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燃還是把它扔掉了。這幾天她又陸續做了幾個陷阱,還是有收獲的。但也許這外圍的動物種類和數量并不多,幾天下來她也只是又收獲一只肉兔。
此外,她還發現了一種根系十分發達的草。開始的時候她看見冒出地面的根部,只是想扯來綁獵物的,但沒想到它像是扯毛線一樣源源不斷,灰白色的根部接連不斷地被她扯出來,到最後扯出來竟然有兩個她的身高加起來那麽長!而且它的韌性非常好,要不然也不會被她全部扯出來都沒有扯斷。她拿到水邊清洗幹淨,然後割下一段用它代替了木屐上的包裝紙,這種草完全可以代替繩子,就是不知道曬幹之後還會不會保持它的堅韌度。但她的擔心顯然多餘,曬幹之後它反而比濕潤時更松軟。有了這種繩子,她開始改善腳上的木屐。之前她一直是用“人字拖”的方式來固定,但這裏的路不比現代的水泥路,她的腳趾常常被磨得紅腫不堪,這種草足夠多,用平常生火的那種軟木,她用小刀重新做了一個鞋底,并且分別在前端斜着穿刺出幾個小孔,草繩一條條從小孔中傳過去,很快一雙仿造現代涼鞋做出來的木質涼拖完工。她穿上試了試,不錯,舒服多了。
有了繩子,她便想着做個簡單的籃子裝東西。籃子的底部和圍欄材料她盡量選擇較直的樹枝,削掉樹皮之後用繩子将每根樹枝拼湊起來。至于籃子兩側的提手,鑒于草根實在太細,單獨一根恐怕無法承受太大的重量。于是她将幾條草繩像編辮子一樣編在一起,每三根編一條,然後将編成辮子的草繩合編成另一條更大的草繩,如此反複,最後成為她需要的足夠結實的繩索。但這個實在太麻煩,她花了一天的時間來做繩子。當然,不只是做籃子的提手,她還編了足夠多的草繩,打算做一張漁網。瀑布下湖泊裏的魚種類繁多,但她的捕魚技術實在太爛,守着一池子美食能看不能吃的感覺太糟心。
不過夜裏休息的時候她也嘗到了苦果,十指酸疼,連彎曲都困難。幸虧這些天她特意每天留下一些露水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她倒出一些把雙手都浸泡在裏面,泡的時候什麽感覺都沒有,但她知道手第二天就會恢複如初,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的時候她并沒有察覺出露水異常的原因,味道也跟普通白水沒有區別。
這裏的露水究竟可以治療多重的傷?她平時用來擦洗傷口,然而說是傷也有點誇張,只不過是擦傷些許外皮而已,隔一個晚上就能好,兩天就完全看不出痕跡了,所以她也不知道如果是更嚴重的傷勢會怎樣。如果有只小動物給她實驗就好了,可惜她抓不住。
令陳燃沒想到的是,她這廂還沒感嘆完,那廂竟真有只“小動物”送上門來。
而且還是只新鮮出爐的“重傷動物”。
但是——這真的是活物?确定不是屍體?
☆、遇見
一大早起來陳燃拿着工具照常開始收集露水,不知不覺已經已經走得很遠,這時太陽已經升起,在露水完全蒸發前,她抓緊時間再收集一些。她太專注了,直到腳邊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差點倒掉辛苦一早上的成果!一聲驚呼,她惋惜地看着手中盡管小心挽救但還是灑掉了一半的露水,這才皺着眉頭望向差點把她絆倒的東西。這一看,卻驚得險些松手灑掉好不容易挽救的另一半露水——
一個身穿黑衣的人直挺挺躺在她腳邊,看起來就像一個血人。幹涸的血跡凝結成一塊塊幾乎與黑色的布料融為一體,連長長的頭發也被血液凝結成團,覆蓋在臉上,看不清面容。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些深可見骨。更令人驚悚的是,一把劍從他正面穿胸而過,像是将他整個人釘在了地上一樣。她可以感覺到,鮮血還在從他身體裏不斷往外流......
