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起來,“嗯,他們說您被阿白吃掉了,可把奴婢吓死了。”

若棠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沉默了一會,嘆氣,“這都是第二回了吧。”

她才嫁過來三天,就被死亡了兩次。

頭回鄧側妃連白燈籠都挂上了,也不知道這回她們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您沒事真是太好了。”采青猶自慶幸道。

“這三天兩頭的被死亡,就跟狼來了似的,萬一哪天成真了,可就太冤了。”若棠卻憂愁了起來。

……

因府裏的人争相相告着若棠不幸喪生虎口這件事,若棠回到清秋院這件事,除了采青竟無第二個人知道。

因此,她自然也不知道,鄧側妃謀害湘王妃的流言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出了湘王府。更不知道,因為她的“被害身亡”令湘王爺還沒回府就被召到宮裏見駕去了。

鄧側妃派去獸苑的嬷嬷又只見阿白不見若棠,料定這一回王妃是真的遭難了,便派了人手出府,滿京城的尋找湘王爺,于是很快的,有人将她謀害湘王妃的消息帶了回來。

鄧側妃顧不得震怒,忙讓人将負責阿白飲食的奴才找過來。然而找來找去,竟是滿府裏也找不到那兩個奴才了,鄧側妃心知,這回自己好像攤上大事了。

但她并未因此就認命,厲聲道:“去找,趕快找到王爺!”

紫黛膽戰心驚的看着她渾身顫抖的模樣,“娘娘,這是有人要害您啊。”

“我知道!”鄧側妃惡狠狠的說道:“那兩個賤人,以為這樣就能踩死我?沒有那麽容易!”

☆、035 被背叛

紫黛見狀,忙問道:“娘娘,咱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她們用流言來中傷我,那就讓她們也嘗嘗流言的厲害!”鄧側妃冷然笑道:“那兩個賤人一直不甘我壓在她們頭上,設計害死王妃後将此歹毒之事推到我頭上,還将那兩個負責阿白飲食的奴才殺了滅口好令我百口莫辯——讓人傳出去,傳的越快越好。”

她就算死,也要拉那兩個賤人墊背!

紫黛心下一松,忙道:“奴婢這就去。”

鄧側妃挺直了脊背坐在那裏,“王爺回來了,立刻來告訴我。”“是。”

……

湘王府裏已是暗濤洶湧,宮牆深深的皇宮裏也不太平。

皇帝一把将手裏的奏折砸在底下跪着的楚千岚身上,森然道:“三天!才三天,你就迫不及待的将朕指給你的王妃弄死了。你這孽子,對朕就這麽不滿?”

皇帝劈頭蓋臉就開罵,他甚至問也不問一聲,就将弄死若棠的罪名安在了楚千岚身上,而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總是這樣的,從小到大,他早就習慣了。

耳邊聽得皇帝的咆哮怒罵,楚千岚的思緒已經轉到了若棠被阿白吃了這件事情上。雖然他聽到消息還沒來得及趕回府去核實就被宣進了宮,但他認為那女人不可能那麽輕易就被阿白吃掉了——阿白對她的乖順都令他嫉妒了,怎麽可能忽然就獸性大發要吃了她?

如果那個女人沒死,那為什麽消息會這麽快傳進皇帝耳朵裏?當然,皇帝在他府裏安插了眼線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皇帝得到的消息,也必定是湘王府的人傳給他的,那麽,難道那女人當真已經葬身虎口了?

他撇撇嘴,有些遺憾,像那女人一樣有意思的人實在不多,他還沒玩夠,她就已經死了,真沒勁。

“兒臣什麽時候對父皇不滿了,您叫我娶,那麽聲名狼藉的,我不也娶了嗎?至于她死的事,府裏養着猛獸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要跑去招惹猛獸,怪得了兒臣嗎?兒臣也冤得很……”

“你冤!你冤個屁!”皇帝氣的破口大罵,撿了案桌上的硯臺就砸,“嫌她聲名狼藉,你名聲倒是不錯,可哪家的好姑娘願意嫁給你?你想娶身家清白的大家閨秀,也要有人肯嫁給你!”

