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青年微笑，眸色翠綠瑩然，“什麽樣的治療？”
“我陷入了某種幻覺之中，哪怕在切斷神經連接之後也無法擺脫……”
……
傑西卡發出消息後等了又等，半天也沒有回複。
不會是被拉黑了吧？
想到自己其實已經這麽做了，傑西卡不禁有點心虛。下意識地又确認了一遍信息的發送狀态，并沒有被退回。
應該是沒問題的。
[我是傑西卡。還記得我嗎？]
不過是分開了半年左右，不至于就這樣被遺忘了吧？
除非她真像樂園人類們私下議論的那樣，是個标準的樂園住民，記憶比金魚長不了多少。
一想到這裏，傑西卡又開始坐立不安，她不喜歡這種無人理會的狀态。于是不受控制地，她給那個她曾經發誓一輩子都不會再聯系的家夥發去了第三條信息：
[有緊急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金魚的記憶據說只有6秒左右0.0
☆、真實的歷史
大概是信息轟炸真的起到了效果。
這一次傑西卡并沒有等太久，一封帶着黃金薔薇戳的信息郵件就飛入了光屏。她連忙點開。裏面的內容只有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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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高興你還活着。]
嘲諷之意顯而易見。
傑西卡卻不甚在意，連忙回複：
[你還好嗎？我親愛的小碧池（飛吻）]
[誰是你親愛的？]幾乎是剛剛發出去，就立刻收到了激烈的回複。
[不啰嗦，你那裏有《魔法少女》十周年限量手辦吧？]
[怎麽？]
對面也不直接回答，反倒是抛出一個問題。傑西卡幾乎可以想見那家夥眼睛瞪得溜圓，一臉警惕地望着光屏的模樣。
[我本來是有的，但今天出了點意外，我的那個碎了……所以如果你有的話，我可以用十周年的紀念精裝魔盒同你換，哦如果還是不行，我可以把預約的開幕慶典排隊位次讓給你！拜托了！親愛的！]
傑西卡手下不停打完就立刻發了出去，唯恐自己多看一眼就會心痛得立即返回。
而對面很快就給出了回複：
[第一，我們還在絕交中；第二，我這裏根本就沒有手辦，哪怕有也不會給你；第三，再喊我一句親愛的就拉黑。總而言之你死了這條心吧。]
[拜托！十三，世界上最偉大的十三，最聰明的十三，美麗無匹又強大的十三！這是我唯一的心願，如果你願意幫我實現的話，我會愛你一輩子！]
[滾。]
[求！]
然而這次發過去，傑西卡等了又等也沒收到回複。
——居然裝死！
傑西卡咬牙，決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求都已經求了，索性直接殺上門飛撲在她面前好了。
……
拉茲發現，從治療中心出來之後，十三的樣子一直不太對勁。雖然她的身體已經修複完整，看起來甚至比以前更加清晰精致，但神情總是恹恹的，仿佛遭受了什麽重大打擊般，帶着他進行節點跳躍返回的時候，也不像之前那樣在他耳旁用聽不懂的語言說個沒完。
——看來收獲最好的朋友并不是件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對自己的一廂情願，拉茲只能報以苦笑。
做人不能太貪心。
他告訴自己。真要說起來，他已經成為了十三的朋友，并且至少在她嘴裏是“最好的”，那麽或許就意味着他比其他人都離十三更近一些吧？雖然在他們接觸的這段時間裏，他幾乎沒有看到過十三出門拜訪朋友，也不曾見人上門拜訪她……
想到這裏他的手不由握得緊了些。在帶着他跳躍的過程當中，十三并非保持人形，而是化作原始數據流的形态以方便傳送。根據他先前閑暇時的搜索結果，這樣的形态有利于分擔跳躍時的數據傳輸速率，為他減輕節點跳躍的負擔。
現在的十三看起來更接近不久前他在黑暗中見到的樣子，就像是一團如有實質的光，溫柔地包裹着他，真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抱着海綿蛋糕一般，不，應該是被香甜的蛋糕擁抱着……。
