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你想想,等到那兩人你侬我侬濃情蜜意的時候,他才知道這件事,他會怎麽想?據我對他的了解,他最受不了旁人算計他。呵,或許還有一場好戲可以看,到時候我去信通知你過府來看戲。”
若棠嘴角抽了抽,您一個人看着就好。她要真的去看晉王的笑話,晉王非得劈死她不可。
“對了,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晉王妃疑惑的瞧向若棠。
端王府的事是她親眼所見,這福鑫樓的事不會也是她親眼所見吧?
若棠不好跟她說這事是楚千岚告訴她的,雖然楚千岚并沒有說此事務必要保密,但沒有楚千岚的首肯,若棠還是做不到将他和盤托出來,只随口編造道:“我家的庶弟,便是姐姐先前見過的那個孩子。他無意間聽到沈若蘭與貼身丫鬟說起此事,心裏害怕,就告訴了我。”
若棠托陸正青給沈佑鶴找好了先生,在回春堂附近賃了個宅子,安排那位先生住下,沈佑鶴若有機會出府,便直接去先生那邊上課。
上回若棠跟晉王妃出門游玩,經過那裏時,便一起去看望了正在上課的沈佑鶴。所以她也認得沈佑鶴,知道那是個實誠的孩子。
因此晉王妃聞言,自然不疑有他。“所以啊,任那些人聰明用盡又有什麽用,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罷了,旁人的事與咱們無關,我聽說……”
她話音未落,馬車突然劇烈一震,像是撞到了什麽一般,若棠跟晉王妃同時滾落在地,還沒爬起身,馬車便像離弦的箭般疾馳而去。
外頭響起一片驚呼聲,不管是跟車的丫鬟婆子,還是街上的普通群衆,全都吓得四下逃竄,口中嚷着“驚馬了,驚馬了”的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若棠在颠簸的馬車裏,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擡起頭,眼前一幕吓得她幾乎魂飛魄散,就見颠簸中的馬車門不知何時打開了,而晉王妃已經被甩到了馬車邊緣,半個身子都在馬車外面。若不是她雙手死死抓住門框,只怕早就被甩下馬車去了。
若棠顧不得多想,縱身一撲滾過去,想将晉王妃攔腰抱住。
不想馬車卻在此時戛然而止,若棠那一撲,又一壓,導致的後果是她跟晉王妃都痛苦的哼了哼。
當然,晉王妃比她痛苦多了,畢竟被壓住的是她。
馬車停下來,外面響起歡聲雷動,若棠暈頭轉向的從晉王妃身上滾下來,掀了車簾就往外看去。
她本來就已經沒什麽臉了,再丢臉也就是這樣了,索性也不做遮掩,就這麽大喇喇的拉開了車簾。
入目便是一個翩然凝立的青色背影,那人的背影在陽光下清晰分明,空氣中微微揚起的微塵,在陽光底下像金融融的暖霧。
他仿佛聽到身後的動靜,慢慢回過頭來,含笑望着若棠。
若棠微微一怔。
那人有一雙似乎眼熟的琥珀色的眼眸,只是似乎比她見過的要深邃一些,但卻十足的晶亮純潔,透明幹淨。他臉上的微笑和煦溫暖仿佛能直達人心,就像你正身處數九寒天,凍得快要不行了,然後有人适時的遞給你一碗熱湯,令你五髒六腑都因那碗熱湯而溫暖了起來。
她正發着呆,暈頭轉向狼狽不堪的晉王妃也回過神來,看到了立在馬身前正擡手安撫馬匹的男子。
她似乎也吃了一驚:“咦?”
若棠花癡的低聲道:“姐姐是不是也覺得他好帥?”
晉王妃卻皺了眉頭,“怎麽看起來有點眼熟?”
“姐姐認得他?”
