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偏頭眼神往下,他身上的氣息慢慢靠近,指尖從額頭逐漸往下,然後到達她的眼角,緊接着是顧庭恪的聲音:“你做夢哭過,然後這裏留下了痕跡,你因為什麽哭?”
聶晚意像是沒聽見這個問句,眉眼彎起來滿口答應:“好,我這就去。”
顧庭恪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洗幹淨點,一次性/用品在左邊第二個櫃子裏。”
聶晚意随口答應了句:“恩。”然後不由得愣了一下,彎腰找出毛巾和牙刷,突然有種錯覺,仿佛他們已經在一起很多年,有着很好的默契。
聶晚意甩甩頭,捧了一捧涼水潑在臉上,清醒了不少。她只是半路車壞掉,有過一面之緣,正好需要他的幫助,而他恰好有同路才捎了一程的人,這一系列的湊巧對于他來說沒有任何不同。
聶晚意盯着鏡子裏的那張臉許久,她對着鏡子笑,鏡子裏的人也對她笑,她對着鏡子說話,鏡子裏的人也用同樣的話回答她,不管問出什麽樣的問題都得不到任何答案,只是重複一遍,但是聶晚意還是不由自主的對着鏡子又問了一句:“你怎麽可以忘了呢。”
聶晚意梳洗好了之後,顧庭恪已經盛了一碗飯,自己坐在桌子的另一側開始吃起來,聶晚意拉開椅子,一邊盛飯一邊就聽顧庭恪頭都沒擡的道:“昨晚你睡的太沉,我沒法叫醒你,只能帶你來這裏,吃完飯就離開。”
聶晚意拿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笑着說:“謝謝顧教授沒有把我扔在路邊,還給我一張床睡覺,真是不勝感激,對了你睡哪裏了?”聶晚意忽然反應過來昨晚自己占了他的床,有點不大好意思。
顧庭恪伸手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才慢條斯理道:“我當然也是睡在床上,只有一張床難道讓我睡地上?”
聶晚意一口飯嗆在喉嚨裏,半天沒咳出來,只能憋着滾燙的臉重新确認:“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和我,睡在一張床上?”
顧庭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張床足夠睡六個人以上,只要睡姿稍微标準一點,沒有踢被子和踢人的習慣的話。”說完又淡淡的補了一句:“聶小姐以後睡覺稍微注意一點,容易着涼,對心髒的壓迫也要注意。”
聶晚意睡相不太好她自己知道,但沒想到那麽直白的被顧庭恪看到了,他會這麽說,證明自己昨天晚上可能踢了他?想到這裏。聶晚意覺得臉更燙了。
聶晚意每次和他接觸的時候,總是很容易的就臉紅和不知道說些什麽,仿佛他天生就有一種讓人不自覺臣服的氣質。聶晚意低頭慢慢的挑着米飯,卻聽見顧庭恪低沉磁性的嗓音,如漆黑夜裏的靜流緩緩淌過。
“我的猜想沒錯,你心裏藏了事情,對你而言很深刻,雖然流了淚卻沒有說夢話,讓我來猜一猜,人所富有的感情非常豐富,親情愛情友情和其他情感都有可能造成傷痕,你的家庭健全沒有親情方面的顧慮,和室友合住也沒有友情方面的矛盾,看來是愛情,徐橫舟相對優秀,你卻對他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你對身邊的異性都守禮疏離,你喜歡的人不會是去世了,因為去世了你不會這麽壓抑,他離開你了?”
聶晚意靜靜的聽完,沒有打斷他的話,直到他得出了一個準确的結論,聶晚意的心忽然咯噔一下,但還是抑制住不自然的心跳,平靜道:“顧教授,你是個法醫,什麽時候開始除了死人之外還有解剖活人的愛好了?”
