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尬,原來還牢牢拽着彼此的手呢。
不管怎樣,這是難得的一次心靈的體驗,心靈之旅,兩人都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因為這次特殊的經歷,特別是東方懷寒徹底改變了對韓浪漫的看法。至少不讨厭他了。他想跟就跟吧,反正自己一人他又無處可去,路上也有個伴。
前往雨花居的途中,每次歇息落腳,韓浪漫總不忘問店裏的夥計有沒有見過穿着鵝黃衣裙的小姑娘。關心執着之處,東方懷寒再次另眼相看,原來他還這麽有情有義。不但如此,身為一個男人竟然比自己還心靈手巧。
在一家路邊茶棚吃茶休息的時候,東方懷寒衣服的袖子不知道怎麽破了,韓浪漫看見了,從懷裏掏出針線遞給她。東方懷寒當時就愣了,她哪會針線活啊。
“你不會嗎?”
“我……”
“沒事,我幫你吧。”韓浪漫二話不說,一手抓過東方懷寒的小手,不管不顧直接開縫。
茶棚老板,身邊同吃茶的一些人無不瞪大了雙眼,紛紛焦注。東方懷寒掙脫不了,要在以前她早生氣早跟他翻臉了,現在卻強忍住臉上心裏的惱羞燒紅,只盼他快一點縫好才好。
這光天化日,衆目睽睽的。也怪自己從小只學得一身殺人的本領,燒菜做飯這針線活更是不會。
“別動。你怎麽還扭扭捏捏的。”
這事能不扭捏嗎?換做任何一個女子遇上這事碰上韓浪漫這種奇葩,都得扭捏。羞死人了。
尤其還過來了兩個乞丐,盯着韓浪漫手上娴熟的針線活,不時又看看他們自己身上的一身破洞。心想這紫衣女子可真幸福,怎麽就沒有人願意給他們縫補衣服呢?
“你、快點。”
東方懷寒羞不可遏,又不好發作,短短的一小會,卻感覺比認識的韓浪漫的時間還要長。想起初見初對他的憎惡,就是前兩天還依然讨厭他,一轉眼自己便這麽老老實實的任他支配了。
自己這是怎麽了?讨厭!
途中兩人還遇到了一位可憐的老漢,七十有餘,白發蒼蒼,消瘦如柴,獨自拉着一車木頭上坡。坡緩且長,木頭太滿,老漢持久力衰,眼看就到坡頂,筋疲力盡,兩腿一軟,險些滑下破。韓浪漫恰好騎到,飛身下馬,推住了板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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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多謝公子。”
韓浪漫見老漢孤身一人,于心不忍:“老伯,我幫你吧,你家住哪,怎麽自己一個人拉這麽多木頭。太危險了。”
“多謝公子。我家就在前面的小木屋那,老漢我原本還有個兒子,前些年聽說是戰死了,杳無音訊,如今家裏就只剩我一人了。”
東方懷寒見着也可憐,主動下馬,牽着韓浪漫的馬,跟在後面一直到老漢家門口。
“老伯,你看擱這可以嗎?”
“可以可以。謝謝兩位了,要不進屋吃碗茶再走吧。”
“不了,我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你多保重身體,記得下次不要拉這麽多木頭了。”
“好的,老漢記下了,二位慢走。”
韓浪漫走向東方懷寒,接過她手中的馬一躍而上,回頭打算再跟老漢道別。只見他衰老的身體,瘦弱的胳膊,彎着孤獨的老腰已經在吃力地卸木頭了。
“走啊,你怎麽了?”