而她剛剛灑掉的露水,剛好落在他胸前插着劍的地方。
地上分不清是水還是血,如果這個人還活着,陳燃不得不佩服他頑強的生命力。
沒有絲毫猶豫,這個人她是肯定會盡力搶救的,不僅僅因為他是她在這個世界看到的第一個人類,還因為她心中有許多不确定的疑問需要從他身上取得答案。
但是她也不會因為這個人身受重傷而放松警惕,隔了一段距離,她用樹枝輕輕戳了一下他的手臂,毫無反應。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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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天沒說話,她倒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
“你還活着嗎?”
見他沒反應,她走近了些,眉頭糾結起來,不會真的死了吧?
将露水放到一邊,她猶豫地緩緩靠近,把手貼上他心髒的位置......
咚,咚,咚
呼!還有心跳,她松了一口氣,看着那把插在他胸口中間的劍,只覺得觸目驚心,還好沒刺中心髒。
只是還沒等她完全放松,一把鋒利的劍橫在她頸間,那被陽光折射出的銳利光芒讓她毫不懷疑,只要她輕輕一動,這把劍就能劃破她脆弱的肌膚。
太大意了!
陳燃瞥見一旁的露水,想到剛才自己不小心灑掉的露水應該就是令他清醒過來的“罪魁禍首”,她确認在她絆到這個人的時候他是昏迷的,只是不應該醒的時候卻被自己給“救”醒了,真是欲哭無淚。
而且這個人的手上竟然一直握着劍,他胸口插着的劍實在太令人矚目,她一時沒注意到他手邊。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陳燃沒有動,哼了一聲,“是我救了你”,雖然是不小心的。
劍紋絲不動,只是陳燃聽到了喘氣的聲音。
看來那點露水不夠用,而且那把劍還插在他身上呢,致命的傷口,哪有那麽容易治好?不過即使現在的他虛弱得看似不堪一擊,陳燃卻能感覺得到自己并不是他的對手,非但如此,相信在這個人眼中自己才是弱得不堪一擊的一方。只是他為什麽遲遲不下手?
沒等她想明白,突然“哐啷”一聲,橫在她脖頸的劍掉到了地上,她詫異地回頭一看,那人一動不動躺在那兒,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動作,他胸口本來已經緩下來的血此時歡樂地奔湧而出,而他明顯已經陷入昏迷。
經過這一出,陳燃想救人的心沒有那麽熱切了,這個人顯然并非善類。但她還有很多信息想從他口中獲知,不得不救。畢竟,下一次再見到生人不知是什麽時候,或者說,還會不會有第三個人也未可知。
只是這次,在施救之前,她跑回去拿了那堆本來準備編漁網的繩子,利落地将這人的手腳捆住。最嚴重的傷是胸口插着的劍,必須先□□,但是拔劍的時候想也知道會血流不止,聽天由命吧,這人生命力這麽頑強,應該挺得住吧?這麽嚴重的傷勢,也不知道她的露水能起多少作用,現在正是驗證的時候。為了救他,她可是把所有的露水都帶來了。
用小刀挑開傷口附近的衣襟,布料已經黏住血肉了,如果醒着該有多痛!她打了個寒顫,繼續手中動作。為保險起見,在拔刀之前她想讓他喝幾口露水,奈何這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連昏迷了嘴巴也閉得緊緊的,撬都撬不開,她氣得差點想走人,還是忍住了。算了,再痛也是他自找的。
往傷口上倒了一些露水當消毒,她用一只手按住傷口四周,另一只手握住劍柄,深吸一口氣。
“我要開始了。”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她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喃喃自語。
