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回了
說江湖上原來早有個什麽短刀門,不但門中短刀指為江湖第一刀,而且傳承已有千年之久。一長一短本就對立,二來我心裏不服,于是上門挑戰,非要一争高下。”
冷掌門幫兩人斟滿酒,嘆口氣,繼續說道,“哪曾想,從此便踏上了另一條不歸路。都說事不過三,這二十多年一共算下來,我敗在你們師徒三人手下的次數已然多達一百八十三次。何止事不過三,簡直三了又三。但即便如此,到現在我也依然不甘心,不然也不會一次次恬不知恥地找你們甚至逼着你們跟我比武。來,為我這千古第一的厚顏無恥幹一個。”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說什麽。當下的尴尬,無關小師妹,只因這個奇特的冷掌門。
“來,冷某我先幹為敬。”
說着冷掌門一飲而盡,拿空杯對着兩人。兩人不好意思,端起杯也一飲而盡。
“好樣的。呵呵,哈哈……”才一杯酒下肚,冷掌門似乎就發酒瘋了,比韓浪漫還不勝酒力,“師傅比不過找徒弟,哪想連徒弟也打不過。先是你這個小徒弟,再是你這個大徒弟。你這個小徒弟竟然比你這個大徒弟還厲害,真正是應了那句‘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啊。我已然把長刀換成了短刀也依舊如此,看來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再打敗你們了。但我真的不甘心啊,不管如何今生我也要贏你們一回,別怪我。來,再幹一個。”
一杯酒飲盡,剛放下酒杯,冷掌門的雙眼突然流出黑血,而他似乎毫不知覺,也不管兩人,繼續為自己倒酒。史石剛想提醒,發現不對,他自己的雙眼也流出了黑血,緊跟着心口絞痛,痛不欲生,連話都說不出來:“你……”
“你、怎麽沒事?”冷掌門驚訝地看着韓浪漫,瞪大雙眼,後摔倒地,就這麽氣絕人亡了。好快好突然。
韓浪漫顧不得疑問,慌忙抱住史石:“你怎麽樣了?”
“照、照顧好,小……師……”
史石勉強說出這幾個字,連“小師妹”也說不全,兩眼瞪得比天還大,就這麽死在了韓浪漫懷裏。也太快太突然了。這一切都太突然。怎麽會這樣,誰下的毒?韓浪漫忘了為什麽單單自己沒事,盯着懷裏史石的屍體,眼看着他死去,卻毫無能力。自己是恨過他,但從沒想過要害他,更別說殺他了。想起以前在短刀門時他對自己的種種好種種關心照顧,心口慢慢縮緊,慢慢疼開。
這種疼就像是遠遠卷起的海浪,越靠近越高越大,拍在身上也就越疼。而不是落入水裏的擊石,猛一下水波蕩漾開後,慢慢便消失不見了。
好疼,真的好疼。怎麽會這樣呢?
雖有敵對,但在心裏,韓浪漫早把史石當成自己的親人了。
青嫘高興回來,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有那麽一瞬間她也傻住了,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好好的才一小會,怎麽就成這樣了呢?
童顏比較冷靜,先看眼桌上的酒菜,冷掌門的酒杯空了,史石韓浪漫的酒杯雖滿着,但續過杯,之前曾喝過。她心裏疑惑,那怎麽只有他們兩人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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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酒裏有毒?
可看筷子,三人的只有中間的冷掌門動過,左右筷子幹幹淨淨。拔下頭上的銀飾,剛想往酒杯裏伸,韓浪漫突然開口了:“不用試了,是盲眼花。”
盲眼花?就是剛才在後院見過的盲眼花?果然中毒者兩眼都出血了。
韓浪漫也喝了,他怎麽沒事?
見他這麽傷心,童顏哪問得出口。
青嫘上前,小心挨近韓浪漫:“浪漫哥哥,你沒事吧?”