楚千岚嘟嚷,“怎麽沒有了?就算沒有,父皇您金口一開,誰敢不嫁不成?”

“好好好!”皇帝怒極反笑,“你這是怪朕沒給你指門好親事!”

“兒臣可不敢。”楚千岚嘴裏說着不敢,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敢的神色,反而将背挺得更直了些,“反正這回那女人的死賴不着兒臣。頂多,兒臣讓人将她厚厚葬了就是了。”

皇帝坐下來喘氣,深沉的眼睛裏湧動着複雜莫測的光芒,半晌,冷冷道:“給朕滾回去閉門思過!”

楚千岚歡快的答應一聲,謝過皇恩轉頭就要走。

有內侍腳步輕巧的走了進來,附在皇帝耳邊耳語了幾句。

皇帝聽得眉頭一動,揮手令他下去後,又沉聲喝令歡歡喜喜要出宮的楚千岚,“站住。”

楚千岚低垂的眼裏飛快閃過厭惡與不耐,轉過頭來,臉上卻只剩下恭敬與不安,“父皇,兒臣這就回府思過去了。”

“你王妃沒死。”皇帝原本暴怒的語調緩了緩。

楚千岚的好奇被勾了起來,“沒死?這事都傳遍京城上下了,連您都驚動了,又怎麽會沒死?”

原來皇帝也有消息不準确的時候啊!

“她沒死你很失望?”皇帝把眼一瞪。

“兒臣不敢。”

他說的是不敢,而不是不會。皇帝因此知道,他還是盼着他的王妃死的。就算這回不是他,過不得多久,他依然會找到機會就弄死那沈若棠。

“朕警告你,你不許動沈若棠一根手指頭,倘若讓朕知道你敢傷她,朕定然不會輕饒了你!”皇帝板着臉,冷聲警告道,“你府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也該好好清理清理了。有了王妃,湘王府大小事務,都該交由王妃管理才是,難道你想讓全天下人指着你的鼻子罵你不守祖宗規矩寵妾滅妻不成!”

楚千岚皺眉,眼底戾氣一閃而過。“是,兒臣知道了。”

皇帝原本并不喜歡那女人的,怎麽如今竟公然的維護起來了?

他以為他跟她都是被皇帝厭棄的人,原來竟不是?

呵,沈若棠!原來她跟他還是不一樣的!

怒火騰騰的湘王爺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

而“背叛者”若棠壓根不知道自己更苦難的日子因為王府那三個女人正式到來了。

她打開院門,聽到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見到一張又一張看見她後猶如見鬼一般驚駭欲絕的臉孔,除了無奈就是無力。

這王府裏的人還真的都當她死了。

就算她真的死了,也該來個人看看她怎麽死的,到底還有沒有剩下點骨頭渣子才是吧。

就這樣決定她的死亡,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

“哎——”等等聽我說。

“喂——”站住聽我說。

“嘿——”好歹聽我說啊。

“媽個蛋蛋,老子是人不是鬼!”終于,哎喂嘿一早上也沒個人肯聽她說話的若棠怒了!