想到這裏拉茲不由閉上了眼，只敢暗暗祈禱這樣的傳輸能久一些，雖然有些對不起十三，但他卻無法抑制這樣的奢望。
而懷抱着他的十三顯然對少年這樣複雜而微妙的心态毫無所覺。她結束跳躍回到私人地圖的剎那，立刻一頭紮進了屋子開始翻箱倒櫃。
說是翻箱倒櫃其實并不準确。因為從拉茲的角度看來，十三能夠用于儲物的大概只有一只床頭櫃，硬要說的話，壁櫥勉強能算是個“櫃子”。然而讓他驚訝的是，從那看起來最多只能裝得下兩只籃球的床頭櫃中，十三先是拖出了一副折疊棋盤，接下來抽出一只巨大的、印着椰樹圖案的花花綠綠的氣墊，然後是金屬質感極強沖浪板，輪子上冒着火焰的溜冰鞋，比兩個十三的腦袋還要大的蛙型套頭潛水鏡……
——這些東西究竟是怎麽放進去的？
拉茲目瞪口呆地看着各種亂七八糟的物品堆了滿地。
而當看到少女從床頭櫃中抽出了一架等身高的銀色火箭炮筒時，拉茲覺得哪怕十三在下一刻拖出一艘飛船他也不會太驚訝。
但是并沒有飛船，從銀色的火箭炮筒開始，少女掏出的東西越來越小，看起來也正常了許多，有粉紅色的手鏡，雪紡的蓬蓬裙，桃心圖案的發箍，指甲大小的玫瑰串成的手串……
“你在找什麽？”拉茲忍不住還是問了句。
“寶物。”
“啊？”拉茲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寶物，寶貝，珍寶，總之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十三頭也不回，又扔出了一大捆海報，“啊，有了！”
這樣說着，少女手腳并用蹭地從地上跳了起來，直接踩着堆滿地的雜物，像只小松鼠一樣，三兩下就輕盈地蹦到了拉茲面前，像獻寶一樣地舉起了手：“看！”
——讓她找了這麽久的寶貝究竟是什麽？
拉茲定睛看去，卻見十三捧在手掌中的是一尊小巧的、比她手長不了的塑像：身穿黑色禮服的白發少女身姿挺拔，拄着一把及腰長的銀色狙擊槍，如同拄着一柄利刃。
“這是……”他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樣的東西，但卻不知道應該如何用這裏的語言形容出來。
手辦？
但是在拉茲的眼裏，他或許更願意将之稱為“雕像”，因為它看起來是那麽精巧纖細，面部表情尤為活靈活現，尤其是眼睛的地方，如星星一樣閃着溫柔的光芒，配合她那仰頭遙望天空的姿勢，看起來像是矚望，又像是祈願。
“這就是聖少女哦，也就是魔法少女。”為了讓拉茲看得更清楚一些，十三特地托近了些，“怎麽樣？”
“真好看。”
“那是必須的。”十三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就好像被誇獎的是自己一樣。
“十三，”拉茲喊了聲她的名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嗯？怎麽了？”
“為什麽要急着找這個呢？”
“唔……”她得意的表情突然定住了，“這個嘛，是有個人找我幫忙。”
“是……你的好朋友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不，不是。”十三立刻否認，“不是好朋友，怎麽可能是好朋友……也就是，一般的朋友吧，非常一般的那種。”她特別語氣加重強調了下最後一句。
“哦。”拉茲點頭，從十三的反應來看，基本可以确定她和這個“朋友”的關系應該是非常不錯，而看她支支吾吾的樣子，大概兩人之間還有很深的淵源。
想到這裏，拉茲心裏不可遏制地有些發酸。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金薔薇胸針或許并非唯一。
“你哦什麽！”看着拉茲一臉了悟地垂下頭去的模樣，十三如同突然被關進籠子裏的山貓般立刻變得暴躁不安，“真的是非常——一般的朋友。不，如果不是看在我們認識了這麽久的份上，我才不會送……”
“不，我只是随便說說。”拉茲忙安撫少女。
十三依然是氣鼓鼓的模樣：“而且我還沒想好要不要給她呢。”
“啊？”
