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囑托。”

她話音一落,馬車窗簾被唰的一聲拉開,楚千岚那張俊美的難辨男女的臉便探了進來,剛好看到若棠嘴邊那來不及掩飾的譏嘲與冷意。

見她因猝不及防而僵硬的嘴角,楚千岚卻緩緩笑了起來,仿佛将若棠的不屑抓了個正着而十分得意,他湊過來,那張紅豔的薄唇幾乎要碰到若棠的耳朵,“你吃醋?”

一而再再而三的讓這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若棠也懶得在他跟前裝相,淡淡道:“王爺在說笑?這笑話可不那麽好笑。”

“是嗎?”楚千岚忽然擡手,勾了勾她的下巴,清淡的鼻息噴灑在咫尺距離的若棠臉上,慵懶一笑,“王妃對本王這麽冷淡,本王心裏很不痛快。”

若棠鄙夷的瞥他一眼,不動不避的迎着他調笑的視線,“倘若我對王爺熱情似火,王爺心裏就痛快了?”

當她三歲小孩哄呢。楚千岚不滿這樁親事,不管她怎麽樣,只要看到她,他都不會痛快的。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楚千岚輕言細語的慫恿道。

“有些事不必試也知道結果如何。”若棠微微一擡眼,目光順着窗口看向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她敏感的察覺有人正在看她。

不遠的布莊前,一個唇紅齒白、目若朗星的少年郎正怔怔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奇怪,熱烈的、愧疚的、躲閃的、卻又忍不住追随着。

若棠微微蹙眉。

只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

楚千岚幾乎是立刻便轉過頭,順着若棠的視線看了過去。

那少年仿佛被吓了一跳,匆匆收回視線,腳步虛浮的轉身離開,卻不小心将挑着果子的果農撞到在地,框裏的果子頓時滾落一地。

少年窘迫的連耳朵都紅了起來,忙不疊的丢下随身攜帶的荷包,以袖掩臉,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原來是謝大公子。謝大公子看見王妃激動的路都不會走了,怎麽王妃卻半點反應也沒有?”楚千岚嗤笑道,目光卻密密實實的審視着若棠的眼睛。

若棠挑眉,心道原來這就是與她捉奸在房的謝斂,也就是她那善良美麗的好妹妹沈若蘭的未來夫婿了。

“本王在問你話。”沒得到回應的楚千岚很不滿,勾着若棠下巴的手指一緊。

若棠吃痛,卻只是淡淡的揚了揚眉,“王爺想看什麽反應?”

看來她有必要好好問問采青,那謝大公子跟她到底是如何被捉奸在房的。

見她神色仍是冷淡,楚千岚松了手,冷笑一聲,“過兩天本王在府裏辦個賞花宴,邀了你那心上人來赴宴如何?”

若棠微笑,“王爺不但喜歡綠帽子,還頗向往做那青樓瓦院拉客的龜公?”

☆、020 流言

惹怒楚千岚的下場,若棠與采青被他無情的丢下了馬車。

看着絕塵而去的馬車背影,采青忍不住跺腳道:“奴婢還從未見過這樣小心眼的人!”

心裏越發替自家姑娘感到不值。

若棠無所謂的笑了笑,“适應了就好。”

這次得罪他,不過是被他丢下而已。以後少不了的摩擦,還不知道他要如何折騰。

采青也知道抱怨無用,四下看了看,發現她們被扔在最繁華的街道上,便提議道:“姑娘,奴婢先送您到福鑫樓歇歇腳,再去套了馬車來接您。”

這般說着,卻有些猶豫不定,“只是奴婢去了,您一個人……”

若棠笑笑道:“我就呆在屋裏不出來。”

采青這才放下心來,扶了若棠的手,走進京城有名的金樓。一直将她送進安靜的廂房,才匆忙下樓去租馬車。

既然答應采青呆在屋裏不亂走,若棠便信守承諾不出房門一步。但屋裏熏着香,着實有些悶,她便将窗戶推開了,好散散屋裏的香味。

正要坐回去,卻聽鄰窗傳出一串清脆的笑聲。這本與她無關,但她們接下來的話題卻提到了她。

“沈若堂到底是好運還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竟嫁給了湘王爺。我雖然沒見過湘王爺,但聽我爹說,他這些年做的壞事簡直罄竹難書,動辄便要打殺人,死在他馬鞭下的沒有一千也有九百。湘王這般殘暴,也不知沈若堂能不能在他的馬鞭下活下來。”

“我還聽說湘王府有個獸苑,裏面養的全是吃人的兇獸,但凡誰惹了他不高興,便将人丢進獸苑裏,讓野獸活活吃掉呢。你們說,沈若堂會不會也落得這樣的下場?”

