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陪她游山玩水,這會又故意威脅龍兒,再是今晚之後所發生了一系列逗逼的事,完全颠覆了他平時的形象。耍起寶來有模有樣,一點也不生疏。
“放了二師兄!”
龍兒猛從後廳門後跳出,食指橫胸,一副跟你拼了的架勢。毀了二師兄的短刀指,就等于毀了他的人生,也等于毀了自己的人生。她明知這是大師兄為了哄自己出來的騙話,但實在是太狠毒了,一下戳中了她的命脈。
食指最連心,尤其是練了短刀術的食指。心系全身,控制着一個人的生老病死,當然也包括生育問題。身殘不怕,最怕從此不能傳宗接代。
短刀門向來人丁稀少,一代只生一個子女,每個子孫都肩負着偉大而沉重的傳宗接代的使命。如果二師兄的短刀指被廢了,不能跟自己傳宗接代延續門楣,光是這一條娘就絕不會讓自己嫁給他。太過分了。
“小師妹,你這是何必呢,遲早都是大師兄的人,快把刀放下。”
“你先把二師兄放了。”
“你先把刀放下,別逼我出手。”
“從小到大,每次比武都是你勝,你哪次少出過手?”
“我是說對你二師兄出手。”
“你……”
“師傅?”
龍兒一急一氣又一驚,剛想回頭看身後,不好自己上當了。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史石趁她稍微分神的間隙,突襲而至。以過往的經驗來看,正常交手龍兒能跟他大打上百十個回合,這次自己偷襲,搶得有利先機,大堂空間又小,十招之內必将她拿下。
他沒想到的是,小師妹分神也是假,誘他出手才是真,早有計劃。看也不看,直接一個後騰翻身躍過他,急忙給韓浪漫解穴。
“快走。”
可是韓浪漫一動不動,再想解穴,史石撲空後已經迅速折回逼近了。龍兒慌亂,猝不及防,沒幾下就被擊中點了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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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大師兄不笨吧,吃一塹長一智,你道大師兄我真有這麽蠢嗎?前兩天在山上剛着了你一次,難道還會接着着第二次嗎?剛才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我一共點了他身上一十六處穴道,包括啞穴,沒有想到吧。”
“卑鄙。”
怪不得剛才二師兄只說了一句話後再沒開口呢,還有就是自己翻去救他的時候,他一直努力朝自己擠眼,都怪自己一時太大意了。
史石上去也像個孩子一樣敲敲龍兒的右手食指短刀指,蔥細潤白如玉,這就是練了短刀術的效果。
“師妹,難道你也真想跟大師兄動刀嗎?”
“哼。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嫁給你的。”他越是這樣龍兒越生氣。
“你看這是什麽?”
史石從懷裏掏出一小截字條,上面玲珑地寫着“為師有要事,抓回龍兒後,可自行結婚”。這分明是龍掌門的飛鴿傳書。
原來娘不是下山追自己去了,而是有什麽要事。到底是什麽要事竟比女兒還重要呢?龍兒想不通。
“師妹,你也知道,從小到大,我最聽師父的話。你也別怪大師兄不通情理,既是師傅特意交代的,我就必須娶你。而且從小我們就……”
“你妄想,除非我死了。”
史石沒想到小師妹竟會這樣決絕,雖然師傅留了旨意,但婚姻畢竟是大事,中間橫個師弟,師妹又不肯,眼下也只能等師傅回來親自處理了。
