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沙老大俠骨柔腸,在外人面前是只大老虎,媳婦兒面前就是只乖乖羊。
他忙上前攙着沙大嫂,又對程二嫂交代,“快去給小仙姑備些吃的。”
早上沙老大來請南爺時,見楊琪沒醒,便沒叫她起床。都小半天沒吃東西了,他估計那丫頭也該餓了。
至于程二嫂,被人差使去伺候一個小丫頭,她雖然面上不大情願,卻也沒拒絕。
沙大嫂因大肚行走不便,被沙老大攙扶進屋。不過就是幾步路的功夫,她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沙老大唯恐她跟肚子裏的孩子有半點閃失,便一再一再的小心。
瞧他緊張得滿頭大汗的樣子,沙大嫂禁不住嗔怪了他一眼。
從他們傳情的眉眼中,明眼人一看便明白他們是哪種關系。不過真難以想象,這形象落差懸殊的一對男女,竟是結發夫妻!
沙老大五大三粗,沙大嫂小家碧玉,一個癞蛤蟆,一個白天鵝。兩人站在一塊兒,挑句現代的話來說,那就是野獸與美女!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楊琪啧啧道,“你咋就那麽好福氣,娶了個傾城佳人做媳婦兒?估計是你打哪兒搶來的壓寨夫人吧!”
沙大嫂頓時臉頰飛紅,如同天上的朝霞一樣。見沙老大無地自容,再也不能理直氣壯的模樣,她禁不住掩唇偷笑。
沙老大知道自己粗枝大葉,其貌不揚,配不上他媳婦兒的花容月貌。可俗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他可是真心誠意的對媳婦兒好。
癞蛤蟆吃天鵝肉,大有的是。
沙老大暗自苦惱了一會兒,随即陪着笑道:“老子的媳婦兒豈止是長的好!”
“那你說,我還有哪兒好啊。”沙大嫂竟附和着楊琪,一同捉弄起沙老大來。
沙老大一個粗人,哪裏會用甜言蜜語哄女人開心。他想了媳婦兒無數的好,奈何腦瓜裏詞窮,支支吾吾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末了,他梗着脖子臉紅道:“反正好就是好!”
Advertisement
楊琪可沒心思看他們夫婦倆在此打情罵俏,在他們四目相對時,她頗不識趣的打擾道:“我爹爹呢?”
經她這麽一問,沙老大才猛然意識到,他竟将南爺這麽重要的貴客晾在宴席上了。他不由懊惱的拍了一個腦門。
不過好在有小三哥陪着,應該不算對人家太過失禮怠慢。小三哥是識禮數的人,定會為他打圓場。
028 以禮相待
更新時間2014-6-28 23:15:27 字數:2205
求推薦,求收藏,求土豪給打賞。
——————以下正文——————
宴席上,小三哥見沙老大久去不回,就猜他是犯了迷糊,将這屋宴客的事兒給抛在了腦後。
酒不醉人,喝多了卻傷身。見南爺端起酒杯,小三哥勸阻道:“南爺有傷在身,不宜多喝。”唯恐被南爺誤解成招待不周,他忙加了一句,“還是多吃些菜吧。”
自從知道眼前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遼商,小三哥對南爺的态度有所改善,不再憂心他的來路,也不再多疑他的企圖。
因之前沙老大引薦,南爺得知他座前這位褒衣博帶、舉止得體的年輕男子正是讓人聞風喪膽也不為過的沙家寨的第三把交椅。
然而在他看來,這位文質彬彬的三當家壓根兒與沙家寨格格不入!
“兄臺年紀輕輕,便是沙家寨第三把手,在下佩服佩服!”南爺褒獎為虛,試探為實。
“南爺若是這麽說,真是羞煞我了。”小三哥自斟自飲,神情稍有不自然。酒到嘴裏,也是說不出的苦澀,如同此時他雙眼中氤氲着的情緒。
同樣是風華正茂,一個是呼風喚雨,一個卻是落魄失意。如非迫不得已,小三哥倒情願做南爺這樣的人物。
回想曾經,他頓生感慨:“若不是我看過幾年書,識得幾個字,大哥也不會提拔我至如今地位。”
小三哥這話中帶有對沙老大的謝恩之意,可南爺看得出也聽得出他心中的不甘不滿。
“三當家,請恕在下冒昧。”南爺先禮後兵,說話間口口聲聲帶着惋惜,“在下實在好奇,三當家一介文人墨士,怎流落此地?莫不是沙寨主強留的你?”
