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失去親人的打擊,心理崩潰了。

這事聽起來似乎有點可笑,難以置信,但确實發生了。或許是他們一個個的過分自信,自以為無所不能,自負驕傲,可當眼看着親人自己身邊最在乎的人相繼離奇死去,卻毫無辦法,所以才承受不住崩潰了。

當年放飛的那五只金媚兒,加上童顏得到的這只,已經是百年來的第四只。也就是說,這世上僅剩也僅有最後一只金媚兒了。金媚絕塵,天享人福,這也必将注定成為一句空話。沒有真正太平的江湖,只有真正看不見的硝煙。硝煙彌漫,陰謀肆起。

能力越大,渴望越多。

誰也不會想到童顏意外得到的這只金媚兒,竟成了這場陰謀的□□。

他們一行七人離開濕幕林後,沿着商道東走“桑城”,那是雨花居的地盤。身後二三十米處遠遠跟着一群騎馬湯煙袅袅攜帶各種廚房兵刃的湯兒堂門人,也就是原先濕幕林裏的那群。

換做平常人,身後跟着一群敵人,估計早吓死了。七人卻完全沒把他們放在心上,當他們不存在,反正他們也不敢上來。

童顏說湯兒堂一共派出了兩撥人追殺她,除了身後這撥,另一撥被她的師傅泮江紅引走了,不知道現在師傅怎麽樣了,着急趕去救她。

豔兒無可奈何,原以為只是答應了保她,遠不止這麽簡單,連同需要保護她所有在乎的人。她不願讓他們出事,自己不能讓她受傷,可不是一環套着一環,有種上當被騙的感覺。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問她因什麽跟湯兒堂結下的仇恨,非得趕盡殺絕?童顏不想說,東方懷寒替她說了。

江湖傳言十年前天一盜童城偷入湯兒堂,盜走其鎮派之寶盈月,從此隐跡江湖,再無下落。有人說他已被湯兒堂追殺,也有人說他躲了起來。如今來看,不管童城是否已死,至少他當年盜走的盈月還在他後人身上,而這個後人就是童顏。

原來如此。童顏也不予否認,只是有點氣東方懷寒,怪她多嘴。

“盈月是什麽?”青嫘問道。

這也是韓浪漫想問的,他也從沒聽過。

而這個問題東方懷寒也回答不了,除了湯兒堂各代堂主,世人幾乎從沒見過盈月,只知道它是一件至寶,到底長什麽樣,到底有什麽用誰也不知道。包括豔兒蔚為。

“可以給我們看看嗎?”青嫘傻傻地看着童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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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可以,想也不用想。青嫘識趣,也就不多問了。心想這外面的世界果然新鮮好奇有趣,充滿了未知期待,太好玩太刺激了。六人舒服地坐在馬車裏,蔚為一人在外面當馬夫,太陽兇猛,誰也不心疼他吹彈可破的嫩白會被曬壞。

只是車裏多了一個童顏後,輕松的說笑少了許多,且童顏也明顯被衆人孤立。或是她孤立衆人,她不喜歡車上的所有人,包括豔兒,若不是有求于她,才不願跟她一起。

還有另外幾個廢物,小的小傷的傷,她急着去救師傅,他們卻像是出來游山玩水,坐着馬車說着歡樂,一點也不懂自己心中的急迫。

她想策馬飛馳,可是豔兒說不能丢下小菲菲青嫘韓浪漫,這不是純心跟自己過不去嗎?傭金客也不過如此,只能保佑師傅她老人家平安無事了。

傍晚時分,七人來到位于天衣場跟桑城之間,并聯通古鎮、餐海的岔路口。這裏常年人流豐富,離城偏遠,開設有一間旅店,名叫“桑中旅”,以便過往的行人歇息勞頓,養好精神重新上路。