剛毫無形象的吼完這一嗓子,就見鄧側妃身邊的紫黛快步走了過來。

若棠臉色一整,垂首斂眉瞬間就是一副膽小怕事的小白花狀。

紫黛疾步走到她身前,随便福了福身,“娘娘,王爺請您去宣和堂。”

她說着,微微擡頭打量眼前這個引發了侯府好大一場亂戰的罪魁禍首,神色有些複雜。

昨晚王爺一晚上沒回來,好不容易早上剛回來,就将鄧側妃與秦氏劉氏三人叫了過去,二話不說劈頭就罵,罵了還不算完,竟命婆子們将三個嬌滴滴的美娘子壓在春凳上,一人杖責了二十才算讓他稍稍解了氣。

而後,就命心肝腿肚兒都發顫的她過來請王妃過去說話了。

鄧側妃她們都被王爺打了,這罪魁禍首的王妃,本就不受王爺待見,一會兒估計下場比側妃娘娘她們還要慘吧。

紫黛領着一無所知的若棠前往宣和堂。

宣和堂位于王府正中的位置,算是王府的議事大廳。此刻府裏所有人都集中在這裏,于是王爺發火、側妃美侍挨打都被他們看了去。

見到随紫黛前來的王妃,衆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他們還不知道王妃并沒有喪生虎口這件事。

不過當着王爺的面,又是青天白日的,這麽多人堆在一處,就算是鬼也不用怕她。

衆人抱着這樣的想法,目送若棠走進了議事大廳。

還趴在春凳上哀哀呻吟的鄧側妃三人見她走進來,三雙怨毒的目光齊刷刷的射向了她!

要不是因為她,她們會這樣丢人現眼任人圍觀?

她怎麽不幹脆就死了算了!

若棠很快察覺了鄧側妃三人恨不得合身撲上來撕碎自己的徹骨仇恨,一時間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她貌似什麽都沒做,也沒有不小心得罪她們三個吧。就算她們挨了打,那也是楚千岚下令打的,更不關她的事吧?

不過話說回來,楚千岚為什麽會打她們?尤其是鄧側妃,聽說這位側妃娘娘可是他十分寵信的放在心尖尖兒上的人呢。連心尖尖上的人都狠的下手打成這模樣——若棠覺得自己的臀部很是痛了一痛。

“王爺。”她打起精神,對着金刀大馬坐在主位上的楚千岚福了福身,膽怯的開口道:“這,發生什麽事了?”

楚千岚冷眼瞧着她假模假樣的樣子,以前他或許還覺得有點意思,但知道皇帝有意維護她,知道自己被“背叛”後,他對若棠,就只剩下單純的讨厭與憎惡。

但他卻溫柔的笑了起來,起身走近她,柔情萬千的牽起她的手,“怎麽這麽久才過來?難不成是自己走過來的?那些該死的奴才,怎麽能讓你就這麽走過來!府裏養着她們有什麽用,幹脆一并發賣了算了!”

若棠聽得驚悚萬分,這變态又要怎麽炮制她了?

“王爺,不過幾步路而已,妾身不累的。”将這些人都打發出去,這不是給她撐腰,是在給她拉仇恨好嗎?“不知……鄧側妃她們犯了什麽錯?”

該做的還是要做全了,不管鄧側妃三人會不會領情,“只是妾身以為,不管她們做錯了什麽,總歸是府裏的主子。這般當衆杖責她們,怕是不妥,且于您的顏面也不大好看,不如先讓人送她們回房去吧。”

“就你這沒有城府的傻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楚千岚愛憐的摸摸她的臉,“你可知道,正是這三個蠢婦昨晚将你命喪虎口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連宮裏都驚動了。”

原本還因楚千岚摸她臉的動作而渾身雞皮疙瘩的若棠結結實實的愣住了,她只當這些人滿府裏傳傳她死了也就罷了,卻做夢也想不到,鄧側妃三人連核實都不曾就将這虛假消息傳揚了出去。

幹什麽啊這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這仨看着不像是那麽沖動那麽蠢的人啊。

☆、036 娘你妹

若棠讓自己臉上的驚訝恰到好處:“我?喪生虎口?這是從何說起啊。”

楚千岚道:“也不知是哪個奴才先嚷出來的,且先不管那些。王妃,你既已嫁進了湘王府,府裏大小事務很應該管起來才是。”

他話音一落,若棠與鄧側妃同時變了臉色。

鄧側妃是做夢都想不到,她今日不但要當衆受這皮肉之苦,還要眼睜睜的看着害自己受苦的人從自己手中奪走她引以為傲的權利!

