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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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不見,她比那時候不僅長高也還長胖了不少,兩手抓着烤肉,滿嘴油光,還是那麽能吃,衛師傅也還是那麽疼她。韓浪漫到現在也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幫裏所有人都管她叫衛千金,可見衛師傅到底有多寵她。
忙背過身去,免得被看見,他們肯定都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吧。
“浪漫哥哥,你怎麽了?”
“衛陽。”韓浪漫小聲道。
衛陽?青嫘恍然,她聽韓浪漫講起過衛陽,是他的第三個師傅,不由特意看了眼這位即将擦身而過的壞人。那麽欺負浪漫哥哥,可恨自己有毒在身,不然非教訓他不可。
東方懷寒感到奇怪,他怎麽會這麽怕衛陽?這衛陽在江湖上名氣不大,也沒有什麽壞名聲,偏居北方,少管江湖事,也鮮少在武林中走動。自己也只在兩年前的武林大會上見過他一次,韓浪漫又是怎麽認識他的?似乎還頗有淵源。
“懷寒。”
衛陽險些看過來,幸好這時莫名來了一位豆青的男子,拿着一把山水扇,人也長得豆子似的,渾圓可愛,一副書生樣。儒雅而清秀。
“韓公子?”
東方懷寒深感意外,沒想到在這裏會遇見韓丘子,瞬間冰鎮的葡萄,就像上了熱鍋冰氣成了蒸汽,竟有點緊張有點害羞甚至臉還紅了。
“聽說你被你娘派去送請柬,我在這已經等了你快一個月了,還以為你沒有走這裏已經回去了呢,你怎麽現在才到這?”
“我……當中發生了點事。”
“沒有受傷吧?”
“沒有沒有,我沒事。”
瞧韓丘子那關心樣,還有東方懷寒那一改冰霜的嬌羞樣,青嫘年齡雖小,見過的世面也有限,但這事她還是懂一點的,拉着韓浪漫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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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懷寒姐姐,她是不是害羞了?”
韓浪漫則在發愣,東方懷寒也會有少女嬌羞的一面?不由多看了幾眼跟前這位翩翩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東方懷寒喜歡呢。也怪不得她這麽讨厭自己,論相貌論風度論氣質,怎麽看自己都像是一只真正從山野裏鑽出來的野猴子。
相差千萬裏。
原來一年前東方懷寒獨自從城郊回銅城,跟前忽然冒出一個豆青搖着山水扇的年輕公子,說要跟她比武。
東方懷寒見他文質彬彬,一副書生像,覺着好笑,心生一計,說:“好啊,你先追到我再說。”
豈料她剛想跑,那豆青男子已經橫在了她身前,收不住慣性直接一個滿懷,白便宜了人家。東方懷寒又羞又惱,這可是她第一次跟男子親密接觸,卻無處喊冤,羞憤着低頭走了。
韓丘子沒有追上去叫她履行諾言,跟自己比武,眼睜睜看着她走遠不見。正因如此,所以第二次再見面時,印象尤為深刻。因為自打那天開始,東方懷寒便已經在期待下次的見面了。
不得不說韓丘子很厲害,幾乎在一瞬間打開了一顆向來孤冷的少女的心。像這次的半路驚喜,東方懷寒一貫看不慣韓浪漫,覺得他這種男子最可惡,明知女孩喜歡浪漫,偏送浪漫,還幹脆起名叫浪漫,分明不懷好意。