東方懷寒跟着回頭看。年久失修的小木屋一個年邁的老人,四下荒涼沒有鄰裏,只身在這荒郊野地落家,不免也心疼。不等她發話,韓浪漫已經跳馬飛去了。
“老伯,我幫你吧。”
“那就多謝公子了。”
三兩下韓浪漫把木頭卸完,回身又上馬。剛騎出兩步,下意識回頭,只見老漢已經在拿着小斧頭奮力劈木頭了,一連劈了好幾下木頭也沒有劈開。年邁吃力。韓浪漫于心不忍,又從馬背上跳飛了回來:“老伯,我來。”
老漢又連聲道謝。
東方懷寒沒有過來,坐在馬背上看着韓浪漫一斧一木,幹淨利落,有點無奈又覺溫馨。反正她也不是很急,一聲不吭,也不幫忙,就這麽看着。沒一會,一大堆的木頭又全劈完了。
韓浪漫又想走,見老漢又在吃力地往屋裏搬劈好的木頭。他也有點無奈了,朝東方懷寒笑笑,幫人幫到底,索性幫他把所有木頭再搬進屋去。但也只能幫這麽多,幫到這裏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這,也不可能一直幫他,離開前心酸難忍,因為他想到了六十年甚至七十年以後的自己,年老體衰,孤老無依,什麽事都得靠自己。
家,如果有個家,有個老伴,有一堆兒女,那該多好。
可是這一切随着小師妹被大師兄再一次的從自己手裏奪走,外加他的清醒,或者說想開,家便似乎再也跟他沒有關系了。
東方懷寒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奇怪他幫了老漢不見高興,反而落寞。又算是再一次重新認識了他,至少他比自己善良。
也不是說自己不善良,只是面對這種事多少已經麻木了。
死者已逝,活着不易。
締結雨花
一年前除了銅城大戰,從前寨外的那場厮殺也同樣記憶猶新。
唐風廉死,湯兒堂從此走下神壇,一蹶不振。
豔兒重創,蔚為方顯男兒本色。幸而他還有悔過的機會,不像唐風廉人死了便什麽也沒了。
韓浪漫東方懷寒下馬牽馬進馬棚,熙熙攘攘,擁擠不堪,裏面已經系滿了幾十匹馬。跟一年前的那次冷清截然不同。
兩人足點輕功,一線天飄然而過,也不再像一年前那麽的狼狽。滴水寒冰,猶如小瀑,韓浪漫早不是那個累贅,施展開追風影,不僅甩東方懷寒一大截,還滴水不沾。
東方懷寒稍後趕到,擦拭自己臉上不小心被滴中的水滴,有點生氣。一年前自己老看他不順眼嫌他沒用,短短一年,換他笑話自己了。跟他比起來,顯然自己無論輕功還是武功如今都遠不是他的對手。可惡。
臉一拉,兀自走去。
偌大平坦的操場上人聲鼎沸,不止十幾人而是幾十人分開圍成了四五個圈在看熱鬧。每個圈裏都有兩個人在切磋武藝,或刀或劍或拳或腳。紅霞天邊,呼嘯耳前,倘若這真是一個門派,而非客棧,其隐藏的實力足以驚動乃至震撼整個武林。
看着這一切東方懷寒心生隐忍,她想起了以前那個喧嚣鼎盛的銅城,無論街頭還是巷尾,像這樣以武會友的場景随處可見。自打一年前銅城大戰後,所有人黯然神傷,即便是再比武再切磋,也完全沒了先前的那份喜慶,所有人眼裏拳腳之間都暗藏着仇恨。誓為死者報仇。
這是心底的希望,同時也是一份沉重的壓抑。每每上街看到這些笑容不存,悲傷滿臉的人們,東方懷寒都自責痛恨自己。這一切似乎全是她的錯。
“好,童顏姐姐真厲害。”
韓浪漫以為自己聽錯了,聞聲看去,竟然真是青嫘。她正在手舞足蹈的為童顏戰勝了跟前一男子而興奮。
東方懷寒也大吃一驚,不因青嫘也不因童顏,而是那個心口被童顏的長劍抵住的男子,居然是那個自己削去自己左手拇指的鴻毛手李岳。他不好好做他的夥計店小二,怎麽也跑這來跟人家比武了?