不,不能!

“王爺……”她忍着痛,哆嗦着開口喚道,眼睛一眨,眼淚一串一串的滾落下來。

楚千岚仿佛對她十分不耐煩,但見了她這樣悄無聲息的掉着眼淚,又好像十分心疼一般,嘆息道:“說來,也是本王的疏忽。王府前頭沒有王妃時,本王将府裏事務交由你打理,這兩年你也算盡心盡責沒出什麽錯。本王卻忘了,如今已經有了王妃,自然諸事都該交由王妃來打理。即日起,你便将對牌鑰匙都交到王妃手裏吧。”

若棠回過神來,連忙細聲細氣的阻止道:“王爺,府裏事務向來都是鄧側妃主持,她将王府管得很好,妾身心裏十分感激。妾身身子一向不好,以前在沈府也未接觸過庶務,底下的事全都不懂……”

“不懂可以學。”楚千岚打斷她,無比寵溺的對她說道,“你是王妃,你才是王府的當家主母。唯有你掌管着王府上下才算得上名正言順,好了,此事就這樣決定了。”

鄧側妃絕望的美眸凝着淚珠,射向一臉無奈的若棠時卻如淬了毒的利箭一般。

王爺說的沒錯,唯有湘王妃掌管着王府才算得上名正言順。

唯有王妃!

總有一日,總有一日她會名正言順的掌管着王府上下!

她鄧雅芙對天發誓!

事情莫名其妙發展到眼下這個狀态,看着鄧側妃悲憤欲死的神情,秦、劉氏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高興的是,她們兩個舍下一身剮,終于将這早就看不慣的賤人拉下了馬。

不高興的是,從今往後主持王府中饋的是害她們如此狼狽丢人的王妃,讓她見到了她們這樣狼狽凄慘的樣子,往後還怎麽底氣十足的給她找麻煩?

大概誰也不知道,場中最不高興的,當屬若棠。

眼下她還只是個挂名王妃,就過得如此的艱難不易。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得罪了府裏好些人,單看鄧側妃那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的眼神,若棠表示,她壓力真的山大啊!

更別提還有秦氏劉氏以及這府裏頭沒排上號的如采紅那類的侍婢通房們,她真的還沒準備好跟世界為敵啊!

尼瑪楚千岚這大變态!

都是他幹的好事!

……

若棠當家一事就在所有人都不滿意的情形下塵埃落定了。

相較于若棠的不滿不願不開心,采青聽到這個消息開心的都語無倫次了。

“早該這樣的,姑娘您是王妃,很該讓這滿府的人都聽您的才是!”

若棠苦笑,扒拉着碗裏那數的清的米粒兒,“滿府的人,誰會聽我的?”

早上楚千岚那看似給她撐腰實則替她拉仇恨的舉動,底下奴才看在眼裏是不是該對她有所收斂?然而并沒有。

看看她的早飯——

一碗清得見底的粳米粥,一盤三只裝的粗糙小花卷,一碟子味道都馊了的醬菜。

這就是她當家做主的湘王妃的待遇!

她想摔桌。

她想摔筷。

她想摔死那變态!

她堂堂一個王妃,夥食還沒有阿白好,什麽世道啊。

“姑娘,您也要拿出王妃的架子來,她們才會怕您敬您。”采青開心完了,也覺的依她家主子柔弱的模樣與敦厚脾性,根本壓不服底下的奴才,不由得也跟着發起愁來,“您看哪家的當家主母沒有點雷霆手段?就算如今的沈夫人,表面上看着溫和親切又無害,但府裏上下誰不怕她?姑娘,您也該拿出點厲害手段來給人瞧瞧,讓那起子不長眼睛的人知道您也不是好敷衍的!”