如她所料,在劍□□的瞬間,一股濃稠的鮮血噴湧而出,濺了她一臉。但此時的陳燃顧不上去擦,雙手緊緊摁住猙獰的傷口,盡量壓制不讓血液繼續流失,源源不斷地往傷口上澆露水。露水所剩不多,她不敢一下子倒在上面,像澆花一樣往上頭淋。
不知道是露水起了作用還是這個人的血已經流光了,鮮血不再大量往外冒出,見狀,她維持着原來的動作不停澆水,繼續澆了一會兒後,從他身上割了一塊布條,将布條沾了露水之後拿來把胸口的傷包紮好。剩下的露水則淋在其他的傷口上面。
等做完這一切,陳燃直接癱坐在地上,也沒敢去确認這人是被救活了還是已經死了。她只知道,她盡力了。盡人事,聽天命。
被濺了一身的血,也不知道她是怎樣忍到現在的。
手沒有那麽抖之後,她将地面上沾了血的土和石子都弄出來扔下懸崖,确認沒有了血跡之後才罷手,然後又動手脫掉他帶血的衣服直到只剩下一條褲子,這人身上衣服穿了好幾層,衣服夾層裏的東西不少,除了些瓶瓶罐罐和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之外,還有一枚看起來像是令牌的東西,只是上面的字體既不是簡體字也不是繁體字,所以她也看不出來。
拿着一大堆衣服跑到瀑布,從頭到腳把自己徹徹底底洗了個透,開始洗那一堆全是血的衣服,但那件襯衫就沒辦法了,無論怎麽洗上面都仍舊殘留着一道淺淺的印子。她不再浪費時間在這上面,等衣服幹了之後穿起來往回走。
先是回到原來的住處吃了些東西,坐在那裏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才慢騰騰地走向發現那個人的地方。
走到一半,她折回瀑布取了些水,到那兒的時候,那人還在昏迷中,也沒有聞腥而來的野獸。
用木頭起了火,她把取來的水分成兩份放在邊上,一份用來擦拭他身上殘留的血跡,第一次碰到家人以外男人的身體,她目不斜視,完全沒有心情欣賞那誘人的體格,手都沒停一下幹脆利落像擦地板一樣擦完,也不怕扯到傷口。為了不把人凍死,她任勞任怨地把衣服一件件地給他套回去,遮住了男人健碩的身體。另一份放在火堆旁慢慢加熱直至沸騰,然後停止繼續往裏添柴,坐在旁邊等着他醒過來。
她的目光漸漸被散落在地上兩把劍吸引住,把它們撿過來拿在手上細細端詳。那把被他握在手中的劍劍身沉重,外表樸實無華,然劍刃上的凜凜青光令人不敢小觑。另一把劍是傷他的劍,相較而言,她更喜歡這把劍,劍柄上鑲嵌着一顆血紅的寶石,劍身更為輕盈,鋒利的劍刃如霜似雪,閃爍着湛湛利芒。
他身上帶着兩把劍出現在這裏,并且是無聲無息的。這說明了兩個問題。
第一,他很大可能是古代人,從他的衣物也可以看出來這點,否則除非他是從拍戲片場被人追殺到這裏的,顯然這不太可能。第二,他跟她一樣,對于這個世界而言,都是天外來客。如果他是被人一路從森林裏追殺到這兒,這麽大動靜她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從來沒敢真正睡熟過,半夜裏有什麽聲音都會被驚醒。他出現的地點和方式幾乎與她一模一樣,無聲無息,一切都發生在不經意的瞬間。
懸崖這裏究竟有什麽?它的露水效用堪稱神奇,而他們都在這個地方降臨。是這裏的磁場變化?懸崖對面是什麽?還會有其他人來到這兒嗎?
她心裏有無數的疑問,盡管她清楚被她救了的這個人回答不了她的問題,但心裏依然抱着微弱的期待。因為她想回家。
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兩天。
期間她把這兩天收集的露水一滴不剩地用在他的傷口上,她自己喝的是從瀑布帶來燒沸之後的水。花費她這麽多功夫才救回來,她不想輕易放棄。
十七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他沒有發出絲毫聲響,睜眼後第一眼看到的是少女熟睡的臉。
其實他在第二天的時候就恢複了意識,只是動彈不得,連眼睛也睜不開。但他是清醒的,因此他從頭到尾地感受了一遍被人“照顧”的感覺,第一次有被人“照顧”的經歷,能感覺到她的動作并不輕,但也不粗暴,不像他自己以前,如果受傷了自己動手随便撒些藥便随它而去。
為什麽救他?
