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年俊挺的出色的一張臉上滿是憂色,眼神肅穆,沉聲說道,“有人出谷了。”

楚千岚微微一笑,“找到你了?”

青年抓着酒杯的指節隐隐泛着白,薄唇緊抿,聞言眉心一跳,“沒有跟來人對上,但在我屋裏留下了這個。”

他說着,從懷裏掏出一件物事放在桌上。

楚千岚眯眼一看,卻見那是一枚女子所用的鑲嵌珍珠碧玉金釵,似乎有些年頭了,那金顯得有些暗淡。他啧一聲:“有意思,她竟然親自出谷了。”

“師叔親自來了啊!”見楚千岚一點不着急,青年急了,“你還不知道她,但凡她出手,就沒有落空的時候。這回她親自來了,我,我死定了。”

說着又嘀咕一句,“明明這釵是你當年送給她的,她放在我屋裏卻是什麽意思?”

“她若真要殺你,留在你屋裏的就不會是這金釵了。放心,咱們的好師叔不會殺你的。”楚千岚只當沒聽見他的嘀咕,沒啥誠意的寬慰道,“昨晚上沒睡好吧,趕緊回去補個覺。”

聽到他趕人,青年也不好再呆,“師兄,你千萬當心。師叔能輕而易舉進我府裏,一定也會去王府找你的。真是奇怪,好幾年沒動靜,我還當谷裏的人早忘了我們,沒想到……”

他說着,忍不住沉沉的嘆了口氣,一臉沉重的走了出去。

楚千岚指間的酒杯轉的飛快,半晌停下來,杯子裏的酒液一滴也沒灑出來。“如意。”

如意便如鬼魅般疏忽之間出現在陰影裏,靜等着楚千岚的吩咐。

“你說,本王倘若殺了他……”楚千岚看着門口的方向,眼裏大盛的精光中挾裹着騰騰殺氣。

如意平靜無波的道:“唐世子不僅是宣平侯府的世子,還是皇後的娘家人。若您動了他,勢必要驚動宮裏。那麽當年的秘密,說不定就要被人知道了。”

楚千岚啧一聲,他當然也知道唐品茂輕易動不得,否則這幾年他早弄死他無數回了。

“本王擔心留着他也是個禍害,說不定哪一天,他就将那個秘密說了出去。”楚千岚摸着自己的指節,眼裏殺氣不減反增:“何況谷裏的人已經找上他了,瞧他被吓得那副德行……本王容忍他帶着那個秘密活到現在,也夠意思了。”

“王爺信不過他?”

“本王誰也信不過。”楚千岚淡淡道,明明動也沒動一下,手邊的杯子卻突然爆裂開來,碎片酒液都化作最尖銳的利器,射向屋子的四面八方,襯的楚千岚出口的話愈發冰冷鋒利:“只有死人才不會将本王的秘密說出去。”

“是,奴才即刻傳信祝十一。”如意明白了主子的決定,知道唐世子是非死不可了。

“讓他做的利索點,別到最後還要本王給他擦屁股。”楚千岚重又窩回軟榻上,懶洋洋的吩咐道。

“是。”如意應了,就要下去傳達命令。

“府裏怎麽樣了?”楚千岚卻又說話了。

“王妃病了,閉門不出。”

“病了?”楚千岚扯了唇角嗤笑出聲,“她就這點能耐?”

如意補充道:“王妃對外稱病,自己扮作丫鬟拿了對牌出府了。”

楚千岚惬意的笑容僵在唇邊,“膽子倒不小,她去哪了?”

……

順利溜出王府的若棠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消磨時間,她站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街頭,深深的吸一口氣,嘴角挂上大大的笑容。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茶樓、酒樓、當鋪、作坊……春日午後的陽光,絢爛熱烈的普灑在綠瓦紅牆之間,優美的飛檐,飄揚的商鋪旗幟,粼粼而動的馬車,川流不息的行人,還有那一張張恬淡惬意的笑臉,無一不彰顯着大楚百姓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樂。

即便有那麽多的不如意,看到這樣的太平盛世,若棠表示,她的心情真的很不錯。

将王府那攤子爛事兒全抛到腦後,她打算來個古代街頭半日游。

逛街,是女人天生最熱愛的事業,不過一會兒,她就大包小包的掃了一堆貨,剛出籠的熱騰騰的素糕、剛摘下樹的黃燦燦的枇杷、貨郎架上廉價的頭飾手帕……

反正就是哪有熱鬧往哪兒湊,磨剪刀的搶菜刀的、江湖賣藝賣藥的、賣肉的、賣油的……就連算命攤子前她都興致勃勃的站了半天。

不遠處的茶樓裏,二樓一扇被打開的窗戶後面,楚千岚探出頭往外瞥了一眼,忍不住問如意,“她是不是傻了?”

