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經做了最壞的選擇。
為了一只金媚兒,真的值嗎?
青衣傷水
馬車走了一天一夜,清晨時分悄然駛入天衣場也就是青衣門的地界。
韓浪漫小菲菲迷迷糊糊都沒怎麽睡,外面的車夫剛開始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還怕自己連夜趕車會犯困,其實是他想多了。有青嫘無時不刻振聾發聩地刺激着,他根本不用擔心。
趕了一夜的車,仍舊精神飽滿,精力充沛。
韓浪漫睜眼發現天已經亮了,下意識拉開車簾,頓時睡意全無。
好美啊,早就聽說天衣場是一個絢麗的花海,人間仙境,果然如此。他迫不及待的想跟青嫘分享,一把拉醒了她。
“青嫘,你看。”
青嫘睡眼惺忪地一看,也是困頓全消,精神抖擻。
天哪,自己這是在夢裏嗎?世間怎麽會有這麽美的地方,一路茜草紫蘇,滿眼蘇木紅花,初陽晨暮,花紅花白,紫色金光,露衣帶水,美麗不可言。
小菲菲幹睜着眼,空洞無神,如若未見,真替她惋惜。也或許人家從小在這長大,早已司空見慣。她最在意的還是自己背叛了豔兒姐。
兩人無能為力,除了克制新鮮興奮,便是安全把她送回家。
染料綿延十數裏,即便不在花期,那整齊的方塊,同植的規模,也足夠兩人大開眼界。
一直到午前時分,馬車開始駛入城區,街道寬廣,屋舍講究。不知道平時這裏就這麽熱鬧,還是因為今天有貴賓到訪,三人的車還沒進城,遠遠地便被一群人迎接了。
這些人穿成了一青兩色,深青淺青,分隊兩列,胸前則跟趕車的年輕車夫一樣,繡有一朵別樣的花青。街上人來人往,似乎都特別喜歡顏色,恨不得每人穿一件不一樣的,明的暗的豔的淡的,比豔兒蔚為兩人衣櫥裏的全部衣服加起來還要豐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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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嫘光看着他們的衣着眼花缭亂,真漂亮,真想立馬下車也來上幾件。韓浪漫則多少注意到了人群中随身配有兵刃的人,比例竟不比尋常百姓少。這裏又不像銅城,是個江湖門派雲集的地方,街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武林人士?
三五成群,分屬不同門派,難道要開傳說中的武林大會不成?
見了三人浩蕩隆重的馬車,無不駐足觀看,并小聲議論紛紛,好像全部在說傭金客。韓浪漫明白了,這些人肯定都是奔着金媚兒來的,好大的排場啊,不過就是抓到了最後一只金媚兒,青衣門有必要這麽張揚嗎?
心裏有氣,因為這只金媚兒還是靠卑鄙手段得來的。放下車簾,索性不見。
“浪漫哥哥,你怎麽了?”
“沒什麽,也不知道蔚為他們什麽時候能來,不知道要在這裏等多久。”
“等多久都無所謂,我喜歡這裏,這裏的衣服好好看呢。”
青嫘嬉笑着,拉開車簾又看,一點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韓浪漫心嘆,想兩人剛從青崖出來的那會,一個老頭一個老太,且都是縫縫補補過的,比第一次見到青嫘時身上的那身還古怪。幸好這次師傅萬俟星給了兩人一袋銀子,不然昨天又得厚着臉皮問蔚為豔兒要衣服了。
那會在集市買衣服的時候,韓浪漫留了個心眼,有意給青嫘推薦了一身櫻紅,因為那是小師妹的顏色。除了長相不同,青嫘的活潑可愛還有吃相都跟小師妹有幾分相似,穿上櫻紅直覺更加親切。
他自己則仍是一身藍色勁裝。
青嫘不明所以,傻乎乎的穿着櫻紅,真當韓浪漫的誇獎是誇獎,成了替代也不知道。
突然籲聲換起,馬車停下,五顏六色百花齊放的行人不見,一律一青兩色,分列兩旁,各個精神威武。這麽大的場面,兩人都是頭一回,青嫘興奮,韓浪漫卻不由的有點緊張。
心想這青衣門的門主壞雖壞了點,對女兒倒還有情,立了大功,夾道歡迎。但為免也太盛大了,派女兒當卧底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有必要這樣大張旗鼓的嗎?