他記得昏迷前他是拿劍指着她的,雖然那只是經過長期訓練後身體的本能反應。
少女的臉龐姣好,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身上的衣物甚是古怪,他從未見過這等款式的服飾。他記得,在昏迷之前,聽見她說的是官話。她是官家千金?為何會落到此地?此時她微微蹙着眉頭,背靠一塊石頭睡着了。
确實,此時的陳燃看起來就是她中學時候的模樣,其實,在這個除了自己看不見任何人類足跡的地方,陳燃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身發生的許多變化,而她身上的變化,遠遠不止這些......
十七動了動,這才察覺自己手腳都被綁起來了。目光四顧,原本随身攜帶的劍遍尋不着,看來是被那少女給藏起來了。
十七一動,陳燃就醒了。她第一時間擡頭看向對面的人,對上一雙漠然無波的眼眸,不由愣了愣。怎麽說呢,就好像這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聽命的木偶,目光空洞,無情。
只愣了一下,陳燃便沒有再去在意,她關心的是他能否給出她想要的答案。這人受了那樣的重傷能活着已經是奇跡,可他竟然恢複得這麽快,不得不讓人驚嘆他那強悍到變态的體質。
沒有說話,她端着一碗水走到他面前,遞給他的時候發現他巍然不動,陳燃正想着不喝就算了的時候十七的眼睛往自己手上的繩子看了一眼。陳燃默,沒有給他松綁,把水遞到他嘴邊。十七在心裏遲疑一瞬就把水喝了,如果她要害他就不會救。
水喝完了,陳燃直接坐到他對面,望向此時緩緩西沉的夕陽。
“你知道這是哪兒嗎?”她問。
十七看了一眼像是被利器生生劈開兩半的懸崖,眼中閃過驚詫,但也只是瞬間,搖了搖頭。
陳燃也沒有失望,意料之中的結果,繼續問道,“你來自哪個朝代?國號是什麽?”
這回,十七也忍不住看向了她,她不知道?還是她是別國人?“寅朝三十年,大燕。”
架空?搖頭,反正對她來說都一樣。
“還記得是怎麽來到這兒的嗎?”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昏迷,說不定他自己也不清楚。
十七沉默了很久,最終沒有回答。他當然知道,身中一劍後他被人扔下蛇窟,當時身受重傷的他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在蜂擁而至的蛇群将他淹沒之際,一道白光閃過,眨眼間便到了這個地方,如此詭異之事令人不敢置信,卻實實在在發生了。
陳燃沒有再問,确定了早已料到的答案,她此刻的心情悲喜交加,喜的是此處的磁場确實特別,很有可能會再次發生變化扭轉時空,悲的是扭轉了時空卻不一定是她原本的世界,億萬中無一。
“這裏不是寅朝,也不是大燕,你也許永遠也回不去了。”說完,也不看他的表情,她轉身走遠。
第二天一早,她收集了露水之後放到他身旁,解開了他手腳上的繩子,直視他平靜地道,“這些露水可以療傷,除了清洗傷口,你最好喝一些。我救你有我的目的,昨天晚上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們不是敵人。”
從他的眼神可以判定,這不是個會恩将仇報的人,但她也不想繼續留着一個陌生男人在身邊。
把屬于他的劍還給他後,她拿着另外那把劍,直接說道,“這把劍我拿走了,就當是還你欠我的救命之恩。”
也不管他答不答應,陳燃交代完之後直接走人,沒有留下來欣賞當他發現自己被一個女人扒光看光了之後那精彩的臉色。
☆、去留
其實陳燃也想過利用救命之恩讓他帶着她走出這片森林,但是這份恩情能持續多久?他雖然不像是個恩将仇報的人,卻難保不會路上發生分歧而一怒之下撕破臉,到時候他根本不必做什麽,只需把她扔在危險重重的森林之中她就沒有了活路。兩權相衡之下她選擇了各走各路,只留下這把劍。
劍确實是好東西。劍刃異常鋒利,用來割割草摘摘果子是沒問題,可是她想要這把劍的主要目的卻不是這些。之前她一直想搭個木屋,只是手上沒有工具,而現在手頭上有工具了,她卻不會用。因為劍身是軟的。
一劍劈下去,長長的劍身如水一樣晃動,打在樹身上,刮落了些樹皮。
這不是笑話嗎?電視上看到那些大俠一劍下去砍掉一片樹林,怎麽到她這裏只刮下些樹皮?
