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題了。”

真不錯,他還知道人品這兩個字。不過他真的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真正沒品的到底是誰?

“王爺好人品,讓人敬佩萬分。”若棠随口敷衍他。

楚千岚一個手勢,便有丫鬟婆子進來了。

若棠将傷藥交給其中一人,擡腳就往後院去。

不妨楚千岚人高腿長,一下子邁到了她前面,目的地也正是後院。

若棠挑眉,這變态對阿白倒有幾分真切的關心。

果然都是畜生的緣故麽?

她是人,就不跟畜生一般計較了。

這樣腹诽着,她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楚千岚跟過去,原因無他,他就是要看看,這女人到底有什麽本事,能讓阿白獨獨認定了她。

還沒進入獸苑,若棠便聽見阿白拖的長長的嗷嗚聲。随着它的嚎叫,整個獸苑安靜的不像話,百獸之王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若棠再顧不得研究眼前男人的心态,越過楚千岚徑直往裏跑,“阿白!”

她話音一落,那連綿不絕的嗷嗚聲頓時停了下來。

楚千岚挑眉,琥珀色的眼裏閃過一抹興味,加快腳步跟了過去。

昨晚若棠用美人計将阿白從籠子裏放了出來,一早離開獸苑後,也沒人敢再過來将阿白趕進籠子裏,馴獸的下人也只敢将獸苑的大鐵門死死鎖上,任由阿白旁若無獸的在偌大的獸苑裏走動。這一天下來,也不知道咬死了多少動物,還沒靠近大鐵門,濃重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

若棠讓人打開鐵門,眼前的景象險些令她腳下打滑。

就見原本幹淨整潔的獸苑一片狼藉,獅子、豹子、野熊、蟒蛇等動物的屍體擺了一地,殘肢斷腿腸腸肚肚到處都是。

阿白就站在這一片狼藉裏,清澈澄碧的眼睛裏滿是委屈的望住若棠。

若棠深深吸一口氣,忍住欲嘔的欲望,朝阿白伸出手去,柔聲道:“阿白,過來。”

她認真的看着它,眼裏沒有害怕沒有斥責也沒有厭惡。

阿白這才動了。

嗷嗚一聲大吼,龐大的身軀騰空而起,數米遠的距離,它一躍就到了若棠跟前。

鐵門外的馴獸下人們早已跑的不見影蹤了。

楚千岚站在門口沒動。

如意悄無聲息的擋在他身前,“王爺,此地太危險了。”

他警惕的注視着阿白,然而令他覺得更危險的,卻是令阿白一瞬間從萬獸之王變成溫順小貓咪一般的若棠!

王爺如何對她的,如意心知肚明。這阿白也是邪性了,偏就認定了她。萬一這時候她心生惡意,利用阿白來攻擊王爺,他可沒有萬全的把握能護王爺周全。

他又不能提議宰了狂性大發的阿白,因為王爺對于任何沒有馴服的東西,都非常有興趣。

身後兩人的動靜,若棠全然不知。

她踮起腳,溫柔的撫摸着阿白的大腦袋,一點也不嫌棄它一身白毛染的血紅。

“阿白,你在找我嗎?”

阿白溫順的低下頭,惬意的半眯起眼睛,享受着若棠的安撫,喉嚨裏傳出低沉的哼唧聲。

若棠便溫柔的笑了起來,“傻阿白,我可真喜歡你。”

阿白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在如意寒毛直豎的注視下,伸出長滿倒刺的大舌頭往若棠臉上舔。

老虎舌頭上的倒刺,随着年齡的增長,會變得更長更硬。

如意眼瞧着那一把倒刺就這樣毫無預警的舔上了若棠的臉,眉頭忍不住跳了跳,覺得自己臉皮都跟着痛了一痛。

但預料中的血肉淋漓卻并沒有出現,若棠反而發出怕癢的咯咯笑聲。

“老虎舌頭上的倒刺跟它爪子一樣能夠收放自如。”楚千岚終于無法忍受如意不自覺間倒抽一口又一口冷氣的愚蠢行為,開口說道,“退下去。”