“你看他的臉,跟你們府上那位湘王爺是不是有些相似?”高貴的晉王妃就這樣趴在馬車裏,興致勃勃的跟同樣高貴的湘王妃讨論起明顯是她們救命恩人的那張臉來。
原本正要禮貌告辭的男子耳朵微微一動,聽到若棠一疊聲的否認:“不像不像,一點都不像,人家笑的多好看。”
她府上那個,只會笑的她心驚膽顫。
“是嗎?”晉王妃猶在狐疑,“可是,從我這裏看過去真的很像啊。”
驚魂未定的周嬷嬷疾步走了過來,刷一下将車簾拉了起來,隔絕了百姓圍觀的視線,也隔絕了若棠與晉王妃打量的視線。
“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助,您手臂傷的不輕,先去醫館包紮一下吧。”周嬷嬷客氣的謝過那人,就要喚跟車小厮帶那人去醫館。
那人卻擺擺手,溫和說道:“不必麻煩,不過一點小傷罷了。這馬兒受了驚又受了傷,車裏的貴人們最好另換一乘,以免再發生什麽意外。”
“周嬷嬷,送他去回春堂。”馬車裏傳出若棠的聲音,“正好我們也可以在那裏歇歇腳,你再安排馬車來接我和姐姐。”
周嬷嬷雖覺得不妥,但也不好當衆反駁若棠,又一想反正她們帶的人多,便是去那回春堂歇歇腳也無妨。
于是便打算力勸救命恩人前往回春堂治傷,原以為要費不少口舌,不想那人竟爽快的答應了,沖着緊閉的馬車門不卑不亢的一揖,“多謝夫人。”
此時馬車裏,若棠正拉着晉王妃說話,“姐姐,你快叫個丫鬟上來,我要換丫鬟的衣裳。”
“這是為何?”晉王妃表示不解。
若棠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那個,回春堂的陸大夫認得我是大戶人家的丫鬟,若我這樣過去,會吓壞他的。”
她這樣盛裝站在陸呆子跟前,保準吓得那呆子話都說不出來。
晉王妃雖然二話不說的叫了個丫鬟上車,卻還是盯着若棠不放:“他怎麽會誤将你認成大戶人家的丫鬟?”
若棠雖然覺得偷溜出來玩的事說出來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隐瞞了她是在沈府遇到陸正青這一樁,“……陸大夫是個真正的好人,我托他幫我養着阿大它們,他就一直盡心盡力的幫我養着呢。姐姐你若不怕狗,我一會帶你去看看?”
晉王妃顯然很動心,但是,“嬷嬷怕是不會允的。”
若棠大膽的慫恿她,“要不然,姐姐跟我一樣?”
晉王妃美豔動人的臉上早已是躍躍欲試了,“可以嗎?瞞得過嬷嬷?”
“試試吧。”
……
回春堂離出事地點并不遠,很快,在那位青衣公子幫忙安撫着馬兒令它們成功将車裏的主人送到了回春堂。
馬車門打開,先下來兩個低頭垂眼的丫鬟,其中一人倒是恭恭敬敬不敢四處亂瞟,另一個就顯得有些笨手笨腳的,從馬車上下來時,還差點被裙擺絆一跤。幸而她身邊的丫鬟眼明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趙嬷嬷雙目一凜,自忖在她的調教與管轄之下,是不可能出現如此不合格的丫鬟的。
她凝目細瞧,認出那略有些慌張卻十足興奮的丫鬟正是自己的主子時,饒是淡定如她,都忍不住小小的抽了口冷氣。
另一個扶了把晉王妃的,很顯然就是湘王妃了。
趙嬷嬷覺得很是不妥,卻又不好當衆拆穿她二人,見四面的丫鬟婆子都低了頭并不敢看時,才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過去。
此時馬車裏的“晉王妃”與“湘王妃”正戴了帷帽,戰戰兢兢的從車上下來。
若棠極自然的伸了手去扶,口中還恭敬的道:“您當心腳下。”
那扮作她的小丫鬟本就緊張的不得了,再聽了她的話,險些慌得從馬車上滾下來。
所幸衆人都垂首斂目着,除了趙嬷嬷,就只有那位青衣公子注意着她們這邊。
相較于若棠的自然,晉王妃自然是極不自然的,她一生下來就是奴仆成群的伺候着,什麽時候伺候過旁人了?見若棠伸手去扶,她忙也伸出手去,但那小丫鬟哪敢讓她扶啊,緊張的都快哭出來了。
趙嬷嬷已經虎着臉走了過去,“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将兩位王妃扶進去?”