車夫掀起大簾,早有人擺好了馬凳,大門前站滿了人,韓浪漫擡頭,一眼看見了廖東牆金老大謝諾千以及紅梅師姐,他們怎麽也在這裏?
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這輛馬車上,顯然第一時間四人也都看到了韓浪漫。表情就跟韓浪漫一樣,無不驚訝。但三個前師傅的驚是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的驚,這小子竟然沒死?就算他沒死,卻怎麽坐在了這輛馬車上?
謝紅梅則驚中帶喜,恨不得立馬上前,無奈被爹爹謝諾千一把拽住,并示意她不要說話。
“二位路上辛苦了,來來,小心慢點。”
上前笑臉相迎的這人一身華服,長着一張尖酸的小下巴,留着兩撇吝啬的胡子,一看就是個陰險狡詐笑裏藏刀的人。
“鄙人青衣門門主木鼎,已在這裏恭候二位多時了。”見韓浪漫光盯着身後的廖東牆等人,不免尴尬,擡眼看向青嫘,“小女菲菲給二位添麻煩了。謝兒,快把你妹妹帶回去。”
“是。”
這謝兒,就是那天跟唐滿月桑女以及豐球琳一起争奪金媚兒的木謝,原來他是青衣門的少主。長相平常,至少沒他爹這麽可憎。正覺得哪有不對,既然爹爹吩咐了,只好先照做。伸手拉走木菲菲,木菲菲面無活色,一聲不吭。
“敢問二位可是傭金客單掌門的高徒?”木鼎見木菲菲離開後,拱手問青嫘。
“不,這位是我朋友,我師兄還在後面,過幾天才來。”青嫘張口謊言,面不紅心不跳,反而暗自興奮。
心想這可惡的老東西,竟然把自己認成了豔兒姐,有意思,靈機一動,順勢接了下來,可不得好好耍耍他。為豔兒姐也為小菲菲,非出口惡氣不可。
“原來如此,那不知金媚兒可有在姑娘身上?”
早知道他會問這個,青嫘聰明道:“沒有,在我師兄那裏。”
“無妨無妨,”木鼎有點失落,“貴人事多,等幾日也無妨,來來二位裏面請。”
說着讓開,青嫘一把拉過還在發愣的韓浪漫,嬉皮笑臉,瘋瘋癫癫,一點也不像中了濕斑之毒的人。
在場所有人無不震驚,這傭金客果然了得,不愧為天下武功第一能力第一之人,竟連天下第一的劇毒也奈何不了他們。
“爹……”
謝紅梅想說什麽,被謝諾千制止,逆着人流又往外走了走,拉到一旁角落不知道說什麽去了。
廖東牆金老大看在眼裏,尤其金老大,右手一抓左臂空空的衣袖,咬牙發恨。那小子沒死也就算了,怎麽還勾搭上了傭金客的人?憤憤不平。莫非盧倏也沒死?