“野獸吃人算什麽,我可是聽說過,湘王爺就愛吃人肉喝人血呢。聽說他院子裏每月都會失蹤一名丫鬟,連屍骨都找不到,其實就是被湘王活活吃了的。”

“啊!”

一片恐慌的驚呼聲。

“真的假的?”

“那沈若棠豈不是死定了。”

“會被吃掉嗎?”

“說不定是被兇獸吃掉呢。”

“沈若棠也太可憐了。”

“可憐什麽啊,她不知廉恥做出那種事來,尋常人早一根白绫吊死了,她倒好,不知怎麽入了皇上的眼,若不是指婚給湘王爺,她也早就沒命了好嗎?”

“說的也是。不過我認識的沈若堂,看起來不是那樣的人。她跟沈若蘭明明很要好的樣子,怎麽竟會做出勾引謝大公子的事來,我怎麽想也想不通。”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太天真好不好?”

“就是。這些事都是從他們沈府傳出來的,若不是真的,沈府早就站出來說話了。”

“哎,東西送上來了,咱們快挑吧。”

鄰屋的人結束了對沈若堂與湘王的各種讨論猜測,紛紛挑起自己中意的首飾頭面來。

若棠立在窗邊的陰影裏,唇角自始至終噙着抹淡淡的微笑。

早知道流言猛于虎,不知道楚千岚他自己知不知道在旁人眼裏,他俨然已經化身為吃人肉的惡魔了?

☆、021 撲朔迷離

采青很快租好了馬車,扶了若棠上車,一邊負氣的說道:“照奴婢說,咱們幹脆不要回去算了。”

若棠知道她這樣說也不過是發洩心裏的不快罷了,便沒有接話,待到馬車啓動後,若棠方抛出醞釀已久的問題來。

“我跟謝大公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采青一愣,“奴婢不知道啊。”

頓了頓,見若棠臉上并無傷心失意,便壯着膽子又道:“姑娘您自己也不知道?”

“挨了一頓打,醒來就忘記了。”若棠面不改色的撒謊,若有所思的瞧着采青,“你不是我的貼身丫鬟嗎?”

“奴婢是在姑娘身邊服侍,可姑娘從前不喜奴婢,”若不是礙着她是過世夫人親自為姑娘挑的人,姑娘早就将她打發走了吧。“您的事,也從不與奴婢說,因此謝大公子的事奴婢毫不知情。但奴婢相信姑娘是被冤枉的,是有人要害您,要毀了您。”

若棠見她咬牙切齒一臉忿忿的模樣,斟酌道:“聽聞當時我與謝大公子在外院書房,我怎麽會去外院的書房,你當時不在我身邊?”

雖然她初來乍到,卻也知道,深閨中的女子,輕易不好去前院的。

采青雖疑惑主子竟全不記得前事,還是忍着憤怒認真的回答道:“那日早間,也不知什麽人将一封信從窗棂塞進姑娘房裏,您看了後便有些魂不守舍。奴婢因擔心姑娘便多嘴問了一句,您卻并不理會奴婢。”

說到這裏,眼神幽幽的瞧着若棠,顯出幾分委屈來。

若棠忙安撫她:“以後再不會不理你了。”

采青抿嘴,似有些害羞的笑了下,又接着往下說:“您想了一陣便道想去園子作畫,讓奴婢先去園子裏準備,奴婢就去了。沒想到不過那麽一會子功夫,前院便傳出姑娘您……”

說着又咬牙切齒起來,“奴婢平日裏瞧那謝大公子是個仁義君子,不想他竟将這一切全推到了姑娘身上,道是姑娘約他前去,還道您從前三番四次相約于他,他為着姑娘的名聲才一直沒聲張。呸!那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分明是他三番四次在咱們院外鬼鬼祟祟的徘徊,還把這髒水潑到姑娘身上來!”

若棠想了想,不帶希望的問:“那封信呢?”