話是對着晉王妃與若棠說的,眼睛卻是狠狠地剜着那兩個無辜的小丫鬟。
小丫鬟們長期在趙嬷嬷的手底下受着調教,下意識就要屈膝應是,若棠已經搶先應了一聲:“是,嬷嬷。”
說罷給晉王妃使了個眼色,晉王妃忙笨手笨腳的将扮作她的小丫鬟半拉半扯的弄下了馬車。
自然有人先去回春堂打點,若棠跟看什麽都新鮮的晉王妃順利的将僞裝成她們的丫鬟送進了剛收拾出來的房間裏。
剛出門,就被等在外頭心急如焚的陸正青攔住了,“阿棠,這是怎麽回事,你在王府裏當差?”
“嗯,”若棠很溜的說着謊,“主子們剛剛驚了馬,救了咱們的公子手臂好像受傷了,你幫他看看吧。”
“我幫他治傷沒有問題,但你們主子……回春堂這樣簡陋,你主子要是不高興,會不會罰你啊?”陸正青擔憂的看着她,原本他并沒有留意到跟若棠一塊出來的晉王妃,但此時被她興致勃勃的目光打量着,便是他想忽視都很難,不由得臉上一紅,往若棠身後退了退。
若棠留意到了他的窘迫,不由得有些好笑,這呆子,難道看到每個女子都要害羞一番?那他平日裏遇到女病人可怎麽是好?
“你放心,我們主子很和氣的。況只在這裏歇歇腳,等馬車過來就離開。”她頓了頓,以目光征詢了晉王妃的意見後,才對他介紹道:“這是我的小姐妹,她叫……她叫阿芙。”
陸正青客氣的對晉王妃點頭致意,還是覺得不太自在,慌慌張張的對若棠說道:“那你、你們自便,我去看看傷患。”
“你去忙吧,我們去後院看阿大它們。”
說罷,拉着晉王妃熟門熟路的往後院去。
陸正青胡亂的點點頭,走出兩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忙轉身:“哎……”
眼前哪還有那兩人的身影?他擡腳正要追過去,卻被趙嬷嬷喚住了,“陸大夫,還請你幫忙看看那位公子傷的如何了?”
陸正青無奈,只得先跟着趙嬷嬷去了堂前。莊撲麗圾。
……
若棠領着晉王妃進了後院,邊走邊說道:“阿大它們很乖很乖,全身都雪白雪白的,沒有一根雜毛,特別漂亮,姐姐你看見它們定然也會喜歡的。”
“你當我沒見過狗啊。”晉王妃睨她一眼,忽然指着前面道:“那是你的狗吧,那人想幹嘛,他是不是想偷狗?喂,你——說的就是你,快把狗放下!”
若棠順着晉王妃的手指看過去,果見一個背影佝偻的男子一手抱着阿大,一邊驚慌的起身就要逃走的樣子。
她注意到,那人瘸了一條腿,走路走的很不穩。
☆、058 下手砸
聽到晉王妃的呼喝,那人顯然更慌張了。他似乎想要往廚房的方向逃去,但腳底下一個踉跄,人就摔了個大馬趴。
但他雖然摔了下去,卻依然緊緊抱着阿大沒松手。
阿大被他壓得嗚嗚直叫。
若棠怒了。三兩步沖上去,“喂,這是我的狗!你……”
她看着眼前那張慌亂扭開傷痕交錯的臉,消了聲。
那是怎樣一張臉,仿佛将整張臉皮生生剝了下來,血肉模糊。可怖之極。
晉王妃也沖了過來,“他膽敢不把狗還給你,看我不好好教訓……啊!”
