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阮木槿的記憶裏并沒有來過武當山的痕跡,但是她卻覺得自己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那麽熟悉。
比如說,練武場的旁邊的小樹林裏,有一條捷徑通往飯堂;比如說,一個門派重要的藏書閣在什麽地方;比如說,如何由武當的各個角落以最便捷的路徑走到殷梨亭的卧房。
不僅這些,她發現自己對武當七俠,竟然也有着不該有的了解。
宋遠橋教訓弟子的時候總是喜歡長篇大論,将武當聲望挂在嘴邊,是個話唠;張松溪思考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撚手指,所以當他露出這個小動作,肯定肚子裏又在打什麽壞主意(阮木槿奇怪:為什麽我會覺得是壞主意?);張翠山寫字的時候就是個強迫症,潔癖到連頭發絲都要洗的幹幹淨淨(阮姑娘又奇怪:為什麽我想叫他處女座?);還有莫聲谷,雖然留起了胡子,故作老成,但是一聽到傳奇的畫本就會激動的像個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知道這些小細節,但是它們就是靜靜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裏,似乎一直就存在着,靜等着這一刻,一起出現,吓她一跳。
阮木槿在武當慢悠悠的走着,太熟悉了,明明記憶一片空白,可是她的潛意識就在告訴她,該怎麽走,前面是哪裏。
“阮姑娘!”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擡眼看去,是張無壁。
張無壁笑嘻嘻的湊上來“阮姑娘,你可是要去看我殷六叔?”
“不……不是……”阮木槿一愣,擡眼看去,這不就是通向殷梨亭住處的那條路麽。
張無壁面上明顯是不信的,咧着嘴,把手裏端着的水果往阮木槿手裏一塞,說道“既然都到這裏,就請阮姑娘你幫個忙,把這個給六叔送過去吧,二師伯下午要考我劍法,我還沒練熟,要趕緊回去練習呢”,說完,也不等阮木槿拒絕,張無壁就像是只豹子,靈活的跑開了。
阮木槿看了看手中的碗,裏面裝着的水果還沾着晶瑩的水珠,也不知這大冬天的,張無壁從哪裏搞來的新鮮水果吃。罷了,那就送一趟好了。
到了殷梨亭的住處,阮木槿發現他正在兩個小道童的攙扶下慢慢地走路,雖是冬日,卻滿頭大汗。見到阮木槿過來,殷梨亭眼睛一亮,指了指旁邊的桌子,示意阮木槿先坐。
阮木槿看了一會殷梨亭練習,還是忍不住張口說道“欲速則不達,你的傷才剛剛好,不要太過逞能”
殷梨亭笑了笑“還是好的快些才安心”,不過他還是聽阮木槿的話,讓小道童扶着自己在阮木槿對面坐下。
待兩個道童下去了,殷梨亭才又問道“木槿在這裏住的可還習慣?”
阮木槿也沒提自己對這裏異常熟悉的事情,只說還好,随即想起一事,問道“你那個師侄,張無壁,可是明教教主張無忌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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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只不過無壁自幼長在武當,而無忌卻在十年前被奸人所擄,直到那日光明頂上才又重聚”
阮木槿又沉默,殷梨亭已經摸準了現在的阮木槿的性子,她不會平白無故的提起張無壁,于是繼續追問“可是有什麽事?”