顧庭恪不以為意,淡淡道:“當我沒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稍微有點忙,終于有時間爬上來更新……
☆、和誰相親
吃完了飯,顧庭恪将床單被套以及所有聶晚意用過的東西全部扔進了垃圾桶,當着聶晚意的面。
聶晚意整個人都覺得血氣上湧,難道他就這麽嫌棄自己用過的東西,非丢了才行?
顧庭恪察覺到聶晚意所散發出來的情緒,擡眸看着她,一點也不覺得不妥的淡淡解釋道:“人體所攜帶大約200種細菌,每天生産出一千億到一百萬億的細菌,在每平方厘米腸子表面生活着一百億微生物……花時間來清洗別人留下的細菌,不如直接将細菌扔掉來得快,聶小姐覺得有什麽問題?”
聶晚意被他的理論驚住,雖然他說是在理,但是當着她的面扔她用過的東西,她還是覺得很不舒服,半天才道:“沒有。”
顧庭恪聞言微微一笑,彎腰伸出長指挑起垃圾袋:“既然這樣,昨晚我幫了你,今天就請你幫幫我,把垃圾順便扔掉。”
聶晚意接過垃圾:“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
顧庭恪突然打斷:“飯好不好吃?”他突然問了一句,聶晚意不知道這句話和他當着她的面扔床單有什麽關系,但還是點了點頭。
顧庭恪說:“既然吃了飯,就不能讓你白白吃,現在該你報答我了,扔垃圾。”說完,不等聶晚意反應,便伸出右手,貼在聶晚意的額頭上,稍涼的掌心貼在額頭上,聶晚意不由得僵住,然後被顧庭恪貼着腦門從家裏推了出來,同時門在身後關上,不大的聲音在早晨靜谧的山間顯得空靈而清脆,聶晚意盯着那扇門瞪了足足五秒鐘,然後将那個巨大的垃圾袋扔進了垃圾桶。
“過了這麽多年,智商越長越高,情商倒是越長越低,我喜歡的人離開我了,你不該知道的倒是挺多,該知道卻全都忘……”聶晚意嘟嘟囔囔的繞過一排寬闊的鳳凰樹,聶家大宅前,懶得從包裏掏鑰匙,直接就按了門鈴。
馮管家從裏面小跑出來,看見是她腳步更快的到達大門前。
“小姐,你回來了。”說完一邊将她的包拿下來,一邊小聲的将她拉到一邊:“老太太昨晚就到了,這會正發脾氣呢,你小心點兒。我聽說這次要給你相親呢。”
聶晚意裝模作樣的朝馮管家嘆了口氣,一臉嚴肅的走到客廳,果然這會奶奶正端坐在客廳和媽媽說話,看見聶晚意回來,用力一杵手裏的拐杖道:“晚意,過來。”
聶晚意乖乖走到奶奶面前,規規矩矩的喊了句:“奶奶。”
奶奶訓了一會聶晚意,發覺這些話也都說了很多次,反正她也不會聽,兒子兒媳也都是陽奉陰違的支持孫女做這種危險的工作,随即嘆了口氣道:“晚意,奶奶年紀大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你嫁人的那一天。”說罷,作勢就要抹眼睛。
聶晚意知道奶奶的脾氣,要是現在不哄好了,待會可能就真哭了,于是立刻道:“奶奶,您身體那麽好,一定能看到聶寒江娶妻生子的那一天的,對不對聶寒江?”說完用手肘處推了一下在旁邊的弟弟聶寒江。
聶寒江會過意,連連點頭:“是啊奶奶,您不要着急啊。”
平時百試百靈的辦法,這次卻根本不好用,奶奶的語氣不容置疑:“你爺爺有個老朋友,他們家的孫子我看就不錯,我已經安排好了時間,過幾天你們見一面。馬上就過年了,你正好也放假就去見見。”
聶晚意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聽見電話想,一看是徐橫舟打過來的,走到旁邊去接起來:“徐隊長,什麽事?”
