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将肺髒咳出來。
即便這不是含有毒性的殺人兇器,看楊琪半死不活的樣子,倒難以下這樣的定論了。
車簾子被撩開,灼熱刺眼的陽光透進車內。
隔着眼簾,楊琪感覺到一片光明,慌忙手腳齊用,連摸帶爬鑽出了車廂。
終于可以透一口氣了,哪知她還沒來得及呼吸新鮮空氣,整個人就被拎了起來。
南爺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
“我就知道是你在裏頭搗鬼!”
楊琪搖頭晃腦,只想把迷進眼的粉末都給抖出來。
南爺手上絲毫沒有松動,大步流星越過柳娥,直接将楊琪拎去了前院。
安隐原本在前院擺膳,一見南爺拎着跟小面人兒一樣的楊琪從後院出來,竟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衆人之中,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嘩然大笑起來。
哄堂大笑的聲音傳入楊琪的耳中,即便她羞臊得面紅耳赤,怕是也看不出來,只能瞧見她滿臉的白面。
柳娥手腳勤快,打濕了帕子,将楊琪白花花的臉擦了幹淨。
待眼前恢複清明,楊琪将衆人幸災樂禍的嘴臉一覽無餘。
安隐無奈,他該拿這丫頭怎麽辦?
稍對她不留意,就肇出事端、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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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見她手裏的盒子,安隐心頭猛得一跳,胸口的肉更是揪得又緊又疼。
他上前将盒子連同楊琪的小手一并握住,仔細确認,果然是他沒有看走眼,“這莫不是南海産的上等珍珠磨成的粉……”
這丫頭知不知道,就這一小盒的珍珠粉,價值好幾十兩銀子呢!
一聽是上等的珍珠粉,楊琪眼前一亮,将盒底所剩不多的珍珠粉揩了出來,又往臉上抹去。
安隐是攔也攔不住,分明知道這時候要板起臉來教訓她,可憋了半天,他竟與衆人一起哄笑起來。
“才給你洗幹淨,又變成了大花貓一樣!”柳娥哭笑不得。
“這可是上等的珍珠粉啊,美白養顏——”楊琪也往柳娥臉上撲了一些,“柳姐姐,你也擦擦麽!”
南爺眼中盈滿暖暖的笑意,卻擺着一貫冷嘲熱諷的态度,“你這丫頭,上不了廳堂,又下不了廚房,叫你洗個衣裳,還弄得一手傷。現在可好,還學女人塗脂抹粉起來!”
楊琪對着他連打了數個噴嚏,以示抗議。
“哈哈——”楊琪傻笑起來。
安隐搡了她一下,佯怒道:“還有臉笑!”
楊琪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抓抓頭,耙下來一把珍珠粉。她立原地蹦噠幾下,都能抖出幾層粉來,跟才從面缸裏出來一樣。
南爺吩咐,“張大廚,燒水。”
張大廚“哎”了一聲,就往廚房去了,又是添水又是加柴。
安隐立即會意,帶楊琪到桌前,“先對付幾口,待會兒水熱了,就趕緊洗洗。”
