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慎兒,不許無禮,這兩位都是咱們家的客人。”陳氏拉着兒子的手,輕輕撫拍着他的後背,示意他坐在一邊去。
蕭家獨子蕭恩慎又偷偷瞧了朱福幾眼,然後乖乖坐在一邊,但還是歪着腦袋上下瞅着朱福。朱福也望着他,見他雖然瘋傻呆癡,可模樣随生母陳氏,極為清俊,五官俊秀,那眉眼也如山水墨畫一般,是個實打實的俊俏小哥。
陳氏安撫好了兒子後,這才轉頭抱歉道:“慎兒十五歲那年生了一場病,病好了之後就這樣了,大夫說,他如今就像是個三歲的孩子,哎……”陳氏沉沉嘆息一聲,十分無奈。
家中丈夫卧病在床,兒子又風癡呆傻,外頭還有人觊觎酒樓,一個女人撐起整個家,也是辛苦了。
念及此,朱福又打消了離開敬賓樓的念頭,只默默不語望着謝通。
謝通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方道:“夫人,不知道是否方便讓我見蕭老爺一面?在下有話想當面問蕭老爺。”
“慧芳嫂子,老爺今天的藥吃了嗎?”
外面慧芳嫂子匆匆走了進來,低頭回話道:“夫人,老爺的藥已經服下,如今睡着了。”
陳氏道:“老爺惡疾纏身,醒着的時候總會傷害自己,所以便叫大夫開了些安神的藥,老爺如今睡下,怕是不方便見二位了。”
謝通道:“在下有事必須要見着蕭老爺,夫人若是方便的話,在下便候在這裏,一直等到蕭老爺醒來。”他擡起黑眸望着陳氏,面容嚴肅。
陳氏微微一愣,倒是沒有想到謝通會堅持想要見到自家老爺,她垂眸想了想,随即點頭道:“老爺這一睡,怕是要到午後才能醒,這樣吧,二位若是不嫌棄的話,便留下來吃頓便飯,如何?”
朱福望着謝通,見他輕輕點頭言謝,朱福也笑着道:“那給夫人添麻煩了,不過,我可以做菜。”
陳氏忙阻止道:“哪裏能讓朱姑娘下廚,朱姑娘來了這裏就是客,自當讓慧芳嫂子去燒飯,朱姑娘便歇息着吧。”
朱福道:“沒關系,本來今兒就該是去敬賓樓燒飯的,敬賓樓去不成了,就在這裏做頓飯給夫人吃吧。”
陳氏靜靜端坐着,細細打量朱福,面前少女身量雖還不足,年歲也小了些,可女孩子明顯身子骨已經開始抽出條了,說不出的清麗脫俗。這般嬌俏的姑娘,真不像是市井小民家的閨女,就說是那有涵養的富家千金,也不為過。
“那也好,老爺之前一直誇贊朱姑娘廚藝好,我今天也算有口福,能夠吃到朱姑娘親手做的飯菜。”陳氏吩咐慧芳嫂子道,“呆會兒你去集市上買些新鮮果蔬跟肉回來,今天中午就聽朱姑娘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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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人。”慧芳嫂子應着話便走到外面去。
蕭恩慎則歪着腦袋望朱福,手悄悄拉着陳氏衣角道:“娘,這位姐姐會做好吃的嗎?慎兒想吃!慎兒特別想吃!”
“你想吃什麽?只要我會的,都給你做來。”朱福望着眼前的俊俏小哥,心裏起了一絲憐憫之意來,“知道福記嗎?姐姐飯後還給你做蛋糕吃。”
“雞蛋糕,娘,我要吃雞蛋糕。”蕭恩慎忽然激動起來,嘴巴下面也流了口水來,他一邊跺腳拽着陳氏衣角,一邊眼巴巴可憐兮兮地望着朱福,“我娘讓慧芳嫂子在福記買雞蛋糕給我吃,姐姐也會做?”
朱福沖他點頭道:“當然會啊。”
蕭恩慎興奮地拍起手來:“太好了,我喜歡姐姐。”他跳了起來,跑到朱福跟前,在朱福跟前開心地跳來跳去。
“這孩子,有得吃就開心。”陳氏無奈搖頭。
“就開心!”蕭恩慎沖陳氏鼓嘴。
陳氏見兒子嘴巴一直流口水,她朝他招手,将兒子拉到跟前,抽出帕子來給他擦嘴道:“好了,你自己去院子裏玩去吧,讓娘跟哥哥姐姐們說話好不好?”
“那給我做蛋糕吃。”蕭恩慎一臉認真地望着陳氏。
“好,只要你乖乖的,娘就叫姐姐給你做蛋糕吃。”陳氏摸摸兒子腦袋道,“去玩吧。”
得了自己母親的應允,蕭恩慎這才乖乖地轉身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頭望了眼。
“慎兒乖,去玩吧。”陳氏朝兒子揮手。
待得蕭恩慎走後,陳氏才望着謝通道:“不知謝公子找老爺何事?”
