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憫起來,“你放心,我這院裏,沈府的丫鬟婆子都溜了,這些人都是王府跟過來的,她們不會說出去。”
沈佑鶴小小的松了口氣,擡頭對若棠露出秀氣的腼腆的笑容來。
“特地過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若棠輕聲問他。
“我聽見底下的人嚼舌根子說的話……”沈佑鶴擔憂的看着她,有些緊張的問她:“她們說,往後大姐再也不會回來了,是真的嗎?”
若棠沉默了下,看着小男孩緊張期待的目光,她既說不出哄他的話,卻也說不出實話來。勉強笑了笑,道:“就算往後我不回來了,你也可以到王府去找我啊。”
小男孩雙眼一亮,“真的嗎?”
“當然。”若棠笑道,“等你來了,姐姐給你做好吃的。”
“大姐還會做吃的?”沈佑鶴眨眨眼,驚嘆的看着她。
若棠在他這樣毫無保留的崇拜的目光下,莫名覺得很滿足,“嗯,我會做很多好吃的,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裏游的,你能想到的,你想象不到的,我都可以做。”
“哇!”沈佑鶴的眼睛愈發大了,“大姐你好厲害啊。會做東西,就不會餓肚子了。”
若棠心裏一動,問他道:“你想不想學?學會了,以後就不會餓肚子了。”
“我想!”沈佑鶴想也不想的回道,複又垮了臉:“可是,我都出不了府……”
若棠有些詫異的看着垂頭喪氣的小孩子:“你不用去學院念書?”
小男孩清秀的臉漲的通紅,似羞愧的結結巴巴的說道:“夫人說我笨,去了也是白去。老爺他……他根本不管我。”
若棠眉心跳了跳,張嘴就安慰道:“沒事,我給你想想法子。”
但一時之間,她又哪裏想得出萬全的法子來。倘若就這麽不管不顧的替他出頭,就不是幫他而是害他了。
沈佑鶴高高興興的離開了,若棠卻帶着滿腹心事,慢悠悠的坐上馬車離開了沈府。
……
馬車才轉上大路,就被迫停了下來。
“娘娘,有人攔下了馬車。”丫鬟平板的禀告道:“是今日來沈府替您診治的那位大夫。”
若棠微愣,“你問問他有什麽事?”
随即扶額輕嘆,那位呆子大夫不會是還沒死心要跟她辯她到底中沒中毒吧?
果然,丫鬟回來回話道:“陸大夫道他願意拿身家性命來作保,娘娘您并沒有中毒。”
“世界何其大,難道這世上所有的毒藥他都知道?可見他也是個驕傲自大之徒,不必多理會,趕他走吧。”
過了一會,丫鬟又來回話,“娘娘,他走了。”
若棠籲口氣:“那就回吧。”
“陸大夫說,等他将世上所有的毒藥都了解了,再來與娘娘說話。”丫鬟又補了一句。
若棠:“……”
小哥兒,要不要這麽認真啊!
這插曲很快被若棠抛到了腦後,正打算閉目養神一會,馬車再度停了下來。
若棠發誓,如果還是陸姓小哥來攔車,她一定找人将他罩麻袋裏揍一頓,告訴他做人不要太認真,太認真是會疼的。
但顯然,這回攔她馬車的人不是陸正青,因為若棠聽到了如意的聲音。
“娘娘,王爺在雲雀樓等您。”
若棠哀嘆,她可以選擇不去嗎?
