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沈夫人先回過神來,朝沈若蘭投去擔憂的一瞥。
于是若棠就明白了,沈若蘭跟晉王有一腿的事,沈夫人是絕對知情的。
“這、咱們家的事,怎好麻煩晉王妃?”沈夫人支吾着應對道。
“夫人已經為妹妹議好了人家?”若棠笑問道。
“沒,沒有。”前頭才剛與謝家解除婚約,若立馬就傳出與別家議定的消息,自己女兒受害者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更何況,她們早就有了心儀的人選,只等着……
沈夫人此時如坐針氈,她擔心害怕沈若蘭與晉王的事已經被晉王妃知道了,晉王妃保媒是假,實則是要打擊報複沈若蘭。
“既然沒有,那就好說了。”若棠小小松一口氣的模樣,“我先跟夫人與妹妹說說這幾家的情形——參知政事福大人的三公子,年十九,才貌雙全,年紀輕輕已經進了翰林院,沈大人便是從翰林出去的,可想這位福三公子日後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
沈夫人眸光微閃,臉上警惕的神色松了松,很明顯,她也是知道這位福三公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佳婿人選。
沈若蘭則低頭垂眉,緊抿了嘴唇面無表情。
“吏部尚書左大人的幺子,年歲與妹妹相仿,雖還沒有下過場,但滿京裏誰不知道他驚才風逸?還有督察院周禦史的長子,年歲比妹妹要大上一些,因他堅持沒功名前不成親,這才耽擱到現在。夫人覺得晉王妃相的這幾家如何?”
都很好,但又有哪一個比得上晉王?即便只是側妃,那也是能上玉牒的、有地位有名分的妾室!
“晉王妃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沈夫人抿了抿嘴,頗有些為難的道:“只是我們家才跟謝家退了親,就又議親,難免對你妹妹的名聲有妨礙。還是遲些日子再說吧。”
若棠似無意的看了趙嬷嬷一眼,“夫人擔心旁人說三道四?其實夫人你多慮了,晉王妃親自保媒,誰又敢說三道四?”
“這事……還是不妥。”沈夫人再推脫道。
趙嬷嬷上前一步,一雙銳利的眼逼視着沈夫人,“不知沈夫人口中的不妥,是指晉王妃與你等保媒不妥,還是晉王妃相的這些公子們不妥?”
沈夫人叫苦不疊,忙忙道:“都不是,只是此事太過突然,我還要與我們家老爺商量了才能給晉王妃娘娘回話。”
若棠豈會不明白她打着拖字訣的算盤,于是微笑着道,“那你就跟沈大人商量吧,左右沈大人今日休沐在家,而我府上也沒什麽事,不着急的,你們可以慢慢商量。”
沈夫人啞口無言,沈若蘭卻忽的擡起頭來。
她臉色平靜,這次并沒有祭出白蓮花的額殺手锏來,她看向若棠的眼神,又冷又恨。
若棠也很平靜,“怎麽,妹妹好像有意見?”
她裝相若棠就陪她裝,她不裝了,若棠也懶得再裝。
她跟沈若蘭,撕破臉也只是遲早的事,早或晚,對她而言沒什麽區別,端看她樂不樂意奉陪她玩下去而已。
若棠在心裏嘆口氣,其實她真的是個懶人,若非不得已,她都懶得對付她們。
“我只想問姐姐一個問題,”沈若蘭開口,“幫我相看人家的事,是你的意思,還是晉王妃的意思?”