都說李岳的武功不弱,也算是一流高手,難不成短短一年不見童顏的武功也突飛猛進?這是東方懷寒所關注的。韓浪漫的心思則全在青嫘身上,只見她直迫不及待直滿足地說:“哈哈,李哥哥你輸了,晚上的烤雞有着落了。”
虧自己這幾天還內疚自恨,到處打聽她的下落,原來她在這裏,過得比在自己身邊時還恣意還快樂。
“青嫘。”
青嫘回頭見是浪漫哥哥,一個箭步直接鑽到他懷裏,緊緊抱住:“童顏姐姐說的沒錯,浪漫哥哥你可算來了,都想死青嫘了,那天你怎麽突然就不見了?”
韓浪漫不想提當晚的事,抱着她的兩肩推開她:“童顏姐姐?她怎麽知道我會來這裏?”
“反正她就是知道。”青嫘看向童顏,“是吧,童顏姐姐。”
童顏收劍,笑着朝三人走來:“走,進客棧吧。長途跋涉肯定都累了吧。”
說着自行先走去。
韓浪漫東方懷寒看眼彼此,再盯着童顏的背影,依舊一身青紗,原來的面若露,寒潭似渴,眉如畫也都在,只是不見了兇悍淩厲。青魅成了輕柔?不僅武功精進,性情也大變?好溫柔啊,人也開朗了許多,判若兩人。這一年,她又有怎樣的際遇呢?
“走啊。”
直等青嫘拉,韓浪漫才反應過來。再看一眼東方懷寒,顯然她也是這個意思。
一年不見,大家都變化好大。童顏韓浪漫,唯獨青嫘似乎一點沒變。在青嫘的拉扯下,韓浪漫先東方懷寒幾步進了客棧,空曠寬廣,纖塵不染,可是喧嚣嘈雜,幾十張桌子,幾乎坐滿了人。吃酒吆喝,長談闊論,盡顯江湖兒女的豪情本色。
如果不是有确切的記憶,韓浪漫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進的不是從前寨呢。
這生意這人頭這熱鬧,最近江湖上又有什麽大事不成?
一路走來也沒有聽說啊?
想起一年前那次這裏的冷清。時光不複啊。
只剩角落裏還有一張空桌子,正好晚飯時間,四人各自坐下。明明有空座,青嫘非貼着韓浪漫,幾天不見恍若生死相別,抱着他的胳膊始終不肯放開。
童顏坐在韓浪漫對面,小二上來,她和聲和氣,輕言軟語,替三人做了主。因為她請客。三人沒有意見,除青嫘,韓浪漫東方懷寒一時都還沒能适應她的改變,關系也不算太好,沒有追問她這一年的經歷,幹坐着有點尴尬。
“對了,盈月呢,既然忘了給豔兒姐,不如還給童姑娘吧。”韓浪漫突然想起,對青嫘說。
青嫘一下傻了,不自主的放開韓浪漫的胳膊,有點不敢看他。更不敢看童顏,因為前兩天她剛問過這事,青嫘說謊了,說是已經給豔兒姐了。
“快拿出來,聽話,這東西太貴重了,萬一弄丢了可不是鬧着玩的。”韓浪漫以為她只是舍不得。
青嫘本來還糾結到底該怎麽說,總不能實話實說盈月拿來救浪漫哥哥了吧,以他的性格埋怨自己倒沒什麽,就怕他為此自責覺得對不起童顏姐豔兒姐,一輩子于心不安。她不想浪漫哥哥這樣。
為難之際,感謝浪漫哥哥為自己找了個好由頭,知錯可憐委屈地看着童顏:“丢了。”
“丢了?怎麽丢的?丢哪了?”