如意沒有起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王爺說了,倘若一盞茶時間內娘娘沒到,嫁妝的事,怕是不能如娘娘的意了。”
☆、032 穿膛手
若棠有什麽辦法,那變态總是能輕易就戳到她的弱點。
開始是采青,現在是嫁妝。
其實她并非非要那些嫁妝不可,但原本徐氏給她的陪嫁就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湘王府那些踩低捧高的下人又連飯都不給她們主仆兩個管,就算借用人家的廚房,也還要給人家銀兩。
所謂手中有錢心中不慌嘛,總要做到有備無患才好。她好不容易才将周氏的嫁妝要了回來,說什麽也不能便宜了楚千岚那變态。
不肯便宜了楚千岚的若棠,內心裏無數次哀嘆着自己命苦的若棠,不情不願的跟着如意走進了雲雀樓。
……
雲雀樓是京城有名的酒樓,其裝修擺設奢華華麗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幾十萬兩一副的字畫随随便便挂的到處都是,各種據聞失傳的被毀的或者不出世的古董珍寶,在雲雀樓也是輕易可見。
如此上檔次的酒樓,能進得來的客人,只有銀子是萬萬不夠的,三品以下的京官想都不要想。即便如此,雲雀樓作為富貴人家昭顯身份瞎嘚瑟的最豪最貴的酒樓,依然每日座無虛席,生意火爆到令同行眼紅嫉妒的不行。
也曾有人聯手想要擠兌雲雀樓關門大吉,但無一例外的,那些倒黴催的同行們都先關門大吉了。
而讓這雲雀樓更名聲大噪的,是酒樓的幕後老板。其人之神秘,直到現在也沒人知道酒樓的老板是誰。就連酒樓裏的掌櫃夥計,也說不清楚他們老板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但這仍是阻止不了貴人們對雲雀樓趨之若鹜,阻止不了他們前來享受豪擲千金、揮金如土的爽快感。
此刻楚千岚正在雲雀樓最大最豪華的房間裏,沒骨頭似的躺在軟榻上,無視眼前那柄寒光閃閃的長劍。
“小師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黑衣少年手持長劍,劍尖穩穩地指着軟榻上視他為無物的楚千岚,淩厲的眼風便如他手中長劍一般,帶着銳不可擋的勢氣。
“師傅就要死了,讓你回谷裏一趟。”
“不回。”楚千岚幹脆的拒絕,“當年本王從那活死人谷出來,就發誓再也不回去。”
少年雙眼一睜,“可是師傅就要死了!”
“那又如何?”楚千岚詫異的揚眉攤手,“是人都會死的,不過早死晚死而已。難道本王回去了,他就不用死了?”
少年恨得雙眸發紅,尖牙咬破了他的嘴唇,“可師傅對你是最好的!”
師傅總是說,這些年來,他是他教過的孩子中最聰明厲害的一個!
少年眼裏劃過嫉恨。
楚千岚卻張狂大笑起來,夕陽穿透窗戶,将他的影子拉的極細極長,似一柄利劍硬生生的割斷滿地流瀉的夕陽紅,淩厲強勢,充滿殺機。
少年握劍的手一抖,但他尚且帶着稚嫩的臉龐卻帶着堅定與倔強,“你是唯一一個讓師父贊賞的人,在他心裏,誰也比不上你。他就要死了,你應該回去看看他!”
無論他怎麽努力,在師父眼裏,他終究是比不上眼前這個當年叛谷而出的師兄。
即便他當年叛谷而出,師父臨死前,想見的還是只有他。
少年目露殺意。
如果将他殺掉,師父沒有了最喜愛的弟子,到時候他是不是就是師父最喜愛的弟子了?反正師父就要死了,讓他去陪師父不是正好。
少年思忖,他已舉劍朝楚千岚攻來。
楚千岚眸色大亮,動也不動的迎着直逼而來的透着深深寒意的劍尖,極亮的眸,此刻半沉在泛着寒光的靜水中,那是一種無可形容的奪人的黑。
“師兄沒什麽好教你的,唯一能告訴你的,我——”他衣袍大漲,青絲在淩厲的割人肌膚的空氣中張揚飛舞,笑意盈盈看着少年忽然瞪大的眼,那眼裏滿是錯愕。
楚千岚笑意更深,他抽出刺入少年胸膛的手,那血慢慢染紅了他的袖,“我的确是最厲害的。”
白色的衣,染了鮮紅的血,刺目而詭異。
他看也不看倒地的少年一眼,只擡起手,就着夕陽仿佛欣賞着絕美的藝術品一般,目光沉醉而迷人。
“看夠了嗎?”
他忽然開口。
……
若棠覺得自己的心髒有那麽幾拍是忘記了跳動的。
她向來自诩膽大,但此時還是忍不住有些腳軟。
殺人,還是以如此血腥暴力又直接的方式。沒有半點花樣,甚至沒讓她有半點心理準備,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被一只手穿胸而過了。
那只手,還那麽的好看。
若棠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條件反射的撒腳丫子就要跑,楚千岚的聲音幽幽的傳了出來。
若棠的雙腳被釘在原地。
如意在她身後催促道:“娘娘,快進去吧。”
若棠吞咽了下,頭皮發麻的看着如意:“你可以先把屍體弄走嗎?”
就這樣進去,壓力實在太大了啊!