“連你都看得出來她們是在敷衍我。”若棠愈發垂頭喪氣心灰意冷。

她只想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什麽雷霆手段,厲害手段,她就算有,也不願意整日裏跟人過招玩手段啊。

累不死她還是怎麽的?

采青見不得自家主子這副頹喪樣子,安慰她道:“您也別太擔心,這是王爺的決定,有他給您撐腰,往後總會好起來的。”

“你不懂。”若棠哀傷的搖頭,恨不得将腦袋紮進米湯碗裏淹死自己算了。

到底什麽仇什麽怨,楚千岚要這樣整死自己?

“算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最後,哀嘆夠了的若棠一拍筷子,氣勢如虹的說道,“大不了來一個滅一個,來兩個滅一雙!”

再大不了,就是她被人滅了呗。反正最壞的結果已經擺在那兒了,她還有什麽好怕的!

……

吃過簡單到簡陋的一頓早飯,若棠打起精神迎接接下來的刁難。

鄧側妃以及她麾下的奴才們果然沒有讓若棠失望,雖然鑰匙對牌是交給了她,但府上的人手,各個院子的情況,以及公中到底有多少銀錢,各院每月例銀是多少,廚房以及各方采買又是多少,迫在眉睫的午膳食材以及菜品又該怎麽安排……

若棠在暈頭轉向中,迎來一批批禀事的下人,又頭暈目眩的送走一批批要東要西的下人。

尼瑪,什麽當家的!這分明是拿她當冤大頭的!

一個子兒都不給她,難不成要她自掏腰包養活上到楚變态下到獸苑動物們的全體王府人人員與動物們?憑什麽!

若棠想要撂挑子,可是人根本不給她機會。

“王妃,廚房還等着米下鍋,您看這采買的銀子什麽時候給奴婢?”廚房的管事媽媽涎着笑臉請示道。

若棠扶額,一副不勝辛苦的模樣,“秋媽媽,你剛剛不是來過了?”

“是,奴婢将才來過,那會兒娘娘您正跟花圃的袁媽媽說話,讓奴婢一會兒再來。”秋媽媽面兒上恭恭敬敬的回禀道,“奴婢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您的吩咐,眼見着快晌午了,主子們也要用膳了。”

若棠一點都不想拿自己的銀子去貼補旁人,于是裝傻道:“你要銀子是吧?”

秋媽媽喜道:“是呢,廚下正等着菜下鍋。”

若棠随手将對牌遞給她:“賬房領去吧。”

“這……”秋媽媽接過對牌,眼珠子一轉,遲疑着道:“往常主子們的一頓午膳用銀約五百兩,不知娘娘您這……”

若棠真想給她冷笑兩聲,當她真沒當過家所以不知柴米貴?一頓午飯五百兩,吃的什麽,龍肉嗎?

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的奴才們,膽子比天還大,太可惡了!

“娘娘,奴婢是按舊例還是……”秋媽媽似拿不定主意的詢問道。

若棠呼一口氣,微笑道:“照舊例辦吧。”

“是,奴婢這就去。”秋媽媽眼裏的喜色掩都掩不住,拿了對牌腳下生風的走了。

剛打發了秋媽媽,又來一堆丫鬟婆子。

“娘娘,側妃娘娘痛得厲害,可否先給奴婢對牌,讓奴婢去請了大夫來給側妃娘娘瞧瞧傷?”紫黛規規矩矩又恭敬有加的請示她。

“準。”若棠小手一揮,快走快走,別來煩我!

“娘娘,秦姨娘每當痛的不行時,總愛看柳三石的竹魂圖。因而命奴婢前來,問娘娘取竹魂圖。”秦姨娘身邊的丫鬟輕柳如此說道。

“圖在哪裏?”若棠喝口水,想要潤潤喉。

“現如今在昌寶齋裏挂着呢。”

“昌寶齋?”王府哪個院落叫這個名兒,她怎麽半點印象也沒有。

“是,昌寶齋乃是京城最大最有名氣的古玩店,娘娘您竟不知道嗎?”輕柳故作驚訝,眼底卻是難掩的輕嘲與鄙視。

若棠深吸一口氣,才沒讓自己當場變臉,她揚起一抹微笑,溫和親切的看着輕柳:“我不知道,你很奇怪?”