如意沒動,“王爺,危險。”

楚千岚臉上不再有笑意,冷冷瞥着如意,脅迫之意溢于言表。

如意無奈,只得退後幾步,習慣性的隐于陰影暗處,眼睛仍是警惕的注視着那一人一虎。

“阿白,不許調皮。”

阿白“嗚”一聲,竟真的乖乖的收起了舌頭,往她身旁懶懶一卧。

楚千岚往他們走去。

如意的腳不自覺往前邁了一步,心髒立時蹦到了嗓子眼。

楚千岚警告的瞥他一眼,如意無奈頓住腳步,面癱一樣清秀的臉上終于露出心急的神色來。

他放輕腳步,慢慢靠過去。

阿白懶懶擡起眼皮撩了他一眼,便又閉上眼睛享受着若棠的安撫。

若棠唇邊帶着笑,“阿白,商量件事呗。以後不要亂發脾氣好不好,你要是不發脾氣,我就每天都來跟你玩兒,怎麽樣?”

大老虎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像是不滿。

“我知道你憋屈。”将個萬獸之王關在這狹小的天地中,能不憋屈嗎?

若棠抱着阿白腦袋,小聲道:“你忍忍,我會想辦法的。”

對若棠來說,将阿白圈養在王府裏,對它是一件十分殘忍的事。它本應該屬于廣袤天地,在它的世界它的領域稱王稱霸、自由自在才是。

“本王要摸摸它。”楚千岚立在若棠身邊,傲慢的開口要求道。

阿白原本趴在爪子上的腦袋微微擡起,半睜開眼,毛茸茸的臉頰肉輕輕一抖。

那是獨屬于萬獸之王的輕蔑與威脅。

若棠直白的替阿白拒絕,“阿白不喜歡。”

楚千岚冷嗤,“它允許你摸,卻不允許一直養着它的主人摸它,本王不開心,随時可以殺了它!”

阿白竟仿佛聽得懂一般,沖着楚千岚低低的咆哮一聲,原本收起來的爪子霎時亮了出來,如同尖銳堅硬的鋼爪,可以撕碎世間任何東西,森然可怖。

“在王爺殺了它之前,它早已經将您撕成了碎片。”若棠頗有些無奈的看着一人一虎森然對峙,楚千岚的戰鬥力如何她不知道,但她卻知道,只要阿白願意,一爪子就能拍死他,眨眼間就能将他撕成渣渣。

楚千岚看着她,若有所思道:“為着本王的安危,這畜生日後是留不得了。”

正如如意擔心的一樣,阿白這樣聽她的話,若她指使阿白傷他,那可就……太有趣了。此時他盯着若棠的眼睛,想從那裏面瞧出心動來。

“王爺只要不招惹它,它自然不會傷您。”若棠無視他興味盎然的目光,淡淡道。

想激她驅使阿白傷他?她又不是瘋了。

不到萬不得已,若棠還是不願意跟他交惡的。他就算再不得皇帝的心,也是皇帝的兒子。傷了他,且不說能不能逃出湘王府,就算逃了出去,這普天之下的王土又有哪裏能讓她容身?

犯傻的事,若棠才不會做!

“好吧。”楚千岚眼神一動,看似妥協的讓了步,“往後阿白就交由王妃馴養,不過本王将話說在前頭,倘若它還敢傷人或傷了獸苑裏其他畜生,本王唯你是問!”

若棠沒說話。她自然聽得出他語氣裏的輕視與嘲弄,讓她堂堂湘王妃,像個低下的馴獸奴才一樣成日裏與畜生打交道,于他而言,又是一出別出心裁的侮辱。

但她還是沒有動氣。楚千岚心裏生出了不悅來,她似乎輕易就能被他激怒而現出原形,又似乎不管他怎麽激怒,她都可以做到不動如山。

這到底是個什麽女人?