“我剛才不是說了,因我覺得對不住妹妹,晉王妃得知後,熱情的要與妹妹保媒。這……我也弄不清到底該算是我的意思還是晉王妃的意思了。妹妹何以在意這個,不論是誰的意思,終歸是為了你好。”若棠仍是笑吟吟的。“當然,如果你實在不願意,那我這做姐姐的也不會勉強你,這就去晉王妃将話回了。”
沈夫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沈若蘭已經搶先道:“我不願意,姐姐替我謝過晉王妃娘娘吧。”
沈夫人吓了一跳,忙去拉沈若蘭的手,又飛快看了眼将目光直直落在沈若蘭身上的趙嬷嬷,陪着笑道:“她這孩子說胡話呢,棠姐兒你千萬別與他一般見識,這姑娘家的親事,哪有她置喙的餘地——蘭姐兒,你還不回你房間去。”
沈若蘭垂下眼,掩了眼裏一閃而過的令人心驚的狠戾,起身回道:“是。娘娘,小女先退下了。”
若棠毫不手軟的往她胸口捅刀,“妹妹是該好好歇着,養好了身子,才能做最美麗的新娘呢。”
沈若蘭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顫。
她終是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出去。
“娘娘一路辛勞,不如也先回你從前的院子歇着?”
“夫人這是打算去同沈大人商議嗎?”若棠像是純粹出于好奇般的炸着眼睛。
“……嗯。”沈夫人只想快點将眼前的若棠掃地出門,早在上一回若棠拿不知道什麽玩意兒弄成的假血糊弄欺騙他們又聯手湘王強硬的将她早已視為自己的嫁妝弄走後,沈夫人就再也不敢小瞧她半分。
通過這兩件事,她也因此明白了,若棠極擅長借他人之勢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上回借了湘王的勢,而這回,她打着晉王妃的旗號來。
不論湘王還是晉王妃,都是他們惹不起的。
“我也很久沒有跟沈大人好好說過話了,這便陪夫人一道過去吧。”若棠軟綿綿的說着話,仿佛沒有半點攻擊性。
“這……”沈夫人皺眉。
若棠只當沒看見,趙嬷嬷則直接問道:“沈夫人有什麽難處嗎?”
沈夫人只得咬牙道:“沒有。”
這才硬着頭皮将若棠帶去書房尋沈安邦說話。
沈安邦一見若棠,那嗖嗖的眼刀子恨不能将她紮成篩子。
自上次受了湘王之辱,沈安邦是日夜後悔,後悔當初沒在那孽障剛出生時就掐死她!
“不知王妃娘娘找老夫,所為何事?”沈安邦冷哼着開口。
若棠笑吟吟的道:“實則是夫人有事要同沈大人說,我只是太久沒見到沈大人,想過來好好看看你而已。”
她說着,還特地将眼睛睜大了些,預備好好看看沈大人怒發沖冠的樣子。
沈安邦的确很想沖冠,但趙嬷嬷在,他還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故而狠狠瞪一眼若棠,便不再理會她。
只是被她釘子一樣認認真真盯着的感覺,又令他怒火再度升了好幾丈。不好拿她出氣,便将炮口對準了沈夫人,“沒見我這裏忙着,有什麽要緊事非要現在說?”
“無辜”的沈夫人委委屈屈的開口,将若棠的來意說了。
沈安邦聽完,捋着胡須的動作頓了頓,看向若棠:“晉王妃親自保媒?”
“是。”
沈安邦眼裏狐疑更深,“你有這麽好心,替你妹妹着急?”