“……不,奴婢不敢。”輕柳與若棠對視一眼,方才發覺自己太過逾矩,忙将頭低下去。

姨娘說了,再怎麽樣她是王妃,明面上決不能鬧得太難看。

“只是姨娘那邊還等着,還請娘娘示下。”

“行,讓昌寶齋的人将畫送過來,銀子從公中出。”若棠小手豪氣的一揮,又打發了一個人。

反正公中的銀子她又看不到,且那些銀子也不是她的,輪不到她來心疼肉疼。

“娘娘,前些天側妃娘娘身子不便,該給咱們流芳院的脂粉首飾現在也沒給,您看——”打扮的妖妖喬喬的女子們組團來了。

流芳院又是個什麽東西!

若棠心裏抓狂,努力保持住臉上的笑容,“要多少?”

“一百兩就夠了。”領頭的女子歡歡喜喜的伸出一根手指頭。

“好,沒問題。”

“娘娘,王府新定了一批花樹,已經送過來了,花農們正等着送銀子出去。”

“好,送!”

“娘娘,劉姨娘的獅子狗兒沒了,想要再買一只來解悶。”

“好,買!”

“娘娘……”

“好,給!”

“娘娘……”

“娘娘……”

……

娘你妹!

☆、037 沒錢了

好不容易到飯點,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若棠正準備讓人去廚房取飯——開玩笑,五百兩一頓的飯菜,她要是錯過了就是個棒槌!

總要看看五百兩都是怎麽花的,增長點見識也是好的。

結果飯還沒送來,賬房先生先找來了。

留着兩撇山羊胡的賬房先生苦着臉開口道:“娘娘,公中已經沒有銀子了。”

若棠的臉比他更苦:“你在跟我開玩笑?”

偌大一個湘王府,她一上午不過才撒出去幾千兩銀子而已,這就沒有了?

“奴才哪裏敢跟您開玩笑。”于管家将手裏的賬簿雙手恭敬的遞到若棠跟前,“不瞞娘娘您說,這幾年若不是側妃娘娘開源節流,替府裏省下這些銀子,府裏只怕連鍋都揭不開了。”

若棠只瞥了一眼厚的像磚頭的賬簿,“王爺的俸祿養不活王府裏這些人?”

很好,才半天就敢跑過來跟她哭窮。

于管家精瘦的苦瓜臉更苦了,“娘娘您看,王爺歲俸祿為一萬銀,祿米一萬斛。今年初剛發放的俸銀,王爺就買了獸苑裏剛被阿白咬死的大黑,将将一萬兩。而祿米也在發放下來時,就還了晉王爺五千斛。這幾年王爺大手大腳的花錢,咱們賬面上早就入不敷出了。娘娘,再有領銀子的,您可千萬別往奴才那兒支了,奴才實在拿不出銀子來了。”

他說着,很是不滿的搖了搖頭。

這是逼着她拿自己的銀子貼補了。若棠心裏冷哼,面上卻不勝惶恐狀,“這樣說來,湘王府就是個空殼子?”

“是,府裏真的沒有銀子了。”

“這可怎麽是好?也沒人跟我說一聲,王府原來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若棠咬着牙,半晌狠一狠心道:“我這手裏邊也沒有現銀,不過你也不要太着急,我這就給我娘家遞個話去,好歹讓我父親先接濟着王府,旁的日後又再說。”

于管家脫口道:“這怎麽行?”

若棠不解的眨眨眼,“為什麽不行?”