☆、027 回門

若棠再回到她那小院子時,采青已經醒了。見到若棠,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姑娘,奴婢給您丢人了。”

“不是你的錯。”若棠安慰她。

楚千岚打定了主意要折騰她,采青不過是剛好撞到他的槍口上罷了。她都不想詢問事情的經過,無非就是無中生有栽贓陷害那一套。

“來,先吃點東西。”若棠将她從廚房打包的糕點遞給她。

采青還是哭個不停,“您身邊能用的人本就只有奴婢一個,如今奴婢這樣,還得要您替奴婢操心,奴婢真恨不能死了算了。”

“說什麽傻話?”若棠打斷她,輕言細語的語氣與溫柔和順的神态令人如沐春風。

采青的抽噎因此低了些,“奴婢連點小事都辦不好,您不怪奴婢沒用嗎?”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若棠替她倒了杯水來,“你不必自責,我也不會怪你的。你也知道我身邊沒有可用的人,所以你得趕緊養好傷,別的不需要多想。”

采青用力點頭,“奴婢一定趕緊好起來。只是,明日就要回門,奴婢這個樣子……”

她一向以保護主子為己任,想到明天主子将獨自一人回沈府面對那一對蛇蠍心腸的母女,采青就覺得很是憂愁與着急。

“你信我,我不會再讓她們欺騙的。”若棠仍是柔聲細語的說道。

采青到她黑亮的眼睛,幽深、粲然,不容人質疑的堅定,她浮躁焦慮的心情,慢慢變得沉靜下來。

“您還是要當心。”

若棠點頭,微笑。

……

成親是若棠一個人的事,原以為回門也是她一個人的事。因此,出門見到漫不經心坐在馬背上俯視她的楚千岚時,若棠很是愣了下。

“王爺。”正愣神時,端莊優雅的鄧側妃領着一群莺莺燕燕走過來,見到她,也甚是恭敬的行了一禮,“妾身給娘娘請安。”

規矩禮數挑不出半點錯處來。相較起來,秦氏與劉氏就敷衍多了。

“娘娘回門的禮妾身都備好了。”鄧側妃指了指後邊那輛馬車,又将禮單雙手恭敬的遞給楚千岚,“王爺與娘娘瞧瞧,若有疏漏的,趁着天光還早,還來得及補上。”

她将姿勢做到十足,任誰也挑不出任何錯處來。

楚千岚哪裏會管這樣的小事,随手将禮單丢給若棠,“王妃仔細瞧瞧吧。”

若棠掃了一眼,臉上浮起個感激的笑容來,“你有心了。昨日我身邊那個莽撞的丫頭撞傷了你,我代她跟你道歉了。”

鄧側妃飛快的看了楚千岚一眼,誠惶誠恐的道:“娘娘言重了,妾身哪裏受得起。”

心裏卻得意受用得很,王妃當衆給她道歉,也好讓那些心存不軌的人瞧一瞧,這王府內院,到底是誰說了算。

若棠抿着笑将鄧側妃得意的笑意掃進眼裏,也沒漏過衆人鄙夷輕視的目光,心下一片輕松。這樣沒什麽不好,她們要争要搶要鬥,才不會弄錯了對象。

她這名義上的王妃,才有清淨日子過。

……

馬車走到半路,有人攔了楚千岚的馬,邀請他大白天去花船看表演。

楚千岚二話不說就随着那人走了。

馬車裏的若棠反而松了口氣,這才像是那變态做得出來的事。規規矩矩陪着她回門這種事,她想一想都覺得毛骨悚然的很。

當然,湘王爺抛下回門的新婦跑去喝花酒這件事,很快就會人盡皆知。她又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那又怎麽樣呢,反正關于她的談資已經夠多了,再多一樁,她也不會少塊肉。