青衣門的建築與湯兒堂又有所不同,樓院疊進,相互連接,層層疊疊,細致豐富。又因空間得當,排列有序,非但沒有密密麻麻之感,層層包裹之下,反而有種環抱的溫暖安全。
青嫘韓浪漫被安排進了最高規格的中間庭院,這裏是青衣門腹中地帶,安全清靜隐秘,同時也是木鼎的家屬院。木謝木菲菲都住這裏。
青嫘韓浪漫一左一右,木菲菲則在兩人的對面。自見了廖東牆他們後,韓浪漫回憶傷情,想起九層崖前的那場血戰,九層崖底的那個草木的墳堆,心思全無。有那麽一瞬的沖動,他想沖上去為盧大哥報仇。可是一見了金老大的斷臂,再是按着正常的江湖道義,盧大哥确實有錯在先,是該人人得而誅之。
只是因那層特殊的關系,韓浪漫放不下。畢竟在別人眼裏的殺人魔頭,卻是他最最親密的人。
“浪漫哥哥,你怎麽了?是不是生我氣了?我不是故意要說謊的,我就是想替蔚為哥哥豔兒姐還有小菲菲出口氣,那個什麽木門主的實在太可惡了。”
“沒有,你做的很對,我只是看見了殺我盧大哥的師傅們。”韓浪漫低落地說。
青嫘随即跳了起來,激動道:“是誰,他們在哪,我幫你報仇去。”
“報仇?”韓浪漫怔怔地看着青嫘,有點發空,“我該報仇嗎?”
“當然要報仇,殺兄之仇不共戴天。有仇不報非君子。”
“有仇不報非君子?”韓浪漫苦笑,“可他們都是我的師傅,一日為師……何況本來也是盧大哥有錯在先。”
青嫘聽韓浪漫說過這些,細一想似乎也挺糾結的,不由心疼起來,浪漫哥哥好可憐啊,從小便受了這麽多磨難。自己雖也沒爹沒娘,也不知道他們是誰,但至少自己比他幸運,遇到了爺爺。
依偎到韓浪漫肩上,暖聲安慰道:“浪漫哥哥你別難過了,不管怎樣我都支持你,我都會幫你的。”
韓浪漫很感動,真是個貼心的小丫頭,正想說謝謝,木鼎領着兒子木謝站在了門口。房門沒關,青嫘親昵地靠在韓浪漫身上,兩人還以為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忙背過身去。
“二位一路勞頓,想必也餓了吧,木某特意準備了一些我們當地的風味飯菜,來請二位用餐。”
“浪漫哥哥,你餓嗎?我們吃飯去好不好?”青嫘并不覺得有什麽,繼續靠在韓浪漫身上。
韓浪漫也沒多餘的想法,一直把青嫘當小妹妹,他沒有胃口:“你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那我也不去了。”青嫘擡頭沖木鼎,“那個木門主,我們不去用餐了,你能叫人把飯菜送過來嗎?我只要肉,然後給我浪漫哥哥來點清淡的面食就可。”
“這?”木鼎試着回頭,見兩人已經分開,這才完全轉過來,“大家都等着二位,都想一睹傭金客的風采,要不……”
“我們不喜歡熱鬧。”青嫘沒好氣道,“然後順便再給我們弄點好看的衣服來,就這樣吧,你可以走了,以後沒事少來打攪我。”
木鼎的臉色可想有多難看,這小丫頭片子,要不是看在她傭金客的份上,有事求她,非撕了她的小嘴不可,目無尊長,怎麽說自己也算是前輩。可惡。
但當下卻不得不忍聲吞氣,應了聲是,悻悻離開了。
青嫘看在眼裏,樂在心裏,等他走後幹脆樂得跳了起來:“實在太解氣了,哈哈。浪漫哥哥剛才你有看見他那張臭臉嗎?哈哈。”
韓浪漫跟着勉強笑笑,要自己成天也能這麽無憂無慮的那該多好啊。
唐風廉死後,湯兒堂陡然衰敗,南方武林頓失平衡。青衣門雨花居都對無人谷的黃金虎視眈眈。
之前三派鼎力,尚可相互牽制,如今青衣門事先拉攏了唐滿月,又得到金媚兒,原本像廖東牆金老大謝諾千等還在觀望或打算重金加入無人谷的幫派,深知形式明朗,紛紛唯有投入青衣門的懷抱。大有一統南方武林之勢。
所以與其說木鼎拿着金媚兒請求傭金客辦事,還不如說他這是在借着這個時機登基上位,昭告天下他的狼子野心。南方武林除了無人谷,就連潛在對手雨花居也來了。也可以說這場鴻門宴是做給雨花居看的,給她們一個下馬威。
宴席上高朋滿座,人聲鼎沸,恭維聲恭賀聲,杯盞交碰聲,一個個意氣風發,紅光滿面,似乎大局已然塵埃落定。
木鼎皮笑肉不笑,暗恨青嫘的輕狂,旁邊的桑女唐滿月廖東牆金老大謝諾千以及一個手粗如磨的男子全都看在眼裏。想他肯定是因為沒請到傭金客同席而惱怒。
桑女不算,木謝唐滿月是在場唯二見過傭金客兩個年輕弟子的人。當時在大門口迎接,木謝第一眼就覺得哪有不對,剛想說話,卻被木鼎安排去送妹妹了。路上他詢問木菲菲他們兩人的身份,怎麽跟月前見過的不太一樣?
