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三回到私人地圖的時候依然覺得有些心塞的

什麽這麽奇怪——驚喜之餘，不小心就帶着他一起滾到了樹下，摔在了一堆花花綠綠的酒瓶中。

“你沒事了？”記得自己忙着給拉茲從頭到腳檢查的時候，他就像現在這樣一直發呆，一言不發地任自己擺布。

——真的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除了外觀。

拉茲修好以後，雖然偶爾還會像剛才那樣露出手忙腳亂的蠢樣子，但更多的時候他在發呆，有時會盯着自己看，用一種難以理解的表情，哪怕回瞪他也沒什麽反應——好像反應比以前更遲鈍了？記得醒來後第一天，當她帶着拉茲來到這間全息射擊模拟室裏，放出黑壓壓的、滿房間亂舞的蟲族時，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應。可據說地上界的人類都應該對這樣的景象感到很害怕才是。

哦對了，好像剛見到的時候，他确實露出了驚訝、迷惑的表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震驚，但還是很難稱之為害怕。在自己把槍塞到他手裏後，拉茲幾乎沒什麽猶豫，摸索了一陣就掌握了使用方法，開始射擊起來，雖然準頭欠佳，但适應性好得驚人，和剛來樂園連說話都無比費勁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當時十三并沒有多想，抓着拉茲就開開心心地玩起了射擊游戲，但現在看來，明明就不對。

“我怎麽感覺你最近膽子變大了？”

“大概……是因為接受這裏的生活了吧。”拉茲擡手沖撲過來的另一只蟲子補了兩槍，“真要說的話……剛來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總覺得哪天醒來就回去了。”

十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想回去嗎？”

“想啊。”拉茲的回答沒什麽猶豫。

“哦。”十三點頭，莫名覺得失落，“但是你們不能離開樂園。”

“為什麽不能呢？”他問這句話的時候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一腳踩住鑽地冒出的一只沙蟲，在它撲向十三前，用槍托将之砸回。

這個問題很多人類都問過，十三也有過回答經驗，沒什麽猶豫，順口就來：“為了信息保密與本地安全，樂園禁止人類離開或者同地上界取得聯系。這裏是和地上界完全不一樣的地方，我們願意定期有條件地接受人類，但并不希望受到他們的打攪——”

咕嚕咕嚕說了一串，看拉茲毫無反應的樣子，十三覺得自己大概說得有些快，用詞也不太友好，決定換個解釋：“唔，是這樣的，雖然最初是人類創造了樂園，但樂園本身并不接受地上界的勢力影響，地上界可以送人來過快樂的生活，但是呢，接受方式都是由我們來決定的。和地上界的通訊也基本保持單向，我們會定期向他們傳送一些消息，但和這裏的個體無關。一切都是為了保密……以前發生過不太好的事情，導致了樂園位置的暴露，而一旦位置暴露就很麻煩啊……不過，完全不聯系也是不現實的。為了保持聯系，我們會定期派住民到地上界去獲取一些必要的資源，包括信息——哦，那些都是各區住民中的精英了。”

“這麽說，住民可以去往地上界？”

“嗯，在執行任務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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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茲沉吟，并沒有問為什麽人類不可以。顯然，樂園的住民雖然樂于為內部的人類服務，卻并非完全信任他們。可即使不信任，他們也願意為人類服務。

很微妙的關系。樂園住民的一方可能一直無條件為人類奉獻嗎？關鍵在于，這樣一種看起來從智力、技術、包括體能（或者神經強度？）都高于人類的存在，為什麽願意一直維持這樣的關系呢？

“我能問一下，最初的時候，樂園到底是出于什麽目的而建立起來的嗎？”

“當然是為了讓人類有一個理想的生活環境，不用擔心疾病、饑餓、貧窮的困擾啊。”十三給出了看似完美的答案，毫不猶豫地。

拉茲望着十三一本正經的嚴肅表情，不知為什麽有些想笑。他想，這大概就是十三能給出的最完美的答案了吧。

——算了，無所謂了。

“你笑什麽？”

“啊，沒什麽。”