很快到了沈府。

原本等在府裏的沈安邦得知湘王半路撇下若棠走了後,氣的一拂袖也出了門。因此滿府迎接若棠的,也只有沈夫人徐氏一人而已。

“你別怪你父親,他公務繁重才沒能在府裏等你。”徐氏親手扶了若棠下馬車,溫柔的與她解釋道,“你妹妹非要出來迎你,但太醫吩咐了,她眼下只能卧床靜養着,你別怪她。我讓人備下了你愛吃的糕點,咱們先回屋裏說話。”

她如同天底下所有慈母般,對若棠噓寒問暖、周到體貼。

可她再善于僞裝,看起熱鬧來,還是會不當心露出馬腳。

“王爺想是很忙,才不能陪你一道回門吧,你心裏千萬不要怪他。男人家心思不如女子細膩,咱們女子出嫁從夫,萬事都得聽從夫君的話,才能夫妻和順,知不知道?就算夫妻之間有些小摩擦也不打緊,你性子好,王爺總有一天會明白你的好,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湘王是如何嫌棄她冷落她,偏她還能善解人意的為若棠圓面子。說什麽好日子在後頭,是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有好日子吧。遇到這事兒的若是她自己的女兒沈若蘭,此時怕已經抱着沈若蘭一道讨伐咒罵楚千岚了吧。

所以人是真心還是假意,稍一留心就能看出來。

若棠平靜地應答,不似在沈安邦或采青面前一般懦弱卑怯。那雙清亮的眼睛卻明亮的令人無法逼視,帶着能透視人心般的鋒利感。

徐氏的笑意微微有些僵,緩緩垂下眸,“棠姐兒為何這樣看着母親?”

若棠微笑,視線細密如絲,織聚成網。

徐氏心下一顫,仿佛自己便是她那網裏奮力掙紮的小蟲。她定一定心神,擡眼仔細觀察臉色略有些蒼白憔悴卻仍是秀美絕倫的女孩。

她微微側着臉看着自己,鼻子挺翹,眼睫毛又直又長,不經意的挑眉,看過來的眼神猶如暗夜閃電,令人觸目驚心。

這不是徐氏所熟悉的若棠,她自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長大,什麽樣的性子,她比誰都清楚,雖然性子驕縱卻對她百依百順、将她每一句話都奉若聖旨般的沈若堂,什麽時候有了這麽犀利迫人的眼神?

“棠姐兒可是在怪母親?”徐氏拉着若棠的手,變臉般換了另一種态度,瞬間紅了眼睛,甚是自責道,“其實母親也知這門親事委屈了你,可這是聖意,母親與你父親也是無可奈何啊。若可以,母親如何舍得讓你吃這樣的苦頭,如何舍得讓你被人這般非議,可母親,母親又有什麽法子……”

若棠瞧着她信手拈來的表演,不自覺微笑,“夫人不必如此,我雖不得湘王青眼,日子也還過得下去。既然父親不在,我先去給老太君請安?”

徐氏愣了愣,“你祖母昨晚頭風犯了,需要靜靜養着。”

“既如此,想必這府裏也沒有旁的人好見了。”若棠并不失望。

采青說過,沈老太君向來不喜沈若堂的生母周氏商賈出身的身份,連帶着也不喜歡她這身上流着商賈人家血液的孫女兒。更何況她這個孫女兒還害了她最偏愛的乖孫女沈若蘭,老太君會見她才是怪事。

徐氏略略有些尴尬,“你二叔三叔都不在家,嬸嬸和其他姐妹都去了普濟寺上香,怕要下晌才能回來。”

“不趕巧也是沒法子的事。”若棠并不在意,只笑看着徐氏:“我這裏正好有件事,要跟夫人談談。”

她一口一個夫人,令徐氏臉上的笑漸漸挂不住了,“棠姐兒心裏怨怪着我吧,所以才連母親也不肯叫了。”

“夫人多心了,你撫養我一場,我如何會怨怪你。”

說話間,兩人進了若棠原先住的屋子。屋子看似沒有變化,但一些貴重的擺設物件卻已經不在了。想來她一出嫁,那些東西便被收了起來。

丫鬟輕手輕腳的上了茶,又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徐氏見若棠安安靜靜的坐着沒說話,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安,便問道:“棠姐兒方才說有事要與我說?”