“這個。”十三從床上撿出了幾只看起來最柔軟的玩偶放在一起，然後把那雕像小心翼翼地放在其中。
“十三舍不得嗎？”
“當然。”十三點頭，“這是我最好的收藏、寶貝。”
“她是？”拉茲指着那個被玩偶包圍的少女雕像。十三喜歡的東西，他都想要好好了解。
“她啊，是魔法少女，聖少女，救世主。”
對于少女突然報出的一串名詞，拉茲又露出了困惑不解的神情，顯然不是非常明白。
“就是這個……這個……還有這個……”說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十三立刻又變得耐心十足。她飛快地拿出現在已經很少用到的詞典，神采飛揚地給拉茲解釋着每個詞的意思。
“魔法少女是做什麽的呢？”明白了十三談論的對象，拉茲又抛出了一個問題。
“拯救世界啊。”
“不，我的意思是，她具體是做什麽的呢？是……偶像嗎？”拉茲也一邊翻着手邊的詞典，一邊磕磕巴巴地提問。
“偶像？”十三想了想，随即露出恍然的神情，“這個詞可不太常見。我看看意思，啊，就是被成千上萬個人類所瘋狂喜愛的對象嗎？如果這樣說的話那就沒錯。”
“哎？”
“在樂園啊，不，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不喜歡魔法少女，不管是樂園住民，還是人類。”十三十分篤定似的點點頭，“如果你想問我們為什麽喜歡她，那麽可以看看這個，啊，解釋起來太麻煩了。”
說着她一把拉過拉茲的手，習慣性地忽略了那輕微的掙紮，十分熟練地建立了視覺共享。
然後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拉茲在十三的強迫下，坐立不安地看完了一段名為《黎明曙光》的視頻。
大概內容就是地球上的人類在渡過第三次核危機之後徹底面臨資源枯竭的問題，于是開啓大宇宙時代，開始對外擴張尋求新的栖息地與開發新的資源。然而這樣的擴張很快就因為遭遇了空前的危機而徹底停滞：返航的飛船不經意間帶回了外來物種。這些依靠拟态附着在船體、船員身上的偷渡客被稱之為“蟲子”。但它們的形态與地球上的“蟲”有很大的差別，也可怕的多。
于是被外來物種入侵的地球開始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幾乎所有地球生物都卷入了這場與天外入侵者的戰鬥。在這場漫長而持久的鬥争中，人類傷亡無數，甚至采用了終極手段打算玉石俱焚，但收效極其有限。
在影片過半的時候，人類幾乎被逼到了種族滅絕的邊緣。然而在這最黑暗的時刻，歷史與命運終究還是沒有抛棄人類。他們當中最優秀的一群人，成功地研發出了由高智能AI操控的武器人形兵器，并将其中女性外觀的機型稱之為“魔法少女”“聖少女”。
這些人形兵器擔負起了拯救人類的重任，不畏死亡，無懼毀滅，操作着最具殺傷力的兵器，直接将于蟲族對陣的戰場局勢扭轉了過來。
視頻的劇情內容并不複雜，雖然拉茲無法完全聽明白其中所有的內容，但憑着已有的知識與十三偶爾興奮的解說，他大概還是看明白了，這電影說的是人類在遭遇來自宇宙的重大危機後，如何通過設計機甲與人工智能獲得拯救。而這裏面最具殺傷力的兵器，在片尾放出的片段看來，設計得也越來越精巧細致，到了最後已經和人類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似乎和他曾經看過的科幻片并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
真正讓拉茲印象深刻的是影片的視覺效果：這段視全息視頻比他以前看過的任何電影都要震撼：蟲族從飛船剝落融入陰影時帶來的寒意，進食解除拟态，腹部突然撕裂露出的口器與獠牙，飛濺的鮮血汁液，還有命名為“魔法少女”的兵器從天而降，驟然褪去人形化身為鋼鐵天使守護大地的昂揚姿态，轟鳴耳邊的爆炸與戰鬥聲，彌漫在片尾昏黃天空下的硝煙與焦臭……
實在是熱血沸騰。
“怎麽樣？”看完這一段後，十三也顯得十分興奮，抓着拉茲的手揮來揮去，不時模仿魔法少女們的動作擺出各種戰鬥姿态。
“嗯，很好。”拉茲點頭，“我的意思是，這幻想電影拍得棒極了，尤其是畫面。”