南爺此話似有為他鳴不平之意,想想土匪強取豪奪等諸般行徑,小三哥被“壓寨”于此地,也不無道理。
在南爺暴露身份後,小三哥便覺相見恨晚。接下來他話中雖有保留,卻也算真情流露:“想我一腔熱血只為報銷朝廷,志在鴻鹄然而懷才不遇。奈何千裏馬易尋,伯樂難能一遇。若不是走投無路時有大哥收留,只怕我已葬身大漠與黃沙為伍。”
小三哥投向南爺的目光,變得頗有深意。
南爺佯裝聽不懂對方的暗示,只順着他對沙老大的謝意,奉承了一句,“沙寨主當真是義薄雲天,能結交如此英雄好漢,南某三生有幸。”
小三哥神色悻然,南爺視若無睹。
吃罷飯,南爺又随小三哥去澡堂泡了藥浴。
重新包紮傷口又換了幹淨衣裳,想起一上午對楊琪不聞不問,他心裏竟有些過意不去。
回去之後,他才知道,就算沒有他惦記,楊琪在沙家寨也可以混的風生水起。
有沙家寨的沙寨主這位靠山,楊琪還能委屈、餓了肚子不成?只怕他這般好的待遇,也是沾了她的光。
南爺心中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見了沙老大的媳婦兒,南爺難掩驚詫。虎背熊腰的沙老大,居然娶了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女子。
南爺與他們坐屋裏,又寒暄了一番。
時值正午,沙大嫂難掩疲态,便讓沙老大攙了回去。
屋裏就剩兩人,和一桌被楊琪吃剩的狼藉。
南爺神清氣爽,一身幹淨。反觀楊琪衣衫不整,還滿嘴油膩。
“我要洗澡!我要沐浴!”楊琪嚷嚷道。
南爺懶洋洋瞧她一眼,随後閉眼繼續假寐,“你身上有傷,碰不得水。”
這人真是躺着說話不腰疼,他也不動腦子想想,她這手腳上的血泡都是因為誰才長的。他若是誠心為她好,楊琪也就不計較了。可這家夥到現在連個“謝”字都沒對她說,還真當大恩可以不言謝啊!
楊琪惱火的蹬了他一腳,絲毫不畏懼南爺投來的瞪視目光,甚至還理直氣壯的要求,“我不管,你是我爹爹,你要想辦法給我我洗澡。”
從來都是別人伺候他,堂堂南爺何時伺候過人?他自然是不願意。
南爺皮笑肉不笑,冷哼一聲道:“爹爹?”
她這一聲順口的“爹爹”,可是将他叫老了一輩兒啊!
“你要是不想跟一個臭哄哄的小家夥同床,你就想辦法給我洗澡!”楊琪渾身奇癢,實在難受的慌。
聽她口氣強硬,南爺大為不爽。
他擰着眉頭,目露不悅,“你還真當我是你爹爹?我可不敢有你這樣的女兒!”
“那好啊,我現在就到沙老大面前戳穿你的身份!”楊琪是沙老大夢裏賜子的小仙姑,她自然不會怎麽樣,只是這南爺的下場就難說咯!
楊琪自以為道高一尺,卻不知道南爺早已在沙寨主面前亮明了身份,不過就是沒坦誠他們假父女的關系罷了。
“我南某人不敢說富甲天下,南販北商,好歹在江湖中有些名望。不用你去戳破,他們也早已猜出我的身份。你以為他們對我們以禮相待,是因為誰的關系?”南爺不慌不忙,他雖然負傷在身,對付一個小丫頭片子,還是游刃有餘的。
“當然是因為我的關系啦!”楊琪脫口而出。這南爺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等等,差點兒着了他的道兒!想轉移話題,沒那麽容易。“你可以騙過天下人,卻蒙不過我的眼睛。你以為我真相信你只是個茶商嗎?要不要我把跟你這一路的見聞,給沙老大說說去。我想就算腦袋不靈光的人,也看得出你的身份不僅是茶商那麽簡單!”
“你——”
虧得四下無人,若是隔牆有耳,将楊琪方才的話聽了去,只怕南爺這一遭真的是難逃一死。
關中軍來沙家寨剿匪,回回都是無功而返。
因此沙家寨不待見關內的人,對契丹人尤其恨入骨髓。
若讓他們知道他是外族人,南爺苦心經營的一切便要毀于一旦。
僅僅數天功夫,這丫頭竟敏銳覺察到他的僞裝,當真是不能小看了她。
見她翻身欲下床,南爺橫臂攔住,同時沒好氣道:“等着,我給你燒水去!”