這幾家的兒郎都是非常不錯的,自了悟皇上隐晦告誡他不可與晉王走得太近後,他就熄了将沈若蘭嫁去晉王府的念頭。沈若蘭是他的愛女,雖然不能進晉王府,但他也不打算委屈她,勢必要給她挑一門風風光光的好親事。而福大人家那位三公子,他是極滿意的。
但滿意歸滿意,若這孽障是打着別的算盤來坑他女兒的,他就不得不防。
若棠嘆口氣,很想在沈安邦面前裝一裝相,又怕他想起上回她裝吐血的事,便也懶得裝了,“我害妹妹丢了親事,想要彌補,就是這麽簡單,沈大人若不信,那就算了。”
☆、051 很威風
從沈安邦的反應看來,沈若蘭與晉王的事他是不知情的。
若棠眯了眯眼,他不知情就好辦多了。
“此事我知道了,你代我多謝晉王妃,我會仔細斟酌。”沈安邦表示暫時相信了若棠的說辭。卻還是冷口冷面以及冷聲的表達他對若棠的強烈不滿。
對于初一睜開眼睛就要弄死自己的便宜老爹,他如何強烈不滿,若棠都不痛不癢。
“晉王妃說了,咱們若有相中的,就早些告訴她。沈大人要知道。這三個可都是炙手可熱的女婿人選,多少人都盯着呢。”也就是晉王妃,還能允許插個隊。
離開的時候,若棠随手抿了抿頭發,似無意的喃聲道:“奇怪,二嫂那句‘莫等她動手’到底是什麽意思,我真笨,想了這麽半天也想不明白……算了,回頭再問問她吧。”
沈夫人恨她,磨磨蹭蹭的半天沒有跟上來。
因此聽到這話的,只有走在前頭兩步遠的沈安邦與扶着若棠的趙嬷嬷。
沈安邦雖然沒有回頭,但瘦削的背影卻僵了僵。
趙嬷嬷也擡眼,若有所思的看向若棠。
臨上馬車時,若棠又轉過身來。果然看見巴不得她趕緊消失的沈安邦忍耐的神色,“還有一件事——”
“你還有什麽事?”沈安邦不悅的皺起眉頭,顯是嫌若棠事兒太多。
他當着趙嬷嬷的面不好甩手就走,卻也沒有給她留半點顏面,若棠便也冷下臉來,“我想問沈大人,你這麽多年心裏厭惡的。到底是我母親,還是我?”
沈安邦眉頭劇烈一跳,卻下意識的看向趙嬷嬷。
趙嬷嬷垂了眼,并沒有要回避的意思。
“休要胡說。”沈安邦忍氣道:“你母親也是我的妻,我如何會厭惡她?若非你恬不知恥,我又怎會……”
“原來是這樣。”若棠恍然大悟的模樣,“我還一直以為是我母親與周家曾見證過沈家的沒落,以及沈家靠着周家才重新跻身書香名流世家的事實讓你深以為恥,所以才會如此慢怠我們母女兩個,原來竟不是?”
沈安邦的臉驟然漲的通紅。
若棠就知道她猜對了,不僅沈老太君不喜周氏,沈安邦也從心底厭惡身上流着商賈血脈的周氏。他厭惡若棠,并不只是因為謝斂這一樁。這種根深蒂固的厭惡,連他自己都改變不了。
“好啦,我說錯話了,沈大人不要生氣了。”她一副“好嘛好嘛算我說錯”的敷衍模樣,更令沈安邦氣不打一處來。“沈大人人品貴重、高風亮節。很值得我學習并發揚光大。”
說着,還用力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說的絕對是大實話。
沈安邦被她這般嘲弄,氣的險些仰倒,面無表情的道:“老夫還有事要忙,就送王妃到這裏了。”
“你留步。”若棠笑眯眯的看着他,“還有一件……”
她故意拉長語調,不出意外的看到沈安邦兇狠殺過來的眼刀,無所謂的勾了勾唇,“我那邊有些事,需要府上的弟弟搭把手,你看大弟二弟誰有空,就讓誰過來一趟吧。跟王爺有關的事,沈大人最好不要敷衍。”
挑釁完了,若棠這才潇灑的登上馬車。
……
馬車才駛出沈府,趙嬷嬷便似不經意的開口問道,“方才娘娘特意在沈大人面前提起我家娘娘,不知娘娘是何用意?”
她總覺得若棠那句話不是無緣無故随口說的,聽在旁人耳中,更像是一種警告。
她拿自家王妃警告沈安邦!
