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她一直沒舍得扔,而且用蛇剝下來的皮裝喝的水,她心裏始終有點膈應。但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路上看看有沒有可以頂替它的。

不再耽誤,很快他們就出發了。

離開之前,她在自己初臨這個世界的地點,撐着那把傘,提着初來時的那個購物袋,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十七回來。

“走吧。”回身對他微微一笑,眨去眼中薄薄的水霧,視線變得清晰起來,眼前的一切也不是幻覺。

她會努力活着,在這個沒有家人的世界。

路途充滿着未知,他們滿懷着希望踏上前路,誰都沒有回頭。

為了輕裝上陣,她盡可能地合理安排路上必需品。兩個大背簍一人一個,本來是平均分配的,後來為了不拖慢行程,十七把帶有重量的都裝到他那兒去了,她的背簍只放了兩人的換洗衣物以及她自己的一些小東西。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并排走的,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她走在前面,十七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到她後頭去了。她奇怪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以兩人的體力應該是他遠遠把她甩在身後才對。不過她也沒說什麽,也許人家喜歡在後頭慢慢看風景呢!畢竟看他的模樣簡直輕松加愉快,反觀自己,連續趕了幾天路,每天晚上幾乎一躺下就立馬睡着,都快累成狗了好嗎!

在陳燃看來,盡管她催眠自己把這當成一場旅行,但這樣的日子并不好受,不是因為每天都要靠雙腳不停往前走,而是衛生問題。一路走來,他們白天趕路,天色将暗的時候就開始找地方休息,并且補充水量。然而并非每行至一處都有水源,他們甚至試過連續五天都沒找到水源,到最後只能采些野果解渴,用清早起來采集的露水來洗漱,卻沒辦法洗澡。這時氣候已經熱起來了,陳燃無法直視自己,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發馊了,頭發油膩膩的。

在終于找到水源的那一刻,陳燃想都沒想整個人直接撲了上去。

身後,十七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別開視線默默走開。

待陳燃從興奮中清醒過來,再後悔想要補救也是來不及,幹脆不去想,找了個隐蔽些的角落高高興興地清洗自己。

她洗好之後,背上東西走出去找他,果然看到他已經在懸崖邊上處理獵物。走過去把他處理好的獵物搭上架子,換他去洗。這是他們之間不曾說出口的一種約定,她沐浴期間他去捕獵,然後換過來,她回到這裏準備晚餐。

十七沐浴回來,帶着兩片很大的葉子,她很自然地将烤架上的肉一塊塊割下來放在葉子上,葉子旁邊放着一碟她用有限的原材料搗鼓出來的醬汁,是成熟後的無味芒果加上一種奇酸的野草混合而成,香味算不上,但好歹也是有味道了,沾着酸酸的醬汁,天天吃的烤肉才不會太膩,之前她都吃到快吐了。

兩人用她之前做的筷子,慢慢吃着外焦裏嫩的烤肉。飯後,她喝了幾口燒開過的水解膩,收拾好之後躺在那張最終沒有扔掉的虎皮上,緩緩閉上眼睛,終于清爽了的身子讓她很快進入了夢鄉。

這時,十七才把目光投向熟睡後的她。月光下的容顏恬靜安然,溫暖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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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如夢幻般完美。

————

過了一片樹林,眼前景色變得不一樣了。

方才經過的那片樹林像是一個分界線,隔開了兩個世界。到了這邊以後,他們看見的植物種類已經跟方才大不相同。

明顯地,兩邊的植物幾乎沒有重疊。各種挂着青澀果子的巨樹看的她眼饞不已,卻也不敢貿然采摘,而且這邊藤系植物明顯變多,攀爬着高聳入雲的巨樹往上生長。在巨樹面前,她渺小得如同蝼蟻。別的不說,挖空一棵這樣的樹都能當房子住在裏面,當然樹屋什麽的只是想想,畢竟她還不想被雷劈。

這些神奇的巨樹把她看得咋舌不已,竟沒有注意到十七已經一手扯住樹身上的綠藤施力躍了上去,幾個眨眼間已經在她頭頂消失。

不過她也不在意,自個兒在四周圍觀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沒有随意觸碰,但也可謂是大開了眼界。