楚千岚冷哼一聲,懶洋洋的道:“把他拖出去吧。”
如意得了他的命令,這才敢進去處理屋裏的屍體。
“還不進來?”楚千岚眼風一掃。
若棠的雙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忙不疊的走了進去。
如意的動作很快,不但将屍體弄走了,還順便将染了血的絨毯一塊兒弄走了。看着那光禿禿的一塊地板,若棠還是覺得心裏十分不适。
她知道這變态是個草菅人命的,但是親眼看到的沖擊比起聽說,起碼強烈一萬倍不止。
楚千岚看她臉色發白戰戰兢兢的模樣,露出了若棠梳洗的慵懶和鄙夷,“你的血,比起他的,如何?”
他将血淋淋的手掌送到若棠跟前。
血腥氣息撲鼻而來。若棠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飛快側開頭,幹嘔了一聲。
這個要人命的變态,遇到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啊!
“本萬還以為你膽子很大,原來也不過爾爾。”楚千岚又覺得無趣了。
若棠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一覺得無趣,她心底就有“危險”的信號拼命提醒她。整個人猛的一凜,提醒自己眼下可不是害怕的時候。
她呼一口氣,放緩聲調盡量平靜的說道:“他的血是真的,我的是假的。”
楚千岚笑了笑:“過來服侍本王淨手。”
若棠不敢不過去,小爐上燒着水,她走過去用銅盆兌好水,将水端到殺人不眨眼的楚大爺跟前,挽了衣袖認認真真的服侍他。
只是看着那只血糊糊的手遞到自己跟前,若棠還是覺得有些眼暈。
楚千岚似乎格外喜歡看她強忍着想吐又不敢吐的樣子,漫不經心的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本王,你那假血是如何弄的?”
“我以前住的院子裏種有仙人掌,有一種胭脂蟲就愛寄生在那上面。那蟲的幹體磨細後,用水提取可以得到紅色色素……”作為一名合格的老饕,在無所事事的養傷期間發現胭脂蟲時,若棠原本只是打算将這天然色素用在食物上的。
她不知是緊張還是怎的,噼裏啪啦将胭脂蟲紅這種天然色素怎麽得來的,都有什麽用途以及她又是如何将備好胭脂蟲紅的水液藏在身上的——其實若棠的吐血也很簡單,首先她準備了一只帶蓋的竹筒,裏面裝上像血的胭脂蟲紅液,将竹筒藏在被子底下,還準備了一節麥稭作為吸管。她只要躺在那裏,避開衆人耳目側頭吸一口胭脂蟲紅水,想吐多少血就能吐多少血。
為怕把戲被揭穿,她當然也不止做這一手準備,随身攜帶的另一只竹筒裏,裝了滿滿一竹筒雞血——這是應付像陸正青一樣的大夫或太醫的,至于會不會被揭穿?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要裝吐血,人家揭穿她也是要死賴到底的。那就是她的血,怎麽樣?誰規定她的血不能像雞血了?
她越說越溜,毫無所覺的将自己的打算全說了出來。
“有意思。”楚千岚聽得一笑,“那什麽胭脂蟲粉,給本王也弄點來。”
這個時候叫若棠做什麽估計她都會答應的,別說區區胭脂蟲粉了,自然滿口答應了下來。
楚千岚盯着銅盆,她低着黑色的小頭顱頭也不敢擡的不住的揉搓着他的手指。一點也看不出緊張,除了她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的小嘴。
她可不是什麽多話的人,可見剛才那一幕,她還是吓得不輕的。
“很怕?”
若棠當然怕的不行不行的,尤其她還得替這兇殘的男人将手指一根一根洗幹淨。只要想到這只手剛才是從哪裏拿出來的,她就覺得再好看的手指在她眼裏都變成了索命的妖魔般可怕。
可若承認了她很怕,楚千岚就會覺得她無趣,若棠不敢賭,對于她這樣一個無趣的人,他是會棄之不顧還是索性像剛才那樣将她胸口擊穿一個大洞。
這人根本就是捉摸不定的,攸關生死的大事,若棠怎麽敢草率?
于是笑吟吟的擡起頭來,“剛才覺得有些可怕,現在好多了。”
她臉色依然發白,雖是笑着,臉上表情卻僵硬緊繃着,極其不自然,楚千岚就又笑了:“說謊。”
頓一頓,忽的低頭湊近若棠耳邊,氣息暧昧的撩撥着她的耳後神經:“好姑娘是不說謊的。”
☆、033 誤會了
別說說謊,為了活命,叫若棠說什麽都行。
對于楚千岚忽然這樣暧昧的近乎于調戲的行為,若棠表示,她忍!