徐橫舟看着心情不錯:“案子破了,過幾天請你們吃飯,可不許不賞臉啊。”
聶晚意回頭看了一眼奶奶,還不知道這邊的相親怎麽拒絕,徐橫舟這邊也是不容拒絕的語氣,只能答應下來:“那行,你定個時間,到時候通知我。”
聶寒江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看着她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小聲的說:“別擔心,奶奶就在家裏住兩天就走,你只要拖着這兩天不去相親,就萬事大吉了。”
聶晚意伸出右手,偷偷和聶寒江擊了個掌,然後小心的朝奶奶的方向看過去,她正朝這個方向看過來,吓得姐弟倆馬上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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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徐橫舟的動作那麽快,說請吃飯,第二天就打電話過來了,說他已經在A市了,吃飯的地方定在一家浙菜館。聶晚意正想着怎麽拒絕奶奶關于相親的事情,正好徐橫舟打電話來,聶晚意一臉嚴肅的道:“奶奶,我這邊還有工作要做,可能不能去相親了,如果來得及的話,我再打電話回來。”說完抓過衣服就往外走,走到門外才發覺忘了帶圍巾,只能把雙手握拳疊在一起,緩慢綿長的呼着氣。
她的車壞了,已經跑出來了又不好再回去開車,只能站在路邊等車,聶晚意在瑟瑟山風中等了五分鐘左右,突然有一輛車停在她身邊,聶晚意不經意回過頭,看見緩緩降下來的車窗,然後是顧庭恪的眉眼,高挺好看的鼻梁,薄潤的嘴唇,車窗完全降下來,聶晚意揚起笑意,眉眼彎彎:“顧教授,既然這麽有緣分帶我一程吧。”
顧庭恪合上車窗,勾唇輕笑了一下,聶晚意感覺按照他這個笑意很有可能會視而不見,立刻握住車門拉開,坐進去。動作一氣呵成,利落的不行。
車裏居然開了暖氣,聶晚意雙掌摩擦着,在路邊站了一會感覺牙齒都要打顫了,好不容易才暖和起來。
聶家住在半山腰,一路也沒什麽人,所以很快便到了徐橫舟約好的那家浙菜館,徐橫舟已經坐在裏面了。
店裏裝修清雅別致,玻璃牆上還有一條條仿真柳葉随意垂落,牆上有一幅風骨極佳的字:虧君有此調和手,識得當年宋嫂無。
“歡迎光臨,您幾位?”迎賓的小姑娘聲音甜美,看見聶晚意和顧庭恪推門進來立刻彎腰招呼。
聶晚意偏頭看了一眼顧庭恪,知道他肯定不會搭理,便回頭和小姑娘道:“三位,靠窗的那位是我們一起的。”
聶晚意和顧庭恪走過來的時候,徐橫舟和服務員小姑娘說話,逗得她咯咯直笑。顧庭恪倒是沒有什麽別的表情,仿佛這種情況早就司空見慣,徑直往徐橫舟的位子走過去。
徐橫舟看見顧庭恪和聶晚意一起過來,稍微訝異了一下,随即靠在椅背上,笑呵呵問道:“你們一起來的?這麽巧。”
聶晚意道:“我昨天車壞了,幸好遇到顧教授,他順路帶我一程。”徐橫舟的眼神在聶晚意和顧庭恪的臉上打轉,似乎想從上面得到什麽線索似的,聶晚意也不管他,只悶頭喝水。
服務員小姐遞來菜單,站在徐橫舟旁邊推薦,口音略帶南方的軟糯,輕輕柔柔的:“宋嫂魚羹,龍井蝦仁,新風鳗鲞,還有莼菜湯都是我們店裏的招牌菜,幾位可以試一試。”
徐橫舟翻了下菜單,擡頭問聶晚意:“你有什麽不吃的麽?比如蝦蟹之類的。”
聶晚意說:“沒有,你随便點就可以了。”
徐橫舟又偏頭看了一眼顧庭恪,然後對服務員說:“就點你剛才說的那些,然後加個西湖醋魚。”
聶晚意想起來案子,問道:“你之前打電話給我說案子破了,兇手是江闳亦?”