十七很快就從樹上下來,在她看得入迷時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陳燃早已習慣了他的神出鬼沒,沒被吓到,反而興致勃勃地看向他手中的東西。這一看可真是個大大的驚喜。

“這是......”她迅速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形狀橢圓,有她兩只手掌大小,灰撲撲的外殼,分明是鳥蛋!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找到鳥蛋,之前連鳥類影子都見不着,更不要說蛋了。看來現在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進了樹林裏,離懸崖有些遠了。不過這下可好,他們單調的食譜上總算增加新食材了。只是,這麽大的鳥蛋,這種鳥類本身體積應該也不小,她略微擔憂地望向他,“我們就這樣拿走,被發現會遭到攻擊的吧!”

“還有兩個。”意思是他沒全拿,鳥媽不會舍二逐一。

陳燃眼角抽抽,一把拉住他迅速離開,這孩子是不是傻,偷了人家孩子還敢杵在人家門口,這不是等着被追殺嗎?

十七看向被她抓住的手,木木地由她拉着走。

于是當晚他們都享受到了美味的蛋宴,水蒸蛋白水煮蛋蛋花湯......為了吃的就算資源有限陳燃也真是拼了,還用掉一包她之前沒舍得吃的方便面調料。當然不止那一枚,十七後來又找到另一窩倒黴蛋,最後都成為了他們的盤中餐。他們美美地吃了一頓。

酒足飯飽之後的心情格外愉快,陳燃心滿意足地躺在虎皮上,感嘆道,“要是天天都能吃到有味道的東西就好了。”現在她的願望就這麽簡單。

十七坐在一旁,看着她的時候,無意識地摩挲手心。

他們花了幾天時間來辨別這裏的植物,發現了幾種能吃的食材之後就恢複了被緩下來的行程。只不過,中間倒是發現了一種帶着特殊香氣的草,這種草看起來與普通野草無甚區別,若不是行走中不小心踩斷了它之後聞到斷口處的香氣也不會留意到。她發現只要不折損的話它是沒有任何味道的,用十七捉來的半死不活的獵物喂下去試了試,無毒的。陳燃很高興,終于發現一種調料,當晚就将它搗成汁抹在肉上烤,果然香氣四溢。就這麽走掉太可惜,她試着找到它的種子,連根拔起後才發現它的種子藏在根部,像芝麻一樣一粒粒的。于是收集了些帶上路,若是以後找到合适的地方住下來可以試着種。

還沒等他們走出這片巨樹林,發生的一件事無形中改變了他們的相處方式。

☆、中毒

盡管他們盡量選擇平坦的道路走,但由于他們對這個世界的不熟悉,一路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用來尋找可以食用的食材上,因此他們的行程依然十分緩慢。

這一走,就走了兩個月。

又到了找地方休息的時候。陳燃猜測這兒的季節已經到了夏季,晚上睡覺時她已經不敢在躺在那塊虎皮上了,為了減少累贅,半個月前,在征得十七的同意後,她把那塊虎皮留在了某處,出發時沒有再帶上它。其實十七早就把它給了陳燃,畢竟它一直都作為陳燃的“床鋪”,陳燃愛怎麽處置怎麽處置,只不過在陳燃的意識裏這是十七的獵物,雖然是她在用可也得意思意思問一下,不希望因為這麽點小事影響到他們之間的“驢友”關系。

他們已經穿上陳燃做的那些更适合夏天穿的衣服,只不過陳燃并沒有穿過那件蛇皮裙,不是因為顧及十七,而是它實在不适合長途的步行,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下。在路途中她偶然琢磨出用魚骨代替針、草繩也從中間撕開分得更細代替絲線,用這種辦法她終于縫制出像樣的衣褲。只是這中間自然又耽誤了他們不少時間。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蛇皮,十七在巨樹林深處捉到一種外表異常醜陋的生物,它們的腦袋只有拳頭大小,身體卻鼓起來像個球一樣,有半個人那麽高大,嘴巴卻是鳥類那樣長長尖尖的喙,不倫不類,說不清楚是屬于什麽科目的動物,據十七說,這種生物在巨樹林深處才有,數量不多,但是非常狡猾,很難抓,不過十七還是捉到了幾只,并且這種生物的皮非常适合做衣服,質感像是絲綢,不但輕軟而且摸上去非常舒服。