“無甚大事,只不過曾經和師姐學了些相面之術,今日見你這師侄命格有些奇異,所以問上一句”阮木槿說着,就想起了前兩年師姐也不知從哪裏搞來的幾本算命、相面的書,天天看的津津有味,見到一個人就拉着要給人家算命,古墓派裏的人本來就少,算了一圈下來,也沒有什麽意思,師姐幹脆就當起了夫子,教幾個師妹相面的功夫,說是以後若是出了古墓,還可以用這招防着壞人。
本來阮木槿也只當師姐教的算命、相面的功夫不過是玩鬧,當不得真,所以左耳聽右耳冒的,不過今日見到張無壁,稍微一留意,發現竟和往日師姐所言分毫不差,才有此一問。
殷梨亭卻由此想起了當初阮木槿為了不讓他喜歡紀曉芙,裝模作樣的給他算命的那檔事,心裏只覺得又親切又好笑,剛想要再打趣兩句,卻瞥見了阮木槿的頭發,啞然失笑。
“木槿你這頭發……”
也難怪殷梨亭有如此反應,古墓派的裝扮一向都是清雅簡約的,哪怕都是女子,也不做什麽華麗的裝扮,可是即使是這樣,也都比不上阮木槿。阮木槿的師姐,也就是她口中的楊姐姐,曾經恨鐵不成鋼的罵過她是“最憊懶不過的人物”,別的師姐妹還能好好地梳個女子的發髻,可阮木槿似乎天生與梳頭反沖,不僅不耐煩,而且難得的幾次,被師姐壓着學梳頭,也搞得似一團雞窩。最後所有人只能念着“不可教也”敗下陣來,任由阮木槿每天拿着絲帶把頭發紮起來算是完事。
可就算是這樣,阮木槿還是不耐煩,頭發若是梳不透,打了結,幹脆一剪子上去減掉,而且她頭發長,經常會發生絲帶和頭發絲纏在一起的情況,她也置之不理,更不會解開重新紮起。
今日阮木槿的頭發就有一縷亂糟糟的和紮頭發的發帶纏在了一起,在她的辮尾處“昂首挺立”。
阮木槿見殷梨亭的反應有些奇怪,伸手一摸,眉毛微不可見的一皺“你這裏可有剪刀?”
“啊?”殷梨亭傻眼,愣了幾秒,發現阮木槿眼睛裏竟然閃過一絲孩子氣的懊惱,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剪頭發?”
阮木槿不答話,抿了抿嘴,想要站起來自己找,卻被殷梨亭按住了手。
殷梨亭笑道“別找了,那邊的櫃子的第二個抽屜裏有個匣子,你替我拿過來”
阮木槿有些奇怪,卻見着殷梨亭帶着笑意的眼睛裏滿是執着,也就順了他的意,取了東西過來。
殷梨亭接過木匣,手指輕輕地拂過,輕聲嘆道“終于等到能用上的一天”,說着,他就把匣子打開,裏面放着一把牛角梳和一枝雕花十分玲珑細致的檀木簪。
還未等阮木槿反應過來,殷梨亭就擡起頭,笑着看向阮木槿“轉身,坐的離我近些”
見阮木槿還沒有動作,他繼續補充道“我腿腳不方便,總不好讓我動彈吧”,玩笑的語氣,可是眼神卻寫滿了期待和一絲絲的緊張。
阮木槿看了殷梨亭兩眼,還是依言轉過了身去坐着,只感覺殷梨亭的雙手靈活的抽走了她發上的絲帶,将與發帶纏繞在一起的發絲細心的解開,然後就用牛角梳由下及上,耐心而又溫柔的梳通了她的頭發。
殷梨亭只覺得乖乖的讓他擺弄頭發的阮木槿乖順的可愛,嘴角一直含着笑,手裏卻不停,雖然動作有些生疏,卻還是很完美的挽出了一個年輕女子的發式,然後撚起匣子裏的簪子,別在了阮木槿的頭發上。
“好了”殷梨亭點了點頭,溫柔地說道。
可是阮木槿卻遲遲的不肯回頭。
“怎麽了?”殷梨亭有點忐忑,可是自己的行為讓她覺得冒犯了?這麽想着,他就要站起身繞到阮木槿的前面去。
可是阮木槿卻先他一步出聲“謝、謝謝……”——聲音小小的,比蚊子的聲音大不了多少。
話音未落,阮木槿就低着頭,匆匆的跑了出去,哪怕迎面撞上了來找殷梨亭的莫聲谷也只是慌忙道了句歉,并沒有停住腳步。
随即走入的莫聲谷一臉懵逼的問殷梨亭“那個阮姑娘出什麽事啦?發燒了麽?臉怎麽紅成那樣?”
殷梨亭聞言,也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莫聲谷心想:怎麽辦,六哥也不正常啦,寶寶好方!師父,快抱緊我!——張三豐:啊嘁~是誰在想我?)
殷素素找到阮木槿的時候,她正坐在練武臺旁邊的一棵樹上發呆。明明是面無表情的少女,可是眼睛裏寫滿了迷茫和疑惑。
“阮姑娘”殷素素在下面喚她。
阮木槿低頭看去,心裏嘆氣,上午遇到兒子,下午遇到老娘,晚上是不是還要碰見張翠山?