替他洗好了手,若棠又殷勤的拿過一旁雪白的軟布将他的手指頭一根一根擦幹。
楚千岚倒是沒有再說什麽,仿佛很是享受她的服侍一般,歪在躺椅上閉目由着她動作。
接下來,楚千岚沒有再為難她,這令若棠稍稍的松了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徹底落下去,房門被人推開,一個穿着一身大紅衣袍的騷包男人公然摟着個姑娘亟不可待的走了進來,“王爺,您早來了啊。我們來遲了來遲了,這就自罰三杯。”
一邊說着話,那滴溜溜的丹鳳眼卻在若棠臉上與身上打着轉兒。
這評估一樣的眼神令若棠覺得很不舒服。
楚千岚臉上的笑容頓了頓,方才慵懶笑道:“累本王等這麽久,自罰三杯哪裏夠?”
“是是是,王爺說罰多少,小的就喝多少。”那男人像是與湘王極為相熟,推開身邊的女人,先就往旁邊的小套間走去,裏面早已備好了酒菜。
被丢下的女子并不尴尬,她穿着極為暴露的衣裳,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口,一颦一笑舉手投足滿是風塵味兒。但身段極好,柔若無骨一般,走動間,腰身扭得仿佛水蛇,非常直白的勾人之态。
她直接走向楚千岚,眼神一飛,勾的人魂兒都要沒了一般,“王爺,奴家來服侍王爺可好?”
那廂騷包男已經自罰了酒走出來,猥瑣的目光重又落在若棠身上,一邊沖着楚千岚擠眉弄眼:“王爺,您這回帶來的姑娘不錯啊,是哪一家的,我怎麽從沒見過?啧,看起來很放不開嘛,是新到的貨色?”
你才貨色,你全家都貨色!
若棠狠狠地剜了那其貌不揚的騷包男一眼。
那男人見狀,頓時樂了,“喲嚯,還挺烈。這個我喜歡,王爺——”
說罷搓着雙手,涎着一張臉去看楚千岚,似乎只要征得了他的同意,就打算對若棠上下其手了。
若棠也看向楚千岚,她的臉色倒是十分平靜。如果沒有猜錯,這兩位同樣荒誕的爺約在這裏估計是要玩交換女伴的游戲的。
新婚之夜楚千岚就要将她送去什麽快活樓公然侮辱她,他不在意她,随便将她拱手讓人的事不會做不出來。
只是眼前這個男人,她真的看不上好嗎?
若棠不是外貌協會,可一點顏都沒有,也是會讓人心生抵觸的。
但她心裏再抵觸,臉上也不會露分毫出來。
楚千岚這變态最樂意幹的事,就是跟人對着幹。她要是露出半分不情願來,那變态定然會想也不想的将自己給騷包男。
所以她收拾好了心情,面上十分平靜,甚至還懵懂而友好的對騷包男含蓄的笑了笑。
騷包男只覺得若棠那樣坐在那裏,端莊溫雅的像個大家閨秀,于是愈發的心癢難耐起來,“王爺?”
“哎喲——”一聲嬌滴滴的痛呼聲響起。
騷包男帶來的女伴被毫不憐香惜玉的湘王爺一把推倒在地上,即使跌倒了,那模樣姿态都分外的勾人,紅豔豔的小嘴一嘟,眼裏含着兩泡淚,嬌滴滴又委委屈屈的看向罪魁禍首,“王爺……”
楚千岚淡淡道:“庸脂俗粉,本王不喜歡。”
騷包男一愣,“王爺,上回您不是挺喜歡的嘛。”
楚千岚挑眉,危險的眯了眯眼,“本王這回不喜歡了。”
騷包男縱然十分不舍,看了若棠一眼又一眼之後,悻悻道:“那好吧,等我找到了好貨色,再來與王爺聚。”
見楚千岚沒有半點挽留的意思,只得垂頭喪氣的扶起還在搔首弄姿的青樓女子往外走。走到一半,還是覺得不甘心,便又回過頭來讨好的笑道:“王爺,不知那位姑娘,您是從哪個樓裏帶出來的?”