陳燃用它來做了一條褲子給十七試了試,十七沒說什麽,不過幾天之後她面前就出現了一大堆已經處理好的這種獸皮,發現了它之後,十七沒有再獵過蛇。由于十七抓捕的數量非常多,他們不得不停留一段時間來處理這些獸皮。

最後陳燃總共做了六套衣服,每人各三套,但十七的衣服所花費的用料是她的三倍不止。她自己的衣服是仿造現代運動服的款式,輕便适宜遠行,給十七做的卻還是長袍和長衫長褲,讓他換下來給她研究了之後,她模仿着樣式給他做,他的衣服款式并不複雜,只是多了幾層而已。她沒有試圖去改變他的習慣和生活方式,保留各自原來的樣子,而她也不希望自己會變成另一個人。

當然,少不得要縫制內衣。

但是這種東西,總不能讓人家脫下來給她看......陳燃非常為難,看着他欲言又止。

十七一晚上都被她這樣的目光看着,饒是他再淡定也忍不住第一次主動開口了。

“何事不妨直說。”難道是獸皮不夠?他看向那堆餘下的料子。

彼此說不上多熟悉,但連最貼身的裏衣都給他做了,還怕什麽?她直接破罐子破摔,“你的內衣......哦也就是亵褲,是不是類似這樣的四角褲?”她從懷裏掏出一條半成品在他眼前晃蕩。

十七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塊石頭,如果他是現代人就知道有個說法叫整個人都石化了。或者說此刻他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塊石頭。

“或是更長一些?短一些?”見他沒反應,陳燃厚着臉皮追問。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到十七的面癱臉抽搐了下。

十七也不知道怎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回答了她的問題,“長一點。”

“這樣?”陳燃比了個長度。

看到十七點頭,陳燃埋首繼續忙活去了,丢下滿地碎掉的節操,還有十七在涼風中發熱的耳根。

做好所有的衣服之後,他們再度出發。只是接下來的旅途中,陳燃第一次感覺到了無聊。

在這之前,盡管兩人都是沉默少言的人,但一路上陳燃從來不會有這樣的感覺。雖然十七很少說話,但他們之間還是有交流和互動的,偶爾發現了什麽或者遇到事情的時候他們會相對讨論,雖然大多數是她自己一個人在說,十七點頭附和或搖頭否定,但那也是有交流的。可是現在,十七不再直視她的眼睛,連讨論某種新事物的時候都是匆忙點頭敷衍,随後就轉向別處。

這種氣氛令陳燃感覺非常尴尬,于是她也不再開口說話,局面逐漸演變成,像是兩個同路的陌生人,各不理睬,只到了夜晚時各自分工處理晚餐,然後各自休息。

陳燃隐約能猜到是那天晚上的原因。如今十七這樣的反應,在她的心裏面,十七是把她當成了古代那種傷風敗俗不守婦道的女人了,所以才不屑再與她有任何交流。陳燃是個自尊心非常強烈的人,性格也孤僻,以前常被人誤解成高傲不合群,但她從來不解釋,同事背後議論依然動搖不了她,她只過着自己的小日子。現在既然在十七心裏她是這樣的人,她也不想拿熱屁股貼冷板凳,反正他們一開始只是相互利用罷了,她救了他兩次,誰也不欠誰。

一路無言,陰沉沉的氣氛包圍着兩人。

十七也察覺到了她态度的轉變,路上不時将目光瞥向她,陳燃沒有理睬,只當他那是鄙薄的目光。

這個局面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十七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只是為時已晚,兩人之間的氛圍沉重,如履薄冰。到了這個地步,十七本來就不善言辭,就算有心解釋也不知從何開始。