“不玩了不玩了。”十三賭氣似地将粒子束槍随手扔到一邊，“啊好無聊啊。我們換個房間玩如何？對了，隔壁那個深海房間裏有不少火焰蝦，要不我們去抓蝦吧，當心他們的鉗子會讓獵物蓬地一下燒起來……”想到下一個目标的十三似乎又提起了不少勁，拽着拉茲開始興致勃勃地規劃下一段游程。

是的，游程。對拉茲來說，從醒來以後，和十三在一起的每一刻，永遠都像是一段夢境般的游程。狹長的、布滿了房間的世界裏有着各種各樣的驚喜。偶爾他能從十三的表情中看出，所有在他眼裏“好玩、有趣”的事物，對少女來說或許早就已經膩煩無比。但她還是願意帶他玩耍，把一切仔仔細細地介紹給他，就孩子像對待來到自己家的小夥伴一般，恨不能馬上把家中所有的寶物端到他面前。

忽然感到手上一緊，拉茲意識到自己又在走神，頓時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我剛剛……”

“喂，拉茲，你是不是覺得這裏很悶很無聊？”

“啊？不，我覺……”

“我知道，你們人類有種說法叫善意的謊言，你們會出于善意，拒絕說出真是的想法。”十三松開了手，轉身看着拉茲，眼神認真，“所以我能理解你想離開樂園的想法。因為我聽說……地上界其實和他們說得不一樣，應該是個很有趣的地方吧？”

“……”

“你能給我說說你住的地方是什麽樣子的嗎？”

拉茲猶豫了片刻，看着十三的眼神，終是不忍心拒絕：“十三，我住的地方可能和你所知道的不太一樣。所有人都為了獲取理想中小小的幸福拼命努力，他們需要付出很多，需要擔心不知什麽時候就會降臨的意外、疾病、災禍……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面臨挨餓。”

“餓？”

“恩，那是一種很難受的感覺。”

“是神經虛弱嗎？”

“比那個要難受些。”

“哦，所以你才會來樂園嗎？”

“不，雖然那裏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大多數人都過得挺幸福的，畢竟還有父母、親人、朋友陪着……不太容易感到寂寞。”

“聽起來不錯。”十三望着拉茲的表情，覺得有些熟悉。她在很多人類的臉上都見過，據說當他們想回去的時候，就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所以你現在想回去了嗎？”

拉茲盯着她的臉，看了片刻：“你在擔心嗎？”

“并沒有。”

“是害怕我突然消失嗎？”

“想太多了，人類，你走不了的。”

“沒事的，十三。”拉茲忽而微笑，“這樣吧，作為……最好的朋友，我告訴你三個秘密。人類呢，有時候為了獲取對方的信任，就會交付出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只要掌握了對方的秘密，不管以後走到哪裏，都可以讓對方滿足自己的要求。”

“為什麽？”

“不聽話就把最重要的秘密說出去啊。”

“卑鄙狡猾的人類。”

拉茲微笑依然，仿佛對這樣的稱呼并無不适，他招手示意十三靠近一些，湊到她耳邊輕聲送出自己的把柄。

“第一，雖然我有關于過去的記憶，但我并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樂園，又究竟是誰；第二，我想……我和這裏的人類都不太一樣……不，不是生物學意義上的，我覺得我并不熟悉他們口中的“地球”或者“地上界”，那對我來說太過遙遠……”

“……”

“所以十三，不要擔心我會回去，因為我已無處可歸。無論這裏是虛拟樂園還是別的什麽，有你的地方，即是我心之所向。”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糖撒得差不多了，嗯（正色）不然要蛀牙了對不對？

☆、世外

與此同時另一邊，倆人的共同好友傑西卡正處于焦慮中。

無論傑西卡發了多少信息，都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十三或者拉茲的回應。若非這倆人的名字還存在于聯系列表中，她幾乎要懷疑聯絡的真實性——當然不可能是假的，在樂園中名姓和所有者之間的指向性具有唯一指向性，一個姓名或代號只可能指代一個人（住民），沒有任何重複的可能性。