不僅韓浪漫童顏東方懷寒也急了。
東方懷寒還好,畢竟這不是她的東西。童顏就不一樣了,盈月可是她父親拿生命所換,當時讓韓浪漫交給豔兒,為的是一份恩情。同時也是為自身的安全考慮,攜身帶着這寶物總歸目标太大,放在豔兒那裏反而安全。最主要的是她信任豔兒的為人,即便哪天自己想要回來,她也不會為難自己。
童顏不怨青嫘欺騙自己,倘若真丢了或許是天意,可她騙自己在先,現在又說是丢了,這便不得不叫人懷疑了。難道她平時的天真活潑全是裝的,就像天衣門的木菲菲,實則城府極深?
“我、我也不知道具體丢哪了。那天那黃瘦的病鬼大叔一路從銅城緊追着我們一直到青崖,當時跑得連命都沒了,我哪還顧及得了它。肯定是在跑命的過程中不慎掉落某處灌木叢中了。”最後看向童顏,滿臉誠懇,“對不起啊童顏姐姐,我欺騙了你。”
這讓童顏怎麽說?說什麽都沒用。
“你沒有去找嗎?”韓浪漫又急又有點埋怨。
“我找了,只是在你昏迷的時候出去在附近找過幾次,都沒找見。”
“那你為什麽不早跟我說這事?”
“我還不是怕你兇我嘛,就像現在這樣。”青嫘委屈得都想哭了。
東方懷寒看在眼裏,當時的情景童顏不知道她還不清楚嗎,若沒有青嫘自己早死在了了黃手下了。拉她到自己懷裏,輕揉安慰。
那場景那記憶韓浪漫也歷歷在目,他也不是責怪青嫘,只是那盈月畢竟不是凡品,這可怎麽是好?從銅城到青崖少說也有好幾百裏地,且全在深山老林裏,拇指般大的一顆盈月,即便它再特別,也如同大海撈針。怎麽跟童顏交代呢?也有點不敢看童顏了。
一時不僅尴尬,更是陷入了僵局。
東方懷寒不管這些,她把更多的心思留在了旁邊兩桌江湖人士身上,韓浪漫突然提及盈月,顯然他們都聽見了。頓時喝酒說鬧聲一下安靜了不少,也吃也照樣喝,只是注意力全跑到自己這桌上來了。
對于她來說,丢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免得又掀起一場風波。
東方懷寒把這話說了,分明就是有意說給這旁邊的兩桌江湖人士聽的。他們自知敗露,又裝模作樣地吃喝發出了聲音。
童顏看在眼裏,話雖如此,抛開盈月的名頭,那畢竟是父親留給她最後的念想,于情于理她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放得下。最主要的是,她顯然不信任青嫘的話了。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就當是我韓浪漫欠你的,童姑娘若今後有任何吩咐,我韓浪漫必定從之,赴湯蹈火,任憑使喚。”韓浪漫鼓起勇氣,認錯道。
“還有我,我也聽姐姐的。”青嫘也主動承擔責任。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童顏看眼青嫘,再看眼韓浪漫,她感受的到韓浪漫的誠懇,青嫘的歉意,但這裏面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又是裝出來的她便不得而知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然如師傅所說這是這世上最難的一件事。
但她清楚她自己的心,顯然是裝的,同時迅速計較了一遍,若因此真能得到他們這兩位高手,盈月也算是“丢”有所值。因為青嫘跟她說過,如今的韓浪漫已深得她爺爺的真傳,比她還厲害好多倍,自己根本不是對手。當真這麽厲害?