若棠不緊不慢的從随身攜帶的荷包裏取出采青謄抄好的那份嫁妝單子,将之推到徐氏面前,“夫人給我置辦的嫁妝,明顯與這上頭的不符,還請夫人仔細看看。”

徐氏蹙眉,伸手将那單子拿過來,眼睛一睜,臉色大變。

“我母親離世後,她的嫁妝一直經由夫人在打理。按理,我出嫁,母親的那些嫁妝理所應當算作我的陪嫁。當然我并非嫌棄夫人為我置辦的嫁妝有何不妥。”田莊鋪子雖也有,采青說了,都是些沒有出息不賺錢的,拿在手裏也沒用,其他物件看着多,也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兒。“只是這嫁妝是我母親之物,她離世時也沒留下什麽,我也只能借由她的嫁妝留個念想罷了。”

徐氏的手緊了又緊,長睫下掩映下的目中兇光一閃,勉強扯了抹笑意來,“棠姐兒這話,我卻聽不懂了。你生母的嫁妝,早在當年她去世後,你外祖家便收了回去。你那時年紀尚小,恐怕不記得了。”

若棠眼睛更亮,“記性不好的怕是夫人吧,外祖家當時的确想替我保管生母的嫁妝,只是江南路途遙遠,便與父親當着族長與族中長輩們寫了協議,生母的嫁妝暫由父親保管,待我成親之時全數交與我。這事夫人既不清楚,那便請父親回來一趟吧。”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棠終于可以肯定,沈若堂落得身死的下場,其根本原因就是這令人眼饞的豐厚嫁妝!

徐氏臉色數變,驚訝疑惑以及惱恨全都藏在眼底深處,溫柔笑道:“時日太久,怕是我記岔了。既如此,等你父親回來我便與你父親說去。”

若棠微笑,嗓音清甜猶如出谷黃莺,聽在徐氏耳中卻是刺耳之極。“夫人費心了,這份單子便留給夫人做個參詳吧。”

徐氏從若棠的态度中徹底明白,她再也不是從前任她拿捏的無知少女了,難道是她發現了什麽,才會突然變得這樣強硬起來?徐氏腦子轉的飛快,挂了笑意道,“棠姐兒放心,母親會好好處理此事的。只不知,這單子是什麽人給你的?”

從前的沈若棠任她拿捏,若這單子在她身上,她早已拿到手了。怎還會讓她有機會拿出來逼問周氏那賤人的嫁妝。

若棠微微眯眼,并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道:“成親是一個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因此早前我便讓人給送了信給外祖父,希望他們能上京來觀禮。但江南到京城路途遙遠,他們趕不上婚禮,我先還有些失望,如今想來,他們沒有看到我是如何嫁入王府的,也是一件好事,省得他們還得為我傷心難過。這麽些年沒見外祖父,我還真想念他們。夫人到底不是周家人,這事還是與父親商議一下才好,否則等外祖一家來了京城,知道這些個糟心事,恐怕就不太好了。”

徐氏皺眉,若棠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嫁妝的事不要妄想蒙混過關,若她敢動手腳,她就敢跟周家告狀。到時周家的人一來,鬧出什麽事,臉上不好看的還是沈府。若非周家,沈府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與富貴?折進去一個閨女也就罷了,如今外孫女出嫁卻還扣着周家的嫁妝不放,像什麽話!

沈安邦愛惜羽毛,為了名聲連他的親生女兒都能舍棄,到時候周家鬧上門來,他又怎會為了徐氏而連累沈府的名聲?