如今這不懷好意落到了她自己身上,意味便完全變了,她歡欣鼓舞,心花嬌放。這哪有什麽不懷好意,分明用心良苦,韓丘子若不是真心喜歡自己,才不會千方百計地給自己驚喜呢。好感動呀。
唉。女人就是這樣,若叫韓浪漫知道了,必定含冤而死。
按着東方懷寒的計劃,囊中羞澀,未來十天他們只能找最便宜的客棧,且盡量吃簡單溫飽的食物,不然過兩天連雇馬車的錢也沒了。
韓丘子的出現,她幸福暈了頭,稀裏糊塗地被韓浪漫引進了大肉面客棧也不知道。
半年前這還是家二流客棧,出了韓浪漫的“打包”事件後,陡然名聲四播,聲名鵲起,迅速走向一流。
檔次升了價錢水漲船高,如今已是公益小鎮數一數二名貴的地方。直到桌前坐下,小二笑嘻嘻地上前問各位要吃點什麽,東方懷寒才猛然清醒,完了,後面十天馬車的路程只能餓着肚子走回去了。
她也想過立即叫停,拉着衆人另換他處。若在別人面前她一準毫不猶豫,韓丘子?她不想在他跟前丢醜,也不想讓他付錢,即便以後成婚了也要保持女人應有的錢財獨立與人格獨立。
這是娘從小交給她的,女人只有靠自己才能真正幸福。
“一碗牛肉。”
青嫘見周圍每個人的碗都那麽大,想想都激動。東方懷寒卻恨死了她,剛才進鎮前怎麽跟她說,她又是怎麽滿口答應的?什麽吃住無所謂,一上來便要牛肉,足足三斤之多,可憐的銀子啊。
“一碗面,外加一個幹淨的小碗。”
“分兒食之是吧。”
小二顯然記得韓浪漫,想他第一次也是這個要求,結果一大碗根本不夠,又要了一碗,當時還在心裏暗罵他多此一舉。這回沒有,他的所有要求全是合理的,因為他是本店的貴客。只是奇怪他那位個可愛的小師妹怎麽不在?
“二位呢,吃點什麽?本店有牛肉驢肉羊肉雞肉鴨肉鵝肉兔子肉以及刀削面。”
東方懷寒見韓丘子盯着自己,好不尴尬,要什麽?懷裏一共只剩那麽一點錢,能要什麽?
“不如我們同吃一碗面吧,青嫘不喜歡吃面,我又不能吃太多,如果打包……”
“也行,那就這樣吧,別浪費了,我吃面。”
韓浪漫說話沒有底氣,東方懷寒一向不喜歡他,叫她跟自己同吃一碗面?沒想她居然爽快答應了,出乎意料。
“要不我們三人分吃一碗吧,太多了我也吃不下?”東方懷寒征詢韓丘子的意見。
“我聽你的。”韓丘子貼心的說。
東方懷寒總算松了口氣,一是沒有出醜,二來即便待會他搶着付錢,自己心裏也不會太責怪瞧不起自己,至少面他也吃了。雖然有點違心,沒辦法,一分錢不止可以難死一個英雄,更能難死一個還需要帶着兩個窮光蛋又想要面子的女子啊。
“那再加兩個小碗兩雙筷子。”
“好嘞,牛肉大面各一份!”
小二大聲吆喝着,這在半年前可是絕不允許的,必須每人一份,且必須獨自吃完,不可以堂而皇之的多人分而食之。自從出了“打包”後,這裏原有守舊的規矩才發生了轉變,既然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強調不浪費,為什麽非逼着人家吃撐吃怕才叫教育呢?只要吃完懂得愛惜糧食便好。
這一切觀念的轉變都虧了韓浪漫,他值得名流公益小鎮千古。可惜世人只知短刀門僅有一個徒弟,那便是史石。當日小師妹手指削肉,江湖人認出她使的乃是短刀門的功夫,自然而然坐在她跟前她口口聲聲的師兄就是史石了。所以鎮前大門旁的光榮榜上,才留下了“史石”,而不是“韓浪漫”。
倘若江湖人知道短刀門還有個韓浪漫,那龍掌門豈不要驚出一身冷汗。
“我也要一碗牛肉。”
小二剛想走,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肥美的聲音。韓浪漫轉身一看,竟然是衛千金,果然聲如其人,肥而美好。她怎麽會在這裏?