屋外頭的門邊上有一只陶制的燒水壺和一臺泥糊的爐子。院子東角有一口水井,西牆那邊的茅棚下還有一堆幹柴火。
燒水,本來挺簡單的一件事兒,可難壞了從未做過粗活的南爺。
029 洗頭而已
更新時間2014-6-29 23:10:25 字數:2108
行商在外,風餐露宿可謂是家常便飯。
安隐無微不至,總會将一切打理好。南爺在商隊中,養尊處優,已成了習慣。他本是當機立斷之人,在瑣事方面卻顯得笨手笨腳,不像安隐那般游刃有餘。
無非就是添柴生火,可南爺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沒能将爐子裏的柴火點着。
楊琪聽外頭碰碰碰的聲音,若不是事先知道南爺在外面生火燒水,她真以為那男人有閑心玩打擊樂器呢。一開始這聲音的節奏還挺舒緩,到後來卻是越發的沒有章法。
楊琪爬下床,單只腳着地。
她另一只腳上的血腫較嚴重,尚無法用來走動。
她單腳跳到門口,見南爺蹲在爐子邊。他手拿打火石,跟前還放了一堆柴火。
楊琪聽到的聲音,便傳自南爺手中的打火石。
這男人的腦袋是被門擠了麽——
他還真以為那渣渣一樣的火星,能把比他脖子還粗的木柴給點着?點到明年去吧!
燒個水而已,有那麽難麽?
楊琪張圓了眼睛,一瞬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柴火太大了,不容易點着。那棚子裏不是有茅草麽,你去撿些來。”楊琪索性就坐門口,看南爺出盡洋相。
如今竟輪到被一個小丫頭指手畫腳,南爺本就不耐煩,這下更為惱火。本想命她去棚裏将茅草拾來,目光落在她的腳上,他才及時打住。
楊琪見他欲言又止,卻沒察覺到他的體貼。她将纏着繃帶的腳丫伸到南爺面前,險些踢到他的臉。
她嬌斥一聲,“快去!”
縱使南爺對她咬牙切齒又如何,他落到如此田地,歸根究底是他自作自受。
他暗暗發誓,下回這丫頭再有三長兩短,他定會不管不顧!
将拾來的茅草放在跟前,南爺啪啪磕了幾下打火石。茅草濺到火星,冒起一陣煙,很快竄起一簇火苗。
南爺手忙腳亂,他将點着的茅草扔到爐子裏的同時,又往爐子裏趕忙加了柴。雖說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他本想借弱小火勢将柴火引燃,反倒弄巧成拙,将爐火給壓滅了。
楊琪阻止已是來不及,不禁連翻白眼。棚子裏分明就有劈好的柴,這丫的眼高手低瞧不上眼,非要挑那個大的柴火往爐子裏塞!
“你怎麽不長記性啊,我不是說了柴火太大,不容易點着麽!”楊琪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行動受限,她已然親自上陣了。“這麽大個人,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你這臭丫頭,信不信我把你添爐子裏,當柴火燒了!”
大爺還不伺候了呢!
在認識楊琪前,南爺何時受過這等氣?對方是個孩子,打不得又罵不得。南爺這拳頭可是緊了又松,松了又握。他一再隐忍,可比刀架在脖子上還難受。
南爺臉色鐵青,雙目猩紅,殺意畢露。
楊琪并不畏懼,卻覺得心中委屈得難以名狀。她穿越前,在家又何嘗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頭肉?時至今日,她并非不戀家,只是她母親走的早,她老爸和小阿姨又有了一個娃兒。即便家中添丁,父親與繼母對她的愛一如當初。可她心裏總有芥蒂,感覺自己成了局外人似的……
她低下頭,掩飾滿眶濕意,落寞道:“算了,我不洗了,你也別折騰了。”
說完,楊琪轉身,跳回了屋。
躺在床上,楊琪內心掙紮。思鄉之情湧上心頭,一想到不能在馬大哈一樣的父親身邊盡孝,她這心就如火燒一樣,一時間淚如泉湧。不她相信小阿姨跟剛出生的小弟弟一樣可以給她惦念的父親帶來歡笑。
楊琪兀自難過了一會兒,便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
她正好夢,頭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嗷~~”
楊琪哀嚎着從床上彈起,倉皇之際忘了手腳上還有傷腫。一時間,她是手痛腳痛,頭也痛。
到底是哪個孫子趁她不備,偷襲于她!?