這天,看着太陽西下,他們便找了一處休息的地方停下來。

陳燃把身上的背簍解下,開始收拾。十七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略一猶豫就轉身去尋找水源了。陳燃便在這附近開始拾柴,等拾夠了今夜所需柴火之後十七回來了。她拿上衣服,沉默地跟在十七背後,不多時來到一處小小的湖泊。

十七帶她來到這裏就去捕獵了。

陳燃把幹淨衣服放在一邊,蹲下身先洗了把臉。感覺臉上清爽些了之後才開始慢慢脫了衣服,在湖邊用手澆了水上來洗澡。她是不會游泳的,而且對于看不見的水下懷着畏懼的心态,從來不敢走到湖中泡澡。當然在見到十七之後,就算知道以他這種所謂“正人君子”不會做出偷窺這種事情,陳燃也不敢全部脫光了洗,從來都是穿着內衣洗澡的,洗完之後再跑到隐蔽些的地方換上幹淨的內衣。

洗完澡之後她開始洗那些髒衣服,這種獸皮很好清洗,它不沾塵土,就算沾上了随意抖兩下就能抖掉,她只需在水中搓洗幾下,去去汗味罷了。

随手把衣服擰幹,眼角餘光忽然瞥見的東西令她停下手中動作。

因為不确定,她走近了些看,竟真的是菱角!這種東西她小時候吃過,因為長得像是牛角一樣她特別喜歡掰着玩,果實藏在葉子底下,若不是果實生長得太密實露出水面她也不會留意到。

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熟悉的東西,此時陳燃興奮不已。令她暫時忘卻這些日子以來的沉悶,也忘了對水的畏懼,朝那些生長在水中的菱角走去。

這裏的菱角不多,所以一開始她也沒注意那一小片植物,就長在離她不遠處,水深至大腿,她走到那處采了菱角一個個往湖邊扔,雖然看起來不多但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也足夠吃好幾天了。這真是個意外的發現。

她采着采着忽然感覺到小腿一陣刺痛,不由踉跄了一下,有些站不住腳。緊接着她就感覺小腿開始麻痹,并且有向上蔓延的趨勢。

她被什麽東西咬了!而且那東西有毒!

陳燃再後悔自己的大意也于事無補,不敢繼續呆在危險的水中,她強忍着往岸邊走,一邊大聲呼喊十七,希望他離自己不遠。到了岸邊,果然看見左小腿有兩個小牙印,應該是蛇,她迅速用衣服綁在小腿上阻止麻痹繼續蔓延,然後從那堆衣服裏找到随身攜帶的小刀在傷口處割了個十字,傷口已經麻痹得沒什麽感覺了,她并沒有感覺到疼痛。

十七一直沒有出現,想來是去到很遠的地方打獵,她想自己回去拿露水,可是感覺整個小腿已經麻痹,陳燃漸漸開始絕望。

就算她被救了回來,在這樣的地方,如果她變成個瘸子,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成問題,到時候十七還會願意帶着她這個累贅嗎?沒有人看到她的努力,趕路的時候無論多累她從來不吭一聲,咬着牙繼續前行,因為她知道以十七的體力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她有自己的自尊心,她從來沒有對他說一句走慢一點、休息一下可以嗎?所有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不會讓十七去做,在她的心裏,他們兩個人是平等的。

然而現在,他的心裏不屑于她,如果她瘸了,十七還會不會帶上她?

意識模糊的時候,陳燃笑了,在幻覺中,她終于看見了連夢中也不曾出現過的家人......這就夠了,不是嗎?

