一味哄騙,往後我們也就不來了。”
“正是這個理兒,我可是聽說了,前兒高夫人才打發人過來拿了瓶手脂,如何就沒了?”
“我們自然是不比高大人的寶眷,哼哼。”
“可不是?五日前我打發小丫頭來問,你信誓旦旦的說什麽不出幾日就有,又有什麽叫油胭脂的,吹得天花亂墜,可如今倒好,莫說油胭脂,我連個油瓶兒的影兒都沒瞧見!”
一水兒的官太太,攀比的就是吃穿用度,前幾日有人忽然發現高夫人尤其愛顯擺自己的手,她們瞧了之後發現果然又白又嫩又細又滑,難得竟沒有一點兒藥油味兒,便都動了心思。
且不說如今市面上的手脂原本算作是藥品,不用吧,肌膚受不住;用了吧,走到哪兒都容易被人當成是病秧子藥罐子!
尤其是一群人湊到一處時,因方子不同,藥材有別,有的苦有的酸,還有的幹脆帶點兒若有似無的臭味兒,不得不多多的撒些香粉香露遮掩,多種味道混雜在一處,當真銷魂的緊。
她們都是不缺錢的,既然有又香又好用的上等手脂,誰還願意用那臭烘烘的呢?故而再看原先那些藥鋪裏出來的手脂、手膏子,難免有些瞧不大上了。
這些人素日裏都是體面慣了的,哪裏甘于人後?一傳十十傳百,不光官宦圈子,有些消息靈通的富商家裏也聽到風聲,就都打發人來香粉宅買。
有人買回去就迫不及待的用了,見果然效力出衆,不免叫人再買第二回 。因胭脂那次送來的本就不多,一來二去的,晚來的富家太太們就撲了個空,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周圍的人炫耀,自然不樂意。
張掌櫃這幾日着實焦頭爛額,又因約定日子沒到,也不好上門催,只好陪着笑臉敷衍。
正一籌莫展之際,一擡頭,眼前站的可不就是救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