她張大淚眼,瞪着手拿葫蘆瓢的南爺。
一摸頭,還濕漉漉的,楊琪低眼看着床邊地上的一盆熱水,她恨不得連盆帶水一起扣到南爺頭上去!
這男人難得好心,卻真真是一點常識也沒有,那麽燙的水能直接往她頭上澆麽!
“你以為我這腦袋是豬腦袋麽,有你這樣欺負人的麽——”楊琪哽咽道,她還是沒能忍住委屈,嚎啕大哭起來。
南爺還一副無辜之相,當他手伸進水盆探了滾燙的水溫時,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多麽愚蠢的事。
南爺将瓢丢到盆中,手一伸,将楊琪扯到身邊來。
楊琪不識好歹,對他拳打腳踢,就是不讓他靠近。
“嗚嗚啊啊啊——”楊琪也不想哭得這般凄慘,實在是情不自禁。
南爺總算見識到何為“淚如泉湧”,卻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只望着楊琪那雙滾動着淚水的雙眼發愣。
“你走開!”楊琪哭喊。
南爺當真走開了,其實他是重回院子裏,從井裏打撈了一桶冷水,又提回屋來。
吃一塹長一智,南爺吸取方才的教訓,他半瓢半瓢的往盆裏加冷水。每次加完水,他都會親手試水溫。
半晌後,他見楊琪仍哭鬧不休,有些不耐煩道:“你還要不要洗了?”
楊琪抽抽搭搭,趴在床邊親自試了水溫才放心得躺下,只将小腦袋露出床外。
南爺手指穿過楊琪的發間,心中一陣莫名觸動:都說三千煩惱絲,這丫頭大概是沒心沒肺慣了,頭發才會這般稀少的吧。
楊琪的頭發雖少,卻十分柔軟。
南爺舀了一瓢水,順着楊琪的前額緩緩澆下。
聽到淅淅瀝瀝的聲響,南爺低頭一瞧,盆底竟沉了薄薄的一層沙粒。
楊琪閉着紅腫的眼睛,享受這一刻的恬靜。
待她呼吸均勻,黑睫不再翕動,南爺又打濕了随身帶着的錦帕,為她擦了臉和胳膊。
聽她忽的一聲呼嚕,緊接着是雙唇蠕動,南爺以為她是夢呓,便忍不住好奇去聽。
不過有了前車之鑒,南爺這回并未貿然行動。他按住楊琪的雙手,以防她再揮拳傷人,這才放心的俯下身去聽。
“謝謝……”吐出這兩個字後,楊琪便一臉安詳,沉沉的陷入夢中。
直起身來,南爺眼中餘驚未消。
謝謝……
這簡單的兩個字,他從不記得自己何時有像楊琪這樣坦率的說出口。
030 鴻門之宴
更新時間2014-6-30 22:00:21 字數:2226
求收藏,求推薦,求土豪打賞。
——————以下正文——————
沙家寨中,與楊琪同齡的孩子不多。南爺又總是去應酬,成了沙老大的酒肉朋友。
好在有沙大嫂作陪,楊琪才不覺悶得慌。只是沙大嫂身懷六甲,挺着個大肚子東南兩頭跑,實在讓楊琪過意不去。
無奈她這雙腳不争氣,修養了兩天也不見有所好轉。
女人坐在一塊兒能有什麽像樣的話題,無非就是八卦一些雞毛蒜皮類的小事兒。
從沙大嫂口中,楊琪得知了她與沙老大的這段姻緣。
沙大嫂本是豫州人,前些年與父母兄弟逃荒此地。正應了那句禍不單行,她父母在途中相繼病逝,又與兄弟走失。她賣身葬雙親,卻遇登徒子戲弄,好在沙老大及時出手相助。他還慷慨解囊,幫她厚葬了家人。
沙老大見她無依無靠,便将她納入了沙家寨中。沙大嫂在沙家寨做牛做馬,報答沙老大的大恩,與他日久生情,終以身相許。
說起這段事來,沙大嫂面色潮紅,楊琪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程二嫂本也與她們閑扯,待有人來報說程老二回寨了,她便樂颠颠的跑去迎她家夫婿。
與心花怒放的程二嫂不同,沙大嫂瞧着她遠去的背影,眼中卻蒙上了一層憂色。
程老二回來的日子比預定中晚了一天,他本該昨兒下午就該回寨。然而沙老大差出去的探子一再來報,都說不見程二當家他們的蹤影。
昨夜裏,沙老大還因惦記這事兒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他唯恐程老二此次被差遣,是有去無回。
今日程老二安然回寨,着實讓沙老大松了一口氣,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他特意到寨門口去迎接。
見了沙老大,程老二二話不說,先塞了一包東西于他。
“這是啥?”沙老大莫名其妙,打開一看,竟是一袋的紅棗與枸杞。
“大嫂不是快生了麽,這給她補身子用的。”程老二雖是出于好心,卻也不乏媚上之意。
沙老大在他肩上賞了一記拳頭,又喜又惱道:“你小子,知不知道老子擔心了一夜!不是說好昨兒就回來麽,咋就耽擱了?”