徐橫舟點點頭:“恩,江闳亦沒有認祖歸宗之前,江峥頌就對他很好,也一直當他是親弟弟,還出錢讓他上大學。江闳亦已經承認,殺江佑傑只是為了替大哥報仇,并不是想搶公司,至于江佑傑對阿莫西林過敏這件事,是胡雪妍告訴他的,總的來說江闳亦是兇手,胡雪妍是幫兇,正式将兩人羁押等待上庭判決。”
徐橫舟握着茶杯朝顧庭恪和聶晚意舉起來:“這次能這麽快破案,首先要謝謝你們倆。”
聶晚意笑笑:“這都是我們分內的事情,能破案才是最重要的,你太客氣了。”
顧庭恪卻擡眸掃了他一眼:“我十八個小時沒睡找出死因,陪你在公安部通宵分析案情,一杯水就想表達謝意?”
聶晚意一口水噎在喉嚨裏,捂着嘴咳嗽了半天,偷偷看了一眼徐橫舟,發覺他絲毫不在意,只是低頭倒水。話題就此終結,三人都沉默了片刻,接着服務員開始上菜。
因為徐橫舟很能說,聶晚意也比較開朗,席間氣氛相對融洽。徐橫舟偶爾問了什麽,聶晚意也是大大方方的回答,顧庭恪偶爾開口搭句話,都能把兩人一塊噎出心髒病來。
聶晚意突然想起來他那天聽見她不正常心跳聲的時候,曾說她可能有心率方面的問題,不知道被他噎成心髒病的話,他負不負責。
顧庭恪偏愛這種清淡的菜,所以吃的時候神色也比較愉悅,任由徐橫舟說了幾句沒再接話。
作者有話要說: 顧家小哥哥這麽介意細菌,不知道接吻的時候(啪——(多嘴,滅口)被顧教授一巴掌拍到牆上的作者菌○| ̄|_
☆、庭恪的年貨
聶晚意的電話響起來,從包裏找出手機,顯示是奶奶打來的,聶晚意朝徐橫舟不好意思的笑笑,轉頭發現顧庭恪神色不變的吃東西,就推開椅子出去接了電話。
聶晚意規規矩矩道:“奶奶,我這邊在開會呢,可能趕不回去相……”誰知道還沒說完就被奶奶打斷道:“你不用來了,小夥子也這邊也有事沒來,奶奶再跟他約下次。”
聶晚意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挂了電話往回走,有個人突然指着她半天,仿佛在回憶什麽,片刻終于反應過來:“聶晚意,真的是你。”
聶晚意看了她半天,不确定道:“範瑤瑤?”
“好巧啊,在這兒遇見你,一起吃個飯嗎?”
範瑤瑤心情舒暢的和聶晚意打招呼,眉眼嘴角都是笑意,看得出她很高興,其實她們并不熟,高考後,聶晚意留在了A市念大學,範瑤瑤則跟随家裏移民去了國外,算一算都有七年沒見了。
聶晚意說:“下次吧,我這邊還和人有約。”
範瑤瑤左右看了看,視線到桌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那邊那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呀?看着挺帥的呢。”
聶晚意也擡頭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顧庭恪正好背對着,半個身子還被屏風擋住,從這個方向能看到臉的只有徐橫舟。
聶晚意笑了笑:“不是,同事。”
範瑤瑤轉過頭來,然後往聶晚意身後一指:“我男朋友,李帆。”
聶晚意順着她的眼神又轉過身去看,愣了一下,果然是那個李帆,沒想到他們真的在一起了,範瑤瑤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成功拿下當年的風雲人物李帆也不容易。
正好李帆擡起頭來,聶晚意朝他點頭示意,顯然他沒有範瑤瑤這麽好的記性,沒有成功将她記起來,只稍微點了下頭便沒再有什麽反應。
範瑤瑤笑了笑,笑容裏有着明顯的幸福:“李帆不愛跟人說話,你不要介意,怎麽樣你還沒找男朋友嗎?家裏沒有催你嗎?”
