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三回到私人地圖的時候依然覺得有些心塞的
黃牙很有興趣。”
“我這裏什麽都沒有，你走吧。”男孩沖他回喊。
“哦？那我能進來坐坐麽？”
“不行。”
“行不行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糟。
等維吉爾意識到情況不妙的時候，蛋黃醬已經嗖地竄了出去，嗷嗚一口咬在入侵者的腿上。
“啊，真疼。”蠍子嘶嘶叫着瞪向小腿，“如果還是以前的話，這一下大概得疼死吧？”然而他小腿露出的部分，和蛋黃醬一樣反着鋼鐵特有的冷硬光澤。
維吉爾咬牙。當年這家夥為了出風頭，掉到發動機裏之後失去了半條腿，就找大黃牙換上了義肢，簽了五年賣身契。可後來，他似乎嘗到了義肢的好處，就把四肢全都改造成了鋼鐵結構——從給大黃牙打工順利升級為給他賣命，成了寄生在沙蟲上的跳蚤，強壯的跳蚤。
此時，他舉起的兩只手，一只對準蛋黃醬的腦袋，另一只對準了維吉爾，那是經過改造的武器化機械臂，戰鬥的時候可以直接轉變為小型粒子手槍。
“來，讓我看看，你們藏的是什麽東西。”蠍子獰笑着低頭看去，卻在看到地上的女孩時猛地僵住，随後他滿臉的橫肉開始顫抖扭曲——因為狂喜。
“小雜種，你居然藏了這麽個好東西。”
——她是星星！
維吉爾很想立刻反駁，但他卻不敢亂說話，唯恐刺激到蠍子，傷害到蛋黃醬。
“你居然有這樣的好貨，還想要私藏！難怪……難怪……”
蠍子的眼神讓維吉爾感到惡心。雖然他尚不知人事，卻足以明白那樣的表情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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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可沒有想過私藏。”
“別想騙我。”
“等等，你聽我說。”維吉爾做出恐懼的樣子，“你看，她的狀況并不是很好，我并沒有打算私藏……我只是想等她好一些了，再送給古先生，給他一個驚喜。”
蠍子收起了獰笑，眯眼：“聽起來似乎不錯，可我會先幹掉你，再把她……送給古先生。”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雙手中的粒子手槍同時發射出了光束。而槍口下的一人一狗因為早有準備，不約而同地向旁邊撲去——維吉爾向下撲向蠍子，蛋黃醬則撲向另一個角落——那裏除了書，還有維吉爾爺爺留給他的一樣東西。
“蛋黃醬。”
維吉爾大吼一聲，而他的狗也順利地叼出了那個髒兮兮的東西。
蠍子被猛撲在地，順手就朝着維吉爾背後就想補上一槍。卻不料男孩直接借着沖勢再次躲過，扭身撞向蛋黃醬的同時，一把抄起它送過來的家夥——一支雙管激光步槍。
男孩利落翻身，端槍瞄準一氣呵成。
“小雜種東西藏了不少……啊！”、
伴随着兩發光束，蠍子發出一聲慘叫。
不過轉眼，維吉爾已直接在他雙臂關節處連開兩槍，廢了他義肢與軀幹的連接。而接下來，男孩又很快在蠍子大腿根處補了兩槍。
“你……”望着蠍子的眼神裏滿是驚怒與恐懼。
“抱歉。”男孩勉強笑了笑，似乎還不是很習慣這樣的事，“我只能這樣了。”
“你想殺我？”
“我也不想這樣。”維吉爾舉槍指着他的腦袋，“但是……”
“沒用的。”
“啊？”維吉爾開始還有些迷惑，但在落到蠍子那閃着紅光的眼睛時，立刻什麽都明白了——那是機械運轉時的特征。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聽到了外面的大地開始顫抖。
——是大黃牙，他居然直接帶着他的運輸艇過來了。
蠍子笑得十分張狂，仿佛對于這樣的逆轉萬分滿足：“小雜種，以為自己識字會點槍法很了不起麽？早就看不慣你了。看看你這表情，真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嗬嗬，嗬嗬。”
他一邊在疼痛與血泊中抽搐，一邊繼續大笑。維吉爾卻懶得理他。
——難道只能将星星就這樣出去麽？
外面傳來艙門重重落地的聲音。