一提起這,程老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掃視一周,四下雖無外人,他還是一副小心翼翼之貌。“大哥,借一步說話。”
沙老大頓時心生不好的預感來,他與程老二屏退了衆人,兩人也不知嘀嘀咕咕交頭接耳了些什麽。
沒多久後,沙老大變了臉色,竟也跟程老二一樣嚴肅起來。
“此話當真?”
“千真萬确!”程老二拔高聲音,更是誇張道:“這消息可是兄弟們拿命換來的!”
沙老大眼中情緒莫測,他低頭沉吟一陣,便将程老二打發了,“你先回去給你媳婦兒報個平安。”
就因為程老二昨天沒回來,程二嫂來回往他那兒跑了好幾趟。找不見他的時候,她便托沙大嫂幫問消息。昨兒下午,沙老大可是不勝其煩,就連他媳婦兒也跟着受罪,險些動了胎氣。
沙老大備了一桌酒菜,叫小三哥去請南爺。
南爺應約前來,一步入堂屋,便察覺出不尋常的氣氛。在他落座前,沙老大将小三哥打發離開。
“老三啊,小仙姑的傷不見好,你大嫂還跟老子抱怨,說你是不是怠慢了人家,沒将咱們沙家寨最好的藥材用上。”
小三哥聽出了弦外之音,識時務地退了出去。其實在來的路上,他便事先提醒了南爺,只怕這次與以往不同,而是沙老大故意擺下的鴻門宴。
沙老大面色凝重,伸手請南爺入座。
南爺将落座,對面的沙老大單手抄起傍身的龍牙刀。
“嚯”的一聲呼嘯,不見沙老大身形動彈,他手中的大刀便揮至南爺的頸側,僅僅電光火石之間!
沙老大手握兇器,随時都可以要了南爺的性命。可南爺命懸一線,竟面不改色。
好一個南爺,果然不是簡單人物!
沙老大的臉色又緊繃了幾分。
“沙寨主,這是何意?”南爺并非不想反抗,對方動手出其不意,實在是猝不及防。
有些人刀尖上行走,江湖中摸爬滾打,經歷了多少年才練就出泰山崩于前而不亂的境界。豈料南爺年紀輕輕,便這般超然,果然不容小觑。
“你到底是什麽人!”沙老大逼問。他不屑拐彎抹角,索性與南爺開門見山,也足見他性子爽快,算是一條直率的好漢。
南爺早有心裏準備,即便感到訝異,卻是藏在心裏,并沒表現出來。他來之前,便聽人說二當家回寨,只怕是他打探到了相關消息。
南爺抱拳,對沙老大施以一禮,“沙寨主,在下素聞沙家寨與關內人不和,莫非因此,您對在下有了偏見?”
“少跟老子打馬虎眼!”沙老大長臂舉刀,竟紋絲未動,可見他功底不一般。“老子雖然不待見關中軍,可從來沒牽連關內無辜的人。倒是你,在江湖上大大小小也是個有名氣的商人,老子倒要問問你,你怎麽會跟黑騎軍扯到一塊兒!”
“什麽!?”
一聽到“黑騎軍”,南爺臉色劇變。他手指蜷握,心驚動魄。尤其胸口劇烈的跳動,如何也強壓不下。
黑騎軍之所以讓人聞風色變,那是因為他們是大遼最為精銳的部隊,專供皇家差遣。
南爺心緒混亂,拳頭緊按在桌。不用沙老大明說,他已然猜出了個大概。
那日他們商隊在大漠中遇到的沙匪,只怕就是黑騎軍了。
究竟是誰派遣了黑騎軍來,難道除了壽安王,還有別人想要他的性命不成?