雖然沒有直接回複，但在十三消失的這段時間裏，網路上關于她的消息卻在不斷增加。就在那篇為重傷不醒的傑尼卡聲讨的報道發表後，該報道立即被置頂，熱度絲毫不減。相關的讨論貼開了一個又一個，無數人站出來爆料，好幾個匿名用戶自稱是當天在現場的人類，在跟帖中帖出了肇事住民的圖像，甚至有少部分人上傳了全息錄像——雖然這樣的資料很快就以“占用儲存空間過多”的名義作删除處理，但依然有源源不斷的圖片資料流出——并且那一幀一幀的圖像，在經過截取編輯處理後，看起來更糟。

就比如傑西卡剛剛打開的這個帖子，名字就叫“這就是‘它們’的真面目？”。雖然沒有用具有侮辱性的“原生種”來稱呼樂園住民，但依舊直白到露骨。在主貼內容中，放大的一張配圖正好截取了十三擡手掐着“受害者”脖子的一幕：截圖中，因為沐浴在光中的緣故，她的側臉多少看起來有些虛化，這使得她的表情顯得格外淡漠——最為清晰的嘴部看不出一絲笑意；眼瞳也幾近透明，如玻璃一般冰涼、堅硬，沒有半點屬于人類的溫暖柔和。

“我不知道你們看到這張圖片是什麽感覺，反正我是吓哭了——這玩意真的是住民嗎？”

圖片下的文字和标題相呼應，內容十分簡單，但卻和其他類似的帖子一樣發布的短短幾分鐘內就響應無數。幾乎所有跟帖的人類都表示“難以置信”“吓哭”“原生種要統治人類了”。

對于“樂園究竟怎麽了”“住民究竟怎麽了”産生了各種各樣的猜測。各種陰謀論圍繞着十三的身份展開揣測，都得出了大體一致的結論：這是一個高階樂園住民，等級至少在英雄替補以上，而至于這個住民要做什麽，猜測版本變得五花八門，溫和一點的猜測是，這是一個變異的住民，激烈一點的是，這是某種前所未見的住民，制造出來的目的就是說明樂園住民已經打算對人類采取激進手段，要徹底統治人類。

後面的猜測得到了大多數人類的支持。雖然有極為微弱的聲音提出質疑，“以樂園住民基本壓倒性的能力來說，在樂園中的人類有任何被統治的價值嗎？他們圖什麽？”但這樣的聲音很快就淹沒于無。

而格外反常的是，沒有任何樂園住民的回帖。平時偶爾也會有這樣對樂園住民質疑的帖子，多少都會有住民上來解釋、抱怨——當然他們從來不會在言語上攻擊人類。可這次實在是反常，居然半條争辯也無。

一時喧嚣塵上，整個樂園的網路上彌漫着深深的不安。從表面上看，其他活動區地圖的人類數量似乎并沒有減少，但是只要像傑西卡這樣經常接受委托的，稍微注意下就會發現，最近面向人類的委托增加了不少，有很多陪同類、訓練類的任務中都特別指明了，委托對象僅限人類。

傑西卡越看越心煩，索性不再去看。

最近這件事情仿佛成了樂園所有人類關注的焦點，關注熱度甚至超過了聖少女慶典。作為樂園最大的慶祝活動，慶典并非普通意義上的偶像祭奠活動——雖然這些年來一直有娛樂化的傾向，但本義并非如此。

在當年地球上的人類幾乎遭遇滅種的危難關頭之際，是他們中最傑出的一群人研制出了高智能的人形兵器，人工智能與機甲技術結合之後，帶來無與倫比的戰鬥力，徹底扭轉了戰場局勢，将人類自蟲族的陰影中解救而出。而在戰後，為了進一步對智能技術進行開發，增加人類開拓宇宙的能力，并同時保證這樣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不會被用于人類之間的戰争，地上各國同意集資建立虛拟世界“樂園”，用以供在戰争中表現卓絕的發明者和人工智能們居住，并定期選派人類進入居住。