只是片刻，大黃牙已經慢悠悠地擠進了這個狹小的空間。他站定後并不急着檢查獵物，反倒是像個文明人般，先笑眯眯地轉向維吉爾，問了個問題：“還記得我剛才說了什麽嗎，年輕人？”
“……”
“古先生從不做虧本買賣。”
而就在此時，邊上傳來一點響動。雖然很輕，卻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個原本躺在地上的女孩子居然慢慢地爬了起來，眼神渙散，顯然恢複得還不是很好。
“星星，你……”維吉爾想要讓她繼續休息，卻立刻想到自己已經沒有什麽說話的立場。因為這個女孩馬上，不，她已經不屬于他。
女孩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身上，停了兩秒，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點點頭，随即又挪到了邊上的大黃牙和地上的蠍子身上，皺起眉頭。
而大黃牙卻死死盯着女孩，那眼神比剛才男人們看到酒的樣子更加瘋狂。如果不是因為有人，維吉爾毫不懷疑，大黃牙會馬上撲上去。
事實上，他确實這麽做了。
維吉爾甚至來不及驚叫，就見大黃牙張開雙手沖着女孩抓去。
“咚！”
下一秒，大黃牙飛了起來，落在外面地上，發出石塊碎裂的悶響——維吉爾記得，大黃牙全身都經過強化，尤其是皮膚經過特殊的鋼化處理。
不待他想更多，女孩已經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維吉爾連忙跟上去。
外面的景象更是慘烈：大黃牙的打手們紛紛撲向女孩，卻在碰到她的瞬間如廢棄玩具般被拍翻，一時摔得七零八落，滿地都是。
重傷的大黃牙，空出來的運輸艇，受傷的星星，接下來要怎麽做已經顯而易見。
維吉爾沖女孩喊了幾聲，比劃示意她進運輸艇。女孩雖然臉色難看，但意識似乎恢複了不少，倒也沒有抗拒。
可很快，面對着複雜的飛艇操作面板，維吉爾犯了難。這可不是靠識字就能解決的問題。
“那個……你知道，這個怎麽用嗎？”
女孩停下了喝水的動作，盯着維吉爾豐富的面部表情和手勢半晌，将瓶子擱在一邊，飛快地操作起來。
——那好像……是酒？
不待維吉爾想得更多，他便看到在女孩指尖下，各種各樣的界面如魔幻小說中的魔法圖騰一樣紛紛彈起、變化、消失，而他除了驚嘆已經不能再做別的什麽事。
就這樣默默看了會，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礙手礙腳地，環顧一下周圍，發現蛋黃醬早已找了個靠窗的好位置呼呼入睡。
他走過去挨着它坐下，看向舷窗外面：運輸艇已伸出了笨重的兩翼，開始穩穩升空。在巨大的震顫中，他們乘着呼嘯穿越波濤洶湧的黑色海域，朝着彼端的未知世界飛去……
維吉爾靜靜地望着這樣的景象，下意識地摸了摸剛拿回的缺角書。他望着還在專心操作的少女，總覺得自己應該寫些什麽，或者說些什麽——似乎有什麽情緒在胸口翻湧，想要化為文字傾瀉而出。可那樣的情緒在嘴邊輾轉醞釀半天，最後只得幹巴巴的幾句：
“謝謝你，星星，那個……歡迎來到地球。”
作者有話要說： _(:зゝ∠)_反派話多是定律，恩……
☆、窮途
大黃牙醒轉的時候，發現自己還趴在地上。他試着掙紮了下，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誰特麽敢綁……”他怒從心起，張口就罵，不料開口就是一嘴的沙，“你大爺的，咳咳……”
“大爺？”頭頂傳來一聲冷笑，驚得大黃牙全身僵硬。不待他辯解，腹側傳來一陣大力，掀得他“咚”地翻了個個兒。
雖然很疼，但這次大黃牙學乖了點，死死咬住牙關。
“我說古大爺，你要真是大爺，為什麽還要發信號呢？”來人一腳踩在他凸起的肚子上，歪着頭湊近看他，光溜溜的腦袋上，一道蜈蚣般凸起的疤痕格外醒目。
“巴……巴沙大人。”大黃牙勉強擠出個笑來，卻覺得自己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您……您怎麽……親自……過來了？”
“再不過來大爺我都要以為西海岸易主了？”巴沙彎起小指剔牙，朝大黃牙臉上啐了口。