若原本的沈若堂不是愚蠢輕信之徒,便是那封信有問題。她看了信并沒有立刻出去,而是想了一陣,說明她其實也知道那信是有問題的。但最後她還是去了,說明那信裏頭必定提了什麽她關心或忌憚之事。

若還能找到那封信,就能知道沈若堂為何明知有問題還要前往外院的原因了。

至于謝大公子,若棠回想方才見到的那個少年,他怎麽看都不像是無恥之徒,那有沒有可能,謝大公子其實并沒有撒謊,他真的接到過來自于沈若堂的邀約?

“您瞧了那信,便命采紅将信燒了啊。”

“燒了?”

沈若堂自己燒的。

那封信的秘密,難道就是對方欲要置沈若堂于死地的原因?若果真是,那明明該是很好的護身符,為何沈若堂卻要燒毀?

若棠愈發覺得真相撲朔迷離了起來。

☆、022 無足輕重

“雖然奴婢不知道那日到底是怎麽回,不過采紅應該知道一些。”采青見若棠若有所思,忙道,“那日是她陪您一道去前院的。”

“采紅?”若棠腦海裏浮現出那個漂亮卻顯得輕浮谄媚的丫鬟模樣來,她一睜開眼就不喜歡在跟前伺候的采紅,一看就是個精明刻薄,心術不正的。

也難怪沈若棠難逃算計,那采紅估計在此事上出力不少,回去是得好好審一審她,看她都知道些什麽。

“您醒後一直沒問過當日之事,奴婢只當您全放下了,”采青道,“姑娘,如今再要查之前的事,恐怕有些難了。”

畢竟她現在已經出嫁了,再把手伸回娘家,會讓人诟病的。況且,眼下她們已經舉步維艱,要人沒人,根本騰不出手來查這些事的。尤其,剛才采青也看到了謝大公子,她下意識的不願意主子再跟此人有什麽瓜葛了。

若棠并不知道采青的擔憂,只淡淡道:“先回府,別的以後再說。”

采青便松了口氣,忽然提議道:“姑娘,不如咱們在王府門口鬧一鬧再進去?就當咱們沒銀子租馬車,請府裏送銀子來?也讓人看看王府都是怎麽欺負咱們的!王爺将您就這樣丢在半道上,傳進皇上耳裏,少不得要将他罵一頓了,便是給您出出氣也好。”

“沒用的。”若棠微微苦笑,皇帝若當真有半點看重她,就昨晚楚千岚将她丢進獸苑的事,皇帝便會斥責他一頓,可皇帝只當什麽都不知道,敷衍應付他們幾句,甚至連視線也不曾在她身上停一停,可見在皇帝心裏,不論是楚千岚還是她,都是無足輕重的。

她只是想不明白,皇帝到底為什麽會促成這一樁看起來就很荒唐的親事。

“不必做無用功,免得到時候不自在的還是咱們。”想要別人沒臉,關鍵得是那人還要臉,楚千岚像是個要臉的人?

采青撇撇嘴,不再胡亂出主意了。

馬車很快到了湘王府,采青扶着若棠下車,扣響側門門環時,若棠側首看了高大光亮的正門一眼。

……

王妃被王爺扔半道上的事,在若棠還沒進府前府裏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鄧側妃舒心的躺在軟椅裏,腳邊一左一右跪着兩個小丫鬟,正神色認真的給她捶着腿。

紫黛将晾的正好的茶遞到她保養的非常仔細的手裏,笑着奉承道,“娘娘說的果然沒有錯,那位雖雖身份貴重,卻着實不需要上心。”

長得再漂亮又如何,身份再尊貴又如何,讨不了王爺的喜歡,一切都是白搭。

鄧側妃呷一口茶淡笑道:“空有其表,王爺便是開始喜歡她幾分,過些日子還是得因為寡淡無味而厭棄她,她根本不需要我多在意。倒是那個叫采紅的丫鬟——”

紫黛立刻咬牙道:“方才王爺回來,便讓人去叫了那賤人去服侍。奴婢瞧着那賤人野心不小,娘娘可不能大意了。”

鄧側妃眼神幽幽,“那就看她都有什麽本事,能将王爺迷到什麽地步了。”

☆、023

若棠一回到王府就讓采青去找采紅。

沒辦法,肯跟她嫁到王府來的,只有采青和采紅兩個,為着沈府面上好看,倒是給她陪嫁了不少人,可是有什麽用,那些人根本不聽她的,才一進府,就被楚千岚打發了個幹淨。她屋裏倒也不缺人,可王府的人,她們更指使不動了。因此就連跑腿這樣的事,也得采青這個大丫鬟親自去。

采青回來的很快,若棠見她獨自一人回來,滿臉又陰雲密布,便知道她這趟是白跑了,可能還受了采紅的氣。

果然,采青恨恨道:“采紅那賤蹄子,如今是攀到了高枝,連您也不放在眼裏了,氣死我了?”