“是吧！我就說所有魔法少女系列……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畫面？”
“不，前面一點。”
“幻想電影拍得……”
“對！停。”十三眼睛頓時瞪得溜圓，“什麽幻想電影？誰告訴你剛剛看的是幻想電影？”
“咦？不是嗎？”拉茲驚訝。
“當然不是！”十三一腳踩上那五顏六色的氣墊，後者發出“吱——”的一聲哀嚎。
“那是……？”
“愚蠢的人類 ，誰告訴你魔法美少女拯救世界是幻想電影來着？”十三揚起臉，似乎十分不忿，“我給你看的都是史實，史實，真實的資料，真要算電影的話，也絕不是幻想電影，是紀錄片，紀錄片！”
說着她唯恐拉茲聽不懂般，拉着一臉呆滞的後者，把單詞一個一個查給他看。
“記錄……片？”
十三點頭：“嗯，就是記錄已經發生的史實。”
“是……地球嗎？”他的聲音變得幹澀。
“當然。”十三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随即她露出奇怪的表情，“你怎麽了？為什麽看起來這麽難受？”
“不，”他晃了晃腦袋，想把剛才看到的景象從腦中移除出去，蟲族恐怖的潛伏于襲擊，絢爛的機甲戰鬥，滿目瘡痍的建築與武器，充滿焦味的、燃燒着的土地……一切看起來遙遠而又虛幻極了。
而十三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他是在哪裏？這個名為“樂園”的地方，究竟是為什麽而存在？離她口中的“地球”“地上界”又到底有多遠？
“真的沒事嗎？是不是神經修複沒有做好？還是有殘留變異信息？”似乎是想到某種可能，十三的神情立刻變得緊張起來，立刻捧起少年的臉，對着眼睛仔細觀察。
“不，沒有。”和以往的慌張與羞澀不同，拉茲十分幹脆地轉過頭去。
“啧。”十三再伸手，又被躲過。
就在她想進行第三次嘗試時，耳邊的通訊器忽然響了起來。十三打開光屏一看，是密密的呼叫請求。
糟糕。
十三預感不妙。她從治療所出來後，把密密從黑名單中拖了出來。之後上司一直沒有聯系她，使得十三抱有僥幸的想法，以為這一茬大概就會這樣輕輕揭過。
然而事情顯然沒這麽簡單。
點開信息，裏面只有兩個字：速來。
消息越短，說明情況越嚴重，尤其在注重格式禮儀方面達到潔癖程度的上司，在信息當中居然沒有寫落款，附件中也沒有需要更換的着裝。
想到一會兒需要解釋的情況，十三的頭部神經開始作疼了。
“我得走了。”十三摸上了耳釘。少年聽到她說的話，難得沒有看着她，反倒是頭錘得更低了。
——果然哪裏不太對。
十三決定回來之後再和拉茲好好聊聊。但是在這之前……
她想了想，爬上床拖出幾張CD，塞到拉茲的手中：“這些都是我的寶貝、珍藏，先借你欣賞一下，聽了之後會開心起來哦。”說罷顧不得和解釋太多，徑直跳躍離開了，留下少年一個人抱着滿懷的CD盒子發愣。
原本熱熱鬧鬧的屋子因為少女的離去，立刻就安靜了下來，恢複成拉茲平時最熟悉的狀态。
他此刻心中亂哄哄的，因為那段視頻産生的問題太多，他想自己必須在十三回來的時候好好聊聊。
不能再這樣不明不白地過下去了。
他想要了解自己，了解十三，了解這個世界，包括那個和他記憶中完全陌生的地球……
他一邊想着，一邊下意識地翻了翻手中的CD盒子。
盒子封面的設計風格看起來頗為熟悉，以黑色、紅色、白色的哥特風格為主，偶爾有幾張上還會有燙金的花體，圖案中滿是骷髅、荊棘、抽象的人影與幾何圖形——大概是搖滾類的歌曲吧？
雖然曾經生活在“正常的地球”上時，他從來也不愛聽這種，但想到少女的話“聽了之後會開心起來”，他還是取出了一張CD。
應該怎麽播放呢？
拉茲思索片刻，又取出字典翻查了會，然後伸出食指，指尖沿着CD的激光紋路輕輕地劃了下：“讀取。”
清越的女聲如同吟誦般在耳邊響起，然後很快被幾聲暴躁的鼓點與rap打斷。
——無法欣賞。
拉茲在自己耳朵慘遭荼毒之前，趕緊換了另一張，然而開場一聲半男不女的輕笑之後，貝斯與鼓點便緊跟而上，接着便是無法分辨旋律的吼叫，聲嘶力竭。
“……”
狂暴的節奏與旋律充斥耳中，拉茲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更糟了。