他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他認定了壽安王沒有調動黑騎軍的資格。
待南爺察覺頸側的刀離去,他才回過神,卻明知故問道:“沙寨主,莫非是二當家在外面打探到了什麽消息?”
沙老大冷哼一聲,不是他有意放過南爺。只觀他方才的神情,沙老大覺得他似乎也不知道其中隐情。
不過,他始終沒有放下對南爺的戒心。
沙老大将長刀立在桌前,伸手可及之處。
“你今天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別想活着從老子這沙家寨走出去!”
看得出來,沙寨主已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見半分玩笑之色。
031 一兩千金
更新時間2014-7-1 22:18:01 字數:2072
求收藏,求推薦,求土豪打賞。
——————以下正文——————
黑騎軍之所以威名顯赫,不僅僅是因為這支精英部隊專供大遼皇室差遣。其軍中成員,個個英勇善戰,殺人無情。
黑騎軍由何而來,還要從遼國穆宗在位期間說起。
穆宗生性殘暴,昏庸無道。他殺人成性,嗜血成命。黑騎軍便是他豢養的一支殺人部隊,是他排除異己、鞏固專政、表演取樂的産物。
即便南爺在江湖小有名氣,又何德何能招來黑騎軍?
沙老大百思不得其解,他收留南爺是出于好心,更多是看在小仙姑的面子上。然而因此害了沙家寨衆人,招致黑騎軍寨門前叫戰,沙老大也不敢保證屆時能否全身而退。
大遼朝廷自然也不敢輕易派遣黑騎軍前來沙家寨剿匪,除非黑騎軍是可有可無的棄子。
一桌酒菜,沙老大與南爺未動絲毫,倒是便宜了那些個蠅蟲。
兩人一言不發,都是一臉的凝重。屋外烈日炎炎,屋內卻如寒冬臘月的天一般,連呼吸都能感到刺骨的冷。
南爺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跌落的便是萬丈深淵,永不能翻身!
如何才能給沙老大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兵行險招,從沙老大手中奪回了主導權,“敢問沙寨主,可知千兩金為何物?”
沙老大被問的一愣,滿頭霧水。有關“千兩金”,他可是聞所未聞。
南爺也不賣關子,娓娓道來:“千兩金是貢茶,卻又非普通的貢茶。王侯将相可與這種茶無緣,夠資格喝上千兩金的,只有在朝為帝的君王!因此民間對千兩金衆說紛纭,叫法不一,有叫它帝王茶,也有叫它龍命香。”他頓了頓,見沙老大有聽下去的意思,方才繼續道,“千兩金,一兩茶葉價值千金……”
他話音未落,沙老大便拍桌子打斷,既震驚又憤慨道:“什麽茶葉那麽金貴?!”
雖說他是土匪,哪怕是偷蒙拐騙坑,一年下來也掙不了來一千兩黃金!
想當年呂不韋命人著《呂氏春秋》布鹹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延諸侯游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字者予千金。
一字尚可千金,又何況千兩金确實為稀世之物。
南爺淡然一笑,細細為沙老大道出千兩金的非同一般之處。“産千兩金的茶園位于龍脈之上,茶樹引天水澆灌,茶葉采摘當天引天火炒制。此茶承天之祜,又可延年益壽。每年千兩金收獲之際,宮廷中人便千方百計的收購。然而千兩金有限,經數倒工序後,半畝茶園出産不足七錢。在下此次南下,求了十兩的千兩金……”
說到這,南爺的神色暗了下來。以上他所言非虛,句句屬實。
沙老大雖然大字不識一個,精打細算的功夫倒還在行。不用掐指,他便心中有數。一兩千金……十兩……
那就是一萬兩黃金呀!
南爺這一路帶着價值一萬兩黃金有餘的茶葉,竟然神不知鬼不覺……
只怕也并非如此。
也有像沙老大這樣不識貨的人,認為南爺那幾車茶葉一文不值。
那茶葉要兌成真金白銀,數目可觀,足以教人眼饞。
“……千兩金産自南方,我不遠萬裏,跋山涉水,千辛萬苦将茶葉帶到北方,本想高買高賣,從中撈獲一筆,沒想走漏了風聲,招來了黑騎軍……”南爺這話多多少少摻了水分。
沙老大如何也想不通,黑騎軍為何要觊觎千兩金?即便那茶葉價值不菲,至于大動幹戈而對南爺一行痛下殺手?
