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苗頭,捂着胸口想要往樓梯口跑。

但得知他确實無法留下記錄後,呂揚徹底沒了顧忌,追着他,幾乎是用驅逐的方式,把他趕進了衛生間。

付思知道進了衛生間就等于進了死胡同,可他太害怕了。立即被抓住的恐懼擠壓了他冷靜思考的空間,他抱着能拖一時是一時的鴕鳥心态把自己鎖進了一個隔間。

8.

“錄像的主意,是誰想的?”呂揚在隔間外頭不緊不慢地敲擊,叩門聲一下一下像響在付思的腦門上。

“不說話,沒關系。你知道,發生在隔間裏的游戲,總和水脫不了幹系。你不想濕淋淋地走在馬路上吧?”呂揚在威脅他,不回答就會倒水。

付思掏出手機,剛按響一個鍵,卻發現自己忘記調成靜音。

“現在搬救兵?他們誰的動作能比我快?”

付思握着手機不敢動了。

“快說。”呂揚沒了耐心,踹了一腳門板。

薄薄的一塊板子根本不結實,付思急得直掉眼淚。

“沒有誰…沒有…你放過我好不好?我想回家…”

“好,我知道了,你這麽笨,肯定不是你自己想的。”聽見他的哭腔,呂揚的心情明顯轉好,也不踹門了,捏着剛剛搶下來的扣子玩。他克制了一整天,現在終于抓住機會好好放松一下了,并不急着把人很快逼到絕處。

付思真的很蠢,如果要反擊,就該先調查清楚,一出手,就捏住他的命門。現在這樣不痛不癢地暴露一段視頻,他雖然介意,但卻沒有被完全震懾住。

這叫什麽?

這叫做,打草驚蛇。

太失敗了。

付思蠢,付思背後那個小子更蠢。一群蠢貨,也配和他鬥?

明明好好受着,替他解悶,都他開心就好了。非得節外生枝惹出這麽多事來。

“行了,我今天氣也出夠了,沒時間陪你玩了。扣子嘛,還給你,你要是都接住了,一個不落地,我就讓你回家,絕對不攔你,怎麽樣?”

付思揪着衣襟,委屈得不得了,袖口被淚水沾濕了,可還是沒能把臉擦幹淨。聽見呂揚的話,知道對方把他當成小狗來逗,可也只能打掉門牙和血吞。他太害怕了,只想能盡快回家。

他的抽泣聲隔着門板傳了出去,呂揚興奮地舔着嘴角。他前兩年其實沒怎麽留意過班上的這個人,瘦瘦小小的,一看就不屬于他需要籠絡的類型。直到有一次校運會,接力賽人手不夠,付思也不得不頂上一個人頭。他才注意到他。

注意他也不是因為他哪方面有什麽出衆的才華。而是因為他哭了。

對,跑個接力賽,沒摔着沒碰着,跑完就哭了。在一邊抽抽嗒嗒地落淚。

“怎麽回事?”呂揚是組織者,名義上不得不關懷一下參賽的每一個人。

“我跑得太慢了,對不起…”付思平時就不愛運動,突然猛跑一下子,就算心有餘,爆發力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眼看他們班的優勢被他的速度拖累沒了,比賽還沒結束,他就被自己的內疚沖垮了。

“沒事沒事啊。”呂揚拍拍他的背,那把細瘦骨頭一下咯得他手心疼。要不是初二下期班上轉走了一大批人,也不至于派這麽一個運動廢出戰。所以也不是付思的錯。

可當付思把臉揚起來,眼睛鼻子哭得紅彤彤的,總是蒼白的一張臉上被悲傷染上了豔色,那一瞬間,一下子就叫呂揚難以忘懷。

哭得真好看啊。

雖然是個男孩,但梨花帶雨、翠蕊凝露什麽的酸詞卻完全可以用得上。

然後付思就被呂揚惦記上了。

呂揚喜歡他哭。

現在他又在他面前哭了。雖然隔着一塊藍灰色的木板,呂揚什麽也看不見。但想象着他哭得可憐巴巴地還得仰着頭等他抛扣子的表情,呂揚就覺得一陣滿足。

“接着!”丢出去第一顆。

“咚”的一聲,付思只顧着接扣子,身子一下子撞在門板上。

呂揚摸着門板感受着碰撞帶來的震動,很像直接摸在了付思身上。

“小心點。”他貓哭耗子假慈悲地叮囑道。

付思摸着自己的手肘疼得喘不過氣,蹲着半天站不起來。

第二顆扣子“啪”地落在他的頭頂。

他趕緊摸下來收着。

第三顆、第四顆沒有間隙地砸下來,他用肩膀接住了一顆,另一顆落進他的領子裏,蹭了一下他的肚臍,最後清脆地滑到地面的瓷磚上打轉。

那一聲輕微的脆響,兩個人都聽見了。

付思一愣,“哇”一聲哭了出來。

“太、太快了…我沒接住…嗚嗚嗚…”