那丫鬟有一雙不安分的眼睛,若棠早看出來了,“既如此,你且轉告她一句話,叫她有空過來取她的身契吧。”

“姑娘!”采青大驚失色,“您就這樣放過了她,還要把身契給她!”

若棠嘆道:“你不這樣說,她怎會過來。”

采青眼睛一亮,“姑娘好計策,奴婢這就去。”

這回,采紅來的比若棠預料的還快,她一進來,便難掩激動的跪了下來,“奴婢多謝娘娘的再生之恩!”

若棠見她一副桃花滿面激動難抑的模樣,笑了笑:“起來說話——采青,你去屋裏的箱籠裏将身契找出來吧。”

采青裝出副憤怒的樣子,摔摔打打的進了裏屋。

采紅臉上顯出幾分尴尬來,然而眼裏難掩的卻是憤怒——這樣給她沒臉,等她成了王爺的人,定要讓采青哭着跪着求她放過她!

“我這裏有些事記不大清了,趁着你還在我屋裏,不然日後怕是沒機會再問你了。”若棠溫溫柔柔的說道。

采紅也早就知道楚千岚半道上丢下她的事因此心裏早看不上若棠了,臉上卻還做出副感激恭敬的樣子來,“娘娘您有什麽話盡管問,奴婢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們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害我?”若棠直言不諱的開口問道。

“啊?”采紅先還有些茫然,随即小心陪笑道,“娘娘您說什麽,奴婢怎麽聽不懂。”

“謝斂。”若棠看着她,徐徐吐出這兩個字。

她不能說的太多,畢竟她知道的也不多。

有身契勾着采紅,想來她會吐出些有用的信息來。

采紅眼珠子轉了轉,還是想要糊弄過去,“謝大公子的事,奴婢所知并不多啊。奴婢只知道謝家乃大楚的名門世家,跟咱們府上二小姐是早年就定下的親事,平日裏常過府來玩,有時候您也會一起玩兒……”

若棠聽着她東拉西扯的敷衍,也不打斷,只等采青拿着她的身契出來,對上她粘在身契上那激動的急切的目光,若棠淡淡笑道:“你知道我想聽的是什麽。說得好,身契就此還了你,說的不好,只好委屈你繼續服侍我了。”

采紅看着近在眼前的身契,激動的眼睛都紅了,原本她只敢想想王爺身邊通房丫頭的位置。若她當真有了自由身,成為良民,便能像秦、劉兩位侍妾一樣……

☆、024 成全

若棠不再說話,也不再看采紅一眼,只慢條斯理的端了手邊茶水來喝。

啧,這茶可真難喝,又苦又澀還有股子陳年的塵味兒。也難為鄧側妃不知翻箱倒櫃多久才能從王府的庫房裏翻出這茶葉來。

她放下茶杯,再不肯碰一下。

能把王妃當的這麽憋屈的,她大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唯一一個了。

正暗自自嘲着,就聽底下的采紅咕咚一聲吞了一大口口水,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

若棠于是擡起溫和的眉眼來,鼓勵般的對她輕笑了笑。

“謝大公子的事,奴婢真的知道的不多。”她說。

若棠沉下眼睛。

采紅不知為何心裏一慌,連忙道,“但是娘娘您與謝大公子事發之前,二姑娘屋裏的小婵來找過奴婢,她也沒說什麽,只叫奴婢将一封信找機會從窗棂塞進來,別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了。”

“果然不知道了?”若棠不信她。

采紅猶豫了一下,眼睛再度落在若棠手邊的身契上,到底是良民與侍妾的誘惑太大,她終于一咬牙,道,“奴婢曾聽夫人提起過先夫人的嫁妝,說要将先夫人的嫁妝都給二姑娘。”

她終于說出深藏于心的秘密,說完後便渾身一軟,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

采青大怒,“你早知道,卻一直藏着掖着不說,打的什麽主意!姑娘與先夫人都對你不薄,姑娘這些年更是對你信任有加,這麽重要的事你瞞着不說,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

采青沖動,但并不笨,她從不相信主子會做出不知廉恥的事來,一直覺得是有人要害主子,此時聯系采紅所說,更是肯定了她的猜測,只是她沒想到,她們害人的目的,竟是為了先夫人的嫁妝!