衛千金直接坐到韓浪漫的長凳上,韓浪漫被迫再往旁邊讓了讓,不然不僅被她擠到,還跟她男女授受而親了。
在座的四人全愣了愣,連小二也愣了愣,然後才大叫再加一碗牛肉。
“小師弟,五年不見有沒有想小師姐我啊?”
小師弟?小師姐?
只有青嫘大概知道了什麽情況,難道她是衛陽的女兒?
“你走的時候,我爹說你是因為嫌我胖,所以才離開的。其實我知道,那是我爹騙我的,他怕我喜歡上你,所以才把你趕走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即便過了五年,剛才在街上他沒認出你,我可一眼就認出來了。”
見韓浪漫不說話,衛千金兀自開心地說:“你知道我是怎麽認出你的嗎?你以前洗澡的時候總喜歡把身子背過去,所以每次我只能偷偷看見你的背影,剛才也就是那麽一撇又瞥見了你那熟悉的背影,所以我一眼就把你給認出來了。”
相比青嫘的無奈,東方懷寒的訝異,韓丘子的忍笑,韓浪漫更多的是原來如此。怪不得當年衛師傅莫名其妙非要趕自己走呢,原來是因為小師姐一直在偷看自己洗澡。真是命運弄人,怎麽前三次被趕不僅跟女人有關,還都跟洗澡有關?
師娘幫自己洗澡,無意撞破小師娘在洗澡,這小師姐又偷看自己洗澡,幸好他直到現在才知道,不然沒準他不但怕女人,更怕洗澡,真正成了野人了。
“你怎麽不說話,這幾年你都上哪去了?他們都是你朋友嗎?你們好,我是他的小師姐,你們叫我衛千金就好了,你們叫什麽?”
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全說了,韓浪漫還能說什麽?她還真是一點不陌生,跟以前一模一樣,簡單又單純,除了身上多幾層肉,其它一層不變。
“青嫘。”
“東方懷寒。”
“韓丘子。”
三人依次略顯尴尬的回道。心想普天之下還真有這種肉寬心也大,天然而又純真的人呀。生平第一次見,太長學問了。
韓浪漫不得不慢,東方懷寒盡量淑女,韓丘子平常斯文,青嫘狼吞虎咽,仿佛餓了很久或一輩子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牛肉。衛千金更可怖,風卷殘雲,直接一掃而空,然後雙手托着下巴,側盯着韓浪漫,一副深情渴望永遠也看不夠的花癡樣。
韓浪漫別扭,三人則直覺得好笑,畫面太美,不太敢看。突然一道白影從二樓閃下,經過青嫘身邊時,順便摸走了她挂在腰際的三角形翠透玉墜。
衛千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青嫘知道卻追不出去,東方懷寒感覺到了也追上去了,可恨對方太快根本跟不上,只有韓丘子一個箭影真正追了過去。韓浪漫則猜到了那人是誰。
“是阿西嗎?”
“就是阿西哥哥,可惡,趁我受傷的時候偷襲我。”
三人跟到客棧門口,沒一會東方懷寒單獨回來了,懊惱喪氣,她也猜到了那人,搖着頭說:“腳無線牽何西我,太快了。武林中能追上他的人少之又少。”
她話剛說完,何西我身影一閃,已經折回站在了她身旁,緊跟着韓丘子也到了,順便點了他的穴道。
“小青嫘,你這師兄可不厚道,我分明跟你鬧着玩的,何必這麽認真,快把我解了。”
“他不是我師兄,”青嫘一把奪回玉墜,“我才沒有師兄呢。”
“這你可騙不了我,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練的究竟是哪門子邪乎的輕功,竟能跟我伯仲,但我肯定,你們使用的是同一門輕功,體态身法如出一轍,休想騙我。想我堂堂腳無線牽,竟然分別兩次栽在你們師兄妹身上,算我倒黴。”
此話一出,不只青嫘韓丘子,連韓浪曼東方懷寒也驚訝了,心生疑惑。東方懷寒只見識過青嫘的輕蠶功,不知道她的輕功。韓丘子的輕功她倒是早早領教過,非比尋常,自認為這輩子也不可能達到他這種程度。青嫘的輕功也這麽厲害,而且他倆還師出同門?