莫名其妙站在算命攤子前頭傻笑了半天,算命的又不是她,她到底有什麽好樂的?

如意很誠實的給出答案,“看着不像。”

楚千岚擡眼望了望即将落下去的太陽,“她到底要什麽時候才會發覺天快黑了?”

而後又不可思議的道:“難道她都不會累?”

一個下午的時間她根本停都沒停一下,這邊看看,那邊玩玩,就跟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兒似的,他看了都替她臊得慌。而且瘋玩了這麽半天,都還精力充沛得很的模樣。跟了她大半天的楚千岚都表示疑惑了,那麽個看着都要被風吹倒的小身板當真就不累?

若棠當然不知道,暗地裏有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一直跟着她。此時她也察覺天色不早該回去了,正要轉身,便瞧見路邊有個婆婆在賣小奶狗。

三只白絨絨胖嘟嘟的小奶狗擠在籃子裏,不時發生奶聲奶氣的“汪汪”聲,若棠見了,大呼着“好可愛”便撲了過去。

抱抱這個,又抱抱那個,最後幹脆将三只小奶狗都抱在懷裏,親親這個又親親那個忙得不亦樂乎。

“姑娘,這狗你要買嗎?”婆婆見她愛不釋手,自然非常高興。

“我……”買字還沒說出來,先就洩氣了。她是以小丫鬟的身份溜出來的,門房不可能讓她抱着三只小狗進門。且就算她成功将小狗們偷渡回去了,養在哪兒怎麽養,王府那破地方,她跟采青都自身難保,萬一看不好這三只狗兒,再被人弄死弄殘了就太可憐了。

她嘆口氣,依依不舍的将小狗們放回籃子裏,“我不能買。”

然後起身就要離開。

“姑娘,你把它們買了吧。”婆婆喚住她,一臉不忍的道:“随便給我幾個子兒便成。要是賣不出去,回去就得被摔死,我們這樣的貧苦人家,哪裏還有餘糧來養它們。”

若棠聽得于心不忍,可她也沒辦法完全負責這三只小狗的狗生,萬一自己照顧不好它們,同樣跟殺它們的劊子手沒區別。

眼角餘光突然瞄到個有些眼熟的身影正從身邊經過,若棠回過神來,手已經牢牢拉住了那人的衣袖。

陸正青低頭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衣袖,視線在拉着衣袖的那只手上頓了頓,咦?這手有些眼熟啊!

“陸大夫。”若棠歡喜的彎起眼睛來,“好巧,在這裏遇到你。”

“我剛去了病人家中。”連聲音都有些耳熟。

陸正青愣愣的将目光移到若棠臉上,見眼前的姑娘微仰的臉精美剔透,清靈雙眼,小巧粉唇,笑起來嘴角露出兩個若隐若現的梨渦,又可愛又俏皮。

他的臉驀地變得通紅,往後退了一步,搶回自己的衣袖,結結巴巴道:“姑、姑娘,在下并不認得你。”

若棠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瞧着眼前被自己無意“輕薄”的青年那紅的仿佛被丢進鍋裏煮透了的大蝦似的臉,若棠很有些罪惡感,“那個,我也算是陸大夫的病人。在這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買了三只小狗,不方便帶回去養,可不可以寄養在你家裏?你放心,一應吃的用的,我全權負責,好不好?”

陸正青俊秀的眉頭輕輕皺起來,“狗?”

他從未養過,而且他也并不喜歡這些長毛的動物。

若棠自然看得出他并不願意,但好不容易遇到個“熟人”,而且她不買小狗們就死定了,雖然這世界并不崇尚衆生平等,但好歹也是一條命,而且有時候,人還不如畜生有情有義呢。她沒碰到就算了,碰到了,怎麽也要想想辦法盡盡力的。“你就當可憐可憐它們啦,要是不買走它們的話,婆婆說它們都會被摔死的,好可憐的,拜托你啦!”