☆、高燒心亂

十七找到陳燃的時候,她已經完全昏迷,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陳燃衣衫淩亂地躺在地上,左邊的褲子高高卷起,露出發紫的小腿,腫脹得吓人。她的嘴唇發紫,臉色青白似鬼,整個人保持着往前爬行的姿勢,身後一路拖行的痕跡。

十七生平首次感覺到類似恐懼的情緒,顫抖的指尖伸到她鼻尖下,微弱的呼吸令他一下子放松方才不自覺屏住的呼吸!抱着懷裏輕得像是沒有重量的她,十七用盡所有力量運起輕功往懸崖處狂奔,爆發出來的速度竟讓他在幾個呼吸間就回到了他們的休息點。

喂她喝露水時,他的手是不穩的。

然而陳燃已經陷入深層昏迷,根本咽不下哪怕是一滴的水。十七心中有股毀滅的欲望,雙眸猩紅,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不斷往她嘴裏灌着露水,露水順着她的嘴角流出,浸濕胸前的衣衫。還是滴水未進。

鋪天蓋地而來的恐懼快要将他淹沒,十七覺得自己快要壓制不住那股瘋狂,一股戾氣從他身上湧出,張牙舞爪地撲向周遭一切,塵土飛揚,滾石墜落,卻沒有傷到她分毫。

陳燃像個木偶一樣無知無覺任他擺布,水一滴都沒有吞下去,兩人收集起來的露水眼看着浪費了一大半,十七越來越暴躁的同時,不可避免升起一股害怕。不知所措地抱着她,半跪在地上,慌亂間他忽然想到什麽,暴走的情緒忽然消失,周遭由他引起的動亂也瞬間停止,一切恢複原樣。夜靜悄悄,好似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十七看了她一眼,眼中飽含的情感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将一小半露水小心翼翼地給她清洗了小腿上的傷口後,他将剩下的含在了口中。

緩緩俯下身,覆了上去。

十七掐住她雙頰,擡高了她的下巴,慢慢頂開她的舌頭,讓水流向她的喉嚨。陳燃的食管感覺到流進來的水,條件反射地吞咽下去。

他就這樣一口一口地喂,直到剩下的所有露水都一滴不剩地進了她的肚子。

喂完了水,十七也沒有放開她,依然把她抱在懷中,甚至讓她躺在他的身上,似乎這樣感覺着她身體的溫度他就不會再害怕一樣。

也許是救治時間太晚,半夜的時候陳燃發起了高燒,燒得她一直不停地說夢話。

斷斷續續的呓語內容奇奇怪怪,十七有大半都是聽不懂的。

“媽媽......我好想你......”

“我會去相親......結婚......我答應你......同事好好相處......”

“......我不想在這裏......回家......”

“我想回家......”

十七不自覺抱緊了她,如果她回去了,他怎麽辦?

陳燃的高燒一直不見退,十七越來越害怕,他将她帶回湖邊,用浸了水的衣服一遍遍給她擦拭降溫,可是不到一會兒,陳燃又開始喊冷。他将她裹在身下,死死地抱住不留一絲縫隙,不讓風有鑽進來的機會,回去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來覆蓋在他們身上。

從頭到尾,十七不敢放松過分毫,神經繃得緊緊的,她一有什麽動靜他立刻就會察覺到,深怕一個閃失她就會從他懷中消失了。這份緊張的氛圍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陳燃的高燒終于退了。

繃了一夜的神經放松下來,十七看着臂彎處熟睡的她,伸手撥開覆在她臉上的一縷發絲,眼裏露出笑意。

他們存下來的露水已經用完,陳燃又受了傷正是需要它的時候,十七不得不起來收集露水。只是把她放下去的時候,空落落的感覺彌漫胸腔。十七猶豫了一下,最終用自己的衣服把她包了好幾層之後,将她背在背上,背着她去采集露水。

這種連體嬰似的行為給十七帶來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一只手帶着她往上托了托,另一只手空出來收集葉片上的露珠。

露水的采集工作進行到一半時,十七的背後傳來一陣虛弱的聲音。

“放我下來。”陳燃在溫暖寬闊的背上醒來,鼻尖還能聞到令人安心的味道,她只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過去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然而卻漸漸離她遠去,令她感到恐慌無助的時候,有人緊緊抱住她,就像她是不可失去的寶貝一樣需要她,告訴她不要害怕,不要離開......然後,她醒了,眼前是這讓她無法相信的一幕,他竟然背着她。

可是,他不是應該遠離她這個在他心裏“不正經”的女人嗎?