趙嬷嬷心裏其實是有些不舒服的,她家王妃心腸好,同情這湘王妃,派了她來給她撐腰,這都無可厚非。可萬一這湘王妃并不是個善茬兒,利用她家王妃在外頭狐假虎威什麽的,敗壞她家王妃的名聲,那可就太讓人讨厭了。這樣的人,也不值得她家王妃深交。
若棠看出趙嬷嬷的不悅,對她如此維護晉王妃很是高興,高興之餘,她又松了口氣。
“嬷嬷,有一件事,我不能對任何人說,因為如果讓人知道是我說的,我可能會因此招來殺身之禍。”若棠卻一臉苦惱的說起了旁的話,“可有一個人待我是真心實意的好,我若不說,又怕她哪天因全無防備而吃了大虧。嬷嬷,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
趙嬷嬷那雙滄桑的充滿閱歷的眼睛緊緊盯着若棠的眼,若棠不躲不避,任由她看着。
“我家姑娘五歲時,老奴就到了她身邊服侍。老奴這一生無兒無女無親無眷,唯一要緊的,也只有我家姑娘的事。”她似乎明白了點什麽,不再一口一個我家王妃,而是用了晉王妃還未出嫁前的稱呼。
看着她堅定的神色,若棠輕輕笑了笑,“我與嬷嬷也算是一見如故,有些煩心事,就請嬷嬷幫我參詳參詳吧。”
“這是老奴的榮幸。”趙嬷嬷眸光輕閃。
……
若棠的講述已經停了好一會,趙嬷嬷仍是沒有說話。
她的表情依然是端莊嚴肅的,整個過程中,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但等她開口時,她的嗓音卻有些黯啞:“多謝娘娘将這件事告知老奴,而不是在當時直接告訴我家姑娘。”
若棠将這件事和盤托出後,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聞言不禁好奇道,“倘若我當時同二嫂說了,她會如何?”
趙嬷嬷想了想,無奈的道:“她大概會直接抄上刀子去砍了那對狗男女。”
若棠:“……”
不過想到晉王妃那直率不做作的性子,若棠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慶幸自己當時沒有捅破。
“嬷嬷,難道你并不打算将這件事告訴二嫂?”若棠疑惑的問道。
趙嬷嬷終于端不住她嚴肅的臉了,苦笑一聲,“我家姑娘對晉王情根深種,若就這樣告訴她,我實在很擔心她會做出什麽事來——娘娘您既然已經開始給沈二姑娘選人家了,這件事就早點塵埃落定吧。”
看來趙嬷嬷也覺得,眼下除了棒打野鴛鴦這一招,暫時也沒別的好辦法。
……
若棠将晉王與沈若蘭的事全倒給趙嬷嬷後,就半點心理負擔也沒有了。
趙嬷嬷趕着回晉王府回話,将若棠送到湘王府就急着離開了。
若棠回到清秋院沒多久,沈安邦的長子沈佑峻就氣沖沖的過來了。
小丫鬟将他送到清秋院就離開了,沈佑峻不管不顧的沖進院子裏,找了半天連個人影都沒找到,且四周都靜悄悄的,冷清的哪裏像個王妃住的院子。正欲叫人過來,采青聞聲從屋裏走了出來。
“大少爺?”
“沈若棠那賤人呢?小爺來了,叫她滾出來見我!”十四五歲的少年咬牙切齒的恨聲問道。
采青皺眉,“大少爺,姑娘好歹也是你的長姐……”
“我呸!”沈佑峻滿臉戾氣,幾步走到采青身邊,雙手一擡便死死地鎖住了采青的脖子,“那賤人在哪裏,不說爺就弄死你!”