若棠連忙跑過去捂住了受到驚吓的晉王妃的嘴,“姐姐,你轉過頭去別看。”
地上的男子因晉王妃那半聲尖叫愈發慌張,但他越是想逃走,就越是站不起來。只拼命在地上蠕動着,卻還是不肯放開懷裏的阿大。
若棠安置好晉王妃,又跑了回來,卻放柔了聲調道:“不好意思,你是陸大夫的病患吧?我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你手裏那只狗。是我的。而且你這樣勒着它,它很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先放開它?”
那人擡起一雙赤紅的眼睛,那雙眼睛幾乎看不見眼白,除了紅,就是黑黑的一對眼珠子。配着他那盡毀的臉,看的若棠都忍不住想移開眼睛。“你……你可以把阿大給我嗎?”
那人終于松開手,阿大嗚咽着。一下子跳到了若棠懷裏。
若棠忙安撫它,“阿大乖,沒事沒事了,阿二阿三呢?”
她的視線卻并沒有從那人身上移開,見那人掙紮着想要起身。卻怎麽也起不來,一時間急的滿頭大汗。汗水順着發絲滾落在他那沒有皮的臉上時,若棠總會看見他痛的臉上的肌肉不住的顫抖。
她猶豫了一下,将阿大放在地上,快步走到他身邊,“你不要着急,我扶你起來。”
那人似乎沒有料到若棠會對他伸出緩手,愣愣的看過來。
若棠忍住排山倒海鬧騰着的胃袋,勉強對欲要掙紮的男子擠出個安撫的笑容來,“你不要害怕,我們是陸大夫的朋友,不會傷害你的。我先扶你起來吧。”
那人慢慢停止了掙紮,順着若棠的力道終于順利的站了起來,他看了若棠一眼便垂下了眼睛,用黯啞難聞的嗓音低低說道,“謝謝。”
然後抓起一旁做工簡陋的拐杖,一手以袖子掩了面,一瘸一拐的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了。
待那人不見了蹤影,晉王妃才回過神沖過來,“你傻啦?他、他那樣你還敢去扶他,你不怕?”
若棠嘿嘿傻笑,“乍一看是怪吓人的,不過多看兩眼就習慣了。”
正說着,小丁急急忙忙跑了進來,“阿棠阿棠,陸大夫讓我來跟你說一聲,後院住了個病患,他樣子怪吓人,別把你們給吓到了。”
晉王妃癟嘴,“早不來說,都吓過了好嗎?”
若棠笑笑的搖頭,“他是病患,怎麽會住在這裏?”
“陸大夫上山采藥的時候撿到他的,當時都快沒氣了,咱們陸大夫硬是将他從閻王爺手裏搶了回來。”小丁與有榮焉的驕傲說道,“醒了後,陸大夫本想知會他家人來接他,誰知他卻是個孤兒,還是從外地來京城讨生活的。陸大夫見他沒地兒可去,可憐他,就将他留下來了。”
若棠卻有些擔憂,這陸呆子什麽都好,就是心太軟了,什麽不明底細的人都敢留下來,萬一是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呢?
小丁是個鬼精靈,見若棠蹙眉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擔憂什麽,偷偷湊到若棠身邊,小聲道:“阿棠你放心,陸大夫是個呆子,我可不是。這幾天我都偷偷看着他呢,雖然他不愛說話也不理人,但還算老實,整日都乖乖的呆在後院,沒有出去吓人。”
若棠哭笑不得,佯裝惱怒的拍了拍小丁的腦袋,“怎麽說話的,這話讓陸大夫聽到了,看他不打你。”
小丁眼珠兒一轉,嬉笑道:“怪了,陸大夫都沒生氣,阿棠你為什麽要生氣?嘿嘿,該不會是你……”
“臭小子,胡咧咧什麽。”若棠見那小家夥擠眉弄眼的裝怪,就知道他想調侃什麽,揚手就往他背上拍去,“還不快出去幫陸大夫的忙!”