不會用劍,拿在手上也沒有用。不過她倒沒想過要還回去,想着只是用不慣,以後多練習就是了。的确想讓他教她用劍,只是她憑什麽?她只是比他早了些日子來到這裏所以得了先機,她其實也并不了解這個世界。她所知道的一切,過幾天就可以自己摸索出來。所以,她身上沒有值得他浪費時間教她劍術的東西,相反,在他傷好之後,她就會是弱勢的一方。因而她并不希望他們再次碰上,他最好走得遠遠的。
然而事與願違。
回到那裏的時候陳燃并沒有看到人影,否則她遠遠看到就會走開。在她堆起木頭點着火之後,被旁邊一道影子驚得差點叫出聲!
她沒想過他會回來。
而事實是,一個月後,他再次奄奄一息地倒在她面前,渾身浴血。
這一次的傷看起來比上一次更可怕,血肉翻飛,猙獰可怖,不像上次人為的受傷,這次更像是被動物利爪直接撕開血肉,皮肉血淋淋地展示在她面前。他身上傷口無數,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滴血,她看着都覺得肉痛。然這人就像沒有痛覺似得,一聲不吭,連表情都沒變過,還是那張面癱臉。一直睜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她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抽了抽嘴角,怎的,受傷了還記得回來找她,敢情把她這兒當醫院了。
好吧,她還真做不到見死不救。
得,好不容易存了一個月的露水又白存了。
陳燃先給他喝了些露水,然後開始為他清洗傷口。扒他衣服已經是第二次了,而這次他是清醒的,醫生對病患,陳燃是啥障礙沒有,很自然去解他的外衣,手下的身體僵了一瞬,繼續扒,直到最後只剩下裏衣的時候,一只手阻止了她。陳燃擡頭看了他一眼,時代不同思想觀念不同,也不勉強,松手。
過程中無論她怎樣折騰,他都毫無反應,好像這不是他的身體一樣。陳燃佩服,這人忍功一流,所謂關羽刮骨療傷也不過如此了吧。等一切都結束之後,她也沾了一身血,然而這時夜已深,她沒法去清洗,只得脫下髒衣服連同他的一起埋進土裏掩住味道。
夜深寒霧重,外套因為沾了血被她用土埋了,睡到半夜她已經忍不住蜷成一團。十七目光微閃,食指動了動,最終垂下眼眸,沒有再看她,慢慢閉上了眼。
陳燃以為第二天他就會像上次那樣無聲無息地消失,根本沒想到睜眼後還能看見他。不過既然他還沒走,她也趁此機會索要報酬好了。陳燃這回光明正大地向他提出教授劍術的請求,還特別申明,如果有什麽劍法不外傳的規矩那麽她也不介意拜師。
十七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意外,但還是答應了,沒有讓她拜師。
養傷并不妨礙十七的教導,他沒有用力氣只是做些動作給她看,一邊講解每個動作的要領。十七教予她的劍法并不複雜,她的肢體協調能力不錯,很快就記住了那些動作要領,只是缺乏力氣和練習。他每天都會在一旁看着她練劍,起碼兩個小時以上,如果在現代這樣的運動量她早已累癱,而如今練完劍後也只是微喘。當然,沒有內力的配合,其中殺傷力是大打折扣的。不是十七吝啬于教她內功心法,而是那些口訣于她而言實在太過晦澀難懂,一時貪多嚼不爛,她不再浪費時間在這上面,專注于每天練劍,以後再慢慢琢磨吧!