聶晚意随口附和:“催,怎麽不催,剛剛就是打電話找我回去相親呢,這不工作忙,不比你們清閑,有大把的時間。”
範瑤瑤道:“那我不打擾你啦,你朋友一直往這邊看呢,下次再約啊。”說完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張名片,塞在聶晚意手裏,然後留下一個綠色刺繡連衣裙的曼妙背影慢慢走遠。
聶晚意低頭看了一眼名片。V公司事業部經理Tracy.範。
她捏着名片回到座位上時,顧庭恪和徐橫舟差不多吃飽了,一人端着杯茶在慢條斯理的喝,聶晚意本來也不太餓,加上剛才悶頭喝了兩杯水,也不再吃了。
顧庭恪淡淡瞥了一眼晚意放在桌子上的名片,道:“名片上名字和職位字體棱角分明,證明她本人開朗外向,但設計卻偏女性的柔和,表示中各個人性格矛盾極端,反複無常。剛才和你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往東南角的位置看,中指上有戒指,應該是她未婚夫,她先往徐橫舟看了一眼,應該會問你有沒有男朋友之類的問題,她在和你攀比。”說完上下打量了聶晚意一眼又補充道:“你身上有什麽值得讓她豔羨,不,嫉妒的?”
聶晚意:“她嫉妒我長得美,脾氣好,還聰明。”
顧庭恪:“……”
奶奶果然只住了兩天就回去了,臨走之前很不高興的交代聶晚意:“下次你可不能再用工作搪塞了,不管什麽原因,一定要去見一見。”
聶晚意滿口答應:“我保證。”
聶晚意這段時間正好休年假,所以索性也沒回星海市,就在家裏多住了幾天。從聶家的二樓,正好能看見顧庭恪的院子,草坪青嫩整齊,大多數時間他都待在屋裏,偶爾出來澆澆花,院子裏的幾顆鶴望蘭被養得很好,有幾株都已經開了花。油綠的葉子裏黃紫花朵交錯而生。
唐荇路過她房間,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道:“咦?小顧家怎麽有人?”
聶晚意勾唇笑了笑,連姿勢都沒動的輕輕答了一句:“等了這麽久,是時候該回來了。”
唐荇不明所以的搖搖頭走了,聶晚意裹上圍巾下樓,繞過一排鳳凰木,到達顧家門前,久違了,顧庭恪。
聶晚意從門環上摸到鑰匙,嘴角翹起一個弧度:果然,他放鑰匙的習慣還是沒有改掉。輕輕開了門,聶晚意先伸頭往裏看了一眼,結果被一只手當場抵住了腦門。
“你來幹什麽?”顧庭恪的手抵住聶晚意的腦門,屋裏窗簾都被拉起來,他站在光線明暗交錯的玄關處,陽光從聶晚意的身後照進來,在顧庭恪的胸口不經意留下一道陰影。聶晚意這才發現,顧庭恪渾身上下只有一塊浴巾,松松系在腰間。
頭發上還在滴着水,渾身上下有一股淡淡的熱氣,光裸着的上半身更顯得挺拔修長,不光是穿衣服好看,就連脫掉了也很有看頭。
聶晚意趕緊制止自己的腦補:“就要過年了,我媽問你要不要一起去買年貨。”聶晚意随口瞎掰,本來是唐荇和馮管家在商量買年貨的事情,并沒有要喊他一起的意思,唐荇根本還不知道顧家現在住的人就是顧庭恪。
“沒興趣。”嗓音清晰,聲線偏冷微低。然後聶晚意就被推出了門,靜谧的半山,關門聲又一次清脆響起。
聶晚意站在門口不屈不撓:“要不然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們一起過年,除夕晚上會放煙花,晚上看春晚的時候一家人守歲包餃子,你不覺得很溫馨嗎?”