這就對了,青嫘一直說她從小跟爺爺在山谷長大,韓丘子也說他從小在谷中長大,莫非他倆真是師兄妹?一看兩人難以置信的表情,分明又都不像,到底怎麽回事?
“你的輕功叫什麽?”
“追風影。”
“你呢?”
“追、風、影。”
青嫘本來只是懷疑,以為自己看錯了,想不到這是真的,難道爺爺除了自己還有其他弟子?怎麽從沒聽爺爺提起過?
追風在即,氣不顯,手攏并一。
這是追風影的無上心法。
半路殺機
“好了,快給我解穴,我沒時間陪你們鬧。沒聽說傭金客重出江湖了嗎,我得快快尋她去。快點。”
青嫘韓丘子兩人深陷疑惑中,沒空搭理他。東方懷寒聽他說要去找傭金客,不免心頭一傷,他這又是何必呢?兩年前那事他還不怕嗎?想告訴他實情,但算了,答案還是讓他自己找去吧,解了他的穴道。
“後會有期。”
話音剛落,人已經不見了。褶皺的白衣,來去無影,潇灑自如。似乎只有東方懷寒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向來不修邊幅的他,這次卻特意修剪了胡子,理順了頭發。知道形象了。嘆息無奈。
“總算找到你了,你……”
剛去了一個,又來了一個,手執長鞭,正是紅石幫幫主衛陽,見衛千金旁邊站着韓浪漫,不免驚住:“你還活着?”
韓浪漫不知道怎麽面對他,想逃來不及,回答還是不回答呢?一時僵在那裏,也不敢看他。
“走,你跟我回去。”衛陽生氣,一把拉走衛千金,不容置疑。
“小師弟,有空記得來看小師姐啊,小師姐會想你的。”
他就這麽走了?他竟不為難自己?
意外的同時,心裏有點感激。想起半年前九層崖上那場絕望的雪戰,五個師傅中似乎也只有他最後還在挽留自己,不希望自己跟着盧大哥一同死去。那時自己卻恨透了他,以為他跟金老大一樣,想把盧大哥帶回武林大衆面前,受盡屈辱。
現在細細一想,并不是這麽回事。如果他只是想留住盧大哥,幹脆一鞭拉住盧大哥不就好了,任自己自生自滅。可是他沒有。加上剛才的這一幕,突然一點也不恨他了。至于另外四位師傅,卻多少仍有介懷。
四人回到桌上,繼續吃飯。有了韓丘子追風影這出,青嫘胃口大減,沒有吃完牛肉,打包。
東方懷寒心裏打鼓難為情着,沒想小二過來後不僅不問她要錢,反而還給了她幾兩碎銀子,說是剛才那個白衣公子替他們結了,還幫三位訂了三間上好的客房。何西我?不算白認識一場,夠義氣。
只是花着他的銀子總覺得更奇怪,來路不明,多半是從別人那偷來的,怪不得這麽大方呢。唉!