他是個豁達的人,聽小師妹親口說她喜歡的人是韓浪漫也很難過,也很愛龍兒,但師傅如果最終把龍兒許配給了二師弟,他也不會反對。即便那将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按照短刀門的門規,師傅只能生一個子女,同時相對的也只能收進一個異性徒弟。一起長大一起傳宗接代。不可能有第二個子女也絕不允許有第二個徒弟。
所以師傅一旦選擇了韓浪漫,自己只能消失。
這一點他很清楚,但不會告訴韓浪漫也不會因此而傷害他,也暫時不想讓龍兒知道。他喜歡龍兒,也喜歡師弟,決不允許自己做出對不起他們的事。
相同的,如果師傅最終選擇了自己,死的那個人就會是韓浪漫。那天他之所以故意不把韓浪漫帶回來,獨自把他留在了大肉面客棧,其實是有私心的。希望他從此不要回來。
但他還是回來了,該面對的永遠逃不了,三年前師傅突然把他領進門,史石就已經料想到将來會有這麽一天了。
他不想讓這種負面的情緒發酵,天色不早了,多點了龍兒兩處穴道,打算做點吃的,完了各自押送回房,等師傅回來判定最終的生死。這是何等的英雄豁達,韓浪漫龍兒兩人卻渾然不知。
忽然聽到外面有異響,有人翻牆入院,而且不止一人。正想出去看看,那三人循着光,自己跑進來了。
史石還沒看清他們,他們倒是自己會找人,紛紛躲到了韓浪漫身後。
謝紅梅緊抓着韓浪漫,車憶果緊抓着謝紅梅,青衣子也想抓着車憶果的後背衣服。車憶果不讓,生他的氣,直接後腳踹開。青衣子只好慌亂躲到了大堂後廳門裏,也就是之前龍兒躲的地方。
三個人一個德行,慌張狼狽。
“浪漫救我。”謝紅梅緊張的說。
韓浪漫自身難保動彈不得,怎麽救她?
他們怎麽跑這來了?幫助謝紅梅捉奸後,韓浪漫記挂龍兒,找個機會悄悄跑了,沒想他們也跑這來了。而且一個個淩亂的就跟喪家犬一樣,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們誰啊,快放開我二師兄!”
看見兩個女的緊緊偎在韓浪漫身後,一個驕豔一個多滋,龍兒能不生氣嗎?
史石也想問他們是誰,怎麽會闖到短刀門來,外面又傳來了聲音,又有人翻牆入院了。今晚可真是熱鬧,不管門裏門外的人,都不走尋常路,一律選擇了翻牆。
“你小子給我出來,老子非活劈了你不成。你給我出來。果兒?果兒?你也出來。”
話音剛落,那人提着一把鋒利霸氣寶金色的大刀出現在了大堂門口。
史石一眼認出了他手中的寶刀,正是江湖上排名第三的晖虎刀,以鋒利恢弘著稱。配合着晖虎刀法中的“晖虎竅魂”一式,朝陽聚起,金色彌天,晖起虎落,刺眼間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快而兇猛。
“車莊主,你怎麽……”
來人正是坐虎莊莊主車龐松,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聚陽莊莊主金仙翁項無的女婿,車憶果的爹。他的來頭很大,背景也很好,無奈長得實在有點過分,人稱“胖虎”,是個渾圓的矮胖子。
戲稱“虎湯圓”,白白胖胖,而且不易顯老。四十看着跟三十差不多。
怪不得車憶果小小年紀就如此白皙豐滿多滋,家族遺傳啊。
“你讓開,這是我們坐虎莊的家事。”
車龐松直接一把推開史石,怒走向躲在韓浪漫身後的謝紅梅。
謝紅梅伸出小半個腦袋:“你個老不休的,生個女兒勾引我未婚夫現在還要殺我,也不怕被江湖英雄恥笑。”
“小丫頭片子,還敢羞我,拿命來。”
車龐松氣紅了眼,舉刀要砍,可是韓浪漫攔在了跟前。
“你走開!”