采紅哭訴道,“非是我有意要隐瞞的,只是我僅憑聽到的這麽幾句話,又沒有別的憑證,便将這樣的事說出來,如何能取信于人?只怕不但沒人相信我,被夫人知道,我的命也要沒有了。”

采青冷哼,“貪生怕死!”

“好了。”若棠淡淡道,“将采紅的身契給她吧。”

采青不甘,“姑娘!”

采紅則是滿臉喜色,跪下來給若棠磕頭,“多謝姑娘成全。”

“下去吧。”與其說是成全采紅,不如說是各自成全。采紅野心勃勃自命不凡,強行留了這樣的人在身邊,随時防備她捅自己一刀,還不如放她去跟這府裏的女人鬥個你死我活。也讓她看看她的戰鬥力如何。

采紅擡頭,看向若棠,“姑娘的恩情,奴婢永生不忘。”

采青嗤道,“你将來是要飛黃騰達的,我們也不敢叫你永生不忘,以後真有那麽一天,還請采紅姑娘多多照拂,采紅姑娘千萬要保重!”

采紅走了,采青仍舊氣憤不平,“姑娘您也太好心了,不過問句話,就把身契給了她,太便宜她了。”

“我現在給她,還賺了她一份人情。若等她自己來謀,那就是板上釘釘的敵人了。咱們現在敵人還少嗎?”若棠解釋給她聽。

☆、025 挨打

“我就是覺得不甘心。”采青嘟嚷道,“您從前對她那樣好,什麽事都不瞞她,她倒好,跟二姑娘勾結了來害您。二姑娘也真是狠,為了陷害您,連她未來夫婿都搭上了。”

“何止是未來夫婿。”若棠眯眼嘆道,“你忘了她中毒的事?”

采青張大了眼,“您的意思,竟是她自己給自己下毒?”

若棠也張大了眼,“難道你也覺得,那毒是我給她下的?”

原本陷害沈若堂勾引謝斂,沈安邦是沒打算打死沈若堂的,真正令沈安邦動了殺心的,正是沈若蘭的中毒。

“太狠了,太狠了。”采青猶自不敢置信的咕哝,“她們一步步的,算計着要姑娘的性命,就為了先夫人的嫁妝,太不要臉了!姑娘,咱們必須揭穿她們!”

若棠打量采青義憤填膺的模樣,覺得總有些不對勁:“為什麽你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是了,從采紅道出那個消息後,采青便只有憤怒,不見驚訝。連她都驚了一下,為什麽采青卻一點都不驚訝?

采青被問的一愣,自己也有些疑惑,片刻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但奴婢直覺就該是這樣。不瞞姑娘,奴婢一直都不喜歡夫人與二姑娘,即便她們面上裝的再溫和無害,奴婢每次見到她們,總覺得心裏毛毛的,非常不舒服。”

這就是了,采青天生便擁有敏銳的直覺。直覺不喜歡沈夫人與沈若蘭,結果證明,這兩人果真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母親嫁妝很多?”若棠問道。

“那是當然。”采青驕傲的回答道:“姑娘,奴婢之前讓您不要摘下的平安符呢?”

她受傷醒後,因養傷一直趴卧着,脖子上的平安符硌的她很不舒服,一看這平安符已經陳舊了,就想叫采青丢掉算了。那時采青很是緊張,道是沈若堂的外祖父在她小時候親自為她戴上的,不能丢棄。

若棠想着老人家一片心意,便留了下來。此時聽采青提起,深知其中定有蹊跷,便擡手将平安符從衣裳裏頭拉了出來。這平安符戴的久了,邊角之處已有了些磨損。若棠捏了捏,裏頭薄薄的,若說是符紙,沒人不會相信。

難道這裏頭并不是符紙?