“怎……怎麽會呢？我一直給您看着四號浮島呢……”
“然後你的船就直接飛到隔壁五號區了？連申請都沒有？”巴沙說着加重了腳下的力道，“你就是這麽‘忠心耿耿’地給大爺辦事的？你是不是擔心羅伯特那小雜種沒機會搞我，啊？”
羅伯特是隔壁五號區新晉的長官，在軍部的蹿升速度堪比火箭。據說在巴沙擔任西海岸六號區長官前，兩人就因為一些舊怨結過梁子。并且顯然，羅伯特更受軍部重視。
“大人、大人，您聽我說！今天我下面幾個小兔崽子造反了，他們直接搶了……”
“還特麽睜眼說瞎話！”巴沙暴怒，猛地加重了腳上的力度，碾得大黃牙強化過的肚皮咯吱作響，“你特麽能不知道什麽東西掉到了島上？”
大黃牙眼淚鼻涕刷地流了下來：“大人，我……我只是想先去把她抓來……”
巴沙氣笑了：“但是報告呢？”
大黃牙哽咽：“因為情況太急……”
“現在呢？現在還急嗎？”
大黃牙連連搖頭。
“那我給你一個機會，”巴沙說這話的時候整個表情包括語氣都很是柔和，唯一猙獰的，只有頭頂上的那道疤痕，“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一點也不許漏，不然第三區的那個屠夫應該很喜歡你這樣的人……”
大黃牙吸了吸鼻子，口齒含混不清地說了一通，末了不忘解釋自己當時不過是鬼迷心竅。
“長得還不錯？沒有經過改造？”巴沙摩挲着同樣光滑的下巴，“那種力量……還沒經過改造，怎麽可能是人類？更不可能是那群在樂園待久了的人類……”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冷笑一聲。
“我了解了，看來确實不能怪你……”巴沙點頭。
大黃牙猛地連連點頭。
“所以你就心急火燎地自己上了是吧？是不是打算一口吞下去？或者直接越級給那個老家夥彙報？要不是有人告訴我，你就打算做第二個羅伯特，踩着我的腦袋上位……？”
大黃牙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別擔心，我不會送你去第三區的。”
“……”
“你可以安心地繼續待在你的浮島。不過在那之前，先去海水裏好好待上幾天吧。”說罷掏出粒子手槍直接在大黃牙耳朵上開了個洞。
巴沙看着手下送走了哭聲震天的大黃牙，并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
大黃牙的全身皮膚經過硬質強化，哪怕在海裏泡上三天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當然皮膚可能會軟化一寫。除了自己剛才開的口子外，基本沒有什麽大傷害。
要不是看在大黃牙給跟着自己快十年，搜刮起物資自有一套，巴沙剛才真的是想把他的皮扒下來的——當他得知大黃牙發現有樂園消息卻不上報的時候，心情就像當年聽到那個叫羅伯特的雜狗突然被調到了他的頂頭上司手下一樣，明明差一點，自己就能名正言順地搞死他……
羅伯特那狗東西滑得和泥鳅似的，每次自己要下手的時候，他都能輕輕巧巧地躲開。本來以為他去了中央一號區，從此眼不見心不煩，誰知道在自己升遷的當口，這家夥居然也調到了隔壁區，還被冠以什麽最耀眼的新星稱號……
巴沙咬牙狠狠呸了一口，舔舔嘴唇，回味了下嘴裏的腥氣
——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當務之急就是想辦法處理掉這越界的事情，尤其是越界的還是一個寶貝——在第五區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之前。畢竟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所有地球上的人都知道一點，從樂園掉下來的東西，都是寶貝。不管是樂園回來的人類，還是以某種形态來到地球上的住民。
而這個，大概是人形态的樂園住民。
不管她要去哪，應該跑不了多遠。
巴沙想。
……
——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裏？
維吉爾非常想問，但是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放棄。