韓浪漫正想說自己走不了,謝紅梅搶着說了:“有種你就來啊。”
她不知道韓浪漫被點了穴,前天看他幫自己捉奸的架勢,武功似乎不弱,就算打不過這老頭,也能拖上他一陣吧。到時自己再上,還怕了這矮胖子不成。
車龐松不想再說第二句話,揮刀就去,韓浪漫想奮力避開,可是動彈不得,瞬間驚出一身冷汗。這是他所沒有想到的,以前想過那麽多次死,也真的試了一次,都沒覺得有什麽可怕。但這回卻怕了,有點可笑。
這樣也好,至少以後不用再糾結了。是大師兄的還是大師兄的,自己注定這輩子稀裏糊塗地來,莫名其妙地走。
他唯一感到遺憾不舍的,就是從此再也見不到他親愛的盧大哥了。
龍兒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她還來不及叫出聲,大師兄已經出手了。食指橫胸,飛身而上。車龐松突感身後有殺氣,刀身一翻,順勢反砍向後。就這樣兩人打在了一起。
一把短刀,一把大刀,一個英俊輕盈冷靜,一個渾圓霸道兇猛。這哪是一只胖虎,還是很有脾氣的嘛。估計那湯圓是用牛皮包的,韌性彈性十足,也太靈活了。
“少管閑事。”
史石一聲不發,沉着應對,他正想會會這寶刀的威力呢。
大堂空間太小,适合近身纏鬥,車龐松的晖虎刀施展不開,眼看就要落于下風,他機警,主動把史石引向了門外大院。同時心裏暗暗吃驚,這短刀門果然如江湖傳聞,神秘之極,年紀輕輕武功便如此了得,不敢托大。逐漸收起怒火,小心對峙,一時不分高下。
車憶果是車龐松的獨生女,母親早去,只剩爹爹,看見爹爹跟人打起來,不免有點擔心,忙跑到門口。
“爹,別打了。”
“現在知道關心你爹了,晚了。”
車憶果無奈,不經意回頭正式看到韓浪漫的臉,直接驚呆了,喜而望外。剛才跑進來時太匆忙,上次被捉奸時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生死上,都沒看清韓浪漫的長相,沒想到他這麽可愛。
兩條旋渦梅花眉,黑黑的像只會笑的野猴子,實在太有趣太有喜感了。聽謝紅梅叫他浪漫,爛漫?果然是個燦爛之人,燦如山花,爛漫天真。那顆裝滿渴望的小心髒呀,頓時重新有了歸屬。爹也不要了,直跑過來,溫柔多滋,豐滿得就像一個白皙細嫩的水蜜桃。童顏□□。
“你怎麽被人點穴了?”
“你誰啊,離我二師兄遠點。”龍兒見她走起路來搖啊蕩的就來氣。
可她根本氣不過來,旁邊還有個謝紅梅,聽說被點穴這才幡然醒悟,怪不得他一直一動不動呢。都怪自己剛才太狼狽,逃得六神無主,沒有注意到險些害了他。
忙心疼道:“你沒事吧?點哪了我幫你?”
韓浪漫正想依次報出史石點他的穴位,龍兒抓狂了:“你又是誰,你也離我二師兄遠點。”
謝紅梅回身若有深意地看着她:“你就是他的小師妹吧,果然櫻紅可愛,怪不得能把他迷得迷迷糊糊的呢。”
她這麽一說,龍兒反而羞了,畢竟年紀小,哪經得起這種誇獎。羞死人了。
正想故作鎮定,維持怒氣,說“要你管”。
只聽“這裏這裏這裏這裏”,十幾個穴位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車憶果解開了。
她還有這一手?!
與此同時院外的兩人一心沉浸在比武裏,對門內發生的事毫無所知。
按着短刀術跟晖虎刀法絕對的實力,晖虎刀法更勝一籌。可惜車龐松資質平常,沒法練就其中最厲害的晖虎竅魂一式,再努力也落得跟目前史石的實力相當。
如果再等幾年,史石再精進一層,車龐松絕對不是對手。
就是當下雖然一時難分勝負,但光拼體力耐力,這麽下去用不了多久車龐松也必敗無疑。
兩人足足打了一個多小時,大汗淋漓,痛快淋漓。這大冬天的,實在盡興,反而有些意猶未盡。
從最初的車龐松怒火旺盛,到漸漸沉靜如水全力以赴,再到後來的由心稱贊嘆為觀止。小小年紀,如此冷靜,自如處變不驚,大有英雄刀客的氣質,欣賞心心相惜。真是不打不相識啊。
史石也很高興能認識這樣一位有威望真性情的前輩,只是當兩人罷刀攜手走回大堂時,空空如也,如夢初醒。人呢?小師妹呢?女兒呢?那臭小子呢?