“知道啦知道啦,免得累壞了咱們陸大夫嘛。”小丁邊說邊跑了。
晉王妃一直眨巴着眼睛看着若棠與小丁互動,見小丁走了,她才若有所思的道,“阿棠,你在這裏,跟平日裏很不一樣。”
這明明是平民的地盤,可她在這裏,與平民嬉笑怒罵,半點架子也沒有,仿佛她也可以做他們中的一員,這讓她感覺十分驚訝也十分新鮮。
“平時礙着湘王妃的身份,總要端着,但在這裏,我只是阿棠而已,誰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想怎樣就怎樣,很自在喲。”若棠沖她眨巴眼,蹲下來跟阿大玩,她對阿大做着簡單的手勢,命令它,“阿大,蹲下。”
阿大乖乖的以兩條後腿着力蹲坐了下來。若棠獎勵的摸摸它的頭,又道:“阿大,跳。”
晉王妃又一次震驚了,星星眼的膜拜着若棠,“你好厲害,連狗都這麽聽你的話!快教我快教我,不是還有兩只狗,叫它們出來陪我玩兒。”
“它倆跑出去玩了,”若棠撇撇嘴,阿大它們顯然也很怕剛才那個毀容又瘸腿的男子,才會跑出去玩,阿大貪吃,吃了那男子給它的肉包子,就這麽被人家輕易的逮住了。
眼見着趙嬷嬷走了進來,若棠忙道:“下回有機會我再帶你來。”
晉王妃也看到了趙嬷嬷,與若棠對視一眼,默契的閉上了嘴。
“車駕已經準備好了,這就回府去吧。”驚馬一事着實把趙嬷嬷吓得不輕,想要再去看蹴鞠,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
兩人跟着趙嬷嬷去請屋子裏待着的渾身不自在的小丫鬟出門,兩個小丫鬟已然緊張的手足無措,渾身僵硬的被若棠與晉王妃扶着往外走去。
走至大堂時,若棠留意到幫了他們拉住驚馬的青衣男子還未離開,見到她們出來時,還友好的對她們笑了笑。
出于禮貌與對這人第一眼的好感,若棠也回了他一個笑,便轉過頭,扶着小丫鬟徑直上了馬車。
一旁被忽視的陸正青,忽然覺得心裏莫名有點不舒服。
……
乘興而去,倒也不算敗興而歸。
但是,留在晉王府用午膳的若棠,顯然很倒黴的她又遇到了晉王爺。
這位爺是為了他的新側妃來的,晉王妃原本不想見,但誰叫人家是晉王爺而這裏是晉王府呢,晉王爺強行要闖進來,誰又真的攔得住?
若棠看着閑适坐在椅子裏喝茶的晉王妃,覺得有些不自在,“要不,我先進去避避?”
再讓惱火的晉王爺發現她還在這裏,難免不會尋她晦氣的。
顯然晉王妃也想到了,朝她身後擋着內室的四扇寒梅淩放的堆紗畫屏風努努嘴,示意她躲內室去。
若棠二話不說的端了茶杯進去了——廢話,不端茶杯走,豈不立馬就要暴露了?
剛進去躲好,就聽見晉王進來的聲音。
他沉聲吩咐屋裏的丫鬟婆子,“都出去。”
晉王妃擡了擡眼睛,沒說話。
丫鬟婆子全都站着沒動。
晉王就冷笑起來,“好得很,本王養着你們這群不聽話的狗奴才有何用,來人,把這屋裏的奴才都給本王打殺出去!”
晉王妃這才冷冷的開口道:“王爺有什麽氣盡管對着我來,沖奴才撒氣能解氣嗎?”