跟在他們父女後頭,南爺搖頭苦笑,好看的唇角揚起的弧度越來越大。
068 三日攝魂
更新時間2014-8-7 12:05:02 字數:2005
親眼得見南爺開懷的模樣,向東終于明白楊琪為何能夠肆無忌憚的與南爺同進同出了。
看來這個丫頭,十分讨南爺的歡心。
趁南爺午休的時光,向東得空去後院收拾楊琪折騰過的那輛馬車。
南爺的寶駒發覺有人靠近,威脅似的昂首嘶鳴一聲,馬蹄踏地铮铮作響,見是熟人,便悄然無息。
楊琪在後院搗亂那會兒,正是寶駒警鳴,驚動了南爺,引他至此。
此馬赤兔,全身如火炭一般,無半根雜毛,身健體壯,卓然超群。太陽光一照,毛色尤其油亮。據說此等寶馬,可日行千裏,夜行八百,渡水翻山,如履平地。而且脾性很烈,難以馴服,一旦随主,那是絕對的忠誠。
向東添了馬草,又加足了飲水,忙前忙後,差些忘記了來後院的目的。
他将車內的貨物一一搬出來,再都擦了幹淨,又清理了車廂,後逐一的将東西歸置進去。
清點了一遍又一遍,向東唯恐自己數錯,又将貨物清點了第三遍。
果然不是他看錯,其中少了兩樣東西——
除了楊琪敗掉的南海珍珠粉,還有一樣至關重要……
他車上車下、裏裏外外找了個仔細,始終遍尋不見。
向東心如擂鼓,耳中嗡鳴,當即生出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
事不宜遲,他立即找安隐禀報。
安隐正幫着張大廚準備商隊路上用的幹糧,見向東神色慌張而來,不由得心頭猛的狠跳一下。
“安大人……安大人!”向東大步到夥房門口,瞅一眼四下,又警惕的瞪了一眼張大廚,最後小心的附在安隐耳邊悄聲道,“三日攝魂香不見了!”
安隐臉色陡然一變,分明是山雨欲來風。
他眼眸一轉,想起來祥客棧之事,面上緊繃之色才稍緩。
向東真是善忘,害得安隐跟着他一驚一乍。
安隐輕輕吐出一口氣,責怪了杞人憂天的向東一眼,款款道:“來祥客棧時,三日攝魂香不是被耶律勝用來對付埋伏的刺客了嗎!”
向東的緊張之色絲毫沒有松動,他一向負責清點商隊的貨單,沒人比他更清楚那些個貨車上都裝有什麽。
那三日攝魂香是商隊南下時,他備在車上以防不時之需,一共兩管。南下時一帆風順,那東西并沒用上。
北上時在來祥客棧遭遇埋伏,用去了一管,向東是知道的。
可應該剩下的那管三日攝魂香,如今卻不見了,還能說是不蹊跷嗎?
向東素來謹慎,做事滴水不漏。這些日子,他每天都會将車上的貨物清點一遍,十分的認真。
他對安隐如實相告,“随爺出來時,我一共帶了兩管,用在了來祥客棧一管,應該還剩下一管。昨日清點時我還看見了,今日卻不在車上了。”
安隐只覺驚心動魄,這不正應了那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麽!
“會不會是琪琪那丫頭……”他可是告訴過楊琪有關三日攝魂香的厲害……真希望是自己猜錯了。
張大廚早就聽到他們的對話,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他有心向着小楊琪,覺得她年紀雖小,行事時偶爾顯得沉穩老練,卻并不像是心懷城府的奸惡小人。
他仔細回想,按捺不住,給安隐和向東提了個醒,“當時去後院的除了琪琪小姐,還有爺跟柳姑娘呢!”