一行五人悄然下山後,又飛奔了三十餘裏。韓浪漫內力最差,漸漸有點力不從心。龍兒了解他,上次初逃也是這樣,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
天青月白,林密風疏,依稀的積雪映着月光,蟲叫鳥鳴獸啼,寂靜而優美。
龍兒挽着韓浪漫的手走在前面,她感覺很幸福,像顆燦爛的小殷桃。小臉紅撲撲,也分不清是剛才飛奔太快給凍的或是出汗或是因為害羞。
韓浪漫也有點,全身僵硬,臉也僵硬,這是他第一次被一個女孩這樣溫柔親昵地挽着。
稍走在兩人身後的謝紅梅滿眼嫉妒,還有車憶果,只是她不時還得分心打發一直糾纏着她的青衣子。
“你管不管你師兄,讓他走遠點。別來煩我。”
“現在他不歸我管了。”
說着謝紅梅緊走兩步,跑到韓浪漫的左邊,也挽起他的手。車憶果也想去,被青衣子一把拉住了:“小果果,我錯了……”
“別煩我,我們已經完了。”
一把打開他,青衣子不死心,于是兩人在後面熱鬧地拳腳相加了起來。
一個無恥一個生氣,不分上下。
“放開我二師兄。”龍兒也生氣,直把韓浪漫往自己這邊拉。
“憑什麽,我還是他師姐呢。”謝紅梅毫不示弱。
龍兒無法,打算放開韓浪漫過去隔斷她。謝紅梅不跟她計較,她喜歡左邊那就讓給她好了,大不了去右邊。
“你……”龍兒食指橫胸,大有動武的意思。
謝紅梅才不上當呢,畢竟年長兩歲,經歷的事也多,才不會傻到跟她硬碰硬呢,選擇了示弱撒嬌:“浪漫,你師妹好兇哦,師姐怕怕。”
“啊……”龍兒要抓狂了,她從沒想過山上以外的女人居然這麽不要臉,自己卻束手無策,除了打一架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幹脆甩開韓浪漫自己跑前面去了。快要氣瘋了。
韓浪漫也從沒遇過這種事,他也不知道怎麽辦。
但有一點他心裏很清楚,那就是龍兒答應了給他一個家,這比什麽都重要。這個承若就像是被人投了毒,聽話唯命是從的毒,一切以龍兒為中心,唯她是從。
什麽櫻桃梅花,在韓浪漫的眼裏他不知道哪個更紅哪個更豔,他只在乎誰先給他投了毒,喂了藥。無可救藥而又拼命渴望得到的□□。
毫不猶豫撇開謝紅梅:“師姐,你別這樣。”
忙跑去安慰龍兒。
他也不會安慰,只是有點膽怯地說了句:“你生氣了?”
這句話就足夠了,比什麽都管用。龍兒知道了他的心意,他心裏只有自己。煙消雲散,重見月光,又幸福地挽住了他。緊緊地。
謝紅梅也說不上生氣,反而覺得有點好笑,小丫頭片子,沒想到還挺有兩下的嘛。回頭看見還在纏鬥的車憶果青衣子,心裏才有了酸楚。
當年韓浪漫被爹趕出門後,花了兩年多時間才狠下心答應嫁給青衣子,眼看婚期将至,突然冒出了一個車憶果,一眼就把青衣子這麽多年讨好自己千依百順的心勾走了。再看看走到前面去的龍兒,小小年紀,也不簡單,看把韓浪漫迷得言聽計從。
自己怎麽會這麽命苦,輸給了兩個小丫頭片子。
青衣子反正她是再也不要了,韓浪漫這回她一定要拿下。
“啊……小師妹,疼。”
突然從前面傳來一聲韓浪漫尖銳的嘶叫,原來是他腰間的嫩肉被龍兒掐住了。
龍兒問他關于謝紅梅的事,他如實說了。前面逐出師門什麽的都沒問題,崖前救她也可以接受,恨只恨韓浪漫傻乎乎地照實說了他陪謝紅梅捉奸的經過。
一匹馬,兩個人,一前一後,還抱得那麽緊,這不是故意氣人嗎?