勉強笑道:“事已至此,或許是天意吧。那東西本來就不是我的。”剛好飯菜上來,“先吃飯吧。”
東方懷寒看在眼裏,論城府,她才是見長了。不像一年前,什麽都擺在臉上。不禁好奇,她這一年到底有什麽樣奇遇呢?韓浪漫拜入青嫘爺爺門下,那她又結交了誰?她原來的師傅泮江紅顯然沒有能力把她□□成這樣。匪夷所思。
“來來,願賭服輸,嘗嘗我秘制的烤雞。”李岳端着一盤切好的烤雞興致勃勃過來。
青嫘哪有這個心思,食之無味。
衆人對這這一桌的菜也都沒有胃口,又不能就這麽散了,免得更生硬尴尬,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表面上還得維持一片平和景象。
突然旁邊另一桌的武林人士興致勃勃地談論起了幾天前從公益小鎮傳出的一件令人不可思議的事。說是有一位年輕的公子夜闖堂堂的暗器門死亡之地,江湖誰人不敬而遠之。然他年紀輕輕不僅以一人之力破了有去無回的“暗藏禍心”,還一手擒下了門主侯掌門,奇怪的是卻又好端端的把他給放了。
據說是那年輕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在公益小鎮擄走了一位姑娘,侯掌門出手解救,那年輕公子惱恨在心,所以夜裏偷襲,施以報複。
可這似乎又說不通,既然報複,卻又為什麽沒有傷害侯掌門呢?連門下弟子也無一受傷。難道只是為了羞辱他們?
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也沒有個結果,但有一點很肯定,那就是那名年輕公子身懷絕世武功,竟能入暗器門于無人之境,實在難以想象。當今武林除了神話傭金客的門人,還有誰能夠做到?
越說越熱鬧,由一桌傳到另一桌,不多久整個一門大廳都在談論這事了。
唯一坐在角落裏的韓浪漫這一桌,顯然跟大家不在同一個場合,恍若兩個世界。悄無聲息,一聲不吭。先是青嫘盯着韓浪漫,再是東方懷寒再是童顏,三女一致認定他就是衆人口中的那個年輕公子。
她們不問,韓浪漫也不答,在氣氛最高點的時候,他首先起身離開了。三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青嫘東方懷寒沒有一絲疑惑,只有童顏有點不敢相信,那人真是韓浪漫?一年不見他真的變得這麽厲害了?
找小二定下三門的客房,青嫘主動跟進韓浪漫屋裏,為盈月的事,再次道歉。韓浪漫也沒有真生她氣,反而自責自己在公益小鎮因為小師妹而遺忘了她,并跟她說了那晚發生的事。兩人沒有間隙,和好如初。
然後第二天一早跟着東方懷寒前往雨花居,之後再北上銅城,屆時将會舉城之力前去讨伐色人川韓削山。這剛好也是韓浪漫的責任,所以他才跟着東方懷寒。至于不速之客童顏,東方懷寒不喜歡她跟着,可又沒有說破的理由,只好默許。
心想她還真不簡單,昨晚明明因為盈月的事對青嫘心存猜忌,只過了一晚便又跟她打成了一片,有說有笑,仿佛這事從沒發生過一樣了。她相信青嫘的天真,但決不信童顏真能如此看得開,必定另有所圖。可到底是什麽呢?
也不說破,見她途中不時有意無意接近韓浪漫,難不成她的目标是韓浪漫?