木菲菲一言不發,他也沒辦法。于是去問唐滿月。唐滿月明知真相,卻說他也不是十分肯定,當時他們一行七人,只知道這兩人也在其中。
唐滿月之所以這麽說,含糊其辭,主要是忌憚傭金客,青嫘韓浪漫怎麽說也是他們的朋友,萬一找自己算賬怎麽辦?而且現在不比從前,依人籬下,說好聽是結盟,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分明是投奔是侍從,地位比幹爹唐風廉在時還不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麽一來木謝不禁也開始懷疑了,莫不是自己記錯了傭金客的模樣?那天抓金媚兒,他一共看見三人,木菲菲他妹妹,抓走金媚兒的男子,以及另外一個奇怪的女子。
他肯定那男子是傭金客,當時以為那女子則是另一個傭金客,也就是被唐風廉偷襲濕斑的女子。青嫘明目張膽的把蔚為說成她的師兄,她又如此嚣張跋扈,又是跟着木菲菲一起來的,木謝徹底迷糊了。到底怎麽回事?
如果那天看到的那個奇怪女子不是傭金客,那青嫘如假包換。他又不敢跟父親木鼎說,免得挨罵,若錯那就将錯就錯吧。
這時匆匆跑進一青衣門的弟子,小聲在木鼎耳畔說了什麽。木鼎一聽,直接驚站了起來,兩眼詫異,還有這事?
在場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木鼎匆匆走開,離得遠的停酒矚目,同桌的桑女廖東牆等人則紛紛起身跟了上去。
衆人一路直走大門,只見大門口一青兩色青壓壓的弟子們亮劍警惕,團團圍住了兩個年輕人。一個一身黑一個一身翠,男子古怪地背着一個偌大的包裹,女子雙目呆滞似乎沒有知覺。
“住手。”木鼎忙厲聲喝道。
原來剛才蔚為上前拜門,守門的弟子問他是何人?
蔚為答道:“傭金客。”
這并沒有不妥,那守門的弟子或許是因為奴才慣了,多了句嘴,誇道:“您這位朋友真漂亮。”
蔚為一個橫眼冷目:“她是我師姐。”
師姐?這可不對了,午邊那會青嫘韓浪漫來時,這守門的就在這裏,他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青嫘是其中一個年輕的傭金客,她的師兄還沒來。這黑衣男子自稱傭金客無可厚非,可說他旁邊的是他師姐,那傭金客年輕輩的弟子豈不平白多了一個人?
立時警覺,一邊招呼師兄弟們圍過來,一邊趕緊去通報師傅。
“木門主,這就是你們青衣門的待客之道嗎?”蔚為冷冷道。換做別的什麽人,他不會是這麽個态度,只因小菲菲的事,實在太傷人太可恨了。
“木某有罪木某有罪,教導無方,不知傭金客來訪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木鼎滿臉賠笑,看眼豔兒,“不知這位是?”