“以後不許再這樣,知不知道?”
“知道了。”
“知道就好。”龍兒有點生氣又有點委屈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突然覺得我很兇?”
“沒有沒有。”
“真的沒有嗎?”
“真的。”
“這還差不多。以後只許對我一個人好,不許碰其他女孩。她們主動也不行,知道嗎?”
“知道了。”
韓浪漫老實點頭,滿口答應,看着就像個犯錯老實的呆男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卻隐隐的有些高興,或是幸福。從小到大,從沒有過的感覺。難道自己喜歡小師妹掐自己?兇自己?
頭頂突然飄起了雪花,輕輕搖搖,天還是那樣的青,月光皎潔,龍兒溫柔又結實地拉起了韓浪漫的手。瞬間樹影模糊,雪花激靈,韓浪漫的眼裏只有龍兒,格外精神清醒,剛才他只是感覺幸福,而這會他卻仿佛真實的看見了幸福。
這幸福就像是一張層次分明,色彩鮮明的剪影。銀白的月光,漆黑的樹影,天青如墨,路如微弱的月光反射,灰白青亮。龍兒櫻紅的衣服,櫻紅的小臉,嬌小含羞。韓浪漫衣服跟臉的顏色都比較深,只照出了一個側面輪廓,半隐于夜色之中。他的眼神深情而激動,高亮的輪廓清晰而完美。
晶瑩的雪花,則被當獨提取了出來,鋪灑在剪影表面,為這個幸福的記憶蒙上了一層童話般的詩意。
多年以後,每每想起這個場景,這幅記憶,那櫻紅那深情那溫暖如家的小手,韓浪漫總是難以自己的幸福而又酸楚。他忘不了這個夜晚,這場幸福。
雪似乎漸漸大了起來,月光也似乎更加明亮了,天青依舊如墨,牢牢牽着小師妹的手,施展開輕功,奔走在這荒郊野林之中,龍兒不時銀鈴般地發笑,幸福歡樂美好全部映照在了她櫻紅可愛的小臉上。
真的好快樂好幸福,韓浪漫也放聲放肆地笑出了聲。這是自從十一歲那年被師傅廖東牆趕出雨生門後第一次這麽盡情沒有負擔沒有害怕沒有束縛的笑。也像個小孩,無憂無慮,沒有任何掩飾,直接把快樂全寫在了臉上。
韓浪漫真的忘不了也不可能忘記這個夜晚,輕風雪盈,夜如墨月如霜詩情畫意般童話的夜晚。
這不是冬天,因為一點也不冷。
這是春天,雪花爛漫,月影活潑,牽着小手一起奔幸福。奔向幸福!
直到黎明前兩人才走出這片無人地帶,進入小鎮。頭上雪花瓣瓣,臉上幸福滿滿。随後跟上來的謝紅梅三人則剛好相反,頭上雪花滿滿,狼狽不堪,臉上凄慘瓣瓣,清晰可數。
同一個夜晚,同一場雪花,飄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效果。愛情是偉大的,或者說家是偉大的,至少對于韓浪漫來說家是最最偉大的事。
敲開早已睡下的客棧,該吃的吃該洗的洗,然後倒頭大睡。
韓浪漫睡不着,他也很累很困,唯獨腦袋異常興奮,滿腦全是龍兒。她的怒她的嗔她的可愛,尤其最後龍兒假裝累,非要自己背她。她小小的身子,暖暖的身子,趴在自己背上的時候,真的好溫暖好幸福啊。
韓浪漫一度不敢相信,覺得自己是不是睡着了這是在夢裏?一直幸福了很久很久,最後才真正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午後慢慢醒來,看見車憶果坐床沿癡癡地看着自己,想猛坐起來,發現自己身子軟軟的,根本使不上力。
“你怎麽在這,什麽時候進來的?”