沈佑峻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好面子的時候,雖然他從前與沈若棠并不親近,卻也不像現在這般仇視。想着這個所謂的長姐毫無廉恥公然勾引親姐的未婚夫,還對親姐下毒,此事傳了出去,他在外頭半點面子也沒了。想到若棠還敢回沈府要他們恭敬相迎,待她走後親姐與母親又是抱頭痛哭,沈佑峻就氣不打一處來。聽了父親的吩咐,懷着滿腔恨意急急跑了過來。
他比采青高出快一個頭來,采青的力氣雖大,那是在同性別的丫鬟婆子當中。此刻被沈佑峻死死掐着,任她怎麽拳打腳踢也動不了半分,好半晌才哼哧哼哧的指了指獸苑的方向。
沈佑峻一把扔開采青,拔腿就往獸苑去。
采青跌倒在地,痛苦的捂着脖子咳嗽着,眼睛卻狠狠盯着沈佑峻的背影,“看阿白咬不死你!”
若棠此時正在給阿白順毛,大家夥懶洋洋的躺在若棠身邊,帝王般惬意的接受着若棠的服侍。莊名布巴。
大鐵門哐當一聲被踢開,若棠頭也沒擡,阿白卻有些不滿的擡起了大腦袋。
沈佑峻的怒氣在見到阿白龐大的身軀跟腦袋時,硬生生的憋在胸腔裏發不出來了。他臉色發白,雙腿發軟,先還盛氣淩人霸氣側漏,一轉眼就變成了軟腳蝦。
若棠拍了拍阿白的腦袋,阿白又乖順的将腦袋放回了自己的爪子上。
她這才擡起頭來,輕描淡寫的道:“來了。那就過來搭把手吧,阿白是王爺的愛寵,它今天有些不舒服不想挪動,但我必須要讓它曬曬太陽,你來幫我把阿白弄出去——”
若棠随口胡謅。
阿白似乎聽懂了,不滿的哼唧一聲——分明是她命令它不許動的。
沈佑峻眼珠子都不會轉了,抖着雙腿看着阿白打哈欠露出的鋒利的仿佛鋼刀一樣的牙齒。
“怕什麽,阿白到現在也才吃了不到一百個人而已。快點進來吧——”
她話音還沒落下,沈佑峻已經見鬼似的拔腿就往回跑了,邊跑還邊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聲。
若棠撇撇嘴,對阿白說道:“你看,你還沒怎麽他呢,就吓成那副鬼樣子。就這點膽子,也敢過來找我麻煩——唉,人家本來想安安靜靜的當個軟妹子,軟妹子多好啊。”
說完,又自言自語的道:“那小鬼回去後,勢必會叫阿鶴來的。我也該回去準備準備,答應要給他做好吃的,不能食言呀。”
阿白依依不舍的舔她手,癢的若棠咯咯笑了半天,想了想,才道:“等晚上的時候,我再放你出來透氣。不過咱們事先說好了,你不許淘氣,否則以後都不許你出獸苑一步。”
阿白早前就透露出要出獸苑,去她院子溜達的意思,不過因為楚千岚會過來蹭飯,她也怕阿白一出來就使性子不肯回去,到時候驚吓到了楚變态,阿白的小命就難保了,因此一直拖到了現在。
想着楚千岚最近都沒過來,清秋院裏只有她跟采青兩個,采青實在害怕的話,就叫她回房間躲起來,等阿白溜達完了又再出來。
阿白聽了高興得很,圍着若棠走了兩圈,才放她離開。
……
果然沒多久,沈佑鶴就來了。
相較于沈佑峻的怒氣沖天,沈佑鶴則開心的嘴都合不上。
他雖然開心,仍是有些拘謹與羞澀的,“姐姐,王爺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做的?”
“有啊。”若棠笑吟吟的将剛出鍋的紫薯糯米滋放在他面前,“把這個吃完。”
沈佑鶴雙眼一亮,卻并沒有立刻就手吃起來,而是認認真真的對若棠道了謝後,方才一臉感激與珍惜的吃起來。
“你要是喜歡,一會回去我讓采青給你裝一些帶走。”若棠見他雖很快卻并不狼狽的吃相,忍不住笑了笑。
沈佑鶴不好意思的抿抿嘴,“我很喜歡,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糕點了。”
“以後你就可以經常過來找我了,沈府的人問起,就說是找你過來照顧阿白的。”這現成的借口想必沈佑峻已經告訴了沈家上下,事關阿白,沈夫人怎敢拿嫡出的兒子冒險,于是這“苦差”自然就落在了庶出的沈佑鶴身上了。
“阿白是誰?”