采青已經拿了剪子過來,“您拆開看看。”

若棠依言剪開了平安符。

然後,看着那薄薄幾張紙,若棠呆住了。

她看不出這些紙張是什麽材質,但這許多年過去,這些紙張只是微微有些泛黃,上面的簪花小楷流暢瘦潔,字跡清晰。

“原本奴婢也不知道周老太爺竟會将先夫人的嫁妝單子縫在平安符裏頭,是姑娘十歲那年,平安符的帶子突然斷了,姑娘讓奴婢給您縫好,奴婢瞧這邊也有些磨損——”采青湊過來,指了指平安符的一角,“便将這邊拆了打算細細的縫補好,因為好奇就偷看了一眼,結果吓了奴婢一大跳。”

若棠手裏捏着那幾張薄如蟬翼的紙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喃喃道:“我也吓了一大跳。”

這嫁妝之豐厚,連向來淡然的她都為之咂舌。

這就能說得通,沈夫人徐氏與沈若蘭下了那樣大的血本置沈若堂于死地的原因了。

主仆兩個并頭說話。

若棠因此從采青口中得知,原來的沈家雖也是名門望族,早些年卻沒落的厲害。又在先帝時遭人陷害,險些落得抄家滅祖的地步。沈老太爺便是再那時為沈安邦求娶的江南首富周家的小女兒,兩家定下親事後,沈老太爺借着周家的財富上下打點,沈家這才逃過了一劫。

先帝去世後,沈老太爺在擁立新帝時立了大功,這才有了後來沈府的風光,而後沈府平步青雲,沈安邦更是憑着真才實學,被當今皇上欽點為狀元郎,一步一步坐到了丞相的位置。

當時外祖父周老太爺自然滿心歡喜,心愛的小女兒從江南遠嫁入京城,又是這樣的門楣,憂心沈家會因此瞧不上周氏商家女的出身,于是送來的嫁妝幾乎是周家一半的財産。

彼時沈安邦與周氏也算舉案齊眉,恩愛有加,只是成親幾年,周氏的肚皮都沒動靜。正逢沈老夫人的遠房侄女前來投靠,正是如今的徐氏,不知怎的徐氏竟與沈安邦有了勾纏,周氏心善,徐氏又一味裝小白花扮可憐,周氏想着已是如此,便做主将她擡了姨娘。沒多久,周氏與徐氏先後有了身孕,只是周氏體弱,生下沈若堂後,拖了三年終是撒手人寰,又兩年後,沈安邦力排衆議扶徐氏做了正室。

據采青說,徐氏母女明面上對沈若堂十分親厚,尤其徐氏,待她甚至比待沈若蘭更好,京中無人不贊徐氏是位好後媽。

只是她睜開眼,看見徐氏的第一眼便覺得十分違和。她雖然沒有采青那樣強大的直覺,但基本的邏輯還是有的。

不管沈若堂有沒有對沈若蘭下毒,但毒藥的确是從沈若堂房間裏搜出來的,徐氏在沈若蘭還虛弱躺在床上時不但沒有大失方寸怪責她,還苦苦為她求情。作為一名母親,她不論怎麽看都覺得十分怪異。

戲演的太過,也就太假了。

若棠正回想着徐氏的種種表現,采青忍不住道:“姑娘,明日回門,咱們就将她們母子兩個的真面目揭穿吧。”

“你有證據嗎?”若棠收回時許,将平安符遞給她:“把這謄抄一份,然後收好了。”

采青拿了紙筆過來,費了半天功夫才将幾頁紙謄抄完了。又将針線笸籮取了來,熟練的将拆開的平安符縫合起來,一邊洩氣的道,“沒有證據,咱們就不能揭穿她們。她們都這樣害您了,您看看昨兒個跟着過來的嫁妝,哪裏是先夫人留給您的那些。這口氣,您真打算咽下去不成?”

若棠安撫她,“不會就這麽算了的,明天就問她要。”

采青頓時高興起來,“真的?”

若棠笑微微的點頭,“這麽多好東西,可不能便宜了她們。”

“正是,咱們周家的東西,憑什麽便宜她們?”

“時間不早了,廚房怎麽還沒送飯過來?”想着明天有一場硬仗要打,若棠很覺得應該趕緊吃了晚飯好好休息,才能養足了精神去打仗。

采青收拾好東西,擡眼看向一旁的銅漏,“是該送飯過來了,您等着,奴婢去廚房催一催。”

然而采青這一去,竟是半天都沒有回來。若棠等的不耐煩了,正要讓人去看看,就見兩個婆子拖着奄奄一息的采青進了院子。将人随手一丢,轉身就要走。

“站住!”若棠先探了探采青的鼻息,見她雖昏了過去,并沒有生命危險,方才沉了臉,冷聲喝道。

兩個婆子不耐煩的停下來,“娘娘有什麽吩咐?”