“人家都來了好一會了,你睡覺的樣子可真迷人。”
“你、你是不是偷偷對我下了‘一縷香絲’?”
這一縷香絲是梅山莊的獨門迷香,無形無味,她怎麽會有?
車憶果裝傻:“什麽相思?人家不就在你跟前嗎,不用相思。”
說着就要撲過來,韓浪漫使盡全力急往後退。
“車姐姐,請你自重。”
“不要叫姐姐,叫我果果,小果果。”
車憶果胸前飽滿,媚态十足,又要撲上來。
就在這時房門一掌被龍兒震開了:“你們……你、你幹嘛?”
車憶果若無其事地坐好:“他中了梅山莊獨門迷香,我過來看看他醒了沒有。”
龍兒又不傻,上前直接野蠻地一把拉開她,食指橫胸,再過來你試試?
車憶果才不跟她動武呢,野蠻,朝韓浪漫水靈地抛個眼:“有空姐姐再來看你哦。”
她剛轉身出去,龍兒關門,随後房間裏就發出了韓浪漫殺豬般的慘叫。
“啊……疼……”
想必他腰上的嫩肉又受罪了。
也是多年以後這腰間嫩肉的痛,卻是韓浪漫最大的懷念最大的幸福。也成了他畢生最難忘懷的回憶。
那個幸福如畫的回憶。
雪海追擊
“把一縷香絲交出來。”
“你不是不管他了嗎,怎麽又在乎了?”
“我在乎的是我們梅山莊的名聲。”
小客棧只有七張桌子,過了午飯點,離晚飯還早。
韓浪漫龍兒坐一桌等菜,車憶果單獨坐另一桌。謝紅梅剛下來,直奔主題。而那個青衣子,則中了大量自己随身攜帶的一縷香絲,估計沒個三天兩夜很難醒來。
拿過車憶果交出的梅花小瓶,謝紅梅分別看眼龍兒車憶果,氣氛不對,識趣地在挨着韓浪漫身旁的另一桌子前坐下。正對着韓浪漫。
龍兒起身,又跟韓浪漫換了個位置,背對着謝紅梅側對着車憶果,謝紅梅搖頭無奈好笑。車憶果也笑,因為總算輪到謝紅梅看韓浪漫的背影了。
這時店裏進來了兩位江湖人士,一個拿長勺一個攜燒火棍,不僅兵刃奇怪,衣服也搶眼。青藍的胸前畫着一個白色的碗,湯煙袅袅,正是南方武林四大門派之一的湯兒堂弟子。打量一眼只有三桌四人,對這裏好像很熟,随便在門口處坐下,并要了些酒肉。
龍兒韓浪漫的菜相繼上來,韓浪漫拿起筷子剛想吃,驀然頓住。只因身後傳來了劍客盧倏的消息。
龍兒本來想問他怎麽了,一聽也覺得不對勁,要出大事了。
只聽那攜燒火棍的說:“真想不到,劍客盧倏竟然就是無影獸,虧我原來一直那麽崇拜他,我呸!簡直禽獸不如。”
拿長勺的也同樣憤慨:“就是,我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三年前青雲客棧一案,屠殺四十七人,我一發小不幸身在其中,慘死在他瘋獅爪之下,我……”
韓浪漫已然按捺不住,什麽無影獸?什麽千刀萬剮?什麽青雲客棧?這跟我大哥有什麽關系?一手捏斷筷子,食指橫胸,怒上雲霄,使出“驚雷”快如閃電,不分青紅皂白,瞬間把兩人打翻在地。要不是他們有點能耐,龍兒又及時攔住,非出人命不可。
兩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哪裏得罪了這位小哥,龍兒問他們盧倏的事,戰戰兢兢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說了。