她也想學他那種腳尖一點能飄出很遠的輕功,奈何自己內功心法沒有學會,無法修習輕功,只能對這項在她眼裏簡直逆天的技能豔羨不已。而以他的輕功一個月的時間還沒走出這片森林,她不禁懷疑這片森林的覆蓋面積究竟有多廣。
相處下來,陳燃終于知道他的名字叫十七,很奇怪,聽起來像是排行。
其實十七收拾好之後還是挺順眼的,前兩次他都一身狼狽,長發覆面,她根本看不清他長什麽樣子。待他将一頭青絲高高紮起、衣衫整潔站在她面前時,她都以為來了第三個人。
面容英俊的男子持劍而立,颀長的身材比她高了一個頭,胸前衣襟處被劍刺破,一只袖子也在第二次打鬥中被撕裂,幾乎遮不住他強健的體魄,風吹起他的長袍獵獵作響,緩緩朝她的方向背光而來,恍然間她仿佛穿越到了他的朝代。
陳燃眨了眨眼睛,對自己剛才的失神一笑置之。
他們就這樣生活了一段時間,如非必要,他們之間很少交流,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對方的來歷,他沒有問她為何衣着怪異孤身一人生活在這個地方,她也不想知道他怎麽會身受重傷出現在這裏。
十七的說話方式給人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他的話很少,幾乎不曾主動開口,就算是回答她的問題也是簡短扼要,絕不會多說一個字,就像是一種習慣。而他也從不曾主動去做些什麽,通常是她開口,他執行,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兩人相處的時候,十七的眼睛不是看向其他地方就是直視她雙眸,不曾逾越分毫。而陳燃也注意到了,天氣逐漸變暖,因此她除了晚上睡覺會披上外套,其餘時間都是只穿一件襯衫,甚至有時候幹活出汗,她還會解開兩粒扣子,挽起衣袖。這對一個古代人來說,無異于只穿內衣。這麽看來他倒是個地地道道的君子,對她來說無疑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畢竟孤男寡女,在這滅絕人跡的地方,她心裏是藏着一層隐晦的擔憂的。如今他主動避嫌的行為讓她放下心來。
只是陳燃現在沒有想到,在将來某一天,她會完全推翻這個想法,簡直悔不當初。這哪裏是什麽君子,分明是只僞君子真禽獸!不過那時為時已晚。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着。
直到有一天,不但他身上的新傷早已痊愈,連很久以前的那些舊傷疤也在露水的作用下完全消失的時候,陳燃向他提出了離開的想法。
“你能不能告訴我,裏面到底有什麽。”陳燃指着森林的方向問道。他是有武功的,可是竟然被傷成那樣。這段日子以來她幾乎以為他在為離開做準備所以才會那麽認真教她學會那些劍法的,他一直沒有離開她心中不可否認的有一絲高興,因為這意味着她可以從他身上“榨取”更多,這也令她重拾起之前想要離開的念頭。
十七眺望身後這片連綿起伏的森林,“我走了一個月,回到這裏。”
“那你的傷呢?”她顯然十分關注這個問題。
“奇怪的獸類,似乎有他們的語言。”提起這個,他微微變了臉色,指着先前的傷處,“我中了它們的陷阱。”
會做陷阱并且擁有語言的野獸!陳燃被這個意外的消息所震驚,野獸什麽時候有了人類的智慧?!如果不知道這些,跟野獸追逐時誰會留意有沒有陷阱?這不是大意,而是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想得到!倘若野獸刻意誘導,難怪連他也中計受傷!他那身逃命輕功都用不上,可想而知那些已經具備智慧的野獸到底是不容小觑。
幸好當時她沒有堅持,否則就算她在危險重重的森林裏活了下來,但是如果自己渾然不知地闖進它們的領地......
壓下心中的震驚,繼續追問道,“它們數量多嗎?”
十七點頭,又補充道,“群居。”
這麽說來真的是個□□煩,有那麽一瞬間她腦子裏閃過些什麽,但沒有抓住,這個一閃而逝的念頭也就被她忽略過去,而這也直接導致她在很久、很久以後才發現真相。
前路茫茫,他們還要離開嗎?如果離開,他們又能走多遠?她陷入了迷茫。
可是,如果留在這裏......
“你也看到,這裏沒有資源,周圍的果子只有兩種是能吃的,平常用水的瀑布只是森林裏一個河流的分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斷流了,我做的陷阱這麽長時間以來只有三次收獲,而且都是同一種獵物,這裏沒有鹽、沒有任何一種調味料,所有東西都是沒有味道的,連适合居住的山洞都沒有。”陳燃嘆息着對他說出這些日子以來她得出的結論,令人無望的結論。本想着如果走不出去在這裏賴活着也好,只是如今......