“她是我師姐,有錯嗎?”
師姐?還真是這麽回事。木鼎也納悶了,回頭看兒子木謝,木謝早知錯般低頭了,他也暈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二位裏面請,裏面請。”
木鼎畢竟是一派掌門,經驗老道,當面質問一是丢臉,二來豈不是對傭金客更不敬。木菲菲的事,在兩者間已然埋下了一道梁子,他可不想因為這小事再得罪傭金客。先請他們進門再說,到時當面一個對峙,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不了。”
蔚為從包袱裏取出金媚兒,所有人凝神屏氣,在場絕大多數都是生平第一次看見這傳說中的金媚兒。金羽金目,狀若麻雀,這金媚兒似通人性,只見它朝向木鼎泛了幾泛金眼,迅速化成金光,消散于無形。
木鼎喜形于色,恨不得把心裏所有陰暗野心的東西大聲叫喊出來,這一刻他足足等了将近五十年。從他出生開始,他父親便把霸占無人谷的偉大霸業烙在了他身上。他從一個小孩等到自己也有了小孩。
眼看着孩子一年年長大,自己則将一年年老去,以為終身将跟父親一樣抱憾而終,沒想老天有眼,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年前湯兒堂突然轟塌,幾天前又處心積慮的終于讓他得到了金媚兒,天時地利人和,全站在了他這邊。
這種還沒成功卻勝似成功的喜悅,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享受體會的,包括兒子木謝在內。
其他人如廖東牆金老大謝諾千等人則在震撼過後,更多的是對前程的堅定和無力。堅定是因為除此別無選擇,無力也是如此,只恨自己不夠強大過于渺小,除了依附只有死路一條。
金媚絕塵,天享人福。
世間最後一只金媚兒塵埃落定,卻不是享福,而是殺戮,意味着争奪殺戮的真正開始。
桑女面色沉重,相對于廖東牆他們的無力,她更多的是壓力。南方武林各大小門派不但悉數歸于青衣門門下,如今就連傭金客也成了他的助力籌碼,他到底會讓這個絕對的王牌幫他做什麽呢?
剩下的也只能關心這事了。
“身份已定,木門主你可以說你的意願了。”蔚為面無表情,毫無好感。
木鼎盡量壓制內心的狂喜,有意看眼衆人,收拾興奮,慢慢說道:“這事很簡單,一年多前你便做過,而且做得很好,我只要你保我于性命無憂,不受他人傷害威脅即可。”
此話一出,廖東牆等人無不駭然,傭金客人豈不時刻都得守護在他左右,寸步不離,成了他私人保镖?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今後只能他殺別人,而別人卻奈何不了他。想想一年前堂堂湯兒堂堂主唐風廉的下場,率衆幾百人,竟抵不過傭金客區區兩個人。
這傭金客到底有多可怕,衆所周知,一目了然。
一個傭金客便足可抵過在場所有人了。
當下堅定的更堅定,沉重的也更沉重,只待這黑衣青年的回複。
“此事恐怕不妥,你也說了,一年前我已經先答應了天一盜童城之女,保她平安。若再保你,勢必也要跟你吃住一起,到時到底是你牽就着她還是她将就着你?恐怕不好辦。”
“這事木某早想好了,那丫頭說的是仇敵盡除時,而她最大的仇敵便是湯兒堂,唐風廉已死,如今的湯兒堂由滿月賢侄做主,只要他一句話,保管那丫頭今生平安無事。是吧滿月賢侄?”
“是是,湯兒堂上下保證不敢傷她一根毫毛。”唐滿月忙拱手哈腰道。
“即便如此,江湖之大又不只湯兒堂一門,倘若……”
“即便也如此,”木鼎一改前面的恭敬恭維,突然打斷道,“素聞傭金客人天下武功第一能力第一,這些只不過區區小事,就把貴派難倒了嗎?”