……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密密辦公室中。
十三顧不得禮節，猛地雙手拍上密密新換的桃心木八仙桌。
“你說什麽？”
“戰鬥損傷腦部神經了嗎？”密密皺眉，似乎十分鄙視十三的失态，“我說，你差不多應該結束任務，讓那個人類離開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不多是兩章的字數，算是補上之前欠下的吧_(:зゝ∠)_（喂
片尾推薦歌曲：I need a doctor
☆、任務結束
“但是他還沒有完全适應樂園的生活。”十三想也不想就回絕，“這個任務根本就還沒有完成。”
“不見得吧？”密密把玩着手上雞毛撣子一樣的東西，據他介紹這玩意叫“拂塵”，拿在手上能讓他看起來更加神聖莊嚴——不，她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情和密密談論地上界東方式古典風格的優美獨到之處。
“報告，他現在也就勉強能夠和我溝通，還得借助特殊工具，而且，而且最最關鍵的是，他還沒有自己的私人地圖啊。”
“十三。”密密像變魔術一樣，将雞毛撣子在掌心滴溜轉了一圈，“不管是不是勉強，至少‘溝通’是沒有問題了。既然這樣，那麽回去之後就盡快告訴他應該怎麽操作，創建自己的私人地圖。”
“可是現在真的還不是時候……”不知為何，十三非常抵觸密密的催促，“而且不是你告訴EP886，哦海倫的嗎？我的新手引導任務應當由我自己獨立完成，誰都不能插手。”
說完十三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密密，看着他那雙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平靜冷漠的海藍色眼睛。
她以為密密的頭發會瞬間變成金紅，然而并沒有。
今天密密的耐心似乎格外的好。他聽到十三的話甚至連發梢都沒有翹一下。
“确實如你所言，新手任務應當由你獨立完成。”密密點頭，“但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什麽。作為樂園的住民，不管我們做什麽都是以樂園人類的利益為出發點。”
“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繼續這個新手任務，不符合這個名叫‘拉茲’的人的利益。終止任務是為了他好。”
“抱歉，我無法理解。”十三生硬地回答。
她本以為這次任務不會像曾經的那些一樣半途而廢，她甚至用盡一切辦法去保護那個人類……
密密點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指尖在空中輕點了幾下：“看下這資料。”
這是一份報告，開頭最醒目的位置是一個名字“約瑟夫·比爾德”，旁邊則是那個永遠表情僵硬如棺材的人類的頭像。
——該死的家夥。
十三幾乎用盡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出聲詛咒這個已經被樂園清理了的人類。雖然她的任務成功率很低，但是很少有任務從開始到結束都讓她如此難堪與狼狽。
“關于他的任務已經終止。”她生硬地回答，糟糕的記憶中，那些粗暴的話語像針一樣刺激着她的神經。
“這個人類自行終止了任務，已和我毫無關系。給我看這個失敗的任務的報告到底是什麽意思？是為了像你得力助手EP886那樣提醒我，我就是個失敗者嗎？”
密密望着她的眼神稍稍有些驚訝，就好像在街上突然看見一個陌生的瘋子——混合着憐憫與困惑。
十三幾乎是瞬間就被這樣的眼神刺痛了，言語立刻開始不受控制。
“我知道你，還有你們是怎麽想的——‘這個奇怪的家夥為什麽總是不願意好好工作呢？’‘任務失敗率高達99%以上到底是怎麽做到的’‘該不會是哪裏有異常吧’‘是個殘次品也說不定’。”
“夠了，”密密試圖打斷十三的話。