從他們逃出來開始，他幾次試圖和少女說話，都被無視了。如果不是因為之前和少女交流過，他幾乎要以為她是個啞巴。
——也許是因為聽不懂吧？
維吉爾安慰自己，畢竟是從星星上來的女孩，聽不懂地球的語言很正常。
——但是為何連一點交流的意思都沒有呢？
他覺得有些尴尬。在浮島上的時候，他因為年齡小，雖然收獲不多，但因為還算活潑，又經常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為他人提供笑料，所以人緣不算太糟。像這樣鐵板一塊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而且，出于直覺，維吉爾有某種說不上來的擔心。
因為這個少女看起來實在有些奇怪。
中途的時候，他曾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但醒來卻驚訝地發現，少女依舊看着操控面板上的讓人眼花缭亂的矩陣圖形，并非是忙于操作，僅僅是盯着看而已。
——大概是需要計算什麽數據吧？
他是這麽想的。但是從少女的樣子和姿勢來看，她似乎從逃出來開始，樣子就基本沒有變過，除了水，什麽都不喝。
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不吃不喝不休息。
雖然很想再用星星上來的女孩就是不一樣安慰自己，但維吉爾還是很擔心。并且他注意到，自己醒來以後，這個女孩的臉色似乎更蒼白了，面頰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小腿上的傷口也沒有處理……他想到了某種可能，卻不敢确定。
“那個，你要喝點水嗎？”維吉爾找到了一瓶幹淨的水，鼓足勇氣遞到她面前。
十三擡眼，皺起了眉頭。
她現在非常不想說話，任何話都不想說。
她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場真實的噩夢當中。
曾經還在樂園的時候，她也會做夢，甚至非常頻繁。但是從沒有哪個夢境像現在這個一樣讓她煩躁而又冗長。
這個吵鬧的人類和他的狗一直在她眼前晃來晃去，說着她聽不懂的話，叽裏咕嚕的，落在她耳中同噪音無異。
而這樣的噪音加劇了她身體上的不适……是的，身體上的。
從醒來開始，她在經歷了嘔吐的難受之後，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頭重腳輕，渾身像是置于伏爾甘區的岩漿中一般，不，沒有那麽燙，卻更難受，神經仿佛經歷了某種可怕的改造，完全不适應這樣的狀态。
——必須得做些什麽。
她看了眼設定好的路線，距離最近的樂園聯絡站點，大概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她必須盡快到那裏，然後尋求幫助。
是的，雖然自己是擅自來到地球，但是她相信，地上界的住民不會拒絕她的請求。比如通訊，又比如換一副軀體……
——真是糟糕。
想到自己的身體，十三覺得煩躁極了。除了力量等級還勉強保持在原有的C級水平，曾經習以為常的輕盈感覺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笨拙、沉重、粘膩——就像是被強行塞進了某種奇怪的容器。
關鍵是，這個容器似乎還十分脆弱。
——必須要換一個。
十三想聯絡站點大概會有辦法将她換到另一個容器中，比如精巧的機械身軀，又或者是類似于聖少女那樣的大型鋼鐵機甲……哪怕不行，站點總該可以接通樂園，只要能接通，就可以有其他的選擇了。
情況還不算是最糟的……
十三摸上拉茲還給她的那枚胸針。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個東西居然也帶了出來——确實很奇怪，她從不知道，這個東西居然在現實世界中也存在着。
暫時沒有精力去深究這到底是怎麽實現的。十三卻十分感激這東西帶來的便利——靠這個似乎可以順利接入地上界的系統。
無法理解操作面板上的文字，但通過“它”就能直接接入系統進行操作了。