韓丘子識趣,沒有打這三間房的主意,從原來的客棧退房後重新在這開了一間。東方懷寒也不堅持,因為她一旦堅持,意味着自己又要跟青嫘同睡一屋了。
自打跟她認識以來,就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這下總算可以擺脫她,穩穩地睡個好覺了。讓韓浪漫挨着她,自己盡量離她遠點。韓丘子以為她這是有意靠近自己,看過來的那眼神不免又幸福溫存了幾分。
東方懷寒驀地臉紅,趕緊關門,他想什麽呢,自己可不是那種人。哼!雖然心裏也挺高興挺喜歡的,但真的只是為了躲避青嫘,不是刻意為之,他想多了。
說句良心話,青嫘這震徹天際的鼾聲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在鑽山越林的時候,大半夜的可以完全放松警惕,不必擔心會有野獸攻擊。野獸畢竟也是動物,是動物就會有怕的東西,遠遠的都這麽要命,哪敢靠近,無不跑得遠遠的。
近處跑不了的人那可就遭殃了,只能抓狂承受着。比如今晚整間大肉面客棧的住客們,除了韓浪漫東方懷寒兩個算是聽慣了的,勉強可以潛睡過去,其餘人紛紛點燈打坐,默念地藏金剛阿彌陀經。
不會的便一直重複“南無阿彌陀佛,收了這怪物吧,南無阿彌陀佛,收了這怪物吧”,以求靜心騙心,不虐心。
第二天清早,東方懷寒一想起昨晚韓丘子那激動暧昧的眼神,仿佛自己已經答應了他,已經跟他确定了關系似的。才沒這麽容易呢,哼!悄悄爬起來,悄悄分別摸進青嫘韓浪漫的房間,悄悄叫醒了他們。
以韓丘子的功力,他聽得一清二楚,這麽神神秘秘的莫非想給自己驚喜?假裝沒聽見,少了鼾聲總算清淨了,可以好好眯一會了。不想這一眯便淺淺地睡了過去,還做了個美美的好夢,夢裏夢見東方懷寒親手給他做了充滿愛的早餐等他享用。
而現實是,東方懷寒悄悄拉上青嫘到廚房要了點饅頭,三人出客棧,找馬車,然後一路啃着饅頭出城去了。
“懷寒姐姐,你為什麽要躲着韓大哥,你不是喜歡他嗎?”
“誰說我喜歡他了,別瞎說。”
“那你能跟我說說他的來歷嗎,他師傅是誰,為什麽他會爺爺教我的追風影,我想見見他師傅?”
于是東方懷寒把自己僅知道的告訴了她,但沒提第一次見面那事,只說她也不是特別清楚,也從沒見過他師傅。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這丫頭,有完沒完了,人家不想說,還非逼着人家說,真是的。
“她害羞了。”韓浪漫朝青嫘耳邊輕聲說道。
青嫘大笑,原來如此,原來也有懷寒姐姐怕的東西,實在是太好笑了。怪不得她一直支支吾吾的呢,真搞不懂她,喜歡人家又有什麽好隐藏的。又不丢人。
東方懷寒早聽見了,離這麽近就是不想聽也聽見了,冷眼瞪韓浪漫。韓浪漫居然不怕,頭往青嫘腦後一鑽,貼着她也頑皮地笑了起來。東方懷寒又羞又憤,卻又沒有辦法,這兩個小鬼,實在太過分了。
都是青嫘給帶的,不然韓浪漫這悶頭不吭的,怎麽可能突然也變得這麽壞,太氣人了。
這算是讓東方懷寒氣着了,确實如此。經過這二十天的接觸,韓浪漫無形中開朗活潑了許多,平時或許還看不太出來,少言寡語,習慣了隐在大夥之中。若不是跟東方懷寒熟悉,又有這個氛圍,他才不會說出剛才這番話,更不會有這跟青嫘一樣淘氣的表現呢。
一路磕磕晃晃,眨眼間來到了正午,也不見韓丘子追上來,到底怎麽回事?東方懷寒只想給他一點顏色,叫他得意,反正他會追上來的。都這會了還不見人影,難道他生氣了?越想越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他在公益小鎮苦等了自己一個月,而自己呢?連走也不跟他打聲招呼。
他肯定生氣了吧?當下後悔不已。
他高興便高興,得意便得意,自己不也挺喜歡的嗎?為什麽非要跟他較勁,非要自欺欺人呢?她讨厭這個自己,明明心裏也喜歡,卻總裝得若無其事,甚至還老不待見老刁難他。好像不為難他,自己就吃虧白便宜了他似的。
這次玩大了吧,他果真生氣了吧?他真的會這麽小氣嗎?