謝通垂眸想了想,倒也并沒有瞞陳氏,只如實道:“我懷疑敬賓樓用的鹽乃是私鹽,所以想親自找蕭老爺驗證一下。”
陳氏驚恐道:“這怎麽可能?這不可能!老爺做生意一向守規矩,他是不可能做那些違法的事情的。”一時激動,陳氏猛然咳嗽起來,她伸手拍了拍胸口,平緩些後才說,“這肯定是全二富幹的,如今老爺纏上怪病,那敬賓樓都是他一手操控,這肯定都是他幹的。”陳氏激動道,“甚至……我甚至懷疑老爺的病……老爺的病也跟他有關系。”
謝通聞言微微挑眉,朱福則跑過去将陳氏扶穩住了,問道:“夫人別急,有事情慢慢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陳氏眼圈裏攢着淚珠子,眼淚汪汪地望着朱福,然後雙手使勁攥住她的,突然跪了下來道:“老爺……老爺他……他真的病倒了。如今什麽都聽全二富的,甚至說過将來要将敬賓樓給全二富。我也不知道老爺怎麽了,那全二富到底給他吃了什麽鬼迷心竅的藥,叫他這般向着那表侄兒,卻不顧不為親生兒子想。”
朱福使勁将陳氏扶坐起來,她索性也坐在她身邊,安慰道:“夫人,您別急,這位謝公子是京城裏來的,雖然如今不是什麽官兒了,可是他還是有些本事的。您有話慢慢說,謝公子不會坐視不理的。”
說完朱福扭頭望向謝通,謝通黑眸睨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陳氏這才道:“其實起初全二富來投奔我們的時候,老爺并不開心,因為他心裏知道,這個遠房表侄千裏迢迢來,根本就是沖着他的財産來的。慎兒如今這般,将來我們老兩口去了,他根本沒法子繼承家業,所以他那頭的親戚便動起了心思來。在敬賓樓困難的時候,全二富的确跟着一起守到了最後,可老爺因為心裏清楚他的動機,所以也只是漲了他沒個月的工錢,并沒有讓他管起敬賓樓的意思。可也不知怎麽的,打從去年年底開始,老爺漸漸開始就整個放手不管了,敬賓樓的事情任由全二富做主,甚至後來全二富将敬賓樓的人都換了,他也不聞不問,而且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如今這般。”
謝通道:“給蕭老爺把脈瞧病的大夫,是誰請來的。”
“都是全二富忙着請的。”陳氏道,“後來我不放心,也私下悄悄讓慧芳嫂子去請大夫,可那些大夫也瞧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只是開了些安神的藥。”
謝通輕輕點了點頭,又問道:“蕭老爺平日裏病起來都是什麽症狀?”
陳氏擦了擦眼淚,不哭了,回想着說:“起初的時候,他只是成夜成夜睡不着覺,輾轉難眠,後來漸漸嚴重起來,只要一發病,他就抱着腦袋又哭又喊,甚至有時候還用腦袋撞柱子,只說是不想活了。”
謝通瞳孔緊縮,立即起身道:“夫人,帶我去瞧蕭老爺,請快。”
陳氏茫然跟着起身,見謝通一臉嚴肅,她連連點頭道:“好,謝公子請随我來。”
陳氏領着謝通跟朱福往後面去,蕭家小宅子是前後兩棟二層小樓,中間以一個寬敞的大院子連接,院子兩側各有一個月亮門,往月亮門的外面,是一處低矮的屋子,那裏是蕭家堆雜物的地方。
前面是家裏幾個下人住的地方,後面是蕭敬賓夫妻跟兒子住的地方。
丫鬟小蓮一直站在房間門口,見是陳氏來了,她趕緊朝陳氏請了個安。
“老爺怎麽樣?”陳氏一邊問,一邊伸手去推門。
小蓮道:“老爺吃了藥就睡下了,奴婢一直在門外候着,沒聽見裏面有動靜。”一邊應着話,一邊跟着陳氏一道進了屋子去。
房間寬敞明亮,屋內陳設格局簡單,卻也一應俱全,屋子正中央那張花雕大木床上躺着一個男子。
朱福随着陳氏走近,看着熟睡的蕭敬賓,見他瘦得兩邊顴骨高高凸起,簡直不敢相信。
上次蕭敬賓去請她的時候,雖然也瘦,但是卻還不是這般。
如今的蕭敬賓瞧起來,就像吸鴉片的,不正常。
朱福望向謝通,見他也緊蹙眉心望向躺在床上的蕭敬賓,不由悄悄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問道:“你覺得他得的什麽病?”
謝通望了朱福一眼,輕輕搖頭,而後眉心鎖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