楚千岚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歡喜樓。”
騷包男得了準信,開心的眼睛都笑沒了,“好好,王爺您慢慢享用,改日再見。”
騷包男帶着女伴離場了,屋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若棠見楚千岚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先開口道:“王爺要我過來,想必便是為了這個吧,既然他走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他看上了你,你很高興?”楚千岚眯眼問她。
若棠勾了嘴角笑,“我高興不高興,結果不都是一樣?王爺想将我送往快活樓就将我送去快活樓,想拿我與別人交換就與別人交換,都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既然我沒有權利決定,總能選擇用什麽樣的态度接受吧。況且,王爺大概也不喜歡哭哭啼啼的,沒得壞了您的興致不是。”
“你很生氣?”楚千岚打量她半晌,她雖然在笑,清冷平靜的眼睛裏卻半點笑意也沒有。
若棠覺得自己真的敗給這個變态了,遇到這種事,正常人哪個不生氣?
“怎麽會?”她嘴上卻輕飄飄的說道,“只是覺得王爺很不劃算,那人用一個青樓女子就要換您的王妃來玩,我怎麽想都覺得王爺您很虧。”
“你只是氣本王拿你跟青樓女子相提并論?”
“我只是替王爺不值,您随便拿我跟什麽人相提并論,我都不生氣。”生氣這種有損身體健康的情緒用在不在意的人或事上,是很浪費的。
基于浪費是可恥的,若棠從不輕易将任何情緒浪費在任何不相幹的人身上。
但楚變态,他就是有本事輕易就撩動她的生氣神經。
“最好真的是這樣。”楚千岚撇撇嘴,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道。
“我可以走了嗎?”若棠又問。
她的神色冷淡到連敷衍都不耐煩一般,下撇的唇角在在說明,她實在氣得不輕。
楚千岚還沒答她,敲門聲響起,房門再一次被人推開。
“王爺,奴家來遲,讓您久等了。”一陣香風撲鼻而來,豐盈窈窕的俏麗女子款步而來。
她的目光落在若棠身上時,微愣了一下,随即不依的掩嘴笑道:“王爺這裏既然已經有佳人作陪了,還喚奴家來,也不怕奴家與這位姐妹吃心麽?”
若棠看看她,又看看依然毫無形象攤在軟榻上的楚千岚。
然後,她眨眨眼,覺得自己悟了。
但是悟了的她又怒了!
什麽姐妹,誰跟她是姐妹!到底她哪裏長得像是樓裏的姐兒,一個兩個眼睛瞎啊!
“行了,回去吧,本王今日沒興致了。”楚千岚懶懶的伸手将人打發了。
那姑娘原還有些不情願,但也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個什麽主兒,也不敢有二話,秉着“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服務精神,踩着蓮步翩翩去了。
等人一走,若棠便覺出了幾分尴尬來。
“呵呵……”幹笑兩聲,“好像是我誤會了王爺?真是對不住您。”
原來他要與那騷包男交換的是後頭來的這位吧,結果被她含沙射影一頓搶白,啧,還是趕緊低頭認錯,但願這變态大爺心情好能不跟她計較這一茬。
楚千岚嘲諷道:“便是要跟人換着玩,也得是那樣前凸後翹的尤物,你有前面還是後面?”
若棠噎了噎,不服氣的低頭看了看胸前大的不明顯的包包,拜托,她現在這年齡還沒滿十六好嗎?發育空間大大的有好嗎?
假以時日,她也會是有前有後的!
“是,是我自作多情了!”若棠磨着牙說道。
“知道自己自作多情,還不趕緊滾回去,是要本王親自請你回去不成?”楚千岚眯眼瞪她,“餓壞了阿白,看本王怎麽收拾你。”
“是是是,小的這就回去服侍阿白了。”得,一轉眼她就變成了馴獸奴才。
不過管她是什麽,只要不被這變态送來送去的就好了。
唉,什麽時候這變态才肯放過她,讓她安安靜靜的過她的小日子呢。
若棠一路哀嘆着回了王府。
……
剛轉回她落腳的院子,就聽見采青激動的聲音:“姑娘,是您回來了嗎?您快進來看,沈府方才擡了好些先夫人的嫁妝過來,她們說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還有的要明日送過來。還有各種地契身契也送來了——姑娘您太厲害了,您是怎麽做到的啊?”
聽到采青充滿活力的聲音,若棠不自覺的漾開了笑,走進屋裏一看,果然滿滿當當的塞滿了大小不一的箱籠。
她打開來查看,古玩字畫、翡翠珍寶、首飾頭面……看得她眼花缭亂,驚嘆不已。
而這些,都還只是周氏陪嫁的一小部分而已!