桑中旅木構黑瓦,占地不大,只有兩層。深居桑海中,桑比林多,尤其到了這會桑葚成熟時,別有滋味。滿樹滿枝的或深紅或紫紅,望而垂涎。

小菲菲直流口水,可是東方懷寒告訴她不可以,這些桑葚全是雨花居的財産,擅自采摘若被發現,輕則罰銀,重者斷臂。吓得小菲菲趕緊縮回腦袋跟手,說這什麽雨花居的人也太狠毒了,比官府還可怕。衆人歡笑。

下了馬車,小菲菲特意往後看了一眼,發現那群湯兒堂的人還在。她有點擔心,要是他們也跟進客棧,晚上趁自己睡着的時候偷偷放蛇咬自己怎麽辦?她怕蛇,怕會跟爺爺一樣,她怕。說到這立馬哭了。

豔兒不知道她怎麽突然想起了她爺爺,叫她不用怕,一個冷眼遞過去,那群人相當識趣,當即勒馬停住,不敢再上前半步。

這一路走來,知道的他們是在尾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保駕護航呢。前頭一輛馬車,後面一群護衛,場面壯觀,引得路人無不矚目,幻想紛飛。

心想連趕車的都長得這麽白淨,難不成裏面全是一水傾國傾城的貌美姑娘?想想都心動。

當然這一般都是商人或是書生的想法,江湖人士一看護駕的乃是清一色湯兒堂的人,莫非馬車裏坐的是唐風廉的家眷?果然財大氣粗,好不氣派,好奇連連。

那些先前趕到桑中旅的人,紛紛翹首以待,有的明明可以趁早進城,也借故在這留宿,好一睹馬車裏的風采。

果然各個天生麗質,玉貌花容,除了還小的那個,另外四個長大的,各有個的仙姿。或稚嫩清澈,或青紗如魅,或冰冷清麗,或變幻明媚,個頂個的好看。只是當衆人看到韓浪漫時,不免心生疑惑,馬夫的資質尚且這麽好,卻怎麽唯獨有個這樣奇怪的人?

長得黑也就算了,還把頭頂的旋長到了兩片眉毛上,着實好笑。但只敢在心裏笑,就跟也只敢在心裏贊嘆衆姝的美麗一樣。這門前樓上圍觀的衆人,分明比平時的桑中旅熱鬧許多,一見了堂堂湯兒堂的門人竟這麽害怕一個姑娘,又是一陣驚訝,這姑娘到底是誰啊?

商人書生就不用說了,那些經常行走江湖的俠客,最多也只認出了東方懷寒。心想即便是北方武林三大門派之一的星水派掌門的千金,也不可能有這麽大的面子吧,讓湯兒堂甘當護衛?

想不通,只知道這七人肯定不是唐風廉的家眷,他只生有一子,并沒有女兒。

于是私下胡亂猜測,難道是星水派跟湯兒堂聯姻了?那幾個美人其實是東方懷寒的娘家人,趕車的奴仆,坐在車裏的?也是親戚?長相差就差點吧,倘若一家人女子各個美貌,男子也各個潇灑,還讓不讓人活了。這樣挺好,總算一家裏出了個異類,統統找回自信。

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能說通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不然他堂堂湯兒堂怎麽可能派這麽多人親自一路護送她們。

小二不管這些,他們眼裏只有生意,怪不得今天這麽熱鬧呢,原來有大場面。兩個畢恭畢敬地迎七人進門,另一個則向停在原地不敢前行的湯兒堂人走去。即便他們不進來,酒肉也是少不了的。