晉王的氣焰面對晉王妃時似乎弱了些,“芙蕖……”
“王爺有什麽事快些說吧,我乏了。”晉王妃卻看也沒看他一眼,神色冷淡的像是對着任何一個陌生人。
晉王皺眉,“本王有話要私底下同你說……”
“不必。”晉王妃打斷他,“她們都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沒什麽不放心的。”
晉王妃的一再拒絕,似乎終于惹怒了晉王,他終于不再低聲下氣,沉聲道:“早上蘭兒過來給你敬茶,為何你不肯見?”
“我不舒服,怕過了病氣給她。”晉王妃雖然語氣仍是淡淡的,但內室裏的若棠卻分明聽出了那冷淡中幾不可查的顫音。
她并不是真的無動于衷,她還是被傷到了。
“不舒服?”晉王冷笑,“不舒服你不在府裏好好呆着,跟莫名其妙的人跑出去就舒服了?”
晉王妃皺眉,終于将正眼投向了晉王,“阿棠不是莫名其妙的人。王爺此次過來,是要我去跟你的側妃道歉嗎?如果是的話,我這就去。”
“芙蕖!”晉王猛地一聲大喝,似痛苦又似憤怒,“你非要這樣不可嗎?本王只是……本王是有苦衷的,你怎麽就不肯好好聽我說話?”
“王爺既做了背信棄義之人,就不該妄想你我之間還能好好說話。”晉王妃淡淡說道:“往後,我會好好呆在我的正院裏,沈側妃也不必過來請安立規矩,我這話先說在前頭,若哪一日又有什麽人非要在我院門外頭跪暈過去,王爺切不要再将責任推到我頭上來。王爺也請轉告沈側妃一聲,我的耐心不是很好,別當真惹惱了我,到時誰都不好看就不好了。”
她說完話,便端起了手邊的茶杯。
晉王卻不肯走,他上前一步,近乎哀求的說道:“芙蕖,你聽我說,我、我娶沈若蘭當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答應你,等……以後,你要怎麽處置她都行。不要再生我的氣了,你知道的,我心裏只有你。”
他見晉王妃抿了唇低着頭不說話,心中一喜,忙上前就要握晉王妃的手。
晉王妃擡起的眼睛裏滿是厭惡,一側身便避開了他的手。
晉王僵立在那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芙蕖,怎麽會用那樣冷漠厭惡的眼神來看他?
“芙蕖,你我自小相識,我對你如何,你就是鐵石心腸也該感受得到我對你的愛!我那麽愛你,你怎麽可以這樣看我?怎麽可以……”他似被晉王妃的态度激怒,一把抓起晉王妃的手就欺身壓了上去,“芙蕖,芙蕖你摸摸這裏,這裏只有你一個人……”
晉王妃被他的無恥氣的發暈,厲聲喝道:“你放開我!”
“我不放!”晉王發狠的朝她親了過去,“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到死也不會放開你!”
他的蠻力弄疼了晉王妃,趙嬷嬷不在,滿屋子的丫鬟婆子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眼睜睜的看着晉王欺負晉王妃。
晉王妃的衣裳被粗魯的扯開,夏裳本就寬大,晉王的手已經順着摸了進去。
晉王妃悲憤欲絕,當着這滿屋子仆從的面這樣對她,內室還躲着若棠……她滿是痛苦絕望的眼睛猛的一怔,抱着花瓶悄無聲息出現在晉王身後的若棠,就這樣映在了她的眼睛裏。
“哐啷”一聲脆響。
花瓶碎了。
“砰”一聲悶響。
晉王倒地了。
衣衫不整的晉王妃還怔怔的回不過神來,若棠已經忍無可忍的往晉王身上踹了一腳,“最恨強迫女人的男人了!”