東方懷寒六神無主,心煩自恨,發誓以後再也不這樣了,自己太任性了。
突然耳裏傳來了遠處的馬蹄聲,是韓丘子追上來了嗎?不是,白高興一場,聽聲音應該是從正面過來的,而且不止一匹,有兩匹馬,斷然不是韓丘子。
以為不過又是兩個趕路随即擦肩而過的人,不想只聽車夫“籲”一聲,馬車頓然停下。外面發生了什麽?
“把車簾掀開。”
好冷好強的內力,東方懷寒似乎聽到了殺氣。這光天化日之下,會是誰有這麽大的殺氣呢?不等車夫掀簾,她自己把頭伸了出去。這一伸,壞了,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擋在她馬車前坐騎上的兩人竟會是色人川韓削山七個坐徒中的其二。
一個衣着怪異,十指發綠,分明是肉愁綠。
另一個面黃枯瘦入骨,兩眼虛弱猶如重病的則必定是了了黃了。
東方懷寒從沒見過他倆,只是聽說過,素聞他們一直坐守黑丹山黃海峰,今天卻怎麽突然在這大肆抛頭露面?難道是因為黑皮難?是來為他報仇的?那這人豈不正是自己?
“兩位英雄,不知有何貴幹?”東方懷寒故作鎮定,假裝沒認出他們,更不好表現出對他們的憎恨。想自己的師兄弟姐妹親人們,死傷在他們手裏不計其數,平時想起來都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們五馬分屍碎屍萬段,但這會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不為自己,也得為身邊的青嫘韓浪漫考慮。
“把簾子掀了,車裏還有什麽人?”肉愁綠不容置疑道。
這、這可如何是好?顯然他們還沒認出自己,因為也從沒見過。要看車裏的人?難道是想靠人數判斷?壞了,剛好那天圍攻黑皮難的時候,也是兩女一男,正是當時的三人。不偏不巧,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一個黑皮難就夠對付的了,如今來了兩個比黑皮難還厲害的家夥,青嫘又受了傷,另一個又是廢物,除了死路一條,東方懷寒根本想不到任何再可能僥幸的辦法。心急如焚。
青嫘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想伸頭出去,被東方懷寒一把按住。她心領神會,不敢亂動。
“快點,把車簾掀開。”
“車裏人得了重症,不宜見光,不知二位到底有什麽事?”
“別跟她廢話。”
了了黃可沒肉愁綠的好耐性,眼睛本來就虛,突然一陰寒,顯然要殺人,而那個倒黴的對象首當其沖的卻是趕馬的車夫。
“慢着。”
東方懷寒見他起了殺機,立即叫住,可不能因為自己而平白連累了這無辜的車夫。心一橫只好照做,慢慢拉開了車簾。但願他們不是為黑皮難而來,但願他們認不出自己。
這事都過去二十天了,要來早來了。
她也只能這麽安慰自己了。
這邊韓丘子突然醒來,天已大亮,心想壞了,這都什麽時辰了。急忙下床推門,對面早已人去房空。拉住小二直問,說是他們天剛亮就走了。
韓丘子懊悔不已步行,叫自己貪睡,叫自己胡思亂想,中計了吧?不過一想又挺美的,東方懷寒越是這樣捉弄自己,說明她越在乎自己。當下也顧不得洗漱吃飯,拉上馬飛速追趕而去。
急行四五十裏,中間追上七輛馬車,全不見東方懷寒。遠遠的韓丘子又看見了前方有輛馬車,按着他們清早走的時間,車裏有人重傷,不可能走快,到這會差不多也就走了這麽遠。
韓丘子激動着,顧不得累壞自己的寶馬,兩腿一夾,馬後一拍,馬兒吃痛會意,又快了不少。
籲……但他卻驟然停了下來,他看見了從遠處正面過來攔住了那輛馬車的騎在馬背上的兩人,一個衣着怪異,即便不看也知道他的十指發綠。另一個瘦如骷髅,看似重病纏身,烈陽兇狠,直有把他烤暈的危險。
他兩人怎麽會在這裏?一看就來者不善。
韓丘子猶豫不前,擔心又害怕。擔心馬車裏的人剛好就是東方懷寒,他倆會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但更害怕自己上前如果被認出來那可如何是好?