但即使這樣，她也并不能利用這東西接入人類的神經，因此交流起來還是有麻煩。
想到這裏，十三又開始煩躁。連帶着覺得飛船中的空氣也仿佛變得焐熱潮濕，面前拿着水瓶的人類看起來也格外礙眼。
“走開。”她惡狠狠地瞪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話落在對方耳中，不過是模糊的咕哝。
僵持了一會兒，大概是對方理解了她的拒絕之意，沒有再堅持，只是默默轉身離開。
——愚蠢的人類。
看到男孩沮喪的表情，十三莫名覺得有些眼熟，與此同時，胸口似乎也更加沉悶難受。
她想，一定是自己和拉茲那個蠢家夥呆了太久，所以看到哪個人類都容易想起他。
發愣中，時間很快地過去。
當他們降落時，已臨近傍晚。降落地點是一片荒漠，四下是零零落落的深紅巨石。夜幕給巨岩鍍上了某種钴藍，讓它們看起來像是神話中的巨人，沉默坐卧在荒漠中
十三走下飛船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除了石頭，還是石頭，什麽都沒有。她皺着眉回想了下剛才查到的坐标，确實是這裏沒錯。
男孩帶着他的狗也走下了飛船。那只十分吵鬧的狗落地就朝她的位置沖了過去。
十三露出警惕的神色。
然而那只狗卻是沖向了她身後幾塊卧倒的岩石，在那裏不停的打轉。
十三走近了查看，果然發現這裏的沙土看起來比周圍的要松軟一些。
——是入口？
十三有點激動。
可就在此時，她感到了腳下的土地在震顫，接着是空氣也開始嗡嗡作響。少女擡眼望去，一時有些發怔。
——是戰艦。
作者有話要說： _(:зゝ∠)_下章有驚喜（拖了好久
☆、夢與現實的分界
——躲起來。
這是十三的第一反應。
顯然身邊的男孩和她有同樣的想法，不等她示意，就已經帶着他的狗，利落地找好了一塊岩石背面的凹處躲了起來。
十三也貓着腰躲進另一塊沙棘叢生的岩石後，不停地喘着氣。
身體的狀況已經不能再糟：嘴巴、眼睛、皮膚——所有與空氣接觸的部分都像是風幹的岩塊，好像一碰就會碎裂。眼前所有看起來都像是鍍了層明光，晃得她眼疼。十三估摸着自己的神經狀況，她想自己大概還能堅持最多半個小時左右。
現在情況不明，最好的辦法就是故技重施，利用她僅剩的一點優勢，等戰艦上的人下來探查，再伺機突襲擊昏他們，想辦法把戰艦給搶了……
然而不待她想清計劃，就聽到“轟”地一聲，幾乎同時，身遭的地面狠狠顫動了一下。
——居然直接動手。
戰艦如烏雲般直接籠罩在他們的頭頂。但是卻并沒有直接放下單體戰鬥機或者探測器，反倒是直接一發激光束先行探路，直接炸開了周圍淩亂的石塊，将原本可供遮掩的岩體，生生炸去了大半。
十三當機立斷，朝後側竄去，重新尋找岩體。但糟糕的是，頭頂的家夥們似乎并沒有放一發就收工的打算。立刻周遭的空氣和岩石不斷爆裂，發出巨大聲響，并且很快變得越來越密集。
十三只能依據本能不斷躲閃。耳中蜂鳴不絕，頭部漲得像是随時可能爆炸的氣球，同時四肢的疼痛愈發明顯，全身沒有一處不疼，像是正在被切碎般，自己像是直接暴露于空氣的游魚，随時都可能昏厥過去。
——簡直就像無盡的噩夢。
她隐約意識到頭頂的家夥并不想直接将他們炸成灰。這一系列動作就好像老鷹趕兔一樣，更多的帶着某種戲耍的意味。
追捕者們是想把她和這個男孩趕出岩區，讓他們直接暴露在空曠的荒野之中，方便直接抓捕。
但顯然，十三和男孩的頑固程度也超過了捕捉者們的預料。不多久，周圍的大型岩塊已經炸得七零八落，但他們依然在逃竄。并且因為身形瘦小，反倒跑得更利落了些。
——就這樣一直耗下去嗎？
十三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了——假如追捕者再不下來，那麽她可能就沒什麽機會實施自己的計劃，只能束手就擒。
此時，追捕者的耐心也顯露出耗盡的跡象。激光束開始亂射，如雨點般慢慢變得急劇起來。
“啊！”
十三猛地回頭，卻見男孩砰地摔倒在地，膝蓋處顯出一塊格外大的暗紅色的壞點——不，那不是壞點，她想，人類在資料中稱之為血，那是受傷的表現。
——快跑。
驀然，腦中出現一個聲音，極其陌生。
——不要管他了。
那個聲音尖叫。
全身的神經驟然緊繃，大腦已經幾乎放空，仿佛可以任由身體操控。