“娘娘,這樣的事讓外人知道了,要怎麽看咱們王爺,王爺是好面子的人,若是讓他知道娘娘您向娘家求助,這事再傳了出去,王爺日後哪還有臉出去見人啊。”于管家苦口婆心的分析道,“娘娘您千萬三思,若因這事惹怒了王爺就更不好了。”

“外人?”若棠又眨眨眼,“我娘家的父親算是外人嗎?”

“所、所謂出嫁從夫,娘娘您還是先與王爺商量商量再做決定吧。”于管家又勸道。

“哦。”若棠從善如流,“不知王爺眼下在哪裏?”

“王爺一早就出門了,現在還沒回府。”

“既如此,等王爺回來我就同他商量。還有別的事嗎?”

于管家躊躇了一陣,“有句話,奴婢不知當說不當說。”

不當說你還提個屁啊!

若棠在心裏大翻白眼,嘴上卻很客氣:“你說吧。”

“那奴才就得罪了。”于管家對若棠抱拳告了聲罪,随即抑揚頓挫的說道:“王爺将府裏上下交給王妃,便是信任王妃的意思。所謂賢內助,便是能很好地操持打理好府裏一應事務,令家中男主子沒有內憂。娘娘您掌家第一天,就事事求助王爺……奴才覺得頗為不妥啊!”

說罷,還很是擔憂的長嘆一聲。

若棠愈發沒有主意的樣子:“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呢?”

“娘娘若能憑一己之力為王爺分憂解難,王爺心中只會更敬重您的。”說罷,眼神有意無意的往擺在屋子裏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箱籠瞥去。

若棠氣的笑了,說來說去,還是打着她嫁妝的主意呢。就不知這背後打着主意的到底是楚變态還是他心尖尖上的鄧側妃了。

“你說的很是,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下去吧。”若棠敷衍着說了句,便将人趕走了。

想動她的嫁妝,窗戶都沒有!

……

清秋院的兵荒馬亂,一見不漏的傳進趴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的鄧側妃耳裏。

紫黛剛喂她喝了藥,捧了精致的小碟子來,“娘娘,您用顆蜜餞,去去嘴裏的味兒吧。”

鄧側妃搖頭,“不用。”

“那藥苦着呢,娘娘,您便是再不高興,也不能跟自個兒過不去啊。”紫黛心急的勸着道。

“苦嗎?”鄧側妃神色淡淡,“比起……這點苦算得了什麽。”

比起當衆被王爺斥責沒臉,比起當衆被王爺杖責,比起被王爺勒令着交出王府中饋丢盡顏面……這點苦哪裏還算得上苦?

紫黛如何不懂鄧側妃的心思,聞言眼淚便落了下來,咬牙說道:“王爺怎麽能這樣對您?這些年你為王府做了多少事,若不是您,王府能這般井井有條嗎?您瞧瞧那一位,當的什麽家理的什麽事?秋媽媽那賊婆子竟問她要了五百兩采買今兒午間的食材,她竟真的就給了。這一開了頭,什麽人都湧過去要錢要物,流芳院那起子低賤玩意兒也敢跟着渾水摸魚。那銀子跟不是銀子似的,嘩嘩就流出去了……那些銀子,可都是您平日裏勤儉持家省下來的,她倒好,手一松就全給出去了。”

王府有多少家底,紫黛就算不知道确切數目,心裏也是有一本賬的。王爺的俸祿食邑,良田鋪子的出息,在經營有道的鄧側妃手裏,那是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的。斷斷不止王妃上午撒出去的那一點毫毛。但是,紫黛心裏明白,再小的毫毛,在鄧側妃心裏,那也全部都是她的。紫黛會這樣說,是因為她知道鄧側妃喜歡聽她這麽說。

鄧側妃面無表情的聽着,“你只管将這些人給我記下來,貪了多少,到時全都要給我吐出來!”