韓浪漫不說話,抱起史石,輕功遠去,一口氣跑到郊外,找個地方把他埋了。
青嫘童顏在一旁看着,也憂傷難過。尤其韓浪漫不許她們插手,挖坑抱屍埋土全是他一個人完成的。就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獨自完成這一切。每一鋤頭,每一把土,每一個動作,浪漫哥哥一定都很痛苦吧?
黃昏将盡,夕陽遠離,原本還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可見不止是家脆弱,人更脆弱。什麽競争什麽恨,在這一刻全化為傷痛。
想通了這一點,韓浪漫的心底似乎又是暖暖的,至少在這世上他又多了個親人。可以祭奠可以懷念的那麽一個人。
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也沒那麽孤獨,畢竟曾有過親人,而且不止一個。難道這才是家?而不僅僅是需要找到另一半陪伴終身的人才叫家?有親人的地方就是家。即便他們都離自己而去了。
悲傷過後,韓浪漫反而忽然覺得自己變強大了。
至少他又想通了這一點。
一夜銷魂
七人還沒走回客棧,剛安靜下去的古鎮,驟然又撕心裂肺歇斯底裏了起來。怎麽回事?
韓浪漫何西我先後跳上房頂,只見無人谷那邊的火勢更旺,喊打厮殺聲也更瘋狂了。不是都已經結束了嗎?
就連豐前人父子也覺得奇怪。又發生了什麽?
韓浪漫放心不下小師妹,今生或許注定不能跟她成家,但兄妹之情更甚,朝青嫘說了句“我去看看”,一個追風影不見了。何西我跟着也去了。青嫘也想去,無奈身邊有傷者,強忍着好奇先扶他們回客棧再說。
當韓浪漫重新站到之前的屋檐上,看着底下人間地獄裏踩踏着同類屍體與鮮血的雙方再次厮殺,他沒法形容他此時內心的平靜。波濤洶湧澎湃之後的平靜。所有的人,真的全瘋了,眼裏只有你死我活,想不通這到底究竟又為了什麽?
前一刻還是同盟,下一秒怎麽就成了勢不兩立不共戴天的仇人了。甚至比仇人更瘋狂。
雙方也都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木鼎沒有想到東方彥東方尋音等其他北方高手都藏在其中。他本想着先斬後奏,東方尋音他們遠在北方,就算到時他們再來尋仇實力也大不如從前。毫無所懼。
東方懷寒他們沒想到的則是木鼎竟然跟韓削山蛇鼠一窩沆瀣一氣,兩人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幸好有娘師伯等其他高手在場,不然就韓削山一人的毀滅能力,足可将己方通通五馬分屍趕盡殺絕了。這個夜晚實在是太瘋狂了。各懷私心,滿以為穩操勝券的兩方,都陷入了彼此事先計劃好的陰謀,苦不堪言。
韓削山蒙着臉,一身青袍,東方彥東方尋音合二人之力勉強抵住了他。
一個赤水狂潮,一個冰火寒刀,血光腥熱,烈火通明,這一幕像極了一年前的那場銅城大戰。也是兩人對一人,打得難舍難分。看似韓削山處處受制,實則他無時不占着上風。新仇舊恨,無比激烈。
在場的其他人也不遑多讓。