傍晚到桑中旅,休息一晚,翌日清早再策馬飛馳,桑田水戀,世外桃源。一路的稻田也都收割得幹幹淨淨,滿眼豐收滿眼幸福,沒有半點傷仇之意。韓浪漫東方懷寒看着這些稻田心有感觸,相互傳神,兩人經過那場瘋狂的梯田自殺後,不但釋放振作,彼此的情感也意外地加深了不少。微妙而不可言。
午後時分,四人進桑城,下馬步行,但見城中屋舍精致,行人優雅斯文,與世無争,恍如隔世。實在是一個适合安享晚年的地方。
青嫘韓浪漫第一次來這,一個新鮮一個欣賞。如果能在這裏置間小屋安個小家,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事啊。只可惜小師妹已有歸屬,越想韓浪漫越揪心。他拼命排擠這種念頭,剛振作了一點,他不想又因此頹廢了。他不能這麽脆弱。
童顏東方懷寒曾來過這裏數次,但登門造訪雨花居也都是頭一回。
雨花居門前沒有什麽大的派頭,除了有兩名女弟子值崗,不過尋常人家。生苔的小石階,清雅的小木門,若不是門上挂着“雨花居”三個隽秀銀鈎的大字,還以為是哪位清官的後門呢。着實太平常了。
自報通報,不一會門裏匆匆迎出了一位輕紗白緞,嬌柔多姿,模樣水養的女子。這人正是自稱雨花居居主葬花仙子之養女的桑女,兩眼含春,盈盈水幕,似清泉的涼又似溫泉的熱,直教人水深火熱。
青嫘讨厭她,一年前曾在從前寨穿過豔兒姐的白紗裙,覺得自己很好看,宛如仙子。可跟眼前這人一比,自己簡直就是花童,徹底輸給了她。尤其看見浪漫哥哥看她的眼神,還有她看浪漫哥哥的眼神,眼裏那裏還有自己,也從沒見浪漫哥哥這麽失态盯着一個人這麽看過。可惡。直拉他,并朝桑女嘟嘴表示不滿。
韓浪漫尴尬,他失态并不是因為桑女長得美,而是因為似乎曾在哪見過她,卻一時想不起來了。
至于桑女,她當然是故意的,看到韓浪漫,頓時兩眼放光心花怒放意外驚喜。天衣場青衣門一別,一直想着有什麽機會還能見他,沒想到他自己上門了。簡直就是天賜良機,能不走神失态嗎。
童顏東方懷寒看在眼裏,兩人不約而同的驚訝,看桑女的表情不僅認識韓浪漫,似乎還對他情有獨鐘。到底怎麽回事?
童顏不快,因為有了強大競争。
東方懷寒假裝不知道,但心裏明顯比童顏刻意接近韓浪漫還在意。
難道自己對他也?不要。
“四位請進。”
虧得青嫘打攪,不然這禮可就失大了。
桑女引四人進屋,樓牆別致,曲徑通幽,層層疊疊格局有些跟青衣門相似。只是這裏的建築更加小巧細膩,窗前花樓前樹,一院一獨立,又不可分割,構成了這一整個的溫文清雅,詩情畫意。
與其說這是房子是建築,還不如說這是人文自然與藝術。
不管其他三人什麽感想,東方懷寒從小在北方長大,住慣了豁達開朗空曠明媚,這小家碧玉小鳥依人我見猶憐的,也太小氣太不豪邁了。渾身不自在。
韓浪漫三人卻特別喜歡這裏的,優雅溫馨最有家的味道。
來到內院,安排飯食,再是客房。東方懷寒跟桑女有正事,兩人拉到一個秘密房間也不知道在裏面都說了也些什麽,直到傍晚時分才出來。
兩人都很滿意,顯然達成了某種協議。
青嫘韓浪漫不關心這個,童顏卻心知肚明。如今南方武林青衣門一派獨強,雨花居若再不拉攏同盟,勢必像湯兒堂一樣遲早依附于青衣門之下。南方已無勢可依,唯有到北方尋求。
星水星火本是一家,而星水星火兩派幾乎可以代表北方武林,因而結盟了星水派也就等同結盟的北方武林。這一做法實在高明。
晚上桑女特意設了一場隆重的晚宴,席間還專門為韓浪漫準備了一段輕柔曼妙的群淑劍舞。場中個個美貌個個多姿,活生生一個美人窟。
韓浪漫無疑是這場宴席真正的貴賓,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他,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盡收眼底。
桑女感嘆,這人竟然不好色,面對這一衆的美女竟然沒有任何輕佻的反應,反而看似有些拘謹,這是為什麽?