踹完了才驚慌失措的對目瞪口呆的晉王妃說道,“姐姐,我先回府了,你千萬不要把我供出來,不然我就死定了。”
說罷,慌慌張張就往外跑了。
好半晌晉王妃才回過神來,似苦笑又似暢快的笑,“這個鬼靈精……”
……
若棠一路催着馬車加快速度,愣是讓馬車跑出了汽車的速度來。
不過直到進了湘王府,她的慌張還是沒有平複下來,跑進長春館自己的房間後,一頭紮進被子裏裝死。
楚千岚後腳就跟了進來,見狀挑眉嘲弄道:“這又是玩的什麽花樣?”
若棠躲在被子底下發抖,甕聲甕氣的說道:“王爺,如您所願,我這回大概真的活不成了。”
楚千岚眉頭一動,上前就掀了她緊緊罩在頭上的被子,見她果真躲在裏頭瑟瑟發抖,不像是裝出來的,不由得沉聲道:“怎麽回事,你在外頭惹什麽禍了?”
若棠可憐巴巴的擡起頭來,晉王的事她想隐瞞也隐瞞不了,就算晉王妃幫她遮掩着,但是整個晉王府看見她火燒屁股沖出來的人,不在少數啊!到時候晉王肯定會殺過來的,放阿白還是放湘王?
若棠選擇了放湘王,一來,他們是兩兄弟,有事可以先溝通嘛,就算溝通不順,了不起打一架,面兒上卻還得和和氣氣的過得去。二來,如果放阿白出來傷了尊貴的晉王爺,阿白哪裏還有活路?所以思來想去,若棠決定放湘王來應付晉王。
可是,要怎麽說服這位變态的湘王爺呢,若棠表示,這是個難題。
若棠哀哀凄凄的擠出兩滴眼淚來,“王爺,妾身往後再不能服侍您了,再不能給您做咕嚕肉叉燒肉水晶小籠包了,也不能再給您做白松糕水饅頭和酸奶水果撈了……其實妾身還有很多好吃的想做給王爺吃,可惜妾身沒有時間了,妾身就要死了,嗚嗚……”
楚千岚不動聲色的看着她一通幹嚎,嚎了半天才想起要再擠出兩滴眼淚來應景,嚎的倒是凄慘,但思維清晰、吐字清楚,可不像是真的被吓得魂飛魄散的樣子。
“你要是肯好好說話,老老實實告訴本王你惹了什麽事,本王或還會出手幫幫你。”楚千岚慢悠悠的說道:“看在本王今晚想吃香辣孜然牙簽肉的份上。”
若棠心裏小小的歡呼了一聲,這些日子沒有白養這變态的胃啊!所以任何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若棠跪坐在床上,一副惹了大禍的羞愧模樣,低頭對着手指吶吶道:“那個,我拿花瓶把晉王爺砸了……”莊麗找扛。
楚千岚正喝水呢,聞言一口水險些嗆他鼻子裏去,“你再說一遍,你把誰砸了?”
若棠雙手捂臉,抽噎道:“王爺,怎麽辦?妾身把晉王爺砸暈了……”
楚千岚懶得看她裝模作樣的樣子,走過去一把拉下她捂臉的手,盯着她的臉問,“你為什麽砸他?”
“因為……”若棠眼珠子一轉,攸關晉王妃隐私的事,她是說還是不說呢?
楚千岚已經冷笑了起來,“你敢說謊試試!”
若棠被他一吓,一張嘴就全說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晉王妃都說了不要,而且屋裏還有丫鬟婆子,若是就那樣被晉王給……晉王妃以後還怎麽見人嘛。”
楚千岚聽得眉頭直抽,他向來覺得自己已經夠混不吝的了,他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王妃倒好,連親王都敢下手去砸!
話說,她今天敢砸晉王,改明兒是不是也敢拿花瓶砸他?