聞言,十七也沉默下來。的确,在這裏生活的這段時間,他也四處觀察過,這荒蕪之地無法長期居住,除非進入更深處,可是森林深處有着無數的危險,更不适宜作為久居之地。
“能否避開它們?”陳燃深知寡不敵衆這個道理,光是它們是群居動物這一點她就不希望正面碰見。
十七搖頭,兩人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十七忽然道,“他們追到這裏就不見了。”他指向懸崖附近。當時他亦察覺有異,只是沒往這處想過,還以為自己甩掉了它們,如今細想,回來時他一身血腥卻反而沒有引來野獸這不可能,應是這懸崖的原因。
陳燃眼中一亮,對啊,她怎麽沒想到!懸崖附近向來是不留活物的,她在這裏生活了一個多月,連蚊子也不見一只。奇怪的是這裏好像獨獨不排斥他們,非但無害反而有益。
“我們從這裏離開。”心情豁然開朗,直走不行他們還不能橫向穿越嗎!看着向兩側無線延伸的裂縫,她想,就算這處懸崖真的沒有盡頭,就算這裏已經不是地球,星球是圓的,那也只是回到原點而已。
☆、啓程與巨樹林
雖然确定了要離開,但也不是立刻就能走,走之前他們還需做充足的準備。
例如換洗的衣服。路上刮刮碰碰的,到時候衣服裂了都沒有得換。陳燃羨慕地看着十七......身上的衣服,好幾層,可以穿好久。
十七的傷好了之後也開始為離開做準備,被她灼熱得快要起火的目光盯了大半宿,他隔天就從森林裏扛回一只巨虎,當時她被驚得目瞪口呆,指着他半天沒說話。天氣眼看着就要開始熱起來,這是現在能穿上身的嘛!也不怕捂出痱子!最後她瞧着這身虎皮心疼了半天,還是沒扔,決定物盡其用,走到哪裏往地上一鋪,床成了。只是這獸皮的處理......還沒等她想出個辦法來,十七已經提着剝好的虎皮消失在她眼前,好像他也知道自己幹了錯事,一言不發地走了。
十七的武功應是不錯,當時受傷只是被設計加群毆的結果。過了幾天後他不但取回已經被處理過的虎皮,還給她帶了、呃......蛇皮,平攤開來足夠圍住她轉兩圈。可想而知這條蟒蛇活着的時候是多麽的威風凜凜。
入手的蛇皮冰冰涼涼,很适合做夏天的衣服,只是有些硬。沒有針線,她只能用小刀鑽孔,然後将草繩沿着小孔一個個穿過去,最終做出來的的衣服差強人意,一件是她的裙子,雖說褲子更方便但工具限制實在做不成,只好做了一件無袖連衣裙,套在身上倒也過得去,只是當時看見這件裙子是某人臉上的神色把她看得忍俊不禁,在他眼裏這已經是傷風敗俗了吧。不過十七也沒說什麽,顯然十分清楚他們的現狀。另一半蛇皮她給他做了件輕便的長袍,說是長袍其實只是在兩側各開了個口,分別縫起來就變成袖子了,更像是披風。其實她自己也想做成這樣的,不過裏面什麽都不穿披上這個的話,風一吹......材料不夠,下次有了更多材料再做吧。
陳燃把長袍遞給他的時候,十七眼中有一道亮光閃過。他低着頭,指腹輕輕摩挲着長袍,不知道在想什麽。
之後十七又陸續拿了兩張處理好的蛇皮給她,讓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去掏了蛇窩。
當然,他們這些天的食物種類也豐富了許多,只是依舊沒有任何調味。盡管味同嚼蠟,她也能吃得面不改色了。試過擠果汁塗抹烤肉,但那兩種能吃的果子根本沒什麽味道,作用不大。這也讓她更加開始期待未來的旅程中能不能找到代替調味的東西。
這些天她忙着做衣服、做兩個大大的背簍以及收集露水路上備用,而十七則在獲得足夠的獸皮後開始更加深入林中尋找能夠儲水的容器。然而十七一直沒有找到,也越找越往裏,有時候他回來時都已經月上中天。陳燃不得不叫他停止這項危險的行動。
“算了,用蛇皮吧。”
之前做衣服有剩餘的蛇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