可以想象,外祖周家是何等的有錢啊!
采青趴在小榻上,也伸長了脖子在看,“姑娘,那藍白琉璃珠鑲嵌金腕輪的镯子就很襯您的膚色,您趕緊戴上吧。還有那套孔雀綠翡翠頭面可是先夫人最愛的一套頭面了,您瞧瞧那翡翠綠的,都快滴出汁來了……對對對,您手邊的赤金盤螭璎珞圈,是您小時候先夫人特特兒給您打的,那花樣還是她親手畫的呢,誰想還沒給您,先夫人就……”
她說着,情緒驟然變得低落起來。
若棠安撫了好一陣,才使得采青重又高興起來。
☆、034 被死亡
随後,若棠又馬不停蹄的趕到獸苑服侍親愛的阿白殿下。
阿白見到她,什麽高傲高貴冷豔範兒全都不見了,變身溫順小貓咪圍着她撒嬌打滾,玩的十分歡快。
有奴才将阿白的晚餐擡了過來,還沒走近就兩股戰戰的丢下大木桶跑開了。
若棠笑着拍了拍阿白的腦袋,“你把他們吓壞了。”
阿白哼了哼,似乎很不屑。卻轉頭就将大腦袋往若棠身上蹭,撒嬌着要她繼續跟它玩。
“好了,吃飯。”若棠拍開它。
阿白不依,還要鬧。要知道它在這異國他鄉寂寞了三年多,好不容易有個人類喜歡它懂得它,自然不舍得就這麽結束游戲時間。
“阿白。”若棠臉上的笑褪的幹幹淨淨,微微彎下腰與它對視,然後緩緩搖頭,“不玩,吃飯。”
“嗷——嗚!”萬獸之王大發雷霆,虎爪一拍,就将若棠壓到了爪子下頭。
……
“哎呀不得了了,王妃被阿白拍倒了。”
“哎呀了不得了,阿白攻擊王妃了。”
“哎呀不好了,王妃被阿白咬傷了。”
“哎呀出大事了,王妃被阿白吃掉了。”
……
一時之間,整個湘王府都陷入了流言的恐慌中。
鄧側妃憂慮的派人前去查看真相,“看仔細了再來回話。”
王妃新婚之夜被扔到獸苑,就因她太過自信肯定王妃逃不出阿白的虎口而白白落了個話柄給秦氏與劉氏,于是如今聽到傳的沸沸揚揚的“王妃不好了”的消息,她輕易也不敢信了。派了心腹嬷嬷前去打探消息,若是消息屬實,又再說其他。
紫黛道:“消息是從獸苑那邊傳出來的,應該不會有錯。”
見鄧側妃有些魂不守舍,紫黛提醒她道:“這事,要不要知會王爺一聲?”
“等嬷嬷回來再說。”
于是主仆二人伸長了脖子等待前去打探消息的嬷嬷。
這頭秦氏與劉氏也沒閑着,聽到消息後,兩人迅速在秦氏屋裏會和。
“你聽說了嗎?”
“你也聽說了吧。”
“王妃這回不會真的一命嗚呼了吧?”秦氏莫名覺得有些惆悵。
原本覺得府裏有個這樣名聲的王妃是恥辱,連帶着她們這些府裏的人都要擡不起頭來,可是這兩天細想下來,正是有這樣的王妃,她們的日子才能跟以往一樣絲毫不受影響,雖然王妃的“無能”讓她們不能看到鹬蚌相争的局面而有些遺憾。但要是換個厲害的王妃來,真的将鄧側妃收拾了,接下來豈不就輪到她們了?
于是聽聞這個消息,兩位想通了的侍妾都空前的關心緊張了起來。
“外頭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你也不想想,阿白那畜生吃了多少人。”劉氏扯着帕子嘆道。“雖然看起來阿白像是很喜歡王妃的樣子,可它到底是畜生,獸性大發的時候,哪還管得了跟前的人是誰。”
“倒也是。”秦氏對于劉氏的推測表示很贊同,“那,王妃死定了,這事要不要告訴王爺?”