這家夥,果然早有準備,就像一年前的童顏。關鍵是蔚為已知木鼎的野心。唐風廉死後,他一家獨大,若自己再助他一臂之力,無人谷豈不亡矣。
且整個南方武林勢必陷入厮殺混戰,生靈塗炭。
可是一來他的要求合理,并沒有違背任何江湖公義,還有過前車之鑒。二來無論自己有多不喜歡多不願意,為了傭金客百來年一貫的名聲,也必須答應下來。
“既然你這麽執着,那你定個時間吧。”
“我也仇敵盡除時。”
“那好,我師姐行動多有不便,我先将她送回谷裏,一個月後我再來履行諾言,不知你可有疑議?”
“沒有沒有……”
木鼎還想說什麽,蔚為黑影拉着翠影一閃人已經不見了,驟然消失在衆人眼前。衆人心嘆,果然是天下武功第一能力第一的人,太可怕了。
于是乎木鼎再轉身看他們,原本廖東牆金老大謝諾千等腰杆還算硬的,不免也軟了軟,徹底臣服,躬身祝賀。
桑女卻意外莫名走了神,她盯着蔚為剛才站的地方癡癡有些發呆。這是她第二次看見蔚為,難道連他也要成為自己的敵人了嗎?
謝紅梅深知不妙,趕緊往裏面跑。
而此時的青嫘正忙于挑選床上這堆各式各樣好看的衣服,木鼎這老家夥可恨是可恨了點,辦事倒麻利,說衣服就衣服,一送還這麽多,青嫘只覺得自己雙眼不夠使兩手不夠用。
到底選哪件呢?件件都喜歡都想要。可她哪拿得了這麽多啊,真是又愛又急舍了哪件都心疼。
“浪漫哥哥,你幫我選選好不好,我實在都太喜歡了,都想要,怎麽辦啊?”
韓浪漫坐在她身後的圓桌旁,看着這樣活潑可愛的青嫘,心情好了許多。有這麽個活寶天天圍在身邊,心情能不好嗎。起身正想過去,房裏突然閃進一個紅影。韓浪漫側頭一看,原來是紅梅師姐,還是那一身傲視梅花的豔紅。
“快走,出事了。”
謝紅梅二話不說,拉上韓浪漫就要走。
韓浪漫制止了她:“怎麽了紅梅師姐,出什麽事了?”
紅梅師姐?青嫘抱着滿滿一懷衣服,好奇地看着謝紅梅,這就是浪漫哥哥說的紅梅師姐啊,真紅真豔真好看,比自己身上這件櫻紅的好看多了。忙為自己翻找了一件同樣顏色的衣服。
“你們冒名傭金客的事被揭穿了,剛才真正的傭金客已經來過了。快走。”謝紅梅着急道。
“豔兒姐來過了?”韓浪漫有點意外,像是自言自語,“那他們人呢,怎麽不進來?”
“是啊,豔兒姐人呢?”青嫘聽是豔兒姐,注意力又暫時從衣服堆裏爬了出來。
“走了,他們已經走了。你們也快走,不然就晚了。”
“怕什麽,那姓木的老頭難不成還敢殺了我?”
謝紅梅看眼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知道跟她說了也是白說,執意拉韓浪漫:“快走。”
“紅梅師姐,沒事的,他女兒是我們朋友,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是嗎?謝紅梅稍微遲疑間,外面人聲湧動,他們已經來了。
“小丫頭片子,你給我出來。”
木鼎氣急敗壞,這小丫頭片子,假扮傭金客也就算了,竟還敢對自己大呼小叫,呼來喝去,這分明是不想活了。
青嫘一扔手裏的衣服,看眼韓浪漫,先一步走了出來。只見小小的院落裏擠滿了密密麻麻幾十號人,不但有那幾個有名有姓的各派掌門,而且還有他手下一青兩色的蝦兵蟹将。青嫘覺得好笑,有必要這麽隆重嗎?