“是的，我知道我的任務完成率簡直低得可怕，”十三卻兀自說了下去，“在事事追求完美的樂園住民中确實就像個異類一樣。但是我真的可以發誓我努力了。我也想提高成功率，獲得更多的儲存點數，改造神經盒子，變得更加強大，變得像EP886那樣，可以使用真正的‘姓名’，成為一位英雄，但是這他*的也得你們先給我機會，至少讓我好好完成任務難道不行嗎？哪怕是新手任務？每一次每一次，一旦出現任何問題，不管什麽原因，全都是我的錯，全都中途停止，移交其他更優秀的住民去完成......啊，說起來，我和‘優秀’真是一點都不沾邊呢。”
“EP10013，注意你的發言，神經數值波動過大，會給你的匣子造成不必要的負擔。”
十三冷笑。
密密終于皺起了眉頭，滿臉的肥肉擠成一個似乎很痛苦的形狀：“過去的任務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失敗，确實非常遺憾。但這次真的是為了這個人類好。”
“……”
看十三似乎仍舊一臉不服氣的模樣，密密繼續解釋：“你仔細看看剛才給你的那份資料的結尾。”
“怎麽？不就是一個謀殺犯的故事麽？”
“十三，如果你繼續和那個人類待一起，”密密頓了頓，似乎在思考措辭，“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你會害了他，不，将他謀殺。”
“我沒有。”十三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密密點頭：“是的，我知道你沒有這樣的意圖，作為樂園住民，不管怎樣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念頭，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所有樂園中人類發布的任務都有期限，尤其是新手任務？雖然沒有明确規定，但沒有誰會和人類一直待下去。”
“……為什麽？”
“因為我們會盡力實現他們一切願望，這是我們的天性與本職。而無盡滿足他人願望只會讓他們産生過度的依賴，甚至出現可怕的占有欲或者惰性。當這樣的情感出現的時候，他們往往會走向偏執與瘋狂。”密密的表情看起來嚴肅而又陌生。
“十三，雖然你是第三代住民，情感會比一般的住民豐富些，也更像人類些……但是，有些話不管你願不願意聽，都得記住：
我們是人類的造物，但不是他們的寵物。同理，那個人類雖然很依賴你，但他也絕不會是你的寵物，你的玩偶。我們彼此是平等的存在，而且……”
——“不管外表看起來多麽相似，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不可能成為朋友。”
最後一句話将十三生生地釘在了原地，徹底噤聲。
她本能地想要拒絕接受他的結論，卻也清楚地知道，他所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
不知不覺中，密密已經站了起來，走到渾身緊繃的少女身邊：“不要沮喪，我只是讓你盡快結束這次任務，并沒有說它失敗了。”
她沒有說話。
一直以來無論怎麽努力，想要讓自己變得像周圍其他住民一般優秀，有朝一日像魔法少女一樣受好多人類喜愛，但每次都以這樣慘烈的結局收場。
也許自己早該像某個家夥說的那樣，認清現狀，放棄無謂的憤怒與掙紮。
這樣想着，少女原本繃緊的肩膀緩緩垂了下去，揚起的頭也一點點地壓低。
然而頭上微微一沉，一只溫暖的手覆上她的後腦，像安撫野貓似地揉了兩下。
“別想太多。你這次做得很好，棒極了。”
十三莫名地覺得鼻子有些發酸。但她卻沒有像人類般流下淚來，因為住民沒有那樣的東西。
她就這樣沉默了許久，終還是開口：“我明白了。”
……
當十三回到私人地圖時，拉茲正抱着那幾張CD在發呆。聽到她回來的動靜，少年立刻轉過了身來，顯然剛才沒有在聽自己的藏品。
“十三。”少年像往常一樣輕聲問候，“今天一切都好嗎？”
雖然問話很簡單，但很明顯，拉茲已經基本能流利說話了。直到現在，十三才突然意識到，沒準這個人類非常聰明。按照她所擁有的資料，在能與指導者溝通的情況下，地上界人類掌握一門陌生語言的周期基本在1-3年左右，而從她接收拉茲到現在，才三個月不到。