也就是說，自戰争結束之日起，樂園成為了“現世”的天堂，并且和天堂一樣供各種各樣的“神祇”與“天使”居住。

自傑西卡進入樂園時起，人類和蟲之間的戰争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快一百年，她本人對于戰争的印象基本僅限于上學時以及來自于地球政|府的宣傳資料。而作為曾經的中二少女，對傑西卡來說，更吸引她的是那群在戰争中出沒的鋼鐵天使，他們中最傑出的幾位被賦予亞平寧半島上的神祇之名，并帶着這樣的名號永久進入了樂園之中。後世人們對他們的稱呼很多，關于他們的詩歌、故事、影片更是數不勝數，其中自然包括傑西卡最喜愛的《魔法少女》，在那影片當中，這群天使被稱之為“聖少女”，舒展着鋼鐵之翼飛翔在滿是火與血的焦土之上。

如果有一天能進入聖少女居住的地方，難道不是一件夢幻般的事嗎？

于是傑西卡拼命工作，每一期進入都申請，最後繳納了大量的費用，才終于進入了這個其妙的世界。如她所想象那般，這個由裏沒有戰争、饑餓、污穢，雖然還是有這樣那樣的糟心事，但比起每年的聖少女祭典——一年一度的，紀念慶祝聖少女們戰鬥英姿的慶典——這點小小的問題實在算不了什麽了。

只是今年因為正好在祭典前出現了“住民攻擊人類”的暴力事件，導致很多人的注意力都有所轉移。

——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這會是有史以來最隆重的慶典啊……

傑西卡嘆氣。她總覺得發生在地下競速場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甚至下意識地，傑西卡認定那個紫色嘴唇、名字發音和她很像的女人根本不是什麽好東西。但自從上次出事以後，蔔艾特的事務所已經關門大吉，連原本近距離參與慶典的福利也連帶取消。她已經處于“失業”狀态許久，根本無從調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于是清楚自己“餓不死”的傑西卡，暫時沒有什麽立刻出去工作的興趣，偶爾接點零碎任務，更多的時間花在網上搜尋十三和拉茲的消息——然而并沒有任何消息。

雖然換個角度來看，這應該是唯一的好消息：無數帖子都在叫嚣秉着公平與正義，要求樂園查出肇事者，但并沒有下文。

“啊——”

傑西卡抓狂，心中有氣郁結不去，打算立刻聯絡吉米出去飚兩圈發洩怒火。然而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她剛剛打開通訊器，立刻就跳出一封淡褐色的信件，上面蓋着上世紀某個機甲戰士的卡通形象戳。

——幼稚。

傑西卡撇撇嘴。

來信人确實是吉米，他也和傑西卡一同從蔔艾特的事務所離開了，在那之後還聯絡了幾次，甚至出去喝了幾回。

他非常擔心拉茲的狀況。傑西卡明了，安慰他的同時更加拼命地搜尋那倆人的相關信息。于是這段時間她能感覺到，吉米對自己的态度明顯溫和了很多。

這是個好現象。她甚至能感覺到倆人之間多了某種難以言說的默契。

傑西卡壓抑心中一絲竊喜，迅速點開，發現居然是一封邀請函：

[簡直難以置信，我居然獲得了聖少女祭典近距離觀禮的兩個席位！你一定無法理解我此刻的喜悅心情……沒關系，希望能在慶典當天和你當面分享這種快樂！到時候見！]

掃第一眼的時候，傑西卡差點沒高興地蹦起來。但她很快說服自己冷靜下來，吉米深受女性歡迎，雖然自己對他來說有些特別，但這種特別更接近與“傑西卡我親密的老夥計”這種關系，因此有很大的可能是發錯人了……

傑西卡當即接通了與吉米的即時通訊：

[喂，你發的是什麽東西？]

[傑西卡，你難道上回的神經創傷還沒有修複？無法識別信息了？]

[好得很，謝謝。這麽說你沒發錯人？]

對方沉默了一瞬，仿佛覺得這個問題很蠢：

[當然沒有。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找別人了。]

[去去去，當然去。]傑西卡趕忙回複，[不過話說回來，你哪來的錢和人脈搞到這樣的席位？]

[唔，是一位好心人贊助的……]

[好心人？]傑西卡疑惑頓起，[你說的該不會是地下競速場的人吧？]