陳燃虛弱的掙紮對于十七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只是十七怕她傷到自己,她才剛退燒,不宜情緒如此激動,于是放下手中的露水,卻沒有把她放下來,而是換到前面抱着她,像抱着一個孩子一樣讓她坐在他的手臂上。

以這種尴尬的姿勢面對面的貼近,陳燃感覺很不自在,而十七卻像沒看到她的表情一樣,很自然地用手背貼上她的額頭探了探溫度,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拿過放在一旁的露水,微微運功加熱,等碗裏的水溫剛好的時候遞給她。

陳燃只覺得眼前一切都是幻覺,好像病的是她吧?怎麽好像他的腦子也燒壞了似的?

“把它喝了。”這次,碗直接放在她嘴邊,陳燃條件反射地張嘴,溫熱的水流順着喉嚨流進身體,感覺全身都舒服不少。

不對,她怎麽就被他抱着喂水了?

陳燃對身下處境感到萬分詭異,她拍了拍他的手臂,“我要下去。”

十七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堅持,順着她的話将她放了下來。陳燃逃也似的拿着碗走到另一側打算繼續收集露水,只是昨晚燒得不輕,走了幾步就搖搖晃晃的,頭重腳輕。差點倒向一邊,被十七拉住了,她又跌回某人早已準備好的懷抱,并且這次是她自個兒“投懷送抱”的,想到剛才自己死活要下地,不由得在心裏痛罵這跟自己唱反調的身體。

這下,十七會不會覺得她是在“欲擒故縱”?反正罪名已經這麽多了,再多個“水性楊花”也沒什麽。陳燃自暴自棄地想。

十七卻并未多想,這本來就只是陳燃自己心裏的獨角戲,十七從那晚之後就改變了對她的态度,對她不理不睬、敷衍了事,十七這種行徑也不怪她會誤會。她沒有對十七正面發洩過,十七也猜不出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之間的冷戰到底是什麽原因,只隐隐約約感覺到是因自己而起,她好像對他有些誤會,但具體是什麽卻并不清楚。因此也就不知道怎麽解釋,解釋什麽。總而言之兩人之間的這個誤會就是個烏龍,繞這麽大一圈越來越複雜,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契機才能解開了。

擔心她的身體,于是十七不容拒絕地一把抱起她,繼續剛才的工作。收集完露水,他全部都用來給她清洗傷口。那兩個牙印附近的顏色已經變回正常的紅色,微微有些腫脹,看起來沒有昨晚那麽恐怖。

整個過程中,陳燃糊裏糊塗地由着他折騰,十七異常的舉動令她懷疑這是不是換人了?還是這人的內裏換了個芯?

然而她堅持不了多久就困了,也不知是蛇毒未清還是高燒後身體虛弱的原因,腦袋一點一點,越來越想睡覺,一直撐住他肩膀來保持距離的雙手漸漸無力,但又不想靠在他身上睡,殘存的理智在抗争着遠離這人,可是困意襲來,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腦袋,輕輕放到肩窩處,陳燃終于堅持不住,安靜地睡了。

那天之後,十七幾乎不說話,除了洗澡上廁所,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當然,那日以後他們就沒再有過肢體上的接觸。對他這種緊迫盯人的行為感到奇怪及驚慌,忍無可忍之後,問出來得到的答案卻是他異樣的目光。就像被某種兇獸盯上了一樣,把她看得渾身發毛,于是她的理直氣壯也沒了。但除此之外,見他也沒有別的異常舉動,漸漸地,她選擇直接忽略他,也學會了對他如影随形的目光視而不見。

陳燃始終記得埋在她心底的那個結,也沒有給他好臉色,一命還一命,他們兩清了。如非必要,兩人都是不交流的。他們之間的角色就像是對換過來了一樣。

☆、真相

逐漸夏天成熟的季節也即将過去,從一些植物身上隐約可見秋季的影子。而兩人也早已走出了那片巨樹林,來到一片類似平原的地方,這裏地勢平坦,視野開闊,最重要的是,河流湖泊明顯多了起來。