“阿白是一只大老虎,你怕不怕?”
小男孩臉上卻湧現出好奇來,“姐姐,我還沒有見過大老虎,只聽府裏的奴才說過,說茶樓裏的說書先生說的,大老虎可大可大了,有這個屋子一半大,是真的嗎?”
于是若棠帶着他去了獸苑滿足他的好奇心。沈佑鶴雖然也很怕,但見若棠與阿白又親熱又自在的相處着,又有若棠跟他說阿白不會傷害他,到底放下心來,捏着若棠的衣角小心翼翼湊近阿白。
阿白不喜歡除了若棠意外的任何人,即便若棠對它耳提命面不許太兇吓到小客人,阿白還是頑皮的虎嘯一聲,萬獸之王的威嚴與威風盡顯。
“哇,它好威風!”沈佑鶴驚嘆的瞪圓眼睛。
等從獸苑出來,沈佑鶴還興致勃勃的與若棠說着阿白如何威風如何漂亮的話,說着說着,他不好意思的看一眼若棠,“姐姐今天也很威風。”
“嗯?”若棠一時沒反應過來。
“今天在沈府啊,連老祖宗都出來迎你,誰都不敢再輕視你辱罵你,真好。”小孩臉上滿是孺慕與向往,“姐姐,要是我也能有這一天該多好呀。”
若棠心中一動,輕聲問道:“阿鶴,你想讀書嗎?”
沈家乃是所謂的書香門第,不管老的中的還是小的,一門心思走的都是科舉的路子。因而若棠想為沈佑鶴想到的第一條出路,就是讀書。
沈佑鶴雙眼一亮,卻又很快黯淡下來,“夫人不會讓我讀書的。”
“你可以到我這裏來,我們悄悄地讀,不讓她發現。”不過若棠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阿鶴讀書,那就需要先生,先生可都是男的。
“真的可以嗎?”沈佑鶴激動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姐姐,我想讀,我想讀書。”
死去的親娘跟他說,唯有讀書才能出人頭地!
他想出人頭地!
他想以後在沈府裏,那些看不起他淩辱過他的人,心裏再不甘願,都要用恭敬的态度對他。
就像姐姐今日一樣!
若棠無法拒絕這樣一雙充滿渴望的眼睛,她笑道:“好,姐姐會想辦法。”
沈佑鶴用力點頭,無比信賴的看着她:“姐姐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
……
沈府。
沈若蘭已經擦幹了眼淚,沈夫人猶自摟着她不停垂淚,“我可憐的兒,咱們眼下可要如何是好?我看你爹對那福家三公子很是上心,萬一他做主替你定下這門親事,你可就再也進不了晉王府了。”
“父親不是還沒定下來嗎?”沈若蘭哭了一場,愈發冷靜與清醒,“您也別哭了,我會想法子的。”
“你又能想出什麽法子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沈夫人看一眼她的表情,咬牙狠心勸道:“晉王那邊拖到現在也沒給你個準話,不若就趁這次斷了也好。聽你爹說,那福家三公子當真不錯,你若嫁給他,熬不了幾年,就能給你請封诰命,同樣也很風光……這次是晉王妃親自保媒,我這心裏實在慌得厲害,她是不是知道了你跟晉王的事,才會這樣突然。”
“不是她知道了,”沈若蘭閉了閉幹澀的眼睛,“是沈若堂那賤人知道了。”
“什麽?”沈夫人驚呼。
沈若蘭面無表情的翹了翹嘴角:“若是晉王妃知道了,您覺得她會這般盡心盡力的為我相看好人家?晉王妃睚眦必報的性子,京裏誰人不知。”
沈夫人松了口氣,卻還是緊皺着眉頭,“便是晉王妃不知道,被那小賤人知道了也不是什麽好事,說不定她哪天就告訴晉王妃了……女兒,咱們還是趁早算了吧。”
“您別說了,我想一個人呆一會,”沈若蘭打斷她,“您讓玉墨進來服侍我。”
沈夫人只得先走了,玉墨疾步走進來,見沈若蘭已經移步到書案旁,正鋪了紙要寫字。她忙奔過去,輕手輕腳磨起墨來。
沈若蘭很快将寫好了,待字跡晾幹後放入信封中,交給玉墨,道:“給晉王身邊的來福送去。”
☆、052 刺殺
惹怒楚千岚的下場,若棠與采青被他無情的丢下了馬車。
看着絕塵而去的馬車背影,采青忍不住跺腳道:“奴婢還從未見過這樣小心眼的人!”