她雙手合十,可憐兮兮的拜托道。

“可、可是,我為什麽要幫你,我并不認識你。”陸正青紅着臉不敢看她閃閃亮的眼睛,掙紮着狠心拒絕道。

不看着她,拒絕的話才能說得出口。

否則被她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還真的說不出“不”來。

他明明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他也因此很是自豪。可是現在,他快想不起原則是什麽東西了。

“你是大夫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狗一命也是一樣的。”若棠義正言辭的忽悠道,“你看你一下子救了三條命,那就是二十一級浮屠了,以後定會有回報的。那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哇,陸大夫,你真是好人,真是天大的好人,我代狗狗們謝謝你啦!”

☆、039 賣身葬父

直到将三只小奶狗安置在了新做的狗窩裏,暈陶陶的陸正青才回過神來,無語的看着正跟小狗們依依惜別的若棠。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不過看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富貴人家中的丫鬟。

想必正是如此,才不能買了小狗帶回去養。

看着那三只雪白的小奶狗,陸正青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他到底是怎麽答應她的要求的?不但将人帶回了回春堂,還巴巴的獻上自己新買的衣裳來給小狗們做窩。

看着其中一只小奶狗毫不客氣的将新衣裳尿濕還若無其事的去舔若棠的手,陸正青再一次掩面。

“陸大夫。”

中氣十足又清脆悅耳的聲音将他的魂喚了回來,陸正青打起精神來,醒悟過來才謹記着男女有別的教條而離若棠遠遠的,此時聽見若棠喚他,忙擡眼看過去。

若棠心裏暗笑一聲,這呆呆的大夫還真是好拐,也幸好他呆呆的,狗狗們才能有安生立命的地方呢。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若棠從随身攜帶的荷包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在就近的櫃臺上,“這是這段時間它們的夥食費,過段時間我再來看它們,麻煩陸大夫好好照顧它們。”

說罷,又挨個的親了親小狗們,“好了寶貝們,我真的要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們,要乖乖的哦,不可以淘氣惹陸大夫生氣,不然你們就要無家可歸了。”

陸正青往前走了兩步,似是想要送她出門,又覺得不太自在,便木着臉道:“銀子你帶走吧,三只小狗能花用得了什麽。不過有句話要說在前頭,我沒有養過狗,萬一……養的不好,你不要怪我。”

若棠笑眯眯的道,“沒關系,我相信陸大夫一定會養好它們的。陸大夫是最善良的人,一定會好好養着它們的。”

末了,馬屁大大的拍一個,反正不要錢,“陸大夫是我見過的最好最好的好人了。”

陸正青的俊臉轟一下又紅透了,他似乎有些尴尬,努力板着臉道:“天都快黑了,你一個姑娘家不好這麽晚還在外面,快回去吧。”

他那張紅的跟番茄有一拼的臉再配上故作嚴肅的語氣,令若棠實在很想戲弄他一番。

這呆子大夫一臉的“快來調戲我”的呆萌樣兒,怎麽就能讓人心情這麽好呢?

……

從回春堂出來,辨清了王府方向後,若棠便帶着她的戰利品打算徑直回府了。

沒走多遠,見不遠處擠擠挨圍着不少人,似乎正圍着什麽看熱鬧。

有熱鬧,不看白不看。若棠順勢擠了進去,只看了一眼,便撇撇嘴要走。

“就這麽走了?”涼涼的嗓貼着若棠的耳朵懶洋洋的響起來。

若棠都不用擡頭去看,這懶洋洋的腔調,除了楚變态沒有第二個人。

她第一反應是緊張,完了,她溜出府的事情敗露了!還被楚變态抓了個正着,怎麽辦怎麽辦?

第二反應則是,反正這變态想要弄死她,發現就發現呗,緊張個毛球啊!

“王爺也來看熱鬧?好巧好巧,我看完了,這就走了,您慢慢看。”若棠說完就要溜。

楚千岚可不是陸正青,一根手指頭勾住她的衣領就将她輕松的拖了回來,“你不覺得她很可憐?”

他手指指向跪在路邊身着粗麻孝衣的哭紅了眼睛的小姑娘。小姑娘身旁擺着個破草席,上面躺着個僵硬的屍體,屍體旁邊插着塊破木板,上頭歪歪扭扭的寫着“賣身葬父”四個大字。

若棠一看到這标準的賣身葬父的标配,就沒有了興致。

但此時脫不了身,她心裏邊腹诽變态壞變态壞變态是個大壞蛋,邊點頭回答道:“嗯,她真的好可憐哦。”

但是關她什麽事!