他們不必再擔心水源的問題,因為所走路線就是沿着一條寬廣的河流主流直行而下。

陳燃非常興奮,因為所有的河流最終彙入海洋,很有可能繼續往下走就是久違的大海,那就意味着鹽,想到各種抹上鹽之後的美食,她的味蕾已經控制不住分泌。

而這時,距離他們出發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将近半年。

陳燃把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算作二月底或是三月初,那現在也是九月份了。時間不知不覺流逝着,也讓她發現了許多一直沒有留意的細節。例如整理東西時看見那塊備用衛生棉,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來到這裏以後一直沒來過那個。雖然這樣的确方便許多,尤其是在這樣的長途旅行中,可是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不過她也沒多想,這回事對現在的她來說是累贅,沒了更好。也就放開了。

來到平原,十七也變得更加謹慎。陳燃知道這是因為什麽,開闊的視野及河道主流也意味着他們很有可能碰到之前十七口中那種有智慧的獸類。在平原這裏,他們所在的懸崖是一片連綿的山脈,他們站在高處可以縱觀河流附近的一切動靜,可是同樣的,遇到很少遮蔽物的山脈時卻很容易暴露他們的蹤跡。

在這個多是草地山林甚少的地方,他們的食譜主食也從各種山珍野味變成了魚類和鳥類。

有一種魚體內的卵非常多,烤熟之後口感非常好,令她想起現代吃的多春魚,只是這種魚的體積是多春魚的十倍不止,吃起來也更美味。見她喜歡,十七幾乎每頓都捉了幾條,不過只吃了一陣子之後這種魚就沒有了,大概是集體去了某個地方産卵。

除此之外,她最愛的就是近來才成熟的一種果子,生長在低矮的灌木叢中,紫黑色的是成熟的,裏面布滿了芝麻樣的小粒,這種只有拇指大小的野果非常甜,口感軟糯,算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最愛吃的水果,只要被她看見了就不會放過一顆,十七有時候打獵回來有空閑的話還會特意跟她一起去找。數量漸漸增多,她的大背簍裏幾乎都是裝着這種野果,她試着把它晾幹,打算吃不完就存起來當幹果。效果居然不錯,晾幹之後更甜,于是他們也放開手腳不遺餘力地采摘,畢竟過了這片地域大概就沒有了。

跟她不同,十七在吃的方面從來不挑,無論給他什麽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有一次他們找到一種外形奇異的野果,她看到上面有動物啃食過的痕跡,就采了兩個他們一人一個,打算作為飯後水果。結果她吐了出來,十七面無表情地把那種苦到舌頭發麻的果子吃了下去。陳燃都看呆了。從今以後,她就把這個列為十七的生存技能之一,每發現一種食材她都親自試吃,再也不敢給十七試味道了,因為對十七來說都一樣。

傍晚,他們在一處有山石遮蔽的地方停了下來。

把身上的東西放下後,她抱着衣服跟在十七後面,十七把她帶到河邊的一處密林裏就走了。但也沒有走遠,而是在附近捕魚。

自從到了平原,由于遮蔽物減少,她洗澡也越來越不方便,更怕直接暴露在野獸視野之中,每次都需要在河邊找到可以隐藏的地方,有時候遮蔽物太少,她是穿着衣服把整個身子浸泡在水裏洗的,當然是在雙腳都能夠得着地面的深度,蹲在水中洗的。這一帶太危險,所以十七也不敢走遠,每每她洗澡時他就在附近捕魚,以防萬一。

但是沒想到他們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不過不是陳燃被發現,而是十七。

陳燃正洗着衣服的時候,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怪異的嘈雜聲,有點像以前聽到的起哄,又像是狼嚎。她當即驚得衣服脫手,差點就順着水流漂走,趕緊撈回來。

想起十七就在附近,擔心是不是他出了事,可是她出去的話只怕幫不了忙反倒成為十七的拖累。忐忑不安地在原地走了幾步,猶豫應該在這裏等着十七還是出去找他的時候,那陣怪異的嘈雜聲越來越近,好像正在朝着這個方向而來,她聽着聲音,絕對不止一兩個。

她正四處尋找地方遮掩的時候,一道影子在她眼前掠過,瞬間只覺腰上一緊,已被人攬住往高處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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