徐氏不敢賭。她雖與沈安邦有着青梅竹馬的情誼,但這麽些年只為沈安邦生了一個女兒,沒有強硬的娘家能依靠,雖然老太君對她不薄,但她到底年事已高,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沈安邦。這麽些年她戰戰兢兢細無巨細的服侍他讨好他,才能在沒有嫡子的情況下坐穩這正室的位置。若她做出令沈府沒臉的事,會落得什麽下場徐氏也不能預測。

想到此節,徐氏終是變了神色,也不再刻意表現她泛濫的母愛,淡淡道,“我自會好好與你父親商議,你只需好好服侍王爺,別再做出惹你父親不快的事令沈府蒙羞。”

徐氏一離開若棠的院子,便再忍不住沉下臉來,怒氣沖沖進了沈若蘭屋裏,見她神色萎靡臉色蒼白的靠在床頭,不禁又急又心疼,“太醫不是吩咐了要靜養麽,怎不好生躺着又坐起來了?”

沈若蘭生的纖巧削細,眉目如畫,神若秋水,尤其眼下這般嬌弱蒼白的模樣,瞧着更是說不出的柔媚細膩。她輕喘口氣,看着母親焦急的神色,笑着安撫道:“娘親別擔憂,我身子已經輕快了不少,坐一坐沒大礙的。”

徐氏心疼的摟住她,“早知你這般受罪,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你用那藥。你也是,你父親向來疼你,便是裝裝樣子也能瞞過去,你非要……”

沈若蘭搖頭,“父親何等精明,若只是裝裝樣子,必定會被他察覺,那時可就是得不償失了。娘放心,我心裏有數,那藥傷不了根本,不過是讓我難受些時日罷了。”

她說着擡頭,細細打量徐氏的神色,輕蹙眉頭,“娘親不高興?是那蠢貨惹您生氣了?”

徐氏瞧着自己女兒蒼白的臉色,本不想将方才的事說來令她煩心。然而想着若棠不同以往的态度,到底有些不安,便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說了。

越說越是生氣,“那小賤人一回門,旁的不提,竟張口就問我要嫁妝,也不知這嫁妝單子她是哪裏得來的。”

徐氏說着,氣惱的将袖裏的嫁妝單子摔出來,“短短時日,這小賤人也學會使心眼子了。”

沈若蘭想了想,“按說那蠢貨被咱們拿捏得死死的,咱們的話她從未懷疑過。這回,是不是有人教唆?”

徐氏肯定的搖頭,“她身邊兩個丫鬟,一個采紅早就是我們的人,采青就是個沖動的蠢丫頭。後頭陪嫁過去的,也都是我這些年用老了的人。更何況,那些人一進王府就被打發了回來,誰又能教唆得了她?”

沈若蘭想了想,“難道那蠢貨當真挨了頓打就變了一個人?娘親別急,我這就瞧一瞧,她到底能變成什麽樣子。”

徐氏仍是愁眉不展,“這嫁妝要怎麽辦?我可是全給你留着的,哪裏能便宜了那賤丫頭!”

沈若蘭讓身邊的丫鬟将嫁妝單子撿起來,瞥了兩眼,溫聲安慰道,“娘不必與她置氣,她要,咱們就一定要給嗎?”

徐氏見沈若蘭甚是鎮定,雖仍是焦慮,到底靜下心來,“如今她手裏捏着這份嫁妝單子,又使人往江南送了信,若咱們不依着她,這事一鬧出來,不說旁人,你父親先就要惱了咱們。你父親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若是動了怒,也沒咱們什麽好果子吃。”

“娘慌什麽!”沈若蘭不慌不忙,細聲細氣的道,“有我在,還能任由她翻了天去。”

徐氏一愣,忙附耳過去,聽沈若蘭輕聲說了幾句,輕蹙的眉心慢慢舒展開來,“還是你有法子。”

沈若蘭略有些發白的嘴唇微微一翹,“娘與父親說起此事時,不必多說什麽,只與以往一樣便是。”

徐氏想也不想點頭應道,“我與你父親到底也生活了這麽些年,該怎麽做我還是知道的。”

……

沈若蘭此刻虛弱又無辜的拉着若棠的手,紅着眼睛道,“姐姐,你終于回來了,這兩日我一直擔心着姐姐。你身上的傷可都好了??”