東方懷寒冷笑,想不到這家夥還有點出息,美人宴對他沒用。算是再一次刮目相看。
童顏也大松一口氣,好險,這桑女委實歹毒,竟想用這種辦法俘獲男人。可惡。如果讓她得到了韓浪漫,還不如虎添翼。說什麽也不能讓她得逞。
青嫘則從頭到尾都在生悶氣,沒好好吃也沒好好看,因為直到進了這裏她才突然發現,原來天底下竟有這麽多好看的人,跟她們一比自己一點也不夠出衆。可恨,一刻也不想待了。
從小的經歷告訴韓浪漫,他每一次的逐出師門都跟女人有關,之前跟青嫘童顏東方懷寒三女在一起還沒覺得有什麽,加個桑女也還好,可是陡然間叫他面對這麽多絕色的女子,他不自在他忐忑甚至害怕了。所以整個過程他都處在緊張之中。尤其這麽多的美女,一個個的還有意無意的朝他施媚,他首先反應的不是食色性也,而是潛意識裏的恐懼。
好比盧倏盧大哥每次聽到茶碗的摔裂聲他都以為自己又要挨揍又要被痛打,以致他最後成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韓浪漫雖沒這麽嚴重,但也好不到哪去,諸位美人越看他他越心慌,冷汗涔涔,他不知道接下來等着他的又将會是什麽禍事。每次扯進女人他都沒有好下場。
逐出師門?萬俟星師傅應該不會這麽做吧。總之提心吊膽。
古人總說女人是禍水,一點沒錯。
女人太可怕了。
“韓公子,怎麽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
韓浪漫不敢看桑女,低頭狂吃菜,惹得青嫘童顏東方懷寒三女直想笑。因為細一想,哪有男人怕美人的,還真挺沒用的。
“彤兒,給韓公子斟酒。”
“是。”桑女口中的妖嬈彤兒應聲脫離劍舞,婀娜過來就要為韓浪漫倒酒。
韓浪漫忙推脫:“不用不用,我不喝酒。”
“韓公子……”
桑女正想勸,青嫘兇然站起,已經擋在了韓浪漫跟前。
彤兒拿眼看桑女,桑女笑道:“人家韓公子既不喝酒,那你就繼續跳舞為他助興吧。”
“是。”彤兒柔聲應着,又加入劍舞,不時朝韓浪漫媚眼嗤笑。
青嫘無法,生氣坐到韓浪漫身邊,跟他一起吃東西。
“不知道臨走前可否拜見一下葬花仙子花居主,我一直很仰慕她老人家的風采。”東方懷寒及時開口說話,也算是替韓浪漫解圍,免得桑女的注意力全在他那。
“家母正在閉關,恐怕這次要讓了懷寒妹妹失望了。”
東方懷寒舉杯:“無妨,來日方長,來,為明日舉杯。”
桑女也舉杯:“為明日舉杯。來,大家一起來。”
這個大家也就只有童顏跟着附議。
青嫘生氣,韓浪漫顧不上。
衆志成城
桑女如約,秘密率衆分批北上,多達二三十人,誠意十足。先幫助星水派鏟除韓削山,然後星水派再帶領星火派一起入主南方,公開幹涉南方武林之事。
離開前,青嫘偷偷丢了包袱裏一件原本特意購買的白色衣裙,因為見了桑女後,突然覺得這顏色實在是太難看了,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穿白色的衣服了。整天披喪在身,晦氣。哼!這麽一來,也注定了五人這一路不會寂寞。青嫘幫着童顏一起對付桑女,她始終不離韓浪漫半步,連晚上睡覺都要跟他在同一個房間,免得夜裏桑女偷偷跑過去。
韓浪漫無奈,居然懷念那段有蔚為的日子,衆姝之中至少他不是唯一的男子。而且那時童顏也沒像現在這樣對自己有所企圖,她的眼裏只有她師傅。才短短一年她怎麽也變了呢?變得跟紅梅師姐衛千金師妹還有車憶果一樣,把自己視作了盤中餐菜中肉,垂涎七尺。
唯一慶幸的是她比她們三人要來得含蓄,沒有咄咄逼人。
但其實他怕的是桑女。那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總覺得跟別的女子有所不同,似乎能勾人魂魄。不敢看,更不敢接近,如果沒有青嫘擋着他真不知該怎麽辦了。
桑女顯然是他所遇見過的最可怕的女子。
至于東方懷寒,一如既往的好感。
一年前她讨厭自己,自己會有安全感。終于有個女子不喊着愛自己喜歡自己了。一年後的這會她雖不讨厭自己了,但也沒嚷着喊着喜歡愛慕自己,這種女子委實難得。跟她在一起既輕松又放松,毫無顧忌,不必時刻擔心着她會愛上自己,對自己有所企圖。這種感覺真好,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正常普通的男子。
就像青嫘,他之所以這麽在乎青嫘,不僅僅因為青嫘把他當親哥哥,更在于青嫘對他也沒有任何男女情愛。如此的純粹。
韓浪漫喜歡純粹。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天下的其他女子幾乎都對他另有所圖呢?