黑騎軍在殺人越貨前,只怕是清楚南爺的身份。南爺是鼎鼎大名的茶商,奔波宋遼之間,為遼宋互通有無做了功不可沒的貢獻。他若有個三長兩短,致使大遼國斷了茶源,這無異于殺雞取卵、因小失大。
想他苦心經營一切,又險些遭歹人毒手,沙老大竟對南爺心生了同情。
只是沙老大不明白,黑騎軍吃皇糧,整日無憂無愁,關鍵時賣命即可。他們怎麽會貪心至此,打起南爺的歪腦筋?“黑騎軍要你那茶葉做甚?”
南爺笑的有些尴尬,心想這沙老大并非官場中人,不懂爾虞我詐也在所難免,聽不明白他的這番話也情有可原。
他只好細細道來,“千兩金稱得上是稀世之物,如若誰能将它獻于聖上,加官進爵、榮華富貴都是唾手可得。黑騎軍應該對千兩金沒多大興趣,只怕是暗中指使黑騎軍的幕後黑手觊觎我這茶葉。”
沙老大終于豁然開朗,原來南爺竟是身不由己。
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正因南爺一路攜帶價值不菲的千兩金,才招來殺身之禍。沙老大如是想。
既然話已說開,彼此沒了誤會,沙老大便卸下心中重擔,對南爺降低了防備。
沙老大舉起酒杯,不卑不亢的表示歉意,“南老弟,你可別怪大哥多疑。憑空冒出黑騎軍,事關沙家寨大大小小數百人的性命,老子不得不小心。老子自罰一杯,給你謝罪。”
沙老大負荊請罪,南爺怎敢擔當?他忙端起酒盞,回敬一杯,并以退為進道:“沙寨主,千錯萬錯都是小弟千不該萬不該将此事隐瞞。”
“哎——你也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難處,南老弟不怪就好。”沙老大因錯怪了他人,對南爺深感抱歉。而南爺大人有大量,非但不計較他方才的不敬,還進退有禮,這更讓沙老大自責不已。
南爺這招“苦肉計”,果然如所料一般,博得了沙老大的同情。沙家寨不是久留之地,得這個借口盡快離開……
說來奇怪,沙老大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當即表态,“南老弟,你有傷在身,小仙姑又需修養,只怕不宜再過長途跋涉。你們且放心在這裏住下,有什麽吩咐盡管說,千萬不要跟老子客氣。”
如若拒絕,只怕會被沙老大察覺他的心急。別看沙老大為人粗犷,卻是粗中有細。萬一被他看穿了什麽,南爺葬身此地也不無可能。
畢竟他走南闖北,為圖方便,才用商賈身份設下掩飾。一旦被沙老大揭穿真身,只怕他真的走不出這沙家寨了……
032 不見好轉
更新時間2014-7-2 21:07:10 字數:2165
沙老大有心留住南爺,亦是江湖義氣使然。
這場鴻門宴,兩人也算坦誠相見,更稱兄道弟起來。
沙老大雖然滿口承諾會竭盡全力幫南爺讨回貨物,可看得出他也十分為難,畢竟對手可是跟黑騎兵有關,動辄便會牽連到整個沙家寨。
歷經沙暴一難,南爺商隊中的貨物下落不清,商隊中的人生死不明,何況當時混亂,并不能确定千兩金就一定到了黑騎兵的手中。
即便千兩金落入他手,南爺也只能認栽,只當是丢了身外之物,也算破財消災。他更擔心安隐等人是否與他一樣逃出生天。
打探千兩金的消息,尋找商隊人馬的下落,沙老大将這兩樣通通包攬下來。
此人當真是義薄雲天!
南爺手臂上的傷已好了大半,可這段時間始終不見楊琪身上的傷好轉,反而有惡化的趨勢。
楊琪的手腳又痛又癢,痛止不住,癢又撓不得,她這雙眼每天都是紅腫的。
她夜夜啼哭,雖已極力壓抑,還是吵的南爺不得安生。
每次聽她嗚嗚咽咽,南爺就心煩意亂,好似有一團亂麻在胸口作怪。
“別哭了,吵的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