她在古墓裏呆的久了,雖說師姐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可古墓派的總體氛圍并沒有變,所以阮木槿也不太習慣和別人說心事。那日與小昭聊上兩句不過是因為在擔心殷梨亭,所以想借着說話分分神,今日她卻不想和殷素素多聊,于是她也沒理殷素素,直接施展輕功往後山去了。
殷素素見阮木槿躲着她,也并未生氣,只是心裏暗暗奇怪,這姑娘的頭發怎麽好好的梳起來了?
“娘,你在幹什麽?”張無壁正巧練完劍,便上前打招呼。
“哦,剛才見阮姑娘在這裏,想與她所幾句話,她卻跑掉了,你說她這是怎麽了”殷素素答道。
張無壁眼珠轉了轉,笑道“估計是殷六叔與她說了什麽吧,娘,你可要誇我,上午可是我把那果盤交給阮姑娘,讓她送去殷六叔那的,要不她不主動去,殷六叔又不方便出來,他倆怎麽見面啊”
殷素素見自家兒子那機靈勁,笑着拍了拍他的頭“是,你最聰明,無壁少俠,你那麽聰明,怎麽還不趕緊把兒媳婦給我娶進門啊,難道真要等着滅絕那個老太婆把掌門之位傳給周芷若,你再到峨眉倒插門啊”
張無壁本來還笑着揉頭,聽到殷素素這麽說,又微微皺起了眉“娘,我正想和你說,我覺得峨眉那邊可能不太對,因為我怕滅絕因為光明頂的事情為難芷若,所以讓她到了峨眉就寫信給我,她也答應的好好的,按日子算,她早就該到峨眉了,可是卻并未有信鴿送信過來”
“那許是她沒受到什麽為難,或者是覺得不好和你說呢”
張無壁搖了搖頭“不會的,芷若一向聽話,哪怕她真的沒什麽事,也會寫信抱平安的”
殷素素見張無壁擔心,便說讓張無忌替他打探一番。其實殷素素不太希望張無壁娶周芷若,不是說周芷若不好,周芷若漂亮、溫柔、天資又好又勤奮,對張無壁也體貼入微,乖巧懂事,可是卻有一個隐患,那就是周芷若把峨眉和滅絕看的太重了,這不是周芷若的錯,她長在峨眉,滅絕是她的恩師,峨眉和滅絕對她不僅僅有恩,峨眉更是她的家,是她這個孤女的安身之所,滅絕像是她的半個母親,這兩者地位和意義非同尋常。
殷素素擔心,若是哪日滅絕真的強硬起來,要與他們為敵,周芷若會站在哪一邊?
要迎回金毛獅王謝遜,江湖必定會起波瀾,誰也說不好未來會發生什麽,殷素素嫁給張翠山之前,是天鷹教紫微堂堂主,名門正派口中的妖女,她不在乎以最壞的打算揣度人心,她本質上就不是個好人,只是因為和張翠山在一起才收斂了一身的棱角,所以她不放心周芷若,因為周芷若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而殷素素太知道,一個聰明又漂亮的女人有多可怕。
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
同為女人,她欣賞這樣聰明又漂亮的女人,可是身為母親,她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找一個單純的、哪怕是有點傻乎乎的姑娘。
可是即使是這樣,殷素素還是尊重自己兒子的決定,就如同她尊重張無忌的選擇,讓他去當明教教主一樣,她也尊重張無壁的愛情,接納周芷若這個未來兒媳。
作者有話要說: 借助阮姑娘從未點亮過的梳頭技能強行發糖。(我都寫膩歪了,果然我還是喜歡寫白砂糖,不喜歡這種膩膩的棉花糖啊)
我的室友還用盡畢生功力,友情貢獻了發簪設計圖,只不過我不會傳圖,所以……(無奈攤手)具體啥樣以後有機會我再描述哈~
不過大家可以猜一猜,殷六的梳頭絕技是何時何地和誰學的嘞?很早很早以前我有伏筆哦
越寫越喜歡殷素素了,我覺得她可能是倚天屠龍記裏最聰明的女人了。
大家不要因為殷素素對周芷若的看法就讨厭她哦,別忘了,她不僅僅是個聰明的女人,還是個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