安隐與向東面面相觑,同時在心裏暗叫大事不妙。
兩人快步往堂屋去,速度快如風馳電掣、疾光掠影。
張大廚也火急火燎得跟在他們後頭。
剛進堂屋,就聽到裏屋穿來“嘭”的一聲,安隐大驚失色。
在他慌亂了陣腳又六神無主時,向東須臾之間便破門而入。
一股攝人心魄奇香撲鼻而來,正是三日攝魂香特有的味道。
向東即刻橫臂掩住口鼻,仍不免有些頭暈目眩。他将沖上來的安隐擋在身後,以免吸入迷‖香而昏睡不醒。
就在這停頓的片刻,他們也有機會看清了屋裏的情形。
柳娥貼牆而坐,素手捂着陣痛的胸口,嘴裏噴出一口血。鮮血染紅了她的面紗,面紗似乎也不堪重負,搖搖欲墜後終從她蒼白的面頰脫落。
她身受重傷,呼吸急促,沒有了遮蔽之物輕易的攝入了三日攝魂香後,眨眼便不省人事的貼着牆滑倒在地上。
然而血沫依舊從她嘴裏汩汩冒出,足見她受傷不輕。
南爺半撐在床榻,氣若游絲,面色虛弱。
他憑着毅力強撐,見危機已過,整個人一放松,便虛脫無力得癱在床上。此刻他已是全身大汗,額頭密布的汗珠尤其多。
被他護在懷中的楊琪,身上竟有一大片的鮮紅,說是觸目驚心一點也不為過。
安隐屏住呼吸,沖進屋将窗子敞開。
向東随後,一腳踏進裏屋時,不經意踩到一把匕首。
他彎身撿起匕首,如果他沒記錯,這把匕首是柳娥的貼身之物。
原先他是要将這東西收繳了去,柳娥向南爺說是防身之用,便将東西求了回去。
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把匕首日後竟會成為柳娥逞惡行兇的殺人武器。因為匕首實在小巧,做工也相當粗糙,極為适合一般閨門女子防身。
況且就算受了這一刀,也只是傷皮傷肉不傷骨。
這匕首吓吓人可以,原以為沒多大用處。
向東将森白的刀頭放到鼻頭一嗅,臉色劇變,狠厲的目光掃向不省人事的柳娥。
“刀上有毒。”
聽聞之後,安隐神色猛然一緊,忙去查看南爺的情況。
南爺雖然吸入了三日攝魂香,但為數不多,況且他是修身習武之人,毅力更是常人所不能及,此刻他還保留着意識。
聽向東說刀上有毒,他掙紮着想要強撐起身體,最後被安隐扶坐而起。
“爺,您沒事吧!”安隐焦急不已。
南爺擡手阻止他多餘的關心,沙啞着嗓子虛弱道:“我并無大礙。”
他不過是攝入了一些迷‖香,可楊琪被那帶毒的匕首刺中,還不知情況如何。他心中甚慌……甚慌……
069 裏屋驚情
更新時間2014-8-8 12:03:55 字數:2027
楊琪呆坐在床上,充耳不聞安隐的喚聲,對南爺的關懷也視若無睹,她甚至渾然沒有感覺到手臂上的疼痛。
她望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柳娥,腦袋裏一片空白,然而一刻鐘前的種種情形卻歷歷在目——
對她來說,好像就在眨眼的工夫,世界便天翻地覆。
約一刻鐘前——
楊琪睡夢中聞到一股奇香,潛意識中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裏聞到過這種香味。
鬼使神差的,夢神将她拉入了來祥客棧的那一天,猶記起來三日攝魂香正是她此時此刻聞到的味道。
三日攝魂香,一旦吸入過量,可使人昏睡三日不醒……
楊琪漸漸蘇醒,迷迷糊糊之中隐約聽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想起這時候,她應該與南爺、柳娥在一起午睡。
惺惺忪忪張開眼,楊琪不由被眼前上方的一幕駭出了一身冷汗!
頭戴面紗的柳娥雙手顫抖得握住刀柄,灼灼的目光中帶着仇恨與無情。她太過在意南爺,卻忽視了楊琪已醒。
眼看溢着寒光的刀鋒就要逼近南爺的胸口,楊琪淩然一驚,睡意全無。
她彈坐起身,伸手阻擋柳娥漸漸落下的雙手。
柳娥大概沒聊到楊琪這時候會醒,不由吓得花容失色,兩手抖得更甚,卻依舊緊抓着匕首不放。
“柳姐姐,你這是幹什麽,快把刀放下!”
楊琪萬萬沒想到,柳娥接近南爺是別有企圖。不管柳娥與南爺有何等深仇大恨,她這等孤注一擲,就算孤注一擲報了大仇,也無疑是自尋死路。
柳娥以為,院子裏的那些人會放過她嗎?