滅門延壽老人孔天,雨生門門主力邀四個門派合力圍捕。聽到這裏面還有短刀門還有娘,龍兒吃驚不小,怪不得她留書給大師兄,說什麽有要事呢。這麽一想龍兒又挺難過,又是那個可惡的盧倏,為了他娘竟可以棄自己于不顧。可恨。
再想問些具體的,韓浪漫已經飛奔出去了。龍兒知道他要幹嘛,急忙跟出去,再是謝紅梅再是車憶果。捂着胸口半躺在地上的兩位湯兒堂弟子,四眼相望,一頭霧水,到底怎麽回事,他倆只是出來采購的,這也太冤了吧。平白挨了一頓打。
這邊廖東牆邀請了金老大、衛陽、謝諾千以及龍掌門四派掌門後,又集體去了一次孔天的府邸。面對死相各異,四肢不全,面目全非比屠宰場還血腥恐怖萬倍的場面,五人無不動容,咬牙切齒,誓言一定要為延壽老人讨回公道。
其實孔天跟龍掌門沒有特別的交情,但跟她祖輩親如兄弟,情同手足。請她過來主要是因為這個。廖東牆不知道的是,龍掌門跟盧倏竟有私交,而且還不一般。
這也是龍掌門為什麽會來的重要原因。
五派除了短刀門,其餘四派幾乎傾巢而出,數百之衆,廣撒大網。再加上無影獸本來就是江湖公敵,而盧倏平時也得罪了不少人,明的暗的,全是眼線。沒多久就發現了盧倏的蹤影。
雖然輕易被他甩開了,但這恰恰說明他有問題,加大搜索力度。這麽一來,盧倏幾乎以一人之力,在躲避整個武林了,江湖之大,竟沒有他一絲毫的落腳之地。無論他走到哪裏,只要被人認出,什麽阿貓阿狗蝦兵蟹将,都敢上前問他的罪,罵他的娘,料他也不敢把他們怎麽樣。
或三五人或三五群,虧得盧倏劍客的名聲不是虛的,也好在這些人中沒有一流高手,直接輕功竄走。不解釋也不主動跟他們動手,有時迫于無奈,也是點到為止,伺機離開。百口莫辯,幹脆不辨。
但他終歸是一個人,武功再好,也不可能憑空消失,一路北竄,天寒地凍,意圖明顯。
廖東牆一行人依着衆人的提示,一路背後猛追,幾天後終于在渤海國一帶看見了盧倏的身影。
時值隆冬,萬裏白雪,皚皚雪深過尺,寒意逼人。盧倏不顧身後的叫喚,二話不說提起輕功忙遁而去,衆人只好雪上追擊。
五個門派中,除紅石幫卧處北方,其餘四幫派都偏居南,一時間到了這分外嚴寒之地,又是衣裳加厚,有點不适,功力不能盡然發揮。幾個掌門還好,門下的弟子無不叫苦連連,除了個別幾個資質較好的,其餘人一早便遠遠落在了身後。
盧倏是北方人,他的武功略高于五個掌門中的任何一人,又有着得天獨厚雪上的地理優勢,短時間誰也追不上他。大有越追越遠的意思。
如是一群人在這蔓延沒有邊際的雪地裏狂奔了一天,各施所能,那些資質好的弟子也逐漸被抛棄,只剩下五個掌門勉強還能看見盧倏的身影。
慢慢的五個掌門在輕功內力上的造詣也分出了個高下,各個望背而追,短刀門龍掌門第一,雨生門廖東牆最末。他的雷鳴大刀跟那冷掌門的大長刀有得一拼,大而笨重,實在是有礙他的輕功施為。
又在雪地裏連續狂奔了一夜後,盧倏本身有傷,傷情加重,有所不支,龍掌門猛提一口真氣翻身而上,食指橫胸,擋在了他面前。
看着這個熟悉的陌生人,龍掌門內心糾結,真的會是他嗎?他就是無影獸?