金老大對着須半仙須伍,謝諾千對着不甘劍盧羌,廖東牆拿着臨時大刀對上了東方韻東方懷寒,再是桑女對唐滿月,龍兒對木謝等等。各自對着對方的人,除了韓削山,其餘對戰幾乎都是桑女東方懷寒這邊的人占有優勢。看着金老大謝諾千廖東牆這三位苦苦支撐着的曾經的師傅們,韓浪漫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五味陳雜。
謝諾千廖東牆多少還有女兒謝紅梅兒子廖龍海一旁幫襯着,唯有金老大,膝下無子女,一人苦戰,又是獨臂,最危險,随時可能死在須伍手裏。
韓浪漫不忍看他們出事,再怎麽說他們都是自己的師傅。尤其廖東牆,嬰兒時就被他收養,半個父親,若沒有他自己哪有可能活到今天。可是有心無力。另一個殘酷的現實是,他不僅幫不了他們反而還要去幫着東方懷寒間接對付他們。因為他答應了師傅萬俟星,他得去阻止韓削山。這對于已經落于下風處于敗陣的廖東牆他們而言,無疑雪上加霜。
韓浪漫一時管不了那麽多,小師妹龍兒略勝木謝一籌,暫時無礙,且打心裏他也更願意幫東方懷寒。不再多想,食指橫胸,足點騰空,直指韓削山。蜜宴扶沙狂潮,一時間劍勢密密麻麻眼花缭亂,完全罩住了韓削山,他就是想逃也得付出代價,唯有正面迎戰。
韓削山面對突如其來的韓浪漫,既恨又怒且急,不知道他使的到底是哪門子的夕陽險,自己也用夕陽險,可就是對他沒有半分威脅,功力全消,只有挨打的份。苦苦招架。
“你我好歹同門師兄弟一場,自相殘殺,這不是讓世人看笑話嗎?”
“你如果從此棄惡從善,我自然尊敬你。”
韓削山狂笑:“什麽是善什麽又是惡?你小小年紀倒是說給我聽聽。”
韓浪漫邊沉着應對邊回道:“你如果就此罷手就是善,如果繼續殺人那就是惡。”
“荒唐。可笑。你敢說你從沒殺過人?”
“從沒有。”
“那倘若今後你也殺了人又怎麽辦?也成了惡人?難不成還要麻煩師傅他老人家親自清理門戶嗎?”
“至少我不會像你這樣亂殺無辜。”
“無辜?什麽是無辜?什麽又是死有餘辜?”
“我說不過你。”韓浪漫一式慕海後緊跟着反一式慕海,恍若一個口袋猛然紮緊撲空後,以為會松開,重新來過。不但沒有松開,反而順勢一撲,又成了一個口袋。靈活詭異,充滿危機。可對于韓削山而言,他的劍法固然精妙,想傷自己,卻并非易事。他惱怒着急的始終是自己不能傷到韓浪漫。他打自己像是風打石,遲早被他打碎,而自己于他卻是石打風,再怎麽使力時間再怎麽久,也是白費力氣。
輕松避開後,繼續試圖通過言語打擊韓浪漫:“既然說不過,為什麽不先去想明白了再來。”
“這事不用想,聽師傅的沒錯,你最好也聽師傅他老人家的。冤冤相報何時了,何況你還平白無故殘殺了那麽多與你無關無辜的人。”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無辜的人,通通該死!”說着韓削山改用別的身法迎擊韓浪漫,可不管他用什麽武功,內力之源終歸始于夕陽險,那是基礎,所以他仍舊傷害不了韓浪漫分毫。一拳打出去,放在別人那裏是內力,而在他面前,卻成了空氣,莫名被他消化掉了。這可怎麽辦?除非一拳直接打中韓浪漫的身軀,或許憑借力道可傷他一二。但這何其困難。