若棠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如果說她善于僞裝成無辜的小白花,那麽眼前這漂亮嬌怯的小姑娘很明顯比她更勝一籌。瞧人家這小巧紅唇輕咬着,水蒙蒙的眼睛裏滿是哀愁與憂心,仿佛經不住風雨的柔弱的海棠花,比她惹人憐惜多了。

這就是業餘小百花跟專業小白花的區別了。

“我的傷沒有大礙,妹妹這些日子可好?”雖然拼不過人家專業的,但若棠也不能因此就認輸認慫,于是跟着紅了眼,無辜又委屈的道:“這麽久沒見妹妹,我還當你恨上了我,從此再不肯見我了。妹妹,你是不是也認為,是我給你下毒要害你?”

沈若蘭慌忙搖頭,陪着流眼淚,“誰都可能會害我,但絕不會是姐姐。都是因為我,才害姐姐吃了這麽多苦頭。我與父親說了姐姐跟謝公子定是清白的,我中毒也與姐姐無關,定是旁人誣陷了姐姐。我求父親相信姐姐,可是父親不聽我的。姐姐,你會不會怪我?”

若棠不自覺的掀起唇角,“妹妹這是哪裏話,你不怪我已是萬幸了。”

今日沈若蘭若是來罵她兩句,她倒還覺得可信些。可偏偏沈若蘭卻是這般姿态——就算是親姐,搶了自己的未婚夫,又下毒想謀害自己,那也是翻臉沒商量才對。

這麽小的姑娘家,到底是從哪裏拼來這樣好的演技?

沈若蘭柔弱的搖頭,輕聲道:“我知道的,便是這世上所有人都會騙我辱我害我,姐姐永遠也不會這樣對我。我相信姐姐,你去見謝公子定是有你的道理,絕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姐姐放心,父親那裏我會勸着的,總有一日,父親會相信姐姐的清白。”

若棠随口道,“有勞妹妹了。”

哪想沈若蘭的眼淚因此落得更快了,“姐姐這般客氣,可見你心裏還是惱我的。”

“妹妹體內餘毒還未清,實在不該這樣跑出來。”若棠看一眼她身邊的丫鬟,淡淡道,“趕緊送你家姑娘回去歇着吧。”

她這樣直白的下了逐客令,弄得沈若蘭又是一怔,可憐兮兮的拭着眼淚,哽咽道:“姐姐要趕我走?”

若棠耐着性子道:“你我是至親的姐妹,來日方長,你還怕日後咱們姐妹沒有說話的時候?姐姐也是為了你的身子着想,等你好了,想跟我說多久的話都成。”

“那,等我好了,我可以去王府陪姐姐嗎?”她下午就要回王府去,這麽一會兒,沈若蘭也觀察不出更多來,眼下想多呆一陣都不成,只得往以後打主意了。

只要給她多一點時間,她不信摸不透她現在的想法!

“當然可以。”若棠微笑。

只要她敢來,有什麽不可以的?

沈若蘭分明覺得她的笑容莫名有些詭異,可待她留心看去,又沒發現什麽異常,便只當自己多心了。松一口氣,開心的笑起來,“等我好了,就去找姐姐玩兒。”

☆、028 吐血暈倒

若棠見她仍是磨磨蹭蹭不想走,便漫不經心的問道:“對了,謝家來人了嗎?”