楚千岚瞥一眼她敷衍的表情,想到方才她對那陌生男子笑的毫不設防又嬌俏活潑的模樣,莫名覺得她眼下這表情有些礙眼。

他的王妃,除了敷衍應付或者虛弱軟弱的假笑,原來還會笑的那樣清靈爽快。

只可惜那笑容不是對着他!

楚千岚撇撇嘴,話說回來,他為什麽會覺得可惜?

莫名其妙。

“她這麽可憐,你不将她買下來?”他挑眉,看她口不對心的模樣。

若棠也想撇嘴,“是啊,她這麽可憐,王爺不如将她買下來?”

圍觀的百姓們聽聞圍觀者中竟有個王爺,嘩一下,集體倒退三大步。

開玩笑,古來皇親國戚便是只可遠觀的。看熱鬧是要緊,尤其賣身葬父那小姑娘長得美,還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但要因個熱鬧惹了王爺不快,那可就不妙了。

但是呢,好不容易見到個王爺,還是皮相如此俊美的王爺,看客們又舍不得就這樣走了。

瞧瞧,王爺生就一副風流模樣,這葬父的小娘子也長得俊俏,可不就要成就一段佳話了?

這麽激動人心的熱鬧,不看太可惜了。

便有人小聲起哄道:“王爺,她實在可憐,您買下她吧。”

楚千岚撩起眼皮睨了說話的人一眼,“本王剛大婚,沒征得王妃的同意,可不敢自作主張就買下什麽人回府去。”

人群一靜。

“剛成親?”

“我的娘啊,是湘王!”

“快跑!”

若棠眨眨眼,又眨眨眼,看着方才還裏三層外三層的地方眨眼間就只剩下風卷殘葉的景象,簡直嘆為觀止啊!

“……竟然一個都不剩。”什麽叫避之唯恐不及,若棠算是長了大見識了,“王爺,小姑娘都不賣身了。”

若棠眼睜睜的看着賣身的小姑娘一躍從地上爬起來,連同地上那“爹”一道,撒丫子跑得飛快。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兩人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這些庶民,看到本王是該退避。”楚千岚絲毫不以為恥的說道。

若棠木木的點頭,羞恥心啊羞恥心,這變态分明是一點都沒有嘛!

楚千岚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件:“你為什麽不買她?”

“王爺……看上她了?”她為什麽要買那姑娘?難不成這變态看上那姑娘了,怪她沒有及時準确的領會他的意思?

楚千岚皺眉,一臉嫌棄的看着她,“別侮辱本王的眼光。”

既然不是看上了人家,那幹嘛非要叫她買?若棠以眼神詢問道。

楚千岚張了張嘴,突然覺得沒意思,松了勾住若棠後領子的手,二話不說揚長而去。

她愛買狗就買狗,不愛買人就不買人,關他什麽事?

若棠更覺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想着變态的想法她這凡人肯定是理解不了的,也索性不再去想,見楚千岚先走了,她也腳步輕快的往王府裏趕。

……

“采青,我回來了。”一路偷偷摸摸避人耳目的若棠繞過外頭靜坐等她的丫鬟婆子們,溜進了清秋院,“我給你買了好吃的,有素糕、八寶菊花糕、還有醉香樓的烤雞和蹄髈,你想吃什麽?”

采青趴在床上簡直是望眼欲穿才終于把她給盼了回來,一顆提了半天的心這才放回胸腔裏,“姑娘,您終于回來了,您再不回來,奴婢都要擔心死了。”

若棠笑眯眯的将買來的吃食方到采青手邊的矮桌上,“你家姑娘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不過上個街罷了,就把你擔心成這樣。”

“您身邊若帶着人,奴婢也至于這樣擔心。”采青噘了嘴,這才覺出餓來,扒拉出香氣四溢的烤雞便狠狠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繼續道:“往後您千萬別再做這種事了,不然奴婢遲早被您吓死。”

若棠拉了椅子過來坐下,雙手托腮笑眯眯的瞅着她,語氣輕快的說道:“我跟你說哦,外面真的好好玩,有挑着貨架沿街叫賣的貨郎、有牽着駱駝背着褡裢賣藥人……對了,還有賣身葬父的,好玩的我都不想回來了。”