“木老頭,你是怕你一個人打不過我吧,居然找這麽多人來幫忙,真真老不害羞。”
“放肆。”木謝要替爹出頭,拔劍要上。
木鼎伸手攔住,笑道:“小丫頭,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冒充傭金客人?”
他畢竟老江湖,這小丫頭見了這陣仗,還敢這麽嚣張,要麽來頭不小要麽果真有點本事,還是不要着急得罪的好。
“我是你寶貝女兒的朋友,是我送她回來的難道你忘了嗎?這才短短一個時辰,你也太健忘了吧?”
木鼎怒不可遏,強忍着,木謝看在眼裏,又要為爹出氣,金老天先一步站了出來,橫着眼:“小小年紀便如此猖狂,木門主可否由老弟出面代你教訓她一番?”
木鼎看眼金老大,對他的行為很是滿意。
韓浪漫跨前一步站到青嫘身前,冷視着金老大,心想你真要來嗎?這可是你自找的,大可為盧大哥報仇。
“你小子來得正好,我這斷臂之仇正恨找不到人報呢。”金老大大喝一聲,單手拎着他的狼牙棍直沖過來,狼牙恨意盡顯。
韓浪漫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動作,冷冷地盯着金老大,冰雪斷崖,血紅驚天,全是寒冷的仇恨。只是在最後那一瞬間,他又想起了另一個畫面,也就是當年他快餓死的時候,金老大給了他一口吃的。
也正是這口吃的,最終韓浪漫改變了主意,沒有食指一劈直接砍掉他剩下的右手手臂,而只削斷了他手中那根兇神惡煞的狼牙棍。
只聽哐當一聲,一刀兩斷的落地聲是如此清亮,金老大傻了,在場除了青嫘其餘人也全都傻了,剛才發生了什麽?這小青年竟然用他活生生的食指斬斷了金老大金剛打煉堅硬無比的狼牙棍?
而且只用了一招?
即便如野心勃勃自認為見慣大場面的木鼎不由也怔了怔,似乎也跟着衆人不由也往後退了一步。這小青年還有這小丫頭到底什麽來歷?
韓浪漫十一歲前,在雨生門學了一套簡單的刀法,十二歲在尚武門學了半年狼牙棍,十三歲在紅石幫學了幾個月的長鞭,十四歲又在梅山莊學了半年劍法。這些基本沒用。
十五歲到十八歲差不多三年的時間在短刀門,背完短刀術的內功心法,并練好了食指削木的外功。
那時候簡單的短刀術外加盧大哥教他的倏然劍法是他最厲害的武功。直到一年前拜入萬俟星門下,承蒙傾囊相授,如今夕陽險的內功追風影的輕功以及倏然劍法才是他最厲害的三門功夫。短刀門的短刀指則成了他的兵刃,以指代劍,小巧靈活精致,更能發揮倏然劍法的速度。
別說獨臂的金老大,就是當年三個盧大哥現在也早不是韓浪漫的對手。若非念在小時候金老大曾對自己有恩,這一劍必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金老大死性不改,不但不念韓浪漫的好,恩将仇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反應過來後,連忙退了好幾步大叫道:“在場的英雄們,這小子便是那無影獸盧倏那魔頭的結拜兄弟,當日在九層崖我與廖掌門謝掌門等将其兄弟二人雙雙打入崖底,不想他竟然還活着。此人不除,必有大患。”
這話一出,在場的驚醒後又無不憤恨,紛紛握緊手中兵刃,要親手為自己的兄弟姐妹們報仇。因為慘死在無影獸手下的人實在太多了,在場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關聯。但駭于韓浪漫剛才驚人的表現,誰也不敢搶先上前一步。怒而不動。
這麽一來全場的焦距不僅僅只在韓浪漫身上,更多的反而跑到了木鼎那。因為他才是衆人的領袖一幫之主,殺與不殺,全憑他一句話。