她低估了這個人類的學習能力。
同密密談話之後，有許多不曾注意到的細節出現在了她的眼中：比如這個人類總會在她回來第一時間迎上來，從不錯過；比如這個房間已經變得微妙的整潔起來，像是床上的玩偶和滿地的雜物，擺放得比她記憶中要整齊些——大概是想要讓一切看起來更好些，但又不願意破壞原主人的習慣；又比如，他望着自己的眼神總是那麽專注，是她在其他任務對象身上很少見的絕對信賴，仿佛無論她說什麽，他都會無條件點頭。
和密密所說的一樣，這個名叫拉茲的人類正在逐漸适應這裏的生活，并将她視為生活的一部分。
——你會害了他。
然而如今她卻不能再讓這樣的信任發展下去。畢竟他們只是任務委托對象與執行者的關系。
——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不可能成為朋友。
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注意少年挂在左胸上的金色薔薇胸針，注視着他那總是略帶不安的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拉茲，我有個好消息哦。”
......
密密在十三離開後發了會呆。
這對他來說很罕見。因為最近樂園自殺的人口突然呈爆炸式增長，地上界與人類的談判也陷入了僵局。他所在的風語中心也需要一方面配合治安中心展開調查，收集信息查明原因，另一方面也要收集地上界的狀況與人類動向。作為分部負責人之一的他，可謂忙得腳不沾地。
但十三總能有辦法給他增加額外的工作負擔。
當年接收毫無任務經驗的十三只是個意外——很難想象達到C級“使者”能力的少女居然幾乎沒怎麽做過任務。而接收後的結果更加驚人，罕見的第三代住民出身，低得幾乎為零的成功率。
在樂園，第三代住民不是沒有，但大多已經因為神經盒子老朽封存成為歷史。尤其是在那場“流星雨”事件過後，第三代住民因為神經過于豐富，情感充沛，難以調整控制而處于停産狀态。取而代之的是像EP886這樣情感冷淡，執行效率極高的第四代住民。後者擁有更加簡單的神經盒子構造，可以在升級後，根據任務需要适當豐富神經與情感表達。
遇見十三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撿到了古董，把她當寶貝一樣照顧着。然而和所有古董一樣，歷史悠久的代價就是充滿各種瑕疵，一個不好，就能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回想第五區治安中心發回的那段錄像：少女一躍而起直刺天空，揮動着金色的翅膀，如同一支無畏的箭。
雖然只有很短的一瞬，但那樣的英姿與戰鬥，又怎麽可能是使者級別能做到的？
雖然他有過懷疑，但直到今天才終于有了些眉目。
點開郵件，裏面只有短短幾行——而他已反複看了不下十遍。
[（機密）申請調取EP10013完整資料，以确定今後任務分配等級。M.M.]
[（機密）本區無記錄，已轉交第三區研發中心。]
[（絕密）無可奉告。任務随意。L.V.]
看似沒有回答，但實際上結合第五區的錄像，已足以讓他猜出來很多。
那對黃金羽翼明明白白地指向樂園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英雄之一，阿波羅。但所有樂園的住民與人類都知道，那位的編號應該是EP12，不是EP10013。
而作為住民，無論怎麽升級也不可能改變從誕生起就固定的編號。
☆、覺悟
拉茲聽到十三的話，露出好奇的神情：“好消息？”
“是的，絕對是好消息哦。”
“啊，是什麽呢？”少年老老實實地順着十三的話問了下去。
“嗯哼。”她故作神秘地輕咳了一聲，然後露出自己認為最有誠意、最為燦爛的笑，“你這段時間進步很大，我現在就可以教你如何創建個人地圖模塊。有了私人地圖以後，你就可以離開啦。”
她怕自己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