楚千岚眯眼。
若棠敏感的察覺到了他眼底折射出的危險,蹬蹬蹬,就着膝蓋往後退後了好幾步,可憐兮兮的看着他:“王爺,妾身不想死,您救救妾身吧。”
“下手去砸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你會死?”楚千岚冷哼,眼裏那危險的光芒倏忽一下就不見了。
沒有了這無形的壓力,若棠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順暢了些,“當時,妾身腦子都是懵的,又怕又驚,連做了什麽都不知道。等妾身回過神來……就已經來不及了。”
他會信她這番鬼扯才怪,那花瓶分明就是故意砸下去的。
“王妃啊,你若只是将他砸暈了還好,若把人砸死了,本王也保不了你的小命。”楚千岚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
若棠一驚,“不能吧,我的力氣能把人砸死嗎?”
拜托,她是軟妹子不是女漢子,力氣應該沒有大到能将人砸死的地步吧?不過,萬一呢?
若棠這才真的慌了起來,眼珠子骨碌碌的直轉,咬着手指飛快的思索起來。
要不幹脆逃走算了,帶上錢,帶上阿白,開始亡命之旅。
可是阿白實在太大了,逃命帶上它,根本就是分分鐘暴露行蹤的節奏。可若不帶上阿白這個大殺器,她的生命安全誰來保障?
還是得帶上阿白才行,至于往哪裏逃……得先準備起來了,否則等晉王府傳來晉王死了的消息再準備,那肯定來不及啊。
楚千岚任由她天馬行空的跟自己糾結,擡腳走了出去。
“吉祥。”
那一抹幽靈般的嬌小身影依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後,“怎麽回事?”
“王妃說的都是實話。”吉祥面無表情的回道,“不過晉王的确是被打暈了,并沒有被她打死。”
“本王當然知道,憑她那小雞崽兒似的力氣,真能砸死晉王,本王倒要對她另眼相看了。”楚千岚嘲弄的勾勾唇,“晉王府眼下如何了?”
“晉王妃讓人去回春堂請了那位陸大夫進府替晉王診治,傷得并不重,但晉王裝的很嚴重,被那位陸大夫拆穿了。”
“哈哈。”楚千岚開懷大笑,“他這也算偷雞不成蝕把米了。陸大夫……王妃近日可還去過回春堂?”
“今日與晉王妃一道去看了她寄養在那裏的小狗。”吉祥一板一眼的回着話,“王妃與晉王妃的馬車驚馬了,被一個與王爺您相貌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将馬攔了下來。”
楚千岚的笑意倏地一下不見蹤影,“跟本王有幾分相似?”
“屬下離得遠,看的不是很真切,但王妃與他說過話。”
楚千岚若有所思的一揮手,吉祥便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的冷笑一聲:“動作倒挺快,沖着她去?莫不是以為憑她就能拿捏住本王?”
若棠正思考着逃亡路線,就見剛出去的湘王爺又大搖大擺的回來了,頓時一驚,“王爺,難道晉王府有消息送過來了,晉王爺他……”
當真被她砸死了?
“你今日出門,遇到什麽特別的人了?”楚千岚似不經意的詢問道。
若棠腦子裏頓時便浮現出那抹翩然而立的背影,那溫暖的沁人心脾的笑容,還有那雙……呃,跟眼前這雙眼睛顏色很相似的眼睛。
若棠知道,這變态定然是知道了什麽,來跟她求證了。
她咬着唇想了想,雙手捧頭痛苦萬狀:“哎呀,今天好像是遇到什麽人了。可是我現在好怕,我腦子裏好亂好亂,竟想不出到底遇到什麽人了……”
☆、059 賠罪
楚千岚看她妝模作樣的樣子,吩咐婉如道:“給王妃收拾收拾,這就去晉王府負荊請罪去吧。道”
“王爺。”若棠立刻頭也不痛了,腦子也不亂了,“今日在大街上。确有個男子長得與您相似,尤其他的眼睛與您幾乎一模一樣。”
這變态,就會威脅她欺負她!
“你跟他說過話?”楚千岚很滿意她的識時務,又問道。
若棠想了想,試探的瞧着楚千岚:“好像他就跟我說了一句‘多謝夫人’?這也算他跟我說的話吧?”
聲音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