采青已經聽得呆住了,她是周家的家生子,她娘是周氏身邊的管事娘子,周氏嫁來京城時,不知道已經懷了她的她娘也跟着周氏進了京。後來周氏離世,沒多久她娘也病了,跟着周氏去了。後頭那位由妾扶起來的沈夫人本想将她送回江南去,是那時還小的姑娘将她留下來的。

她跟沈若堂一樣,生在沈家長在沈家,一年到頭也出不了一回門,便是出門,也是套了馬車匆匆辦了事就要匆匆趕回府的,哪還有閑情逸致去看什麽貨郎跟賣藥人。聽若棠這般說來,臉上便露出了向往之色。

若棠心裏暗笑,哪個小姑娘不貪玩?連她這個活了兩世的人一出門都跟打了雞血似的,這個單純丫頭顯然是很少出門的,聽了她說的這些,不心動才怪。

看着采青的呆樣,若棠慢悠悠的道:“等你傷好了,我帶你一塊兒出去玩。”

“好啊好啊。”采青雙眼放光,忙不疊的點頭,卻很快回過神來,“不行啊姑娘,您沒瞧見外頭那些等您的奴才?往後這些人都要這般盯着您,咱們哪能出的去,總不能一直裝病吧?”

若棠笑的很神秘,“我已經想到法子了,你看着,不出兩天,咱們就能過清靜日子了。”

☆、040 送禮

一連三天,若棠都裝病不出。不管人找她要銀子還是真的有事要禀,她一律不見,迫不得已必須要見的,她也必然一副要死不活的蒼白樣子。人家兩句話沒說完,她就開始吐血。人家要是再敢啰嗦半句,她就開啓噴血模式。

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将人吓得立馬逃竄,生怕跑得慢了王妃嗝屁了的賬就要落在自己頭上了。

也因此。若棠過了三天還算清靜的日子。

采青也終于能夠下地了,一邊給若棠梳發,一邊同她商量:“姑娘,咱們這清秋院沒個庫房,先夫人的嫁妝也不好總這麽随意的擺放着,您瞧那些進來回事的人,哪一個不是眼冒綠光的盯着這些箱籠。咱們就兩雙眼睛,根本看不過來,便是有那順手牽羊的,拿走了咱們的貴重東西咱也不知道。是不是騰個屋子專放先夫人的嫁妝?”

“是該好好收拾收拾。”若棠也發愁啊,周氏的嫁妝太多了,清秋院裏裏外外都擺滿了,尤其她的房間,連下腳的地兒都快沒有了。那些個盯着她嫁妝的奴才眼睛發綠她當然知道。她自己的眼睛都還是綠的呢。

但她跟采青就兩個人,采青還是個半殘廢,她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真要她兩個親自上陣來收拾,累不死她們才怪。

采青顯然明白了若棠因什麽而發愁,“可恨的是,咱們使喚不動她們。”

清秋院裏也是有丫鬟婆子的。但這些人都是鄧側妃的,明面上不會頂撞若棠,但總是陽奉陰違不将她放在眼裏。不但用不順手,還盡給人添堵,更何況若棠也不喜歡她們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然後跑去彙報給鄧側妃,因此能不用她們,若棠是堅決不肯用的。

就連采青,都是若棠親自給她上藥擦洗的,她不得不謹慎啊,就采青這麽個用得順手又忠心耿耿的寶貝疙瘩,再被人給害了,她還不得哭死去。

采青一開始當然也是死也不肯讓若棠照顧她的。她是奴才,怎麽能讓主子照顧她呢。但聽了若棠掰開了揉碎了給她分析她們的處境之後,采青才勉強點頭答應了。只是到底還是不習慣,一下地就趕緊将活兒全搶了過來。

“姑娘,咱們需要人。”采青神色凝重的對她建議道。

若棠其實并不喜歡做什麽事身後都跟着一串人的排場,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就連放屁都得忍着憋着回了淨房才能放,否則讓人聽見了就是失态失儀,一點隐私都沒有。何況等她将王府中饋這個爛攤子甩脫手後,清秋院她只打算留下采青一個人。因此若棠明知她們缺人,也沒想過要重新添人或者收服收攏鄧側妃的人來為己所用。