可是沒有時間敘舊,也沒時間質問,随後梅山莊謝諾千,紅石幫衛陽,尚武門金老大以及雨生門廖東牆逐一到齊,圍困一處,盧倏無路可去。
廖東牆身材高大,是個直性子,他正肩扛着他的雷鳴大刀,大喘着粗氣說:“我說盧兄,你幹嘛一見了我們就跑,害我扛着這三百斤的蠢物在這漫天的雪地裏狂奔,這不是累人嘛?”
其他人也或大或小地粗喘着,都顯得有點狼狽。
盧倏見自己被圍,去無可去,倒也淡然,輕松一笑:“我這不也是迫不得已嗎,你們聲勢浩大,人多勢衆,我孤家寡人一個,可不只有逃命的份。”
“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前來并不是問你的罪,你的為人向來是叫人敬佩的,我們不過是來問個事實真相,還你公道。”
盧倏冷笑:“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奇怪了,哪有人問事這麽嚣張跋扈,氣勢洶洶的?”
廖東牆一時無語。
金老大不買他面子:“孔天一門如果不是你殺的,你又何必見人就逃,做賊心虛?”
盧倏看了他一眼,環視一周,繼續冷笑:“你們聽聽,金幫主這不是已經給我定下罪名了嗎,如果我不逃,豈不早成了他棍下亡魂?這些天我受的武斷難道還少嗎?”
金老大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只恨無話可對,氣洶洶地瞪着他,恨不得立馬沖上去給他吃手中的狼牙棍。
衛陽獨居北方,幾乎跟短刀門一樣,也向來少管武林的事,這次要不是延壽老人孔天,他也不會蹚這趟渾水。
孔天是“孔門術”的後人,年少時突遭劫難,卻不嫉世憤俗,他悲天憫人,一心一意,行俠仗義,古道熱腸,年輕時江湖人稱“落道君子”,無不敬仰。聽說他年逾百歲,卻遭滅門,武林中只要是有血肉的人,都不可能視而不管。
何況他父親年輕時也曾得過孔天的恩惠。
見局勢有點僵持,試圖緩和:“盧兄,你看事已至此,無論如何你一定是要給江湖武林一個交代的,難不成你想默認不成?”
盧倏狂笑,依次看向各位掌門:“五年前,你紅石幫有一弟子做出□□之事,被我劍殺;兩年前,梅山莊曾有人暗藏禍心,被我劍殺;七年前,雨生門有一弟子半道劫財,被我劍殺;再說這一年前,尚武門問向堂堂主穆漢林□□擄掠欺善作惡,亦被我劍殺。在場之人,除了龍掌門,多少和我有恩怨,敢問,我是在向江湖武林同道交代呢,還是在向在場的各位?
“為什麽不見無人谷、湯兒堂、青衣門、雨花居,還有星水星火兩派的人,而偏偏是你們?一定要給江湖武林一個交代?笑話,這些當今武林堂堂的名門正派一幫之主卻為什麽一個也沒有到?”
在場之人面面相觑,啞口無言。
盧倏又說:“兩年前吳山好漢趙乾,可不正是被你雨生門和尚武門活活逼死的嗎。事後才知道是冤枉了人家,可是這個清白還有什麽用?據說身前他跟你們兩幫也有糾葛,我可不想做趙乾第二。”
廖東牆急了,扯直了嗓門:“盧兄,話可不能這麽說,趙乾的事,直到現在我仍舊痛悔莫及,我雖然跟他有點糾葛,但我不是那小氣之人,大是大非面前,我立場堅決,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