心裏越發替自家姑娘感到不值。
若棠無所謂的笑了笑,“适應了就好。”
這次得罪他,不過是被他丢下而已。以後少不了的摩擦。還不知道他要如何折騰。
采青也知道抱怨無用,四下看了看,發現她們被扔在最繁華的街道上,便提議道:“姑娘,奴婢先送您到福鑫樓歇歇腳。再去套了馬車來接您。”
這般說着,卻有些猶豫不定,“只是奴婢去了,您一個人……”
若棠笑笑道:“我就呆在屋裏不出來。”
采青這才放下心來,扶了若棠的手,走進京城有名的金樓。一直将她送進安靜的廂房,才匆忙下樓去租馬車。
既然答應采青呆在屋裏不亂走,若棠便信守承諾不出房門一步。但屋裏熏着香,着實有些悶,她便将窗戶推開了,好散散屋裏的香味。
正要坐回去,卻聽鄰窗傳出一串清脆的笑聲。這本與她無關,但她們接下來的話題卻提到了她。
“沈若堂到底是好運還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竟嫁給了湘王爺。我雖然沒見過湘王爺。但聽我爹說,他這些年做的壞事簡直罄竹難書,動辄便要打殺人,死在他馬鞭下的沒有一千也有九百。湘王這般殘暴,也不知沈若堂能不能在他的馬鞭下活下來。”
“我還聽說湘王府有個獸苑,裏面養的全是吃人的兇獸,但凡誰惹了他不高興。便将人丢進獸苑裏,讓野獸活活吃掉呢。你們說,沈若堂會不會也落得這樣的下場?”
“野獸吃人算什麽,我可是聽說過,湘王爺就愛吃人肉喝人血呢。聽說他院子裏每月都會失蹤一名丫鬟,連屍骨都找不到,其實就是被湘王活活吃了的。”
“啊!”
一片恐慌的驚呼聲。
“真的假的?”
“那沈若棠豈不是死定了。”
“會被吃掉嗎?”
“說不定是被兇獸吃掉呢。”
“沈若棠也太可憐了。”莊名妖巴。
“可憐什麽啊,她不知廉恥做出那種事來,尋常人早一根白绫吊死了,她倒好,不知怎麽入了皇上的眼,若不是指婚給湘王爺。她也早就沒命了好嗎?”
“說的也是。不過我認識的沈若堂,看起來不是那樣的人。她跟沈若蘭明明很要好的樣子,怎麽竟會做出勾引謝大公子的事來,我怎麽想也想不通。”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太天真好不好?”
“就是。這些事都是從他們沈府傳出來的,若不是真的。沈府早就站出來說話了。”
“哎,東西送上來了,咱們快挑吧。”
鄰屋的人結束了對沈若堂與湘王的各種讨論猜測,紛紛挑起自己中意的首飾頭面來。
若棠立在窗邊的陰影裏,唇角自始至終噙着抹淡淡的微笑。
早知道流言猛于虎,不知道楚千岚他自己知不知道在旁人眼裏,他俨然已經化身為吃人肉的惡魔了?