“我知道你在國外很多年,他們都不過除夕,所以你可能感覺不到這種傳統節日的魅力,沒關系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感受,我可以教你包餃子。”
“或者你看琴棋書畫這方面,我也稍微有點涉獵,我古琴彈得還不錯,你要不要聽一聽?”
聶晚意說了一大串,屋裏卻沒有人答話,顧庭恪顯然對這件事情沒有多大興趣,聶晚意又道:“我的車壞了,你送我去買年貨的話,我可以……”
門突然從裏面打開,顧庭恪穿了件休閑的針織衫配同色長褲,外面套了件黑灰色大衣,褪去平時西裝配立領襯衫的清俊冷漠形象,居家的顧教授居然出奇的适合這種裝扮,右手指尖挑着車鑰匙,左手随意的插在大衣口袋裏,越過她:“閉嘴,很吵。”
聶晚意勾着唇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怎麽樣?要跟我一起過年嗎?”
日光曈曈,稍微驅散了厚重的霧氣,顧庭恪把車停在聶晚意面前,聶晚意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在外面凍了一會,搓着手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顧庭恪皺了下眉,一言不發的開了暖氣。
很快便到了山下的超市。聶晚意松松的拉着顧庭恪的袖子就往年貨區去,她可沒忘顧庭恪那嚴重的潔癖,要是碰到他的皮膚,指不定他還要做什麽不給人留面子的事情。
年貨區一片繁榮,分了幾大類,飲食、衣着、點綴等分別用牌子做出标示,春聯、年畫、窗花一應俱全。
穿着喜慶唐裝的銷售員笑容滿面,熱情的招呼着選購的顧客,整個超市裏環境嘈雜,人聲鼎沸。顧庭恪的臉色始終不太好看。
聶晚意偏頭看了一眼顧庭恪的臉色,趕緊挑了些點綴窗花和年畫春聯讓銷售員分別裝了兩份,付完了錢再往前,挑了些色彩鮮豔的水果糖,偷偷嘗了一顆,果味濃郁,甜香絲滑。
顧庭恪站在她身後,聶晚意一回頭發現,他正伸手替她擋了一下跑過來的小朋友,怔了一下,從糖罐子裏掏出一顆糖遞到他嘴邊:“你要不要嘗嘗?”
顧庭恪看着她手裏的糖,皺了皺眉。聶晚意突然反應過來,他連自己睡過的床單都要扔掉了,怎麽還會吃她用手直接拿的糖,笑了笑把糖又轉了個方向塞到自己嘴裏。
聶晚意和顧庭恪好不容易穿過滾滾人潮到生鮮區的時候,有一條長長的隊伍在排着買特價雞蛋,所幸還有一點空餘可以推進購物車。
那天吃飯的時候,聶晚意注意過顧庭恪還是喜歡吃蝦和魚,所以多買了幾分鮮蝦,然後挑了些蔬菜,但不知道他在國外這些年,口味有沒有變,還喜歡吃什麽別的。
聶晚意轉頭問道:“顧庭恪,你還喜歡吃什麽?要不要……”一轉頭卻發現他根本沒有在她身後,聶晚意推開購物車就往回走,購買年貨的人太多,聶晚意好不容易從人潮裏擠出來。他會迷路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聶晚意從來時的路往回走,在飲料區看見他正在接電話,一下子松了口氣,站在不遠的柱子旁邊等他打完電話。
盡管是穿着平常的針織衫和休閑褲,又或者是在嘈雜的超市裏,他清俊卓絕氣質仿佛絲毫沒有被影響,和忙碌采買的顧客相比,時間在他那裏也像被放慢了一般,微微側立的他更顯得氣質清潤。
☆、收到心髒
顧庭恪打完電話過來,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買完了?”