不，不對。
她晃晃腦袋，将那聲音甩出。
——這和她所知的、所熟悉的不一樣。
雖然這裏不是樂園，雖然她裝在一個奇怪的容器裏，但是她記得的，密密告訴過她，如果就這樣走開是不可以的。
雖然不知道按照樂園的規則去做會怎麽樣，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修複的機會，但是她想，她大概是走不了了。
這樣想着，少女向着男孩還有他的狗撲了過去，拎起兩者開始在如驟雨般密集的激光束中飛奔穿梭從，朝着運輸艇的方向跑去。
眼前已經開始發黑，天空好像變得越來越暗。手中的狗發出嗚咽，男孩也在哭泣，兩者的聲音都變得越來越輕，輕得她幾乎分辨不出。她的意識仿佛變得越來越輕飄，甚至似乎開始脫離這個沉重的容器。
摔倒的瞬間，世界仿佛在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哭泣，沒有尖叫，沒有吵鬧的、爆炸似的噪音。
——到此為止？
沉入黑暗前，她有了一絲解脫般的感覺。
——噩夢終于該結束了吧？
這樣想着，少女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
“啊！你沒事吧？”
維吉爾眼睜睜地看着星星摔倒，卻什麽也做不了。然而就在他們停止躲藏、暴露在空曠視野中的瞬間，頭頂的攻擊立刻停止了。
升降梯從蜂型戰艦的尾部部緩緩落下。
維吉爾怔怔地看着，不禁想到爺爺給他說起過的一種寄生蜂——這種蜂會在狩獵之時，不斷地騷擾獵物，給它們注入微量的毒素，直到獵物完全麻痹、放棄掙紮後，才會不疾不徐地刺出口器，刺入獵物最柔軟的腹部，開始享用美味的汁液。
——真是糟透了。
維吉爾很難不往最糟的方向想去。
升降梯中走出一小隊人，穿着灰綠色的連體陸戰制服，戴着骷髅似的防護面罩，仿佛他們即将面對的是從天而落的蟲族。
男孩瞪着這群比他粗壯數倍家夥，還有數個黑洞洞的、指着自己的槍口，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他唯有個真正的成年人一樣，拖着瘸了的腿，爬到星星面前，努力将她護在身後。
“嗤。”
維吉爾下意識地哆嗦了下。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因為他好像聽到了笑聲。
“噗，”又是一聲低低的笑，“居然是你……”
這次維吉爾确實聽到了——笑聲來自領頭的家夥。他的面容同樣藏在防護面罩之後，但那聲音……卻有種讓他難以置信的熟悉。
“怎麽這種表情？”領頭的家夥笑呵呵地問道，“啊，我都忘記了。”他擡手取下面罩，露出一張英俊和熙的面容。
維吉爾張大了嘴：“羅……羅伯特？你還活着？！”
“是啊，維吉爾，”他做了個手勢，示意衛隊放下槍，接着向男孩伸出手，眼中滿是溫和的笑意，“噩夢結束了。”
……
她行走于荒野之上，如一尾魚游|行水中。
——這是哪裏呢？
風聲呼嘯，沒有誰能告訴她。
——該往哪裏去呢？
風聲高漲，沒有誰能告訴她。
她只能慢慢地走着，走着，任風推着她，不斷地走着，直到看見遠方出現了一團光。
在無盡的荒野裏，那團光就如漂浮着的希望，引誘着她不斷靠近。漸漸地近了些，她才發現，那是一棵樹。遠遠地看着，它仿佛是這個世界的中心與唯一的光源。
風化作翅膀附在身後，讓她的腳步格外輕捷。
當風終于停歇，她站在了樹下，發現原來世界的中心是一個小小的空間。那裏只有一輪月亮和一棵石榴樹。它高大極了，幾乎有三個成人男子那麽高，粗壯得需要兩個人才能合抱過來；枝幹漆黑繁茂，卻沒有一片葉子；十幾顆約拳頭般大小的石榴沉沉地墜下來，如紅寶石般泛着妖豔而醒目的光澤，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去摸一下……
“喂。”
她驚得猛地縮回手，順着聲音擡頭：
聲音的主人是位黑袍青年，皮膚蒼白，似深埋地底的大理石，唇色偏淡，泛着珊瑚一般柔和的紅，頭發長得幾乎垂到腳邊。
他高高地坐在樹上，一手攀着樹枝，一手掂着只豔紅的石榴，瞅着她的眼神有些冷，就像看一個被抓了現行的賊。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許久。