這邊突然脫空出來的東方彥東方尋音,見韓浪漫憑一己之力竟能逼得韓削山只有招架的份,驚訝萬狀,一時看呆了。知道他厲害,不想竟這麽厲害。就連遠處的蔚為也對他刮目相看,短短一年時間,他可謂脫胎換骨翻天覆地,單論資質,他遠在自己之上。心生欽佩。
龍兒東方懷寒等其他人見是韓浪漫,無不信心大增。有他抵住最可怕最令人膽戰心驚的韓削山,勝算瞬間大了數倍,士氣高漲。相對的,這麽一來可就苦了木鼎廖東牆他們,東方彥東方尋音反應過來後,當然不會閑着,分頭朝他們殺去。夾在兩派中間的桑女又喜又憂。喜可以借此大量殺傷以木鼎為首的南方派,憂也于此,真怕他們一下就垮了。最好他們拼死反抗,也多多地殺傷北方派。
她的行為思想一如既往,盡可能的保持己方實力,以在大戰過後仍有足夠的資本可當獨立足于武林。大戰從一開始,她所領導的雨花居都沒有盡力。
而偷偷隐瞞着爹爹外公跟過來的車憶果之前在內院沒見到韓浪漫,這回看見了,精神大增,殺得也就更加賣力。身旁的青衣子見了,不免頓失拼勁,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木鼎也咬牙切齒,心裏發急,怎麽會這樣,這可怎麽是好?本來就沒多少勝算,又平白多出一個韓浪漫,這不是天要亡他嗎?明知蔚為不可能幫他出手殺人,事已至此,先求了再說。還不等他開口,金老大是個聰明人,邊打邊退,他才不想找死呢,主動把須伍引到了木鼎身邊。
木鼎不得已出手,也假裝不敵,逼迫蔚為出手相救。蔚為又不傻,他只跟須伍玩捉迷藏,并不傷他半分。木鼎也只能恨得無能為力,束手無策,眼睜睜看着東方彥東方尋音分別接過廖東牆謝諾千後,很快便重傷了他們。兩人躺在各自兒子女兒身上大吐鮮血。東方彥東方尋音沒有趁機要了他們性命,趕盡殺絕,完全出于江湖情誼。與他們只有勢力之争,遠近沒有仇恨,也不想因此跟整個江湖徹底為敵。留人餘地,也是留己餘地。
韓浪漫也看到了這一幕,心裏一緊,并慶幸他們沒有性命之憂。
青嫘童顏安頓好豐前人三人後,飛檐走壁趕來,跟何西我一起在屋檐上站看着。兩人見到這場面一點不覺得驚訝,來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了。反而在厮殺的人群裏看見了鴻毛手李岳,表示詫異。
青嫘想的是,他怎麽會在這裏?
而童顏想的則是,他怎麽擅自動手了?
“那不是李岳嗎?”青嫘指着李岳大叫。
這李岳就是從前寨那個為愛自斷左手拇指的小二。跟他對戰的正是曾跟他愛上同一個女子的親兄長泰山手李雀。上次随童顏進從前寨,青嫘出于好奇,特意問了李岳關于他左手拇指的事。李岳毫不避諱,如實跟她講了他跟他親兄長李雀的恩怨情仇。
說是當初李雀之所以娶得美人是因為他卑鄙,在跟美人獨處飲酒時暗下了□□,事後卻說兩人酒後亂性情不自禁。美人拿他沒辦法,失身于他,已成事實,即便心裏更喜歡李岳多一點,也只能嫁給他了。
因為在她覺得女孩的貞潔遠比愛情重要。多悲哀的人生。
李岳痛恨自己的同時,更痛恨李雀,當着他的面自斷拇指,從此兄弟之情恩斷義絕,再見面便是仇人。前兩年得知美人抑郁去世後,這種仇恨無以複加,達到空前。非親手殺了李雀不可。