“是。”紫黛忙應了,“那,這事兒咱們就什麽都不管嗎?”

“管什麽?”鄧側妃冷笑,“現在她是當家的,該頭痛的也是她,我憑什麽要管。咱們只管睜大眼睛看戲就是,我倒要看看,她那些嫁妝什麽時候能撒完。對了,那兩個賤人如何了?”

提到秦氏與劉氏,鄧側妃漂亮的眼睛裏裝滿了陰霾與怨毒!

若不是這兩個蠢婦,她怎麽會落得這個下場!

沈若堂可恨,她們兩個更可恨!

“她們也沒消停過,不時要東要西,令丫鬟婆子給王妃添堵,想必心裏也是恨着王妃的。”

“恨着才好。”鄧側妃冷冷一笑,“這筆賬咱們慢慢再算。”

……

原還開心她家主子終于能當家做主母的采青在旁聽了一上午王府層出不窮的要錢戲碼後,終于深深的悔悟了。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這王府上下不論是主子還是奴才,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貪婪鬼啊!她家主子細皮嫩肉的,輕易就要被啃得連渣都不剩了。

她怎麽會認為主子當家做主就會一切都好起來呢?

采青含淚望着吃飯吃到一半開始打瞌睡的若棠,在她差點一頭紮進湯裏時忙出聲喚醒她:“姑娘,您當心啊。”

若棠被她這一聲咆哮吓得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唔,怎麽了?”

“奴婢飯吃完了。”采青看一眼放在她跟前的托盤,很有些羞愧的紅了臉。她太憤怒了,以至于化悲憤為食量,竟用了兩碗飯三個菜外加一個湯。

“飽了嗎?沒飽這裏還有。”若棠打起精神,但眼皮仍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飽了,姑娘您多吃點。”采青關切的道,又自責的要命,“要是奴婢沒受傷就好了,就能為您分憂解難,不至于讓您一個人這樣難。”

“那就快養好傷,好幫我分憂解難啊。”若棠笑笑道。

采青咬咬唇,“姑娘,要不然您還是辭了這差事吧。”

“怎麽?”若棠詫異的挑眉看她。

心裏卻是樂開了花,她這麽辛苦這麽難,就是要讓采青看清楚,往後才不會再撺掇她當什麽當家主母。

“您太辛苦了。”最主要的是,主子根本不是這塊料啊!

真要繼續當家下去,好不容易要回來的嫁妝不全賠進去才怪。

“剛才那賬房說的話,您都聽明白了嗎?”

當然很明白。“他勸我別把眼前的難處告訴王爺,因為如果我憑一己之力解決了這些燃眉之急,王爺就會對我另眼相看——是這個意思嗎?其實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啊,反正我娘的嫁妝多得很,随随便便也能養得活王府這些人吧……”

采青聽得出了一聲冷汗,急的聲調都變了,“不行!”

“什麽不行?”若棠逗她。

采青噼裏啪啦竹筒倒豆一般說的飛快,“怎麽能拿先夫人的嫁妝來養活王府這些刁奴賤人?姑娘您聽奴婢說,這樣的念頭您有都不能有,若不然養肥了這些人的膽子和胃口,姑娘您便是有金山銀山,也得被這些貪婪的東西全部吞掉的!您與老爺他們撕破了臉才将先夫人的嫁妝拿回來,這些東西,又怎麽能白白便宜了這些刁奴?姑娘,這家咱們不當了,不能當了!您,您裝病吧。”

“裝病?”若棠蹙眉,為難道:“這樣不太好吧。”

采青雄赳赳氣昂昂的拍板決定道:“沒什麽不好,姑娘您關好院門只管裝病就是!”

☆、038 逛街

依然是雲雀樓最豪華的房間裏,楚千岚以他慣常的沒骨頭姿勢懶洋洋的窩在他最愛的軟榻上,沖着對面的青年男子遙遙舉杯,“這麽急找本王出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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