上次事情雖然稀裏糊塗地結束了，但傑西卡也知道自己是撿回了一條命。離開蔔艾特也有不想和那個圈子再扯上關系的意思。

[不，不是的，我和瑪莎已經沒有關系了。雖然确實是她送出的私人邀請，算是表示……上回見面沒有打招呼并且什麽忙也沒幫上的歉意。所以這算是對我們的補償吧。]吉米回複得飛快，不待傑西卡問更多就說了一長串。

[哦？原來你的前女友是個大好人啊。]傑西卡邊冷笑邊回複。

[瑪莎的人本來就很好。說來說去，你到底去不去？]

[去，當然去。]不去難道看吉米這個蠢貨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嗎？更何況慶典當天安全級別最高，會有治安官在現場控制混亂發生的可能，如有任何異動都能得到最及時的處理。再加上免費的席位，不去是傻子。

只是，傑西卡回複吉米的時候不由想到，要是拉茲和十三也能一起來就好了。

她早已不複當初的天真，認為自己還能成為聖少女——那是樂園住民該做的事，人類的神經根本不足以承擔那種強度的機甲操作；但作為普通的人類少女，想和幾個好友一起出去歡慶節日，應該不是什麽很難的事吧？雖然現在做不到，但以後總會有機會的吧？

這樣想着，她順手又給拉茲和十三一人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蠢貨，和十三在一起嗎？快把她給我帶回來。]

[美少女啊，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的手辦啊（大哭）]

……

[MARS：她是不是在你那裏？外面人類已經吵翻天了好麽？天天幾十萬條申訴要求嚴懲兇手。]

[V.L.：哦。]

[MARS：你以為這樣就能保護她？現在趕緊站出來澄清說明情況才是正理。明明是人類那邊非法使用神經強化劑導致變異，為什麽最後受譴責的是我們？]

[V.L.：哦。]

[MARS：你特麽是不是本體？自動回複嗎？]

[V.L.：不是。]

[MARS：……她是第三代住民根本不是秘密。如果有危險的話，我早就對她動手了。我唯一好奇的是，當時她怎麽沒有一起銷毀？而且居然潛力那麽恐怖？]

[V.L.：她是我女兒。]

[MARS：我對你的私生活毫無興趣好麽……不對，你什麽時候有了女兒？！你怎麽會有女兒？]

[V.L：我很忙，關于我私生活的問題，下次再說吧。]

[MARS：喂！喂喂！關于最近的爛攤子你真的沒有什麽想說的嗎？回頭萬一……]

[V.L：那麽就拜托你了。再見。]

☆、願望

副官查爾羅伊特很少見到上司如此暴怒的樣子。

後者挂斷了通訊以後直接擡腳踹上了指揮臺，像是想把整個臺子碾碎般。然而指揮臺的設計者早就因為熟知馬爾斯的脾氣而将之設置成為不可損壞，所以無論馬爾斯怎麽踹，只有指揮臺上的星圖随着他的動作飛快地旋轉。

查爾羅伊特并沒有蠢到現在就去問馬爾斯需要什麽。

所謂合格的副官，就是在上司發怒時離得足夠遠，然後在他傾瀉完怒火後第一時間趕回來。

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其他副官早已遠離，只有他站在大約十步遠的地方。

“您為什麽要嘆氣呢？”身邊有聲音問。查爾羅伊特訝然回頭，除了像他這樣的貼身副官外，很少有誰能無視馬爾斯的常見指令之一“滾”，就這樣明目張膽地站在不遠的地方。

“沒什麽。”更讓他驚訝的是身邊黑發少女的提問內容，“我剛才嘆氣了嗎？”

“是的。”她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難道您沒有注意到嗎？”

“不。”少女的回答讓查爾羅伊特多少有些警覺。

他想大概是最近超負荷工作的時間太長，他居然對自己的神經失去了掌控力。雖然為了能更好地處理一些直接與人類交涉的事務，他接受哦了神經敏感度與敏銳度的調試，情感變化比一般第四代住民更加豐富些，但客觀冷靜自恃一直是屬于他們這代住民的驕傲——情感波動稀少，神經穩定度極佳，由此帶來了極高的任務完成率——就好像面前的少女一樣。