聶晚意道:“你不是會迷路麽?我怕你找不到我,所以就過來找你,發現你在打電話,就找了一個比較顯眼的位置,讓你一眼就能看到我。”
顧庭恪明顯怔了一下,但什麽都沒說,只順手接過她的購物車,一言不發的往前推。顯然他不經常推購物車,控制購物車方向的動作略顯僵硬。
聶晚意跟在身後快速的挑了一些生鮮蔬菜便帶他前往衣飾區去,過年當然要買新衣服,聶晚意替顧庭恪挑了一條兔絨圍巾,質地柔軟舒适,親昵熨帖。
聶晚意遞給他:“你要不要試試?”
顧庭恪看了一眼圍巾,一本正經的說:“除了你之外,剛剛已經有三個摸過這條圍巾的人了,上面的細菌起……”聶晚意打斷道:“停。”
“小姐,有新的嗎?沒有被人摸過的那種。”
旁邊的售貨員目瞪口呆的盯着顧庭恪,聽見聶晚意詢問的聲音,才反應過來,眼神依舊還在顧庭恪身上,愣愣的點點頭:“有,請稍等。”
售貨員小姐快速的取來一條新的圍巾,聶晚意拆開包裝朝顧庭恪遞過去,他還是沒有接,聶晚意會意,就算是全新的圍巾,也是經過工人制作的,當然也不能避免它很“髒”。
聶晚意從包裝裏取出圍巾,對着顧庭恪比對了一下,他的膚色偏白,被黑色的圍巾襯的更加顯得清俊倨傲。于是便決定買了,放進購物車裏就往收銀臺去。
收銀員是個年輕的小姑娘,等聶晚意簽字的時候看了一眼她身後高大沉默的顧庭恪,微微笑着小聲和聶晚意說:“你男朋友呀?長得好帥。”
聶晚意聞言手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柔亮的燈光下,穿着簡單針織衫的他高大俊朗,雖然不茍言笑,但絲毫不減清貴。朝小姑娘笑了笑解釋道:“不是,你誤會了,我們是同事。”
聶晚意簽完字把賬單遞給她,小姑娘一臉抱歉的接過去:“不好意思,我看他剛才一直在幫你擋着不被其他顧客碰到,這麽貼心我還以為是你男朋友呢。”
聶晚意朝小姑娘笑笑,顧庭恪也沒反駁,聶晚意知道他是懶得說話,一副我又不認識你,沒有跟你解釋的必要的表情。小姑娘也沒再說什麽,迅速裝好了東西放在購物車裏,說了句:“謝謝光臨,新年快樂。”
一路上,顧庭恪的心情似乎不錯,不知道是因為接了那個電話,還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聶晚意偏頭看着窗外,薄霧全部散開,暖暖的陽光照在山林間的矮叢喬木上,柔軟和煦。
聶晚意的視力很好,沒有漏掉顧庭恪接電話時溫和的笑意,那種笑意是直達眉間眼底的,絲毫不像是他平時帶着淡諷的勾唇,她不由自主的猜測對方是什麽人。
顧庭恪沒有家人了,不可能和親人打電話,按照他對徐橫舟的樣子,也不可能對朋友笑的這麽溫柔,聶晚意抱着糖罐子忍住了想問的欲望。
下了車,顧庭恪果然就把幾個袋子全部扔給了聶晚意,包括那條兔絨圍巾。聶晚意看着顧庭恪的臉慢慢靠近,一擡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接着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把她從從車裏推了出去,動作行雲流水利落幹脆。
聶晚意看着揚長而去的車和一地的年貨,長長嘆了口氣:這種人能交到女朋友,也是上天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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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掃房子。
唐荇對于傳統習俗很重視,一切都要按照古歷來,聶晚意和聶寒江不能避免的被她喊起來一起來幹活,由于馮管家很負責,家裏沒有什麽灰要掃,所以便翻出窗花年畫開始貼,聶晚意透過窗戶看了一眼顧家,依舊門窗緊閉,不知道每天在房間裏做些什麽,難道又在洗澡?想到那天他半裸的站在面前,劃過皮膚的水珠上還有沐浴露的味道,偏瘦卻絲毫沒有瘦弱的感覺,半裸的他更顯得修長挺拔。
聶寒江杵了下聶晚意胳膊:“哎聶晚意,你臉紅個什麽勁,是不是在想什麽不該想的?你已經過了懷春的年紀了。”
聶晚意瞪了他一眼:“屋裏太熱了,把窗戶開開。”
聶寒江的嘴巴張的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你以前最怕冷了,窗戶有一點縫你都不能忍,今天下雪了居然還說熱,你是不是病了?”說着就要去試她的額頭,被聶晚意躲開,抓着幾張窗花年畫和膠水就出了門。
“你才病了呢,我衣服穿多了不行嗎?”