這些日子他一直悄悄跟在童顏身後,暗中保護并受童顏差遣。童顏在從前寨位尊少主,而他也是一堂之主。剛才跟到這裏,在人群裏看到李雀,恨意叢生,一時忘了自身職責,這才丢下童顏不管,跟李雀戰到一起,好在今晚做個了斷。
兩人師出同門,武功截然相反,不相上下,李岳輕盈李雀厚重,各有各的優勢,一時半會誰也贏不了誰。
就在這時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又發生了,原本對着唐滿月的桑女陡然振臂一呼,丢開唐滿月突然劍指身旁的東方懷寒。不僅她一人,雨花居門下所有弟子也幾乎同一時間倒戈,紛紛轉而對向星水星火兩派的人。
桑女之所以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她既不想木鼎獨霸南方武林,更不願北方武林經此一戰後一統整個江湖武林,她要保住自己的雨花居,維持三方平衡。也只有這樣,雨花居才能逃脫附庸或吞噬的命運。
木鼎這邊死傷衆多,實力大減,再這麽下去可就沒有機會了,于是斷然倒戈,希望也重創東方尋音他們,以達到三分天下的目的。
木鼎是個聰明人,兩人像是心有靈犀,門下的弟子除了個別也都是聰明之人,且身在南方平時多少走動,大部分人都各自認識。厮殺難,因為有情;攜手易,也是因為有情。對戰的兩人,驟然握手言和,轉過身成了盟友,共同敵對北方武林的人。
就情感上來說,他們更願意這樣。
頓時士氣大漲,戰力狂升。
原本逐漸清晰的戰局驟然混亂後,沒一會又重新一目了然。虧得桑女戰前有所準備。前一刻北方武林無論人力還是實力上的優勢,轉眼間蕩然無存,至少短時間雙方旗鼓相當,不分上下。
木鼎重拾希望,也不再置身事外,占着有蔚為的保護,主動出擊東方彥和東方尋音,逼得兩人忙于應付,不能再抽身殺其他人。而有蔚為在,他們又不能拿木鼎怎麽樣,越戰越急,照此下去,北方武林反而處于弱方了,危矣。
“怎麽說我也是你師傅的朋友,懷寒也是你朋友,況且三年前我們還有一面之緣,于情于理你也不應該幫着他對付我們。”
可是不管東方尋音怎麽說,蔚為始終木着臉,充耳不聞,盡心保護木鼎,盡他的責任。
東方彥東方尋音實在無奈,兩人只好遠遠分開,讓木鼎無暇顧及,疲于奔波,不能同時找他們兩人的麻煩。一會找一下東方彥,一會又纏一下東方尋音,目前也只能這樣了。至少這樣可以稍微空出一點時間對付其他人。
放眼全場,韓浪漫韓削山依然打得最為壯觀,兩個人都在大打出手,但只有韓削山自己知道他毫無勝算,也不可能勝利。木鼎追着東方彥東方尋音滿場飛,蔚為則跟着木鼎滿場飛,也熱鬧不能。木謝金老大唐滿月三人一改前一刻的郁悶,合力對上須伍,三打一,終于釋放,占盡了上風。桑女以一敵二東方韻東方懷寒也游刃有餘。
東方懷寒更為心驚的是,桑女真正的實力,她武功怎麽如此了得?之前藏得也太深了。
車憶果見局勢大轉,心裏着急,想去殺了坐在一邊不能動彈的謝諾千。謝紅梅還沒出手,先被青衣子攔下了。
“再怎麽說他也是我師傅,從小對我有養育之恩。”
“你到底讓不讓?”