說起來，在他成為馬爾斯的副官之前，他一直是隊伍任務完成率記錄的保持着。直到出現面前的這位少女。

海倫，前代號為EP100886，簡稱為EP886，是第四代住民中的佼佼者。自創造之日起，尚不足五年，但卻已經憑借驚人的能力與出色的任務完成記錄加入了第五區，并順利成為了“英雄候補”，承擔各種各樣的重要任務。

“說起來，你怎麽過來了？”

“應大人的傳召。”這樣說着，海倫看向馬爾斯，後者似乎剛剛發洩完多餘的怒氣，注意到了這邊，沖他們的方向瞥了一眼。查爾羅伊特明了，他向少女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帶着她向馬爾斯走去。

“報告，”不等馬爾斯要求，海倫站定後立即開始了彙報，“墨丘利與尼普頓區的變異已清除，狄安娜區暫未發現變異情況。變異對象确都曾有自殺傾向，但不排除受異常因素印象，目前關于變異擴散的源頭仍在追查中……”

“停。”馬爾斯不耐煩地揮手，“也就是說目前除了日常清除變異體外，并沒有新的進展？”

“是的。”

“那你過來幹什麽？”

“應大人征召。”海倫重複了一遍剛才的答案。

馬爾斯趕人的動作頓住了。

在一旁的查爾羅伊特卻是明了，按照上司的脾氣，征召應該是在發怒前發出的指令，而在一通暴怒之後，他很可能已經記不得自己之前說了什麽。

馬爾斯手指在虛空中點了幾點，應是在調出資料，眉頭微皺，看起來像是餘怒未消的樣子，然而很快的他的眉頭就舒展開來，眉梢甚至驚訝地上挑，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之事。

“你剛才彙報的內容是什麽？”

“墨丘利與尼普頓區的變異已清除，狄安娜區……”

“停，這幾天的數十起變異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麽？”

“報告，是的。”

“唔，”馬爾斯頓了頓，給出了一句評價，“非常不錯。”

少女微笑點頭。

這下輪到查爾羅伊特覺得驚訝了。在他的認識裏，馬爾斯并不是習慣鼓勵下屬的上司。而更讓他差異的是海倫的反應，她聽到馬爾斯的稱贊，依舊帶着那樣禮貌而又矜持的微笑，仿佛這并不是什麽特別的事情。不，他并不覺得少女會知道“馬爾斯的褒獎”有多麽稀罕珍貴，但是她的反應實在是太過于平淡了些。

的确，情感淡薄是當前樂園第四代住民的特征之一，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毫無情感——還在很早的虛拟技術與智能技術發展初期，就已經有無數案例記載，表明毫無情感的住民在與人類交往中會因缺乏反饋、缺少情感共鳴而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顯然，人類并不喜歡與他們差異過大的智慧群體。

但是海倫的反應就好像缺乏最基本的情感般，對剛才馬爾斯的質疑和褒獎，都回以同樣的微笑，而這樣的微笑甚至都不能稱為反饋。雖然有些剛剛進入樂園的住民會表現出類似的狀态，但在發展的過程中，他們會通過與同類還有人類的接觸不斷學習，從而漸漸豐富神經敏感度，變得更像“人類”，更好地融入與人類的交往中。

所以很多剛剛來到樂園的新人會不明白樂園住民與人類的區別——但很快他們就會發現，除了不會将通訊器戴在手指上、很少使用交通工具這種表面現象外，比起一般的人類，住民情感變化更加單純些，行為舉止也更接近于他們口中“有教養”的一類人群。

——只是無論如何，也絕不是像眼前的這個少女一樣，簡直像……

查爾羅伊特試圖找到一個合适的詞彙去形容。然而不待他搜索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他的上司又說出了一句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那麽你想要什麽樣的獎勵呢？”馬爾斯一邊說着，一邊收回了架在指揮桌上的腳，随着他的動作，指揮桌上的全息投影樂園星圖飛快地旋轉了兩圈。