她有錢,可以花重金來買這些丫鬟婆子為她做事,比如收拾嫁妝這一樁。但若棠很怕給了這些人甜頭後,她們的眼睛就專盯上清秋院了。

千日防賊可是很累的。

“把妝畫得比昨天更難看更虛弱些。”若棠端坐在梳妝桌上,把玩着妝奁裏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我也該出去走走了。”

“只怕您一走出清秋院的門,那起子貪婪的東西怕就又要伸手問您要東要西了。”

若棠笑微微的道,“所以今天我們要做件事,若是做成了,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乖采青,把那套八寶翡翠頭面和紅翡翠頭面裝好,咱們今天去送禮。”

采青一聽她出手就這樣大方,不由得有些着急,“什麽人啊,姑娘您就送這樣重的禮。先夫人雖然嫁妝很多,但也經不得您這樣揮霍……”

“好了,咱們就割肉這一回。快去快去——”若棠趕鴨子似的将喋喋不休的采青趕走了。

用過早飯後,采青便扶着蒼白病态、死氣沉沉的若棠出了清秋院。果然一開院門,便有丫鬟婆子一窩蜂的跑過來。

“娘娘,您終于好了,謝天謝地,奴婢這兩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在菩薩面前為娘娘誦經祈福,總算是沒事了。”

說得好像她沒事都是她的功勞似的。不吃不喝?若棠瞧一眼她面色紅潤的大圓臉,精神抖擻成這樣,她怎麽好意思到她跟前來說不眠不休這句話?騙人也要帶點誠意嘛。

“是啊娘娘,您生病這兩天,可把府裏上下都急壞了。這府裏上下許多事,都離不開娘娘您啊。”

是離不開銀子吧。她裝病這幾天,也沒聽說離了她誰就活不成了。看大家都白白胖胖滋滋潤潤的,她們又趁機收刮了不少吧。

不過她們再怎麽收刮也無所謂,這王府從前不是她的,現在不是她的,以後也不會是她的。

若棠翻了翻眼睛,采青立刻道:“都嚷什麽,沒瞧見娘娘仍是病的不輕嗎?這般圍着娘娘,娘娘都要透不過氣來了,趕緊散開。”

“采青姑娘,我們也不想打擾娘娘,只是娘娘如今管着府裏的事,許多事真的一時半刻也離不得娘娘。”有那嘴皮子利索的跟采青頂嘴道:“如今賬房也病了,支不出半兩銀子來,眼看着府裏真就要揭不開鍋了。咱們也是無法,才不得不來擾了娘娘的清靜……”

天天哭窮,天天揭不開鍋了,怎麽沒餓死兩個往她跟前擺擺呢?

采青将若棠的腹诽問了出來,“都吃不上飯了,那誰餓死了不成?廚房揭不開鍋,娘娘不也跟着一起挨餓的?就你們要吃飯,娘娘不用吃飯了?行了行了,都別說了,一會娘娘自會給你們交代,散了吧。”

采青也不管那些人如何讪讪,不耐煩的說完後,扶着若棠快步走了。

……

凝香齋。

秦氏正大發雷霆,“賤婢,手腳不會輕點啊?”

“這是哪裏來的藥,怎麽敷上去反倒更痛了?打量着我如今不濟事了,便拿這些不中用的東西來敷衍我是不是?”

“止痛的藥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端上來,你們是存心要痛死我……”

凝香齋裏上到大丫鬟輕柳,下到灑掃的小丫頭子,無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光這幾天,不少進屋裏服侍的都挨了她的打,前天一個端藥進來的小丫鬟因為緊張灑了一些藥出來,當即就被她打了一頓攆出了院子。

有小丫鬟輕手輕腳走到輕柳身邊,悄聲道:“輕柳姐姐,王妃來了。”

輕柳掀了簾子出去,見果真是若棠親自來了,忙屈膝行禮道:“娘娘恕罪,姨娘如今還起不得身,不能出來迎您……”

若棠擺擺手,一副氣若游絲的模樣,“無妨,我就是過來看看她,跟她說兩句話。”

輕柳悄悄擡眼打量若棠,見她連嘴唇都是白的,忙上前扶了她另一邊,“娘娘快裏邊請。”