七人一聽說只剩三間客房,很自然的豔兒小菲菲東方懷寒貼在了一起。韓浪漫蔚為對此尴尬無語。童顏不明真相,她只能和青嫘一屋了。這也好,總比跟大嘴巴東方懷寒強。

青嫘有點難過,不是不願意跟童顏一間,而是想不明白豔兒姐她們到底為什麽老不喜歡跟自己一起睡。

自打小菲菲來後,每次睡覺她們總有意躲着自己。太傷心了。

吃飯的時候,童顏又提及希望豔兒能跟自己先趕去救師傅,餘下的人随後再慢慢跟上。豔兒果斷不同意,不歡而散。

各自回到房間,青嫘跟童顏無話可說,唯有上床睡覺。韓浪漫有心事,心緒低落,跟蔚為也沒什麽可說的,窩進床背過身,似乎想起了什麽傷心事,一臉憂傷。飯桌上不歡而散後,他一直不在狀态,只是沒人發現而已。

所以三個房間,只有住在中間的豔兒房裏不時有笑聲傳出。

多半是因為小菲菲,這個機靈鬼,趁衆人不注意,偷偷問小二要來了一些棉花。豔兒東方懷寒看到她手裏的棉花,不由都笑了,争着幫她塞。她大叫着夠了夠了太多了。旁邊兩屋的人聽了,完全不曉得她在笑喊什麽,冷冷清清,鮮明對比。

夜深月出雲覆,反反複複,不知疲憊為何物。桑中旅四下安靜,除了一個人其他人勉勉強強都睡着了。

鼾聲震天,呼嘯刺耳,童顏頭一次聆聽,身子困乏,心卻很燥。怪不得豔兒她們搶着不跟這丫頭住呢,如果早知道,寧可睡柴房也不要跟她躺在一張床上。

推她一把,換個姿勢繼續打鼾。捂她的嘴,只要一放開又振聾發聩。想不通她這心眼是怎麽長的,睡得跟豬一樣,她這種人也敢走江湖,真當是出來游玩的嗎?

江湖之人,尤其是女性,睡也至多三分睡,七分醒,得時刻保持警醒。遇上仇家死了也就死了,若是碰到采花大盜,那還不如死了好。童顏自打跟師傅泮江紅分開後,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即便身邊有傭金客,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但警惕,并不是不睡,她這麽吵,自己怎麽睡?死命捂着耳朵,拼命抓狂。

與此同時,但見夜月下有一個黑影悄悄,行動隐然,上屋瓦,尋目标,一點聲音也不漏,輕功了得。只見黑影陡然一個翻身下檐,落至木窗時,輕手一揮,那上了闩的窗,就這麽乖乖打開了。

也是這一下,黑影後悔莫及,太大意了,她沒想到屋裏的人會在窗上挂一個鈴铛,即便她反應再快也來不及了,只聽叮鈴一聲,青嫘的鼾聲再大,也蓋不過這聲完全不一樣的異響。況且童顏根本沒有睡着。

“誰?”她驚喊一聲猛坐了起來。

青嫘也被驚醒,可她剛莫名睜開眼,就被點了昏穴,跟沒醒一樣,什麽也不知道。童顏也差不多,那人實在太快了,快到還沒來得及跳下床,也被點穴了,接着喉骨被鎖,生痛不已。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等高人,到底會是誰呢?怎麽感覺比豔兒還厲害?

黑影輕聲一笑,自嘲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心眼不少,難不成是我老了?”

竟還是一個女的?聽她聲音似莺啼,像畫眉笑,比一般少女還好聽,怎麽會老呢?

童顏喉骨吃痛,勉強說道:“你什麽人,深夜造訪有何事?”

“沒什麽,最近無聊,聽說你父親當年從唐風廉那盜走了盈月,只知道它是至寶,一直無緣相見,今天特來見識見識。”

“盈月乃我父親用生命所換,休想。”

“固執。”黑影手上輕輕加了一份力,“這東西又不是你的,即便是,你看你還如此年輕,如果因此丢了姓命,豈不可惜?”

童顏忍着痛不說話,盼望豔兒趕來。但就眼下而言,她第一聲沒發現,再想發覺幾乎不可能,想不到豔兒的六識竟這麽差,自己那一聲驚喊也驚不醒她,是因為青嫘的鼾聲嗎?現在自己喉骨被鎖,說話困難,随時沒命,難道自己真就這麽莫名的死了嗎?