聶寒江看着聶晚意匆忙出去的身影,和一邊的豆豆說:“零下十一度,你姑姑就穿了一件薄毛衣,她說自己穿多了?”蹲在年畫上的雪白物體突然擡起頭,朝着他“喵”了一聲,聶寒江滿意的道:“乖,待會給你多吃點兒。”
聶晚意敲了敲門,沒人應。從門環裏摸出鑰匙開了門,窗簾全被拉上,屋裏一片漆黑,靜谧沒有一絲聲響,看來他不在家,聶晚意把窗簾全部拉開,窗戶也打開透了透氣,山間清潤的空氣一下子湧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呼……好冷。”于是又把窗戶拉上。
聶晚意哼着歌給年畫和窗花糊上膠水,稍微比劃了一下就分別貼在了幾扇窗戶上,從這個位置能看見聶家的房頂上,紅瓦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聶寒江正在喂貓。
聶晚意伸伸懶腰,準備鎖門回去,門鈴突然響起來,打開門才知道是送快遞的,收件人是顧庭恪。
聶晚意道:“顧先生不在家,麻煩你晚點再送過來可以嗎?”
快遞員解釋道:“是這樣的,我給顧先生打電話沒有人接,明天我們也要放假了,所以可以麻煩您替顧先生簽收一下嗎?”
聶晚意想了想,便替他簽收了。
關上門,聶晚意打量了一下快遞盒子,包的很嚴實,确實寫着顧庭恪收。把快遞放在了桌子上,聶晚意拿着膠水準備出門,仿佛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回頭發現快遞盒子的底部正在滲血,染濕了邊角。
聶晚意打開門就追出去,雪地上只有快遞員的車輪痕跡,而快遞員早就已經離開了。聶晚意回到屋子裏,快遞盒子的底部還在微微滲血,甚至有一點血跡順着盒角滴出來,難道是有人惡趣味?
聶晚意咬咬牙,從抽屜裏找出拆信刀,微微顫抖的手慢慢伸向快遞盒,克制着緊張的心情劃開頂層膠帶,血腥味更濃,直到拆完最後一層膠帶,聶晚意手一抖,拆信刀掉到地上,發出不大的聲音,卻把她吓了一跳。
一顆新鮮的心髒,還在流着血。附帶一個透明材質的信封,裝着一個碎片,像是照片的一角。
模糊粘稠的血液包裹着整顆完整的心髒,巨大的血腥味蔓延在整個房間裏。聶晚意緊盯着面前的景象,腦子裏有起碼十秒鐘是完全空白的,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會有人給顧庭恪寄這個?難道……
聶晚意心一咯噔,掏出電話就給顧庭恪打,機械的女聲一遍遍的重複來電被轉接到語音信箱。聶晚意又給徐橫舟打電話,他的電話也不通。一連十幾分鐘,兩人的電話都不通。
聶晚意坐在桌子前緊盯着這顆心髒,手止不住顫抖,直到電話響起來,看都沒看就接起來:“顧庭恪你在……”聲音被打斷,聶晚意看了一下屏幕,原來是聶寒江打來的。
“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