秦氏心裏對若棠又氣又恨,面上倒是半點不顯,還裝模作樣的要掙紮着起身給若棠請安,氣喘籲籲汗如雨下好不嬌弱的模樣。

這邊若棠也毫無征兆的發出一長串驚天動地的嘶咳,秦氏的嬌弱表演頓時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不知道是該繼續掙紮着起身還是索性躺着等若棠咳完了再說。

一時間倒有些進退兩難的樣子。

若棠見秦氏光顧着糾結了,覺得自己也算打亂了她的步調節奏後,又再使勁兒咳了兩聲,捂住嘴的帕子似再也無力捏着了,輕飄飄的落了地。

采青一聲驚呼:“哎呀娘娘,您又吐血了。這可怎麽了得……”

若棠有氣無力的啞聲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你別大驚小怪,吓到了人。”

采青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演戲不走心,這麽浮誇的表演……算了,這會兒人都注意她染血的帕子去了,也沒人去看她一個丫鬟的表情。

王妃吐血了?

王妃竟然吐血了!

哇哈哈哈,這沈氏不但是個沒用的,還是個病佬鬼!看樣子都不需要她親自動手,她自己就離死不遠了!

回過神來的秦氏開心的就差手舞足蹈了,她雖極力掩飾,但一雙帶笑的眼睛仍是出賣了她的歡喜心情。

忽然覺得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痛感都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秦氏歡喜無限的笑眼配上她假意關切焦急的神色,落在若棠眼裏,簡直比采青還要不走心。

“娘娘這是怎麽了?可請太醫瞧過了,王爺呢,王爺知不知道娘娘的病情?”又一疊聲的吩咐輕柳,“還不快扶娘娘坐下,趕緊給娘娘倒水。”

輕柳領着小丫鬟有條不紊的服侍若棠漱口,好一番收拾後,終于可以好好說話了。

“我這都是積年的老毛病了,平日裏也吃着藥的,就不必驚動王爺了。”

“這可怎麽好?”秦氏趴在床上,原還覺得自己這模樣讓若棠見了很是狼狽,心裏不舒服的很,眼下見了若棠命不久矣的樣子,她早忘了自己受辱挨打這一遭。“王爺待您情深意重,若您有個閃失,不是叫王爺傷心難過嗎?”

那變态只會拍手稱快好嗎?

若棠虛弱的笑了笑,“正是因為王爺待我好,我才不忍心讓他知道這些,白累他擔心罷了。秦妹妹,這件事千萬別告訴王爺,好嗎?”

她才交了一份胭脂蟲紅出去,不想連最後一點存貨都被那變态收刮幹淨。

“這可怎生是好?”秦氏擺出副左右為難的模樣來,“獨我知道您身子是這般情況,心裏難免不安的很,就怕哪一日實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若棠懶得跟她打太極,開門見山道:“我初來乍到,身子又不好,早想跟你們一塊坐坐說說話,趁着今日身上還有點勁就過來了。我這裏有一套紅翡翠頭面,那日見了妹妹的好顏色,覺得也只有妹妹你才能襯得上這副頭面——采青。”

秦氏做夢也想不到若棠專程上門來給她送禮的,還一出手就是這樣厚的大禮。她秦家也算得上書香門第百年世家,她自小也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但當采青打開錦盒,仍是叫她驚怔了好一會,方才神色複雜的擡起頭來。

“這頭面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您留着給以後的小郡主用吧。”

若棠苦笑,“我這身子,哪還敢想以後。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便當是我這做姐姐的,給妹妹的見面禮了。”

秦氏一雙眼睛都要粘在那頭面上了,真要舍得還回來,直接遞給輕柳便是,哪裏會抓的那樣緊,生怕旁人會搶了去一樣。

她本就是嘴上客氣的推辭一下,聽了若棠的話,便道:“那妹妹就厚顏謝過王妃姐姐了。”

“不瞞妹妹,我今日來,其實是有事相求。”倒是挺會順着杆子往上爬的,這就姐姐妹妹的叫起來了。

“您太客氣了,我能幫上您什麽呢?”她就知道不會有無緣無故的餡餅。

若棠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王爺将偌大的王府交給我一人打理,可你也看到了,我這身子不争氣,府裏大小事務哪裏管的過來。知道妹妹聰慧伶俐,便厚顏來求妹妹幫幫我了。”

秦氏張大了嘴,“娘娘您……您的意思是要我協助您管理王府?”

送了她昂貴的紅翡翠頭面不提,竟連她心心念念的管事權也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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