“當真不交?”

黑影又加了一份力,聲音也粗狠起來。

童顏滿臉漲紅,雙眼充血,直透不過氣。

“你、你到底、什麽人?”

“當真不交?交不交?”

黑影力道又分分扣進,不緊不慢,童顏的喉骨在斷與不斷,人也在死與不死之間,力道拿捏妥當,痛得她眼淚橫流。

“到底交不交?”

童顏只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死了,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小時候。師傅拿着棍子逼她練功,山間平地,茅前屋後,竹林風下,小澗溪旁,都留下了她童年頑固的汗水淚漬。仿佛還一直聽見師傅泮江紅貼着耳根不停問她:“你為何練武?為何練武?”

她堅定地答道:“為報仇,為父報仇。”

是啊,為父報仇,這是從小自打她記事起,便割肉立下的誓言,至今左手內壁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可是現在父仇未報,自己卻要先死了。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她想掙紮,但似乎已經由不得她了。

“到底交不交?”

交,我交,我什麽都交。童顏心裏想着,沒有比父仇更重要,沒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了。只恨為時已晚,她已經發不出聲了,彌留之際,仿佛又出現了錯覺,聽到了幾聲清脆的敲門聲。這是真的嗎?是豔兒來了嗎?

她兩眼一閉,不省人事。

分兵兩路

豔兒虛掌一震,門闩自然掉落,她輕輕推門進屋,看見屋裏的一切面态自若,似乎很正常。不忙着對峙那個也沒有逃走的黑影,淡然走向八仙桌,掏出火折子,點燃青燈。

她又換了一身衣服,仙白如夢,尤其在這幽幽青燈下,格外清新脫俗,夢幻明媚。發髻完整,一點也不像匆忙從夢裏跑過來的。

“弟子豔兒拜見塗師叔。”豔兒向前一作揖。

黑影見她認出了自己,也不扭捏,摘下面罩,果然是個老人,五十又幾,面龐圓廓,略顯富态,欣慰道:“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梨窩笑靥,一臉的和藹可親,完全不見剛才的凜冽兇狠。

“師叔功輕卻谙浮力,身顯卻可濾風,行之音然,移之悄然,這是我派‘女人心’的無上歸導修身妙法,加上師叔你在房頂上有意為之,弟子如果再猜不到豈不枉費了師叔的心思。”

塗師叔聽她句句有理,絲絲到位,很是高興:“不錯不錯,比那充耳不聞的家夥好多了。”

“豔兒再次拜見塗師叔。”

“不用這樣,不用這樣。”塗師叔忙去扶她。

“師叔一直坐守居傭峰,今天卻怎麽會在這裏,難道是師傅他老人家出了什麽事?”想到這,豔兒不由緊張起來。

“沒有沒有,前兩天我下山去會了一位故人,白天路過這裏,見你們聲勢浩大,特意過來看看。”

“讓師叔見笑了,只因那金媚兒……”

塗師叔一擺手:“這事我已經知道了。”

伸手進袖,掏出一琉璃小瓷,倒取其中水色油物數滴于手心,以內力練之。只見原本平靜的液體頓現生煙,塗師叔伸手往童顏脖子上一敷一抹,再把手拿開,奇了。青腫淤痕的脖子,消腫如初,瞬間恢複了原樣。

“師叔這是什麽,竟有這等功效?”