“不讓。”
車憶果一氣之下,跟青衣子先打了起來。這屬于內耗,且怎麽看都覺得他倆跟在場的其他所有人都氣氛不合。別人都是你死我亡,唯有他倆更像是生氣在打情罵俏。
可憐龍兒只身一人沒人幫忙,一眨眼跟木謝成了盟友後,還沒怎麽反應過來,便稀裏糊塗地對上了不甘劍盧羌。她哪裏會是盧羌的對手,立時險象環生,青嫘剛猶豫要不要上去幫忙,韓浪漫一眼瞥見,想也不想,扔下韓削山飛身相救,一指便化解了龍兒的危機。
“你到底哪邊的?”盧羌大喝,他也是氣急了,既然韓浪漫出手在先,也不念之前的交情,即便知道不是對手,全力以赴。
韓浪漫不想跟他較勁,一式狂潮逼開他,拉上龍兒跳到青嫘身邊,并說:“照顧好她。”
青嫘還沒來得及應聲,韓浪漫一轉身又找韓削山去了。
可就在這一小會的時間,韓削山不但沒有選擇逃走,反而趁機偷襲了跟木謝金老大唐滿月三人對峙本就處于下風的須伍。一擊即中,一掌從他背後震碎了前胸,當場吐血身亡,連回頭看一眼到底是誰偷襲了自己的機會都沒有。
不僅如此,一掌得手後,不停片刻,韓削山又去偷襲了正在跟桑女苦戰的東方懷寒。
“小心。”東方韻為了救東方懷寒,替她擋了一掌,也當場吐血身亡。
短短一時間韓削山要去了兩個人的性命,且這兩人都舉足輕重。一個是踏川盟四主之一,一個是星火派東方彥的獨子。韓削山殺瘋了,也可以說是被逼瘋了。
半月前八月林一役,不僅餘下四位徒弟先後出事,連老窩老婆也被人端了,最最打擊他的是,好不容易帶着高壽的父母跑出來,一路颠簸,本來年事就高,身體不好,一驚一乍,沒兩天又相繼離世了。
先是兒子,再是徒弟,再是老婆父母,如今的韓削山孤家寡人,再無可戀,唯有把他的瘋狂把他的恨意全部施加于他人身上。這才不惜放下身段結盟木鼎,目的利益不同,但對象相同。
他不為錢財權勢,只為仇恨。父母的妻子的徒弟的,全數歸于北方武林頭上。他恨透了他們。當然也恨韓浪漫,可惜打不過,好不容易空出手來,可不得抓緊發洩。剛才被韓浪漫逼得險些就絕望放棄了。
天不亡他也,關鍵時刻又給了他生機。他沒想過逃走茍活,東山再起,只想在今晚殺個痛快,做個了結。生無所戀,死又何妨。
再想殺東方懷寒,東方尋音被木鼎纏着,東方韻又離得遠,而以東方懷寒自身的能力斷然接不下韓削山兩招。她勉強躲過一掌,緊接着只有受死的份,便在這時韓浪漫趕到了,一劍驚雷擊退了韓削山。
不着急追他,一把拎起東方懷寒,也跳到了青嫘身邊,說了句“在這待着”,才重新迎向韓削山。
此時韓削山已經跟盧羌交上手,盧羌只有黑皮難等人的能耐,十招之內必死無疑。也幸而韓浪漫及時趕到了。可是他一點也不感謝韓浪漫,就像東方懷寒,畢竟因他而害死了須伍東方韻。
她唯一比盧羌能理解的是,她知道這位短刀門的櫻紅女子在韓浪漫心中的地位。就算他自己死,他也絕不會讓這位女子出半點差池。所以他才會棄韓削山不顧而來救她。
同時東方懷寒心裏又嫉妒。第一次接觸龍兒,在此之前也只在跟韓浪漫一起跳梯田時聽他說過一次他跟他小師妹的故事。果然如他所說,他的師妹對他很重要。如果是自己,他也會這樣嗎?即便自己已為人婦?羨慕嫉妒糾結。真的很糾結,前一刻東方彥剛為了自己死在韓削山掌下,這事多少跟韓浪漫有關,自己不去傷心痛哭東方彥的死,卻在這吃起了什麽兒女情長的醋。
她恨自己。這是其一。其二,當初若不是她堅持主張向南擴張,并妄圖一舉拿下南方武林,也不會逼得桑女倒戈須伍東方韻等人慘死。尤其東方韻,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哥哥,眼看着自己的親哥哥為自己而死,任誰也無法接受。
看眼身旁的櫻紅女子,龍兒也看着她,青嫘深怕兩人打起來,一左一右忙隔開了兩人。
何西我則看戲不怕事大,看看龍兒又看看東方懷寒,只覺得有趣。從韓浪漫剛才的表現,顯然這兩位女子對他都很重要。心想這小子比自己有出息,左擁右抱,頭痛的是這兩美人卻身在兩個陣營,互為敵對,看他怎麽收場。