她決定主動打破僵局：
“你好，石榴的主人。”
說完便聽青年輕哼一聲，眼神看起來似乎沒那麽冷了。
只是，她想，自己在他的眼裏，大概從一個賊變成了一個白癡。
“呃，抱歉，我剛才不是有意的。”她輕聲道歉。
青年有些無聊地收回了目光，不置可否。此時，他的注意力似已轉移到了手中的石榴上。指尖輕撚，那石榴便在他的掌心裏滴溜溜地轉了起來，如同一團瑩紅的光，染得他蒼白的指尖也覆上了點剔透的紅。
“道歉就不必了，”半晌，他終于說話，帶着某種微澀的口音，像是久置的琴弦被輕輕撥動，“你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呢……”
她發愣。
這聲音聽起來似曾相識。
“你是……”
他停下了手掌間的把戲，目光重新落在了她身上：“你想知道？”
“啊？”
“吃了這個石榴，我就告訴你如何？”
“……”她其實并不是非常想知道。
“其實就這樣告訴你也未嘗不可，”青年盯着她看了半刻，随後撇開眼去，幾不可覺地嘆了口氣，“但看到你這副蠢樣子，我突然又不想告訴你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
青年重複着她的話，突然從樹上消失。下一秒又驀地出現在她面前。
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臉，驚得她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但随即腰後一緊，原來是他伸手攬住了她。
少女想了想，還是決定道謝：“……謝謝。”
“哦，不用。”
“啊？”
“我說不用謝，因為你馬上就要走了。”他露出一個年輕男孩惡作劇時才會有的笑，純潔燦爛，卻充滿邪氣，“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我愚蠢的……多洛莉絲。”
發出最後一個音節的同時，他松開了手。
她瞬間失去支撐，開始不受控制地下墜。
大地消失了，風聲呼嘯。
作者有話要說： 修正章節大綱_(:зゝ∠)_所以卡了一天，抱歉
☆、選擇
吉米是驚醒的。
夢裏他看見了“深紅舞蹈者”。
它像流星般超過了他的飛艇，頭也不回地沖向黑暗的遠方。
他用盡一切辦法想要聯絡它的主人，卻只得時斷時續的忙音回應。
最後那架紅色的飛艇終于還是消失了，如一粒星火般倏忽泯滅，留他孤零零地漂浮在茫茫宇宙中，像是一塊被遺棄的殘骸。
“傑西卡！”他大叫，卻徹底失去了她的蹤跡，直接從黑暗的夢中醒來。
周圍依舊昏昧的一片，他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想起來，自己在哪裏。
——密涅瓦要塞。
自從慶典過後，這個地圖模塊就徹底易主。在瑪莎的帶領下，這張原本絕大多數時間只對樂園住民開放的模塊已經被奪下，成了人類當前對抗樂園住民的據點。
在瑪莎的帶領下……奪去住民的地圖模塊……人類的據點……
“呼……”吉米捂臉發出悶悶的苦笑。直到現在，他依然有種身在夢中的恍惚，或者某種不真實感，只覺得一切太過奇怪，太不合常理。
“終于醒了？”隔壁飄來一句咕哝，嗓音沙啞，如同卡着濃痰般難受。
吉米揉揉眉心，他又想起來一些細節，比如他目前的位置正在狹小的審訊室，這裏聚集着瑪莎的追随者——是的，幾乎就是在确立權威的一剎那，瑪莎就有了兩個隊的忠誠護衛，其中就有他手邊的這位，漢斯頓。
“和你說話呢。”轉眼間，漢斯頓的聲音湊近不少。吉米下意識地向側邊靠了靠，仿佛這樣就能離那個難聽的聲音遠一點。
他并不喜歡這裏，比起待在密涅瓦要塞，他更想馬上沖進自己的飛船，滿世界地去尋找傑西卡。
是的，傑西卡怎麽可能消失呢？
他依然拒絕接受那個噩夢。
他總覺的那個最愛嗆他的少女，現在應該正窩在哪個酒吧裏，和人掰手腕；或者跑到了蔔艾特那裏，敲着桌子讓這個財迷大叔清算上次的損失……
哪怕她當着他的面消失成數據碎片，被系統自動回收，吉米還是不相信傑西卡走了。這種不真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