“‘肌理水’,但凡青腫燒燙,皆一抹了之。”說着塗師叔把手裏的琉璃小瓷遞給豔兒,“你記住了,敷用此水前,一定要以女人心的內功練之,才有效果,不然它反成了傷人肌理的毒水。”

“弟子知道了。”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歇吧,我也該走了。”

“師叔這就要走嗎?”豔兒有點不舍。

“今晚這事,你知我知,萬不可讓她知道了。”

“弟子記下了。”

豔兒還想問她有沒有師傅的消息,或者讓蔚為也見她一面,塗師叔一道黑影,消失不見了。她拿着手中的肌理水,望着窗外出了神,若有所思。

浩月當空,星辰局布,似有清風吹過,桑林異動,拂葉有音,她的心裏也有聲。她想師傅了。

第二天清早童顏醒來,猛然坐起,下意識地直摸向懷裏,東西還在。再摸自己的脖子,一點不疼,完好無損,難道是做夢?可是昨晚那場景那疼痛那記憶,卻又如此深刻。想問青嫘,她已經不在了。

下床拿上鏡子還沒來得及照看,透過開着的窗戶,先看見了樓下的青嫘韓浪漫。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知道青嫘有些激動。

“為什麽?豔兒姐她們那麽好,為什麽不想待了?”

“我不想因為我耽誤了童顏姑娘救她師傅,這本該是十萬火急的事,因為我大家卻只能坐馬車不能騎馬,倘若我離開了,她就能更快地騎上馬去救她師傅了。我不想因為我的拖累而害了她師傅。”

“誰說你拖累了,坐馬車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還有我還有小菲菲也都不能騎馬。”

韓浪漫知道她關心自己,他昨晚想了很多,想起自己的五個師傅,試比童顏跟她師傅之間的感情。他很羨慕童顏,能有這樣一個甘願為她涉險的師傅。反觀自己的五位師傅,雖說也有恩,但更多的卻是無情。

他真的不想因為自己個人的自私,而使她師傅有所差池,她不希望世間感情像她們師徒這麽深的人陰陽相隔。自己跟盧大哥已然這樣,他不想再親眼甚至親手毀了這難能可貴的東西。

也想叫青嫘跟自己一起走,說不出口,青嫘喜歡參與其中,這些事令她新鮮興奮。

摸摸她的小腦袋:“乖,聽話。”

“我不要,我不要你走。”

青嫘傷心哭着跑回客棧,抹着眼淚跟豔兒說了韓浪漫的想法。童顏剛好聽到,感動莫名,昨天還一直在心裏罵他廢物,想不到他能說出這番話。昨天為什麽不說呢?不管如何,這份情記下了。

豔兒看看蔚為,看看東方懷寒,再看看已經哭成不像樣的青嫘,似乎有了主意。就她個人而言她不喜歡童顏,為人傲慢無禮,不懂尊重,但就像韓浪漫所說,如果因為自己一己之私而耽誤了救她師傅的最佳時機,也挺過意不去的。

不管她是否利用了自己,金媚兒是真的,就算是為了金媚兒為了傭金客的名聲,也得盡力幫她。

于是說道:“若不然你們先去從前寨,我辦完事立馬過來。”

東方懷寒點頭,蔚為沒有異議,就這樣七個人兵分了兩路。一路跟着蔚為坐馬車去從前寨,一路豔兒領着童顏進桑城找她師傅。但在此之前,豔兒必須先解決了駐紮在客棧外的湯兒堂一幹人等,免得他們朝蔚為下手。

不傷性命,只要他們兩天之內睡不醒即可。

問小二拿了點幹糧,早飯也沒吃,七人便匆匆分兵上路了。

這突來的驚喜,童顏徹底忘了昨晚之事。她也不好意思提。師傅最重。況且她也毫發無損,就當那是夢吧。

桑城是有名的魚米之鄉,地域不大,因為治理者雨花居人合理的農耕商品,使得這裏富甲一方。遠觀桑甜水戀,悠悠處子,近看風清氣潤,淡淡怡人。一派山園和諧,世外桃源。主要以種桑養蠶為生,再蠶養魚,魚養稻,平衡生态,循環豐收。

這是雨花居人的一大貢獻。

像天衣場的青衣門則又是另一番美景。他們以制衣染衣為主,勢力範圍內種滿了大片的植物染料,茜草、紅花、栀子、紫蘇等等等等,各種顏色五彩缤紛。如果說桑城是恬淡的仙境,那麽天衣場無疑是絢麗的花海。