反觀童顏,她這會的心思全不在兩人身上,或是兒女私情上,她一邊盯着還在跟李雀拼命的李岳,替他擔心,又不好上去幫忙。一邊又在時刻計算着南北雙方的損失,恨不得兩邊再死傷幾個重要人物,好讓從前寨可以坐收更多的漁翁之利。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實在是一句從古至今最最實際的名言真理了。
東方彥見兒子出事,抛開一切,飛奔過來,抱起死不瞑目的東方韻老淚橫流。擡頭剛好看見站在屋檐上的龍兒,一時失去理智,放下兒子,舉着冰火刀飛身直朝龍兒殺來。
“前輩,不可。”青嫘大叫着,施展開輕蠶功幫龍兒一起應戰東方彥。
其實這也是東方懷寒的心聲,難道剛才的虧還沒吃夠嗎?她也恨韓浪漫,可若不是盧羌逼得這位櫻紅女子有性命之憂在先,韓浪漫也不會不顧一切地前來相救。
但她顯然不适合說這話,更沒法去攔師伯,他已殺紅了眼。索性東方懷寒也不管那麽多了,也不閑着,跳下屋檐,也是恨意叢生,重新找上桑女,把所有的恨全都發洩到她身上。反複無常,翻雲覆雨,不然事情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非殺了她不可。
“你當真要助纣為虐嗎?”東方尋音厲聲道。她想擺脫木鼎,可蔚為一直幫助木鼎糾纏于她。不管她急也罷恨也罷,始終無濟于事。從剛才韓浪漫救龍兒的事,她似乎看出了什麽,而這會師兄竟然還去找她的麻煩,真真急上加急。邊打邊往東方韻這邊靠。
“師兄不可。”
東方韻哪裏聽得進去,他已經殺瘋了,刀刀致命,恨不得将龍兒碎屍萬段,替兒子報仇。
“師弟,再不去恐怕就再也見不到那位可愛的櫻紅女子了。”韓削山趁機激将道。
韓浪漫一半的心思早又放到了龍兒身上,即使加個青嫘,也絕不是東方彥的對手。他寶劍在手,一招一式威力無窮,人又幾乎瘋了,豈是兩個小丫頭可以抵擋的。見何西我跳入戰圈幫助她倆,韓浪漫剛生起一絲僥幸,無奈何西我武功實在太差,空有一身好輕功,過去了根本幫不上任何忙,反而弄得自己也險象環生。
他來不及想都這個時候了,童顏為什麽還袖手旁觀。虧青嫘把她當成比東方懷寒還好還親近的姐妹。不得已,唯有再次丢下韓削過來幫忙。
只是這麽一來,韓削山又空了,他的首要目标自然是東方懷寒。這個殺他兒子的不共戴天的人。桑女狡猾往旁邊一閃,東方懷寒避無可避,當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韓削山一掌擊中後背,幾乎跟須伍的死相如出一轍。來不及回身,更別說閃躲了。
韓削山的一掌對韓浪漫毫無作用,可是對于別人,那就是直接致命的,毫無商量的餘地。
“韓公子……”東方尋音還想着勸韓浪漫,女兒的死訊來得太快,整個人頓時傻了蒙了,然後也瘋了。
緊跟着韓浪漫怔了,東方彥也怔了,且有那麽一瞬間仿佛在場的所有人都靜止了。東方尋音不顧一切地丢下木鼎,也不管會不會遭他偷襲,或幹脆受韓削山威脅,她的眼裏只有女兒,只想在她倒下前抱住她。
木鼎果然想偷襲,蔚為及時一把抓住,他想反抗,随即被點了啞穴,什麽也做不了。兩眼幹急發狠,心想你在幹嘛?你可是我的保镖。
這麽好的機會,韓削山肯定也不會放過,既然東方尋音找死,何不也送她一程,好讓她們母子立馬團員。
“小心。”東方彥看在眼裏,暫時抛下悲痛,大叫着朝韓削山殺去。
東方尋音驚醒,堪堪避開了韓削山奪命的一擊,然後全都瘋狂了的三人又戰在了一起。東方彥瘋了,是因為兒子死了;東方尋音瘋了,是因為女兒死了;韓削山則早瘋了,因為生無可戀。
韓浪漫也想瘋了,只因為東方懷寒死了。而且還是他害死的。怎麽會這樣?怎麽能這樣?一切來得太快了。
他的心好痛,可一時又痛不出來。太殘忍。忘了所有,忘了一切,身邊的人仿佛都不存在,他的眼裏只有東方懷寒,那個嘴角出血瞪着大大的雙眼,躺在地上慢慢冰冷變涼的女子。
劍眉寒目,英氣成凝,就那一絲少女的清麗,也将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一步一個血印,好似這些全是東方懷寒的血。
所以一步也是一道刀割,自己竟踩在了自己心愛的女子的鮮血上去見她。
為什麽會這樣?怎麽可以這樣?一句道別也沒有你就這麽離我而去了?