沈若蘭聞言很是吃驚,她看向若棠的目光很複雜,有驚愕,也有審視和考量。

她做夢也沒想到,若棠能這樣若無其事的提起謝家來。依她對她的了解,謝家這兩個字就能令她羞憤欲死。

沈若蘭小心翼翼的瞧着若棠,“倒是沒聽娘提起過,應該沒有吧。”

“你跟謝斂的親事……”

“他竟敢做出那樣禽獸不如的事,如此污蔑姐姐,壞了姐姐的名聲,這樣的人,便是再好我也不要!”沈若蘭義憤填膺的說道。

“所以你們退親了?”若棠似沒發現她那一瞬間的失态,仍是漫不經心的撥弄着茶蓋。

“發生這樣的事,兩家沒結仇已是萬幸,如何還能結親?”沈若蘭微垂眼簾掩了眼底深處的不解與煩躁。從前她能輕易将這個人拿捏在股掌之間,現在的若棠卻讓她有了無法掌控的不安與無力。

“發生了這樣的事,兩家竟然沒結仇?”若棠挑眉,勾了唇角微微一笑。

沈若蘭因她這樣仿佛譏诮與嘲弄的神色愣了愣,陪着小心道:“姐姐,你別怪父親沒能替你讨公道,很多事父親也是身不由己,謝家有東平侯這樣的姻親,宮裏還有太妃娘娘,實不好鬧的太僵了。不過此次,謝家也知道他們理虧,三不五時的總上門來表達歉意。”

她頓一頓,神色重又變得哀傷起來,“可是對姐姐的傷害已然造成了,無論他們有多少歉意,又有什麽用?我這一輩子,再不想見謝家人!”

若棠看着她哀傷卻故作堅強堅定的模樣,心裏忽的一動,會不會謝斂其實也是個受害者,因為沈若蘭根本不想要這門親事?可聽起來謝家門楣也不算低,她不想要,難不成是有了另外的想法?

“只是這樣一來,你的親事又該如何?”若棠輕輕一嘆,臉上也帶上了憂傷憂愁,“眼看着就要及笄了,若因此耽擱了你一生,姐姐心裏只怕一輩子要愧對你了。”

沈若蘭忙搖頭,又去握若棠的手,“姐姐千萬不要這樣說,我就算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會入他謝家門!”

若棠沒有漏過她眼底飛快掠過的那一抹惱恨。

沈若蘭恨謝斂亦或是謝家?

謝斂是她的未婚夫婿,她恨他的理由是什麽?

她是回來解謎的,卻不想謎團越來越多了。

也罷,生命裏總要有些挑戰,才不至于太單調乏味。

……

午膳前,沈安邦回府了。

徐氏如往常一般體貼細心的服侍他更衣淨手,又親手泡了茶遞到他手中,笑吟吟的道:“老爺,廚房已經備好了飯菜,這就讓人去請棠姐兒過來用飯吧?”

沈安邦聽徐氏提起若棠,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厭惡與不耐。

徐氏只作沒瞧見,依然溫聲細語的道:“前頭我還擔心棠姐兒這幾日過得不好,如今見她完整無恙的回來,我這心也算放下了。”

沈安邦冷哼一聲:“嫁過去不過三天,傳出多少難聽的話來,她還有臉回來?”

“那些流言我也聽說了,只是這哪裏能怪棠姐兒?老爺,棠姐兒也夠苦了,她到底也是您的女兒,您就別再生她的氣了吧。”

“我沒有那樣不知廉恥的女兒!”沈安邦怒氣難抑,“你去告訴她,往後再不許回我沈府來,我只當她已經死了!”

“老爺,可不能說這樣的氣話,棠姐兒她好歹也是皇家婦,說不得日後還有咱們仰仗她的時候。”

“仰仗她?”沈安邦冷笑,“她不連累我沈家就是萬幸了。”

沈安邦越是厭惡若棠,徐氏心裏越高興,自然面上是一點都不顯的,甚至還十分的難過:“棠姐兒雖不是我生的,卻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她本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我知道你一向待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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