——非常罕見。

所謂任務報酬，通常是在發布任務之前就已明确的回報，對樂園住民尤其如此，在任務發布前會對任務投入與結果進行嚴密的計算，得出所需的費用。除非最後任務難度超出預計太多，不然通常不會有額外追加的獎勵。

而這一次，馬爾斯居然主動提出追加獎勵。按照他一言不合就讓下屬滾蛋的習慣來說，實在難得，可見這位叫海倫的新成員近期任務完成情況着實驚人。

“這是我應該做的。”海倫還是毫不在意的樣子，仿佛對獎勵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興趣。

“你确定不要點什麽？包括直接提升你為‘英雄’……”馬爾斯白色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不。”海倫的答案極為明确，“并不需要。”

言外之意即是，哪怕沒有馬爾斯的幫助，她也能做到。

“很好，很好。”

鮮少有人當面拒絕馬爾斯，之前這麽做的那位剛剛讓他發了一大通火。但顯然這次的拒絕讓馬爾斯十分愉快。

“不過，如果您真的願意為下屬提供更多任務的話，我将不盡感激。”海倫最後又補上了一句。這句話出來，馬爾斯的表情已經稱得上是眉飛色舞了。

“既然你這麽說，那麽我就交給你一個大任務吧。”

聽到這裏，查爾羅伊特非常有眼色地退下了。在他離開前，他又瞥了這位名叫海倫的少女一眼，看着她那無論何時都微笑不改的面容，忽然想起了一個久遠的、遺落在地上界的詞彙。

為任務而生，毫無情感，仿佛沒有任何願望……

——簡直和“機器人”一樣。

……

十三砸掉了整個房間中所有的木頭玩具。

踩着滿地的碎屑，無視站在門邊的拉茲，她又扭頭朝着下一個房間走去。

拉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既沒有阻止，也沒有說話。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十三發怒，曾經還是在新手指導階段，十三經常會因為他反應遲鈍、學習緩慢而小小地發一通牢騷。但很少會有像這樣情緒徹底失控的情況——事實上，這幾天十三無緣無故發火的情況越來越多。确實，在拉茲的觀察中，十三的脾氣稱不上太好——這在樂園住民中可以說是罕見。至少在他獨自接觸樂園時，從未見過像她這樣情感外露的住民。

這沒什麽。

他并不介意。

只是像最近這樣頻繁的情緒失控，不禁讓拉茲有些擔心：常常兩人在前一刻還在某個房間或者微型地圖中玩得開開心心，而下一刻就不知道因為十三看到了什麽，或者拉茲說了什麽，就突然爆發。

——自己說錯了什麽嗎？

拉茲一邊跟上十三，一邊垂首努力回想剛剛的細節。最近十三似乎玩膩了整天拿槍射擊的游戲，開始抱怨無聊。于是拉茲就想了個法子，讓十三從頭給自己介紹這些有趣的房間。第一間就是這個堆滿了木器的房間，然後他問起了這些精巧的小玩意兒都是誰做的，然後……

額頭猛地一疼，顯然是撞上了什麽。

擡頭，發現十三已經猛地拍上了對面紅玉質地的門，毫不客氣地将他拒之門外。

拉茲怔怔地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稍稍反應過來之後不禁苦笑。下意識地摸上了戴于手上的指環，打開通訊，調出一個名字，用聲音開始操作輸入。

[L.Z.:您好，請問在嗎？]

[L.V.:怎麽了，公主有情況？]和往常一樣，對面很快就給了回複。

[L.Z.:她似乎非常不高興……剛剛又發了很大的火。]

[L.V.:知道原因嗎？最近出現得有些太頻繁了。]

[L.Z.:不是非常确定，感覺她的情緒有些奇怪。是不是因為被關的時間太長，神經……出現了問題？]

[L.V.:但是身為人類的你并沒有出現類似的狀況，理論上來說，雖然你的數值也很出色，但她的神經耐受度應該要比你強……]

[L.Z.:……我想，或許她希望您能來看看她？]

這句話發出後，對面又像往常無數不了了之的對話一般，沒了聲息。拉茲不甘心，又發了一段過去。

[L.Z.:雖然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