初見面,讨厭,拎着飛,共經生死,同跳梯田,縫針,策馬,腦海裏全是你的身影。為你縫衣,你竟羞。所以你是喜歡我的是嗎?
我也喜歡你。
但是不是太晚了?
我不要你這麽看着我,我寧可你對我兇對我讨厭。
可是……可是……
“浪漫哥哥……”
韓浪漫就那麽怔怔地站在東方懷寒的跟前,低着頭就那麽怔怔地看着她,淚眼模糊。
他終于感受到了,這種痛讓他撕心裂肺。
原來這就是愛,自己真的愛了。
懷寒!
“你今生最大的夢想是什麽?”
“家。我想擁有一個屬于我的家。”
東方懷寒笑了:“你這夢想怎麽跟你這人一樣傻。”
“那你呢?”
“我?我想親手殺了韓削山,為死去的師兄弟姐妹們報仇。”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想一統江湖,做武林的霸主。”
“為什麽?”
“你看不出來嗎?南富北窮,我再也不想受窮了。”
韓浪漫低頭不說話了。
“你怎麽不說話了。”
“或許,或許我的夢想真是太卑微了吧。”
“你才知道啊。傻子。”
是啊,傻子,韓浪漫淚下,至少她死在了她第一個夢想的手裏以及第二個夢想的懷裏。而自己呢?
旁邊金老大見青衣子跟車憶果打在一起,以為他改邪歸正,過去幫忙,誰料惹禍上身,青衣子想也不想,轉而聯合車憶果對付起了他。金老大心裏有氣,管青衣子還是不是謝諾千的徒弟,反正今晚每個人都殺瘋了,招招兇狠致命,兩人不是對手。青衣子為救車憶果,重重挨了一記狼牙棍,當場吐血不起。
金老大就勢想要了車憶果的命,金仙翁項無跟車龐松及時趕到。車憶果邊抱着青衣子痛哭,邊大喊着外公殺了金老大。金老大不是項無對手,想故技重施,逃到木鼎身邊請求支援。此時木鼎穴道被點,蔚為又袖手旁觀,項無追到後,沒幾下便打傷了金老大,然後點了他的穴道,沒要他的命。
項無回到車憶果身邊,女婿車龐松已經在為青衣子療傷了。
“我要殺了他。”車憶果拿起劍發狠道。
項無一把攔住:“聽話,不要惹是生非。”
“外公,他都把青衣子打成打這樣了。”
“你要不偷偷跑過來,他能受傷嗎?事先我怎麽跟你說的?我們不蹚這趟渾水,不要與人結仇。”
“外公?”
項無幹脆也點了她的穴道。
桑女以為項無是增兵,至少他之後人群中又殺入了大量北方武林的人,其中還不乏踏川盟四盟之二的獨眼鐵拳程世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