呂揚在外面忍笑,恨不得立即打開門把人摟在懷裏捏一捏。

還是他的,這小東西還是他的。

誰也救不了他,搶不走他。

“好,算我犯規。我走了,你早點回家吧。”

付思豎着耳朵等着,直到外面除了水管的滴水聲,再也沒有別的響動。他探頭探腦地走出來,看到外面空無一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邁步走出衛生間,先看到的是一團圓圓的影子。

呂揚在門口蹲着,笑着看他。

9.

付思被程影這樣質問,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手足無措的傍晚。

那天他以為自己安全了,校內和校外的痛苦一經程影清掃,仿佛什麽都不會遮擋住他。

可守在門口的呂揚彈起來把他壓住,像折斷一株田裏剛冒出來的嫩芽似的。

付思尖叫了一聲,被呂揚推進隔間裏去。

“那天下午他對你幹什麽了?”這個問題程影從來沒有找到過答案。不用明說,他們都知道是哪天。事情就是從那時候越變越糟的。

牆邊的蒸糕碎成一灘,付思被他一問,表情像比那蒸糕還要碎。

很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付思把頭埋進被子裏模糊不清地道歉。

那天是他去惹了呂揚嗎?不是的。非要說驚擾,也是程影采取的策略不當,激怒了那個人。程影是好心的,沒有錯。所以付思只能覺得是自己軟弱,太軟弱。可為什麽這個世界上,連讓人軟弱的機會也沒有呢?

程影說的對,退讓不會制止痛苦的發生。可付思沒有能力,也沒有膽量去做出別的選擇。就這樣,一忍、再忍,仿佛就不會激化矛盾。

他很像時間再退回那個時候,他什麽都不會幹。就這樣忍着,忍到畢業,呂揚那種天之驕子,就會忘了他。他就繼續過自己平淡無奇的生活。

他不想…他不想成為那種焦點…

程影見他癱軟在被子上,像整片脊背都塌了,心裏一層層地泛酸。

那些暴力的痕跡像花似的開在付思蒼白的皮膚上,嘲弄着,仿佛痛苦也能帶來美的錯覺。

那天付思電話裏的聲音是很平靜的。

他說,程影,要考試了,我最近不用手機了。有什麽事情,都等自主招生以後再說。

程影耳朵夾着電話,沒有聽出任何異常。他查到呂揚的父親,居然是本市檢察院的副檢察長。

舅舅也從事法律行業,被他問了三兩句,非常敏感地止住了話頭。當時他被舅舅會諱莫如深的語氣迷住了,很想提前知道這些權力與權力的交換和運作的方式。他輕聲安慰過付思,轉頭卻把視頻複制儲存了很多份。

付思放得下,他放不下。

如果不是呂揚自己說漏了嘴,他永遠也不知道付思打那個電話的時候,也許剛剛經歷過非常難以忍受的事情。

但一直到初三畢業,付思放棄升學。他始終什麽都沒說。

什麽都不說,兩個人的關系逐漸像隔了一堵越來越厚的牆。

程影不敢管他了。他不知道付思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

今天的一切就仿佛昨日重現,他希望自己跑得快點、再快點,沖到15歲的付思面前,把他帶走,帶到一個沒有人會傷害他的地方去藏起來。

但不能。

隔了十年的時光,付思已經把自己埋得太深。叫醒他的時機已經錯過了。

10.

“我走了。”付思狀态不佳,程影替他把房間裏的一片狼籍簡單收拾了一下,手指搭在門口的椅背上,卻遲遲沒有動作。

“你能不能再陪我一會?”付思哭夠了,從被子裏頭擡頭,眼睛腫得像桃子,費力地睜大,看向門邊的人。

這兩天正是入秋的天氣,半開的窗子已經被整理好,吹進來的風透露着蕭瑟的幹枯的味道。北方的秋天是很漂亮的,寂寥得恰到好處。付思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程影在這裏,他舍不得。

程影把手放下來了,重新走回床邊,瞧着他垂下來的兩條腿上全是印子,喉結滾動了兩下。

“幫你上藥吧。”他清了清嗓子。

付思的小腿握在他手裏,貼合處,兩人的肌膚都微微發燙。程影心猿意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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