南方武林四大門派中餐海的湯兒堂,則主要經營餐食,以吃為美,香氣饞人。而古鎮的無人谷,自古出黃金,財源滾滾,享用不盡,更是富可敵國。

所以與其說它們四派是南方武林四大門派,還不如說他們是南方武林的四大財團,一個比一個富有。萬不是北方的蕭條之地,粗野之所所能相比。南富北窮,武林也是如此。

住在桑中旅豔兒還不覺得,越接近桑城她越有這種感覺。這裏的人衣着華美,談吐優雅,這裏的建築依山伴水,片片精致。兩年前師傅單東鐵只帶她去過一次北方,記憶中的北方跟這裏簡直天懸地隔,天壤之別。

據說這四大門派富貴尤以無人谷為首,這裏已然如此,古鎮居民那還了得!

豔兒也沒心思感嘆細看,童顏說另一撥領人去圍追她師傅的是唐風廉的公子唐年,那麽大一群人,兩人一路走來,卻了無音訊,實在不合理。難道泮江紅沒有走桑城,直接去了古鎮?仰或直接鑽進了深山?不然怎麽一點消息也沒有。

也不見她留下任何暗號,到底發生了什麽?

入夜,兩人在客房裏商量着,打算來個夜潛雨花居,發生在這裏的事,沒有比雨花居更清楚的了。剛決定好,還沒動身,眼看着遠處一輕紗白綢的仙子由遠及近翩跹而至,飛窗直入,站在了兩人跟前,不緊不慢,神色淡定。

“二位有理了,我乃雨花居護使,受居主之托,特來邀請二位到雨花居小住。”

身段嬌柔,模樣水養,青嫘的雙眼清澈無物,她的雙眸也全是水,但卻是流水。清泉的涼,溫泉的熱,好在跟前兩個同是女子,無福消受她這般的水深火熱。

豔兒心想,好個水靈靈的姑娘,幸好自己早上換了身石竹的,若還穿着昨晚的白綢,豈不被她比了下去。護使?一個護使都這麽漂亮,怪不得當年師叔祖甘願給她的師祖當相公呢。

雨花居向來主事的跟北方的星水派一樣,清一色女子,可不是掉進美人窟了嗎。

童顏才不管她美不美,只關心師傅。她也顯然不是來請自己的,從頭到尾眼睛全在豔兒那,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心裏有氣,卻也不好發作。

“請。”

豔兒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看着她。

“既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強求了,有句話居主務必讓帶到:泮江紅并沒在桑城滞留。告辭。”說畢,這自稱的白紗護使白影一閃,原路跳窗出去,不一會便消失在了這如夢似幻的黑幕中。好俊的輕功好美的人兒呀。

豔兒童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明白,這白紗護使邀請是假,報信才是真。她說師傅泮江紅沒有在桑城滞留,那也就是來過,可為什麽不滞留呢?

欺人太甚,肯定是雨花居怕禍事闖到她們的地盤,所以才不讓師傅在這裏躲避,才把師傅請走的。可惡!

沒辦法,自己惹不起雨花居,她們沒有幫着湯兒堂一起拿下師傅而只是勸走,似乎就該感謝了。

畢竟一只胳膊拗不過天啊。

這邊蔚為趕了一天一夜的馬車,終于來到從前寨外。

從前寨坐落于路口,也四通八達。相較于桑中旅,這裏更純粹,來到這裏或住在這裏的幾乎都是武林人士。一家正式的客棧,附近或遠或近的木屋草房,構成了江湖中這個獨特的寨子。

衆人下車,牽馬車到馬棚,裏面一匹馬也沒有。

東方懷寒曾來過這裏數次,每次至少一二十匹馬,這回怎麽連一匹馬也沒有?大清早的難不成裏面的客人全走光了?