“有藏香院的在,哪用得着咱們多嘴多舌。”劉氏酸溜溜的指了指鄧側妃的院子。
兩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嫉妒。
那鄧側妃論出身不比她們高貴,論才情也不過爾爾,便是容貌,勉強算個中上之姿,還比不得秦、劉兩位風姿綽約,憑什麽三人同時進府,她就成了側妃,而她們只能屈居她之下做侍妾?又憑什麽只有她能主持王府的中饋,連王妃進門都不能從她手裏分到半杯羹?好吧,王妃是個沒用的。
但是,憑什麽只有她能得到王爺如此信任與器重!憑什麽?
這是秦、劉氏嫉恨不甘的真正原因。
“劉姐姐,王爺這會兒不在府裏,不如,咱們趁機把事情鬧大?”秦氏眼珠子一轉,傾身對秦氏小聲耳語道。
劉氏忙問道:“怎麽個鬧法?”
“你想,王妃再不得王爺待見,那也是皇上親自指婚的。倘若,鄧側妃對王妃心懷不軌意圖謀害王妃的事情傳到皇上耳中,就算王爺不處置她,皇上會不會容她?”秦氏彎了嘴角笑道。
“意圖謀害王妃?”劉氏沒反應過來。
“她主持着王府大小事務,阿白的吃食也是其中一項,如若有人受她的命在阿白的吃食中放了不該放的東西,導致阿白獸性大發,這才傷了王妃的性命——你覺得如何?”
劉氏聽得雙眼發亮,撫掌道:“好,好!咱們這就讓人将消息傳出去?”
“嗯,這事宜早不宜遲,不然,就不能打她個措手不及了。”
“沒錯,這一回,就算那賤人不死,也要脫她一層皮!”
兩雙嫉恨的眼睛裏迸出無盡的期待與快意!
……
“被死亡”的事件主人若棠壓根不知道她在無意中引爆了一場王府的內鬥事件。
她一身狼狽用盡力氣的從阿白肚皮底下爬出來,一擡眼看見這龐大的家夥滿眼睛的得意洋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就要走。
“嗚——”阿白見若棠當真生了氣,忙委屈的擺着尾巴跟在她身後,嗚嗚低叫着,仿佛在哀求着若棠的原諒。
“嗚你妹!”若棠轉身,一手叉腰作茶壺狀,一手點着阿白的腦袋教訓道:“你還好意思委屈?剛被你壓得差點斷氣的可是我!怎麽樣,一個兩個的都當我好欺負是不是?有個變态主人,你也要當個變态老虎是不是?”
大老虎阿白哼哼唧唧的拿大腦袋蹭她,做小伏低狀的求她原諒。
若棠到底不能對它硬下心腸來,“吃好飯給我面壁思過去。”
阿白見她态度軟化下來,立即得寸進尺的伸出舌頭舔她的手,雖然還想跟她嬉鬧一番,見她仍然板着臉,到底不敢放肆,在她腳邊乖順的不像話。
若棠出了獸苑,将大鐵門鎖上後,意外的發現外邊一個人都沒有,不由得有些奇怪。
自阿白的馴獸師廢了之後,底下的奴才輕易不敢靠近獸苑,但也不像今天這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奇奇怪怪的,難不成發生什麽事了?”若棠這樣想着,慢悠悠的往她那名叫清秋院的小院子走去。
就算心裏有些奇怪,她也并沒有要去探尋答案的打算。好奇害死貓,她可沒有貓的九條命。
等她不慌不忙走到清秋院門口,就聽見采青嚎啕痛哭的聲音,那泣血般一聲聲嘶吼着“姑娘姑娘”的慘嚎,聽得若棠全身寒毛都倒豎了起來。
連忙快步走了進去,就見采青拖着半個鮮血淋漓的身子一邊嚎哭一邊艱難的在地上“匍匐前進”,“我的祖宗,你這是要做什麽?”
本來傷的就很重,好不容易從變态那裏得來一瓶傷藥,一下子用去了大半,這下子連另一小半也要用沒了。
一邊遺憾着今天出門在外都沒買點傷藥回來實在太失策,也不知道再問變态要,他還會不會給,一邊搶步上前扶起乍見若棠驚的目瞪口呆狀的采青,“我不在這一會,有誰欺負你了?”
若棠好不容易将采青架回床上,見她一臉鼻涕眼淚的呆滞的望着自己,不由得順着她的目光也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哦,我身上有點髒,剛才阿白……”
“姑、姑娘,您沒死?”采青終于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死?我?”若棠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比采青更驚訝的道:“你剛才哭成那樣,是因為我死了?”
采青又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