試圖引起他倆的注意,而又不驚到馬車裏的人,隔着好幾百米談何容易。關鍵是他們不往自己這裏看,又怕他們發現自己一無所知的直接跑過來。如果馬車裏的人果真是東方懷寒,那豈不也壞了。真真進退兩難。
只好先遠遠地看着。
東方懷寒的手有點發抖,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即便當時單獨面對黑皮難明知會死在他手裏也沒這麽緊張過。正午酷熱,坐在馬車裏早悶出了一身汗,這會卻明顯感到了冷,死一般的冰冷。
她盡可能慢的打開車簾,熾熱仿佛寸寸射進車內,每射進一寸,後背便冰冷一分,冷汗成霜。
“快點!”
東方懷寒只好照做,不敢再激怒他們,一把拉開了車簾。
兩人正眼往裏看,但見一個病恹恹的男子靠在一稚嫩清澈的小女孩腿上,男子閉着眼,女孩則盡量拿自己的身體為他擋光。
肉愁綠了了黃互看一眼,幾乎确定。
“你可就是星水派東方尋音那老娘們的女兒東方懷寒?”了了黃幽冷冷道。
他是怎麽看出來的?東方懷寒心下暗叫不好,他們果然是為黑皮難的事而來。逃也不是,拼也不是,因為顯然都是多餘的。當時能在黑皮難手裏逃脫,已是萬幸中的萬幸,這會在他兩人跟前,除非再有奇跡出現。
其實剛才肉愁綠了了黃第一眼看到東方懷寒的時候,就認定了七□□,紫裳劍眉英臉,又不失女兒的清麗。如此顯著的人物特征,可不跟拿着畫像找人一樣,即便從沒見過,也是一對一個準。
反而看見車裏的兩人後,他們有點生疑了。據黑皮難說,當日傷他的是兩女一男,男的受有重傷,但手底下的兩個蠢貨卻生生被唬住了。他臨走前,孤注一擲踢中了其中一少女,即便當場不死,也活不成了。
所以也就是說,如果東方懷寒還跟那男子在一起的話,應該只剩一男一女。男的有傷沒錯,但這陪他演戲的女孩又是誰?
兩人得知黑皮難受傷後,在銅城外苦苦守了東方懷寒半個月,不見她身影,也沒聽說她已經回到星水派。于是一路找來,小心行事,盡量不引起江湖人士注意。也不放過每一個人每匹馬每輛馬車每個細節,總算被他們找到了。
“這小女孩又是誰?”肉愁綠微皺眉困惑道。
小臉清澈稚嫩,乍聽模糊,初看也不覺得特別,可是越看越跟黑皮難形容的越像,心下震撼驚訝不已。當時聽黑皮難被兩個小丫頭打傷,險些送命,還嘲笑他沒用,誇大其詞,難不成這小女孩真的會輕蠶功?
“中了鬼泣腳你為何還不死?誰救的你?”
“用不着別人救,區區小毒,根本難不倒我。”青嫘想起東方懷寒曾跟她說過的江湖大魔頭色人川韓削山坐下的七個弟子,原來他們是其中兩個。她也聽出來了,這兩人應該是為那個黑壯如熊的大叔來報仇的。一點不怕,挺胸叫嚣道。
東方懷寒知道完了,索性身子一震,震碎背上的寒冰,也叫嚣道:“廢話少說,此事跟她二人無關,傷黑皮難的是我。”
“不急。”肉愁綠輕蔑一笑,重新看向青嫘,“說,到底是誰救的你?”