她們口中喊着娘娘,卻連禮都沒行一個,可見根本沒将若棠這王妃放在眼裏。

“這是誰打的?”若棠看着她們,原本濕潤畏怯的眼睛黑黝黝冷幽幽,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波瀾不興的千古寒潭,多看兩眼都要被吸入那寒潭中生生溺斃一般。

兩個婆子一凜,神态中不自覺的就帶上了恭敬,“采青姑娘跑到廚房大吵大鬧,還打傷了廚娘們,側妃娘娘去詢問,還被采青姑娘推倒在地撞傷了。側妃娘娘請示了王爺,這是王爺下的令。”

若棠用力閉了閉眼。

采青不會無緣無故大鬧廚房,這必定是鄧側妃借題發揮,故意将此事鬧到那變态那裏的。

楚千岚如此發落采青,打的何嘗不是她的臉。他三番兩次令她沒臉,卻沒有哪一次,叫若棠這樣憤怒過!

兩個婆子走了,若棠深吸一口氣,将怒氣暫時壓制下去。想喊人幫忙将采青擡回屋裏,院裏卻半個人影都不見。若棠蹲下來,顧不得自己傷勢還未愈,使出吃奶的勁兒将采青一步三停的扶回了房裏。

采青受的是杖刑,腰部以下的部位血淋淋一片。

若棠麻利的找來剪刀,先将采青受傷部位的衣裙剪開,以防止血肉與衣裙粘在一起會多受許多苦。旁邊的耳房裏有采青燒的開水,若棠取了來,将血肉模糊的傷口周圍清理了番。但她也知道,眼下最要緊的,卻是上好的傷藥。

若棠盯着采青的傷,思索着用哪種法子能最快的拿到傷藥。

有人揮開簾子走了進來。

若棠頭也沒擡。

這時候來看她笑話的,除了變态沒有旁人。

楚千岚見自己正眼也沒得到,也不惱,笑眯眯的瞧着若棠自若的将采青的傷處遮起來,“你需要傷藥。”

他篤定的說道。

若棠終于給了他一個正眼,平靜的問道,“所以?”

“本王這裏有最好的傷藥。”楚千岚手指一翻,一只描畫着精致花鳥紋的白玉瓷瓶便出現在若棠面前。

“我答應你。”變态是不可能單純好心給她送藥來的。

楚千岚挑眉,似沒有料到她連問也沒問一聲就答應下來,“王妃還不知道本王要提的要求,這就滿口答應了,萬一本王要王妃的命呢?”

☆、026 人品問題

“若只是要我的命,哪裏用得着王爺親自前來。”若棠淡淡道。

這種連生死都被人掌控的感覺很糟糕,若棠忍不住皺了皺眉。

楚千岚看見了,笑吟吟的上下抛玩着手裏的藥瓶兒,“本王教你個乖,太快讓人知道你的弱點,你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不過一個丫鬟,她竟問也不問,什麽都肯答應。

真沒見過這樣蠢的女人。

若棠乖順的回應,“多謝王爺提點。”

才不信他會這麽好心來指點她,而來自于變态的提點,她一點兒也不稀罕好嗎?

楚千岚頗有些無趣的瞧一眼她順從的模樣,啧一聲,便将手裏的瓷瓶抛了過去,漫不經心的道:“阿白有些使性子,你去瞧瞧。”

若棠恨不得再将手裏的瓷瓶給他砸過去!

鬧了半天,把采青打成這個樣子,不過只是因為阿白在使性子!

他直接過來跟她說,難道她會拒絕?

阿白是她的朋友好不好?

這變态真有把人活活氣死的好本事!

若棠忍住氣,“給采青上了藥,我就過去。”

“不過一個丫鬟。”楚千岚不滿,“随便找個人給她上藥就是,你跟本王走。”

擔心他又鬧出什麽名目來整治她或采青,若棠只得道:“那還得麻煩王爺吩咐一聲,您這府裏的人,我可使喚不動。”

“沒用!”楚千岚鄙視她,“連個下人都使喚不了,你這王妃是怎麽當的?”

若棠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好問題,我也很想知道答案。王爺哪天有了答案,別忘了知會我一聲。”

若不是這變态開的好頭,她能這般舉步維艱?

怎麽好意思問出口的,若棠都替他感到臉紅。

但很明顯,真正該臉紅的人卻半點慚愧也沒有,大言不慚的道:“自己沒本事,還怪罪到旁人身上,這就是人品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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