普普通通地做朋友,平平常常地交流難道不好嗎?非愛啊喜歡的真真煩人,讨厭她們喜歡愛慕企圖自己。
可是沒辦法,誰叫他名字取得好,韓浪漫韓浪漫,天下女子都誤以為他定是個浪漫之人呢?再是他滑稽可笑的長相,兩眼旋渦梅花眉,一個男子若既浪漫又幽默,哪個女子不喜歡。
所以他除了承受着只能承受着,承天下男子之所不能承,受天下男子之所不能受。
這或許就是天意。
生來不知父母沒有人疼,于是天下女子争相來疼。
可惜他只想有一個家,且是小家,一位結發夫妻一雙兒女足以。不要千千萬萬個家,更不要笑裏藏刀争寵獻媚的大家。
再是子孫滿堂卻庶出有別,兄弟姐妹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家不成家。
但就是這麽個一生最小最卑微也最偉大的願望如今卻已然不能實現了。今後他活着只為青嫘,只為對萬俟星師傅的那份承諾。
七天後五人到達銅城,城內沒有因為他們五人以及雨花居二三十弟子的相繼到來而有所異動。保持平常,秘密進行。雨花居星水派同是女弟子,隐藏二三十人,一點也不覺得顯眼。
兩天後人馬計劃完備,精心挑選了兩百餘名專門擅長射箭的弟子,浩浩蕩蕩出城,直奔百裏之外的八月林。
一年前的銅城一戰讓衆人徹底明白,什麽劍法劍陣對于韓削山及其弟子根本沒用,與其貼身近交,不如遠遠地射他個千瘡百孔。
這已是北方武林第四次組織圍攻八月林。前三次不但沒有戰績,無功而返,還平白送了許多弟子的性命。更可恥的是,連韓削山的影子都沒有見着。
這次不一樣,韓削山少了三位得力弟子,勢必左右難支,即便不能将他們一網打盡,至少也要把他們的藏身之所給搗毀了。
八月林左右夾着黑丹山黃海峰兩座大山,絕險的白石崖斷後,只有中間一條二三餘丈寬的峽谷可進。
前三次衆人最大的戰績只是終于穿過了這條死亡谷,原以為只要過了這裏進到樹林,事情便成功了一半,沒想到八月林比這二三丈寬的死亡谷更加兇險。機關遍地,陣法稀奇,死傷慘重,只得原路退回。
清早出發,傍晚來到黑丹山黃海峰山前,于死亡谷前安營紮寨,休息一晚,第二天進攻。
入夜主帳篷裏踏川盟的四位負責人,星水星火兩派掌門,聚陽莊坐虎莊以及桑女等各派代表負責人又商讨了一次明日的作戰方針。東方懷寒跟她的師哥也就是星火派東方彥之子東方韻也在其中。
聚陽莊金仙翁項無的外孫女,暨坐虎莊車龐松的女兒車憶果她才不關心這些,她之所以跟過來,只因為她在人群中發現了韓浪漫。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