領着四人穿過一條望不到頭的崖隙,頭頂滴水潺潺,如過小瀑,腳下亂石叢生,尖濕打滑,尋常人若不用輕功很難下腳。蔚為青嫘小菲菲叫苦不疊。沒走幾步五人便渾身濕透了。

咬牙堅持緩行,相互扶持,一步一小心,也不知走了多久,總算豁然開朗。但見眼前有一座大客棧,分三院,分別叫一門二門三門,二三三層建築,依着山勢逐漸遞高,群山懷抱。門前一片平坦,十來個人正在上面比武切磋,喊打聲,兵刃交割聲,熱鬧不已。

一棵蒼天勁松,拔地十餘丈,直逼雲霄。

“懷寒姐姐,那是松樹嗎?”

“是的。”

東方懷寒放下小菲菲,馬車裏青嫘可以幫着照顧,剛才過一線天,完全靠她,兩人親近了不少。

青嫘看到眼前的一切很興奮,仿佛跋山涉水後誤闖了一個偌大的門派,操場上師兄弟們正在練武,高深莫測的師傅住在正前的樓裏,而樓外遠近處含在山林裏隐約可見的木屋草房則是各位師叔祖閉關清修的地方,好不神秘。

五人的到來,也引起了操場上十來人的注意,紛紛停下比武,站定注視。見過狼狽的,從沒見過他們這麽狼狽的。江湖中輕功再差,過一線天也不至于把自己淋個落湯雞,分明不是飛進來而是走進來的,莫非不是武林中人?

兩男三女,一個富家公子帶着兩位妻妾小妹外加一個仆人?那公子自然是長得白淨的蔚為,仆人顯然是長得黑的韓浪漫。可是哪有公子背着一個大包袱,仆人卻什麽也不拿的?奇怪。

蔚為東方懷寒淡定從容,韓浪漫假裝從容,青嫘小菲菲毫不掩飾,一個開心一個小怕,五人便在這十多人的矚目下慢慢穿過操場,進到客棧。空廣寬大,纖塵不染,卻一個人也沒有。

“小二?”東方懷寒冷叫道。

“來了來了。”咚咚咚,從二樓急忙跑下一位小二,見了五人先是一愣,随即笑開,“五位來得這麽早,想是一夜沒睡吧,來來先上樓安排客房。”

說着就要把五人往樓上領。

“我們住三門。”

小二頓住,不由多看了眼東方懷寒:“原來是星水派的大小姐,剛才沒認出來,唐突唐突,來來來,五位三門請。”

五人跟在他身後,小菲菲緊緊倚着東方懷寒,比剛才在外面被十幾人注視還害怕。東方懷寒小聲問她怎麽了?小菲菲指指前面的小二,又豎豎自己的左手大拇指。東方懷寒懂了,一手拉住她,示意待會再告訴她。

韓浪漫三人看在眼裏,也都好奇。這客棧果然不一般,連小二都是個練家子,雙目彙精,步履輕盈,武功不俗。只是他卻怎麽被人切去了左手大拇指?

穿過兩個別致的小院,來到後院三門,東方懷寒想住她平時住過的左側三樓最裏間,小二卻說那間已經被人定了,右側裏間還空着。五人只好要了右側的房間,從右往左數,連着四間。東方懷寒主動把最裏間讓給青嫘,她跟小菲菲住一間,再是蔚為韓浪漫。

免得青嫘的鼾聲影響別人休息,即便感覺這裏的客房全空着。怎麽會這麽空呢?冷清也不至于蕭條成這樣吧?随意問了小二,小二只說有幾個客人天還沒亮就走了。

将且信着,但總覺得怪怪的,哪有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五人各自進房,換了幹淨衣服。青嫘韓浪漫自己沒有,從豔兒的大包袱裏選了兩件沒有濕透的。蔚為依舊一身黑,韓浪漫也一身黑,因為蔚為沒有帶別的顏色衣服,他似乎特別鐘情黑色。不然他也有那麽多衣服,五顏六色琳琅滿目,為什麽偏偏一直只穿黑色。