☆、053 她的籌碼
這女人不但不信他,還防備着他。
楚千岚微微一笑,“你的意思,這事跟端王府有關?照理說,你不過就是在端王府丢了個人。以本王對老三的了解,他斷不會因為這個就對你痛下殺手。你還做了什麽事?”
若棠當然不承認,“妾身真的什麽都沒做啊。”
她不就是手癢貪玩,忍不住劃了一會小舟嘛,要是早知道會撞到那麽倒黴的事,打死她也不會過去的好嗎?
楚千岚也不逼她。笑容甚至有些溫柔的,“你不說就算了,但願王妃你以後還有今日這樣的好運氣。”
說罷,跳下窗臺就走了。
若棠縮了縮肩膀,變态你倒是随手關上窗啊!
其實若棠也很苦惱,她躲過了這次。下次呢?總不能寸步不離的将阿白帶在身邊吧,這樣生活多不方便啊。而且總有需要一個人單獨待着的時候,比如眼下這樣,比如噓噓和嗯嗯的時候……
唉,怎麽辦啊怎麽辦?
……
采紅正等在淨房外,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突然聽見裏頭穿出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伴随着一聲凄厲的的慘呼聲。
“娘娘,您沒事吧?”采紅愣了一下。急忙推開了淨房的門,就見若棠穿着薄薄的單衣亵褲,痛苦萬分的仰面倒在地上。
“娘娘,您怎麽樣?奴婢扶您起來吧。”說着就要動手去扶若棠。
若棠眉頭皺的能打結,痛苦的吸着氣,“你別動別動,我怕是摔斷了腰,你讓我先緩緩。”
采紅觀她滿頭大汗,“痛苦”的咬着牙,一副痛到不能忍受的模樣。采紅心裏升起幸災樂禍的開心,臉上卻十足的關心,“這可怎麽是好,娘娘您忍忍。我這就去禀告王爺!”
若棠似乎痛的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虛弱的點了點頭。
采紅便飛快的走了。
楚千岚不耐煩的走進來時,若棠還在地上苦苦“掙紮”。
揮手令跟着的采紅出去,他方才冷哼道:“裝的挺像。再不起來,本王當真讓你腰骨全折你信不信?”
若棠淚眼汪汪的瞅着他,委屈的嘟了嘴:“王爺,妾身真的摔得動不了了。”
嘶嘶的吸兩口氣,“妾身腰部以下都沒了知覺,怕是以後都不中用了……”
楚千岚微皺眉,狐疑的盯着她的眼睛。
他剛聽到這個消息,就覺得肯定是這女人又想出了什麽鬼主意在裝模作樣。可是看着她眼下這模樣,“痛苦”的這樣自然,倒像是真的。
他頓了頓,方道:“太醫馬上就到了,你且忍着。”
“這大晚上的,麻煩太醫多不好。”若棠充分發揮為他人着想的奉獻精神,全不顧自己的“傷痛”。
“那王妃的意思?”楚千岚挑眉。
“妾身只是滑了一跤,也許傷的并不重,說不定休息個兩日就能下地走動了。”若棠忍着痛“深明大義”的提議道,“王爺無需太擔心,讓妾身在這兒休息兩日,兩日後若沒好轉,再請太醫也不遲。”
楚千岚算是明白了,這女人是打算賴在他這兒不走,想出這麽個蠢笨的法子來。
他在若棠面前蹲下身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王可以收留你,但你要怎麽回報本王?”
若棠原本想嬌羞的說“随便您怎麽樣都可以”,又怕這變态因此會倒胃口更不願意留她住在長春館了,于是誠懇真摯的說道:“等妾身好了,王爺想吃什麽妾身都做給您吃。”
這算得上她最大的誠意了吧。
可惜楚千岚不這樣認為:“算了吧,本王還怕再被你害的瀉肚——說到這個,你告訴本王你是怎麽做到的,本王就留下你,如何?”
若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