木鼎暗自抓狂,恨死了這金老大,光憑韓浪漫剛才這一手,連自己也絕不是他的對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騎虎難下。他可不想因為毫不相幹的人損兵折将,影響他的宏圖霸業。若就此放了韓浪漫,不免又失人心,實在可惡。
謝紅梅緊張,桑女欣喜,滿眼放光,仿佛看到了新的獵物。這世上除了傭金客,竟然還有這麽厲害的人物,而且也這麽年輕。天無絕人之路,如果他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定能為雨花門減輕不少危機。
并且同樣也是冷臉,這藍色勁裝男子卻喜感可愛的多。那雙眉上的兩個旋渦,俨然兩處笑眼,桑女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麽讨人喜歡的男子。當下芳心重置,莫名興奮。相比傭金客那黑衣男子,誠然她對眼前這藍色勁裝男子更有把握。
至于他身邊的黃毛丫頭,根本不足為慮。就憑自己這玲珑嬌柔的身段,水深火熱的雙眼,想要拿下一個男子,還不是輕而易舉。穩操勝算。要是他們現在立馬打起來,那就更好了,一方面可以借機近一步觀察這男子的實力,另一方面也可以削削木鼎的銳氣。
不過看他這進退兩難,上下不是的窩囊相也挺解恨的。就這點心胸能耐,還想獨吞無人谷稱霸武林?簡直可笑。
桑女意想不到出人意外的是,韓浪漫居然一把拉上青嫘跳上屋檐飛走了。難不成是他怕了?
木鼎也直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急忙大喝衆人“追”。心裏則暗松了一口氣,幸好這小子自己走了,不然可真就麻煩大了。
謝紅梅桑女最早追上去,同為了一個男人,各懷心思。無奈誰也沒追上,也不可能追上。青嫘韓浪漫也沒走遠,施展開追風影在天衣場內繞了一圈,徹底甩開衆人後,來到了街市上一間熱鬧的成衣鋪裏。
韓浪漫要給青嫘買衣服。
“你還是穿這件鵝黃的最好看。”
“前幾天你不還說我穿櫻紅比較好看嗎?”
“但是鵝黃比櫻紅更好看。”
“真的嗎?那我就要這件了,謝謝浪漫哥哥。”
韓浪漫幾乎沒有聽到青嫘後面的話,他總不能說櫻紅其實是小師妹的顏色,而他此時滿腦的已全是小師妹了吧?那個月如霜天青如墨的夜晚,那句簡單卻直叫他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家。
小師妹你還好嗎?
終于可以來看你了。
短刀情結
“你想跟我成家,只有我們兩個人永不分開的家嗎?二師兄你想嗎?”
想,我想。這是我畢生的夙願。
為了這句話,韓浪漫果斷跟大師兄史石拼酒。
也因為這句話,墜落九層崖後,他才堅強地活了下來。
他一直盼望着能再次跟小師妹見面,他要跟小師妹成家。只有他們兩個人永不分開的家。
離開天衣場後,他一路領着青嫘施展開追風影,一路着急興奮。青嫘從沒見過這麽開心且迫不及待的他。
當時爺爺萬俟星叫他出谷,他還依依不舍,這會要見他的小師妹了,瞧把他開心的。青嫘有點難過,突然停住。
“你怎麽了?”
“浪漫哥哥,你不會見了你那小師妹你就不要我不理我了吧?”
“怎麽會呢,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妹妹,我們永不分開。”
“真的嗎?”
“真的。”
“那好,那我也要你背。”
“為什麽?”
“我怕待會見了小姐姐,你就再也不能背我了。”
青嫘調皮笑着,韓浪漫拿她沒辦法,彎身馬步,青嫘一躍而上,這還是浪漫哥哥第一次背她呢。
而這卻是韓浪漫第二次背女孩。
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