青嫘選了豔兒的雪白,像個小仙子。東方懷寒仍舊一身紫,酷愛于紫。小菲菲一路也沒機會給她買衣服,只有原來壓箱舍不得穿帶過來的那兩套,脫了碧的換了粉的,俨然一個小公主。

兩黑一紫,公主仙子,若重新再走一遍剛才的廣場,廣場上正在比武的十來人必定淩亂。兩個仆人帶着三位各有仙姿的大小姐?天下還有這麽好的差事?

換好衣服後,青嫘提議下去喝點清粥,然後再回來補覺。韓浪漫不想去,沒胃口,臉色慘白。先是昨晚沒休息好,剛才進一線天,又不小心滑了幾腳,吐了兩口血,五髒六腑又傷了。

東方懷寒搖頭無奈,男人活成他這樣,實在需要勇氣。

只有青嫘拿他當寶,說什麽不管怎麽樣總得吃點,吃了才有力氣療傷,硬拖他下樓。要照東方懷寒的意思,療什麽傷,反正動不動就吐,療了也白療,不如省點力氣少拖累大家。

“豔兒姐。”

五人剛下樓,只見原先那個缺左手拇指的小二領着豔兒童顏正好迎面而來。小菲菲激動地忙跑過去,疲意盡消。

豔兒童顏也一夜沒睡,昨晚得到雨花居護使的轉告後,兩人連夜策馬趕來。一是為了彙合五人,二來既然泮江紅沒在桑城停留,勢必經過從前寨,可是剛才跟小二一打聽,他卻說沒有這事,沒見過泮江紅也沒見過唐年一幹人等。那她到底去哪了呢?先見了大夥再作打算。

“你怎麽了,進一線天受傷了?”

豔兒見韓浪漫一臉慘白,關心道。想伸手把脈,蔚為在旁邊,算了,免得他醋性大發。

“我沒事,謝謝。”

小菲菲開心地拉着豔兒姐往一門走,邊走邊跟她埋怨那個什麽一線天有多危險有多難走,并奇怪她身上怎麽一點也沒濕?

豔兒笑笑,說她飛進來速度比較快,在水滴還沒有落下來的時候就已經穿過去了。小菲菲仰望羨慕着,說她長大了也要像豔兒姐這麽厲害。

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豔兒跟小菲菲的對話上,只有韓浪漫注意到了童顏。按說沒有她師傅的消息應該比之前更焦急更不安,當下的她卻十分平靜,平靜地跟着衆人,不急着去找師傅,打聽她師傅的下落,有點不太一樣。

“老李,別打了,兩碗牛肉面。”

來到一門大廳,七人圍坐一桌,青嫘見童顏要面跟着也要了一碗,其餘人既定喝粥,沒有叛變。粥現成,面還需師傅現煮,見那小二扭頭朝門外操場大喊,而那被喊“老李”的人,果然應聲罷武,高興地跟對練的人一起進來。

青嫘心生好奇,難道操場上那十幾個人也都是這裏的夥計?

答案顯然,小二賠笑道:“這兩天店裏比較冷清,哥幾個出去活動活動筋骨,幾位稍等,面馬上來。”

還真是這樣啊,一共有十幾個夥計,各個江湖中人,且武功不弱?這果然就是一個高深莫測,卧虎藏龍的地方啊。青嫘心想,十幾個夥計,平時應該很熱鬧吧,一群江湖豪爽,喝酒吃肉,開懷暢說,全是同道中人,人生一大快事。

想想都激動。

身邊的其他人卻全完沒有這種感覺。東方懷寒滿心疑問,在座的只有他們一桌七人,到底怎麽回事?童顏見韓浪漫盯着自己,有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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