“都說是我自己了。”青嫘才不屑呢,“聽懷寒姐姐說,你們七人各個身懷劇毒,要不是我先受了那黑壯如熊的大叔的毒,我還真想一一試一試你們的毒,看是否真的有那麽厲害。”
此話一出,不僅東方懷寒錯愕,連了了黃肉愁綠都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她當真不怕死?
了了黃大笑,明顯精神了許多:“小丫頭,口氣不小,我喜歡,我還真想讓你嘗嘗我肆恍拳的厲害。你師傅到底是誰,能教出你這麽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徒弟,實屬難得。報上姓名來,改日有時間我必登門拜訪。”
換青嫘咯咯大笑。
“你笑什麽?”
“我笑你才天不怕地不怕呢,連你師傅都不敢見我爺爺,何況是你。”
“你……”這小丫頭,沒想到還伶牙俐齒,了了黃忍住被她激起的憤怒,輕松笑道,“那你便說出你師傅來聽聽,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
“萬俟星你可聽過?”
萬俟星?東方懷寒好像在哪聽過,似乎又從沒聽過,他真是青嫘的爺爺?
韓浪漫卻不由對青嫘刮目相看,之前可真是小看她了,她小小年紀不但遇敵不亂,而且心智異常突出。韓浪漫也不知道萬俟星到底是誰,但他記得這個名字。他們第一次進愚仙谷的時候,於師叔聽說她使的是輕蠶功,特意問了“萬俟星”是不是她爺爺。
青嫘當時明明說她從沒聽過爺爺的名諱,現在卻理直氣壯的告訴了了黃說萬俟星是她爺爺,想必能在堂堂傭金客於師叔嘴裏挂名的人物,定非凡人。不管是與不是,拿來吓唬吓唬也未為不可。太聰敏了。油然敬佩。
最主要的是青嫘還表現的如此信誓旦旦,理所當然。
果然肉愁綠了了黃似乎被唬住了,顯然他們聽過這個名字,對視鎖眉,大為驚詫。這“萬俟星”三個字,也是他倆無意從師傅韓削山最寵愛的三個小師妹那聽來的,偏心多教了她們三人一套輕蠶功,三個小師妹的武功這才在他們四個男弟子之上。
輕蠶功綿裏藏針,可以縛人于無形。怪不得她中了鬼泣腳還能活着,莫不是用輕蠶功把劇毒封住了?她爺爺當真是師傅的師傅?那豈不成了自己的師叔?
“你且說說你爺爺的本領,他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肉愁綠故作鎮定道。
“夕陽險你可曾聽過?”
這簡單的三個字,卻是重重地打碎了肉愁綠了了黃兩人心底最後的防線,她果真是萬俟星的孫女!
師傅韓削山曾跟他們說過,他平生最為得意的“殓秋風”正是從“夕陽險”化練而來,只是較之更為陰暗兇險,有朝一日他必會把這麽足可獨步武林的絕學傳授給他們四人中的一人,所以不要羨慕三個小師妹。到時即便她們三人聯手,也不在話下。
兩人為難了,如果真把這小丫頭殺了,即便萬俟星不找上來,被師傅知道了,定然也死無葬身之地。從三個小師妹的口中隐隐可知,萬俟星乃是師傅平生最為仰慕最為敬重的人。
如果她不是萬俟星的孫女,以她的小小年紀又怎麽可能知道萬俟星?還特意提及萬俟星,難不成她還知道師傅還認識師傅?
對視一眼,有了主意。小丫頭不能殺,這星水派老娘們的女兒可就由不得她了。肉愁綠兩手一展,十指尖幽綠冥冥,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