“琪琪,這不關你的事,快走開!”若不是早有覺悟,柳娥也不至于愚笨至此。她大概沒想活着從這裏走出去。
以往周圍有什麽風吹草動,南爺就該警醒戒備。可看他這時候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料他應是中了三日攝魂香。
不管他為人怎樣,好歹是一條性命。
而且看柳娥如此慌張,就知道她以前從未親手取過人命。
論起力道,年幼的楊琪自然比不過柳娥。
她咬牙堅持,兩手分別緊握着柳娥的手腕,不讓她再動一絲一毫。
另一方面,楊琪苦口婆心對柳娥進行勸導,“柳姐姐,你殺過人嗎?我不知道你跟他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就算你報了仇,也不可能活着走出這裏,就算你能活着從這裏出去,日後只怕也會被噩夢纏身……”
見柳娥眼眸濕潤,陷入掙紮,察覺到她手上力道松動,楊琪試圖将她手中的匕首抽出。
眼看武器就要被奪走,柳娥意識清醒,恨自己差點就受楊琪蠱惑。
她猛的一掙,将雙腕從楊琪的手中掙脫而出。
楊琪來不及防備與躲閃,左手小臂硬生生被匕首劃了一道。所幸刀鈍,只破了她的衣袖傷了她一層皮肉。
楊琪不顧傷痛,将南爺護在身後。
中間隔了楊琪,柳娥實在不好下手。況且楊琪受了刀傷,而這匕首上有見血封喉的劇毒,她害怕自己害錯了人,白白殺了楊琪一條無辜的性命……
柳娥淚光爍動,視線粘在楊琪手臂的傷口處,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柳姐姐,你可別再做傻事啊!這件事咱們就當做沒發生過!”
楊琪已經決定,此事天知地知,柳娥知,她知,即可。
楊琪有心放柳娥活路,可老天似乎容不下她。
南爺偏偏在這時候轉醒了!
血液的腥甜氣味,刺痛了南爺的神經。
他經歷過沙場,對血的味道尤其敏感。
想要起身,卻感覺渾身的力量如被抽空了一般,南爺吃力的張開眼,見楊琪半個身子被血染紅,頓時怵目驚心,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
再一看柳娥手持兇刃,不等旁人解釋便明白了眼下的狀況,他強撐起身子,擡手在柳娥胸口拍了一掌。
被勁掌一推,柳娥整個人如紙片一樣飛了出去,撞到牆上方才停下。
口吐鮮血,面紗脫落……
就在這時,向東與安隐破門而入……
“爺,您沒事吧?”
“我并無大礙。”
南爺盤膝運氣,多少從體內逼出了一些迷‖香。身上恢複了些氣力,他擡起楊琪受傷的手臂,撩開已經被血浸染透的半截袖子,露出她不盈一握的小手臂上蜿蜒且猙獰的傷口。
似乎是毒性發作,楊琪傷口周圍有了開始發黑的跡象。
安隐慌忙給她止血,又封住了她天府、雲門等重要穴位,以免毒性蔓延。
觀看楊琪的臉色,除了蒼白呆滞并無其他異樣,安隐心放松不少,抹去腦門的細汗,緩緩舒了一口氣,“好在刀上沾的毒并不強……”
如果那匕首上帶的當真是烈性毒|藥,楊琪這會兒早就因毒發而氣絕身亡了。
安隐坐在床邊為楊琪號脈,時刻關注她身體的變化,還不住的詢問:“琪琪,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楊琪好像魂飛魄散,斷絕了與外界的交流,甚至感覺不到自手臂傳來而遍布全身的疼痛。
此刻,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如何為柳娥善後……
南爺手按在床榻,方能撐起身子。
他臉上陰雲密布,眼眸寒如刀鋒。
如果他沒有猜錯,柳娥便是一直以來潛伏在他身邊的細作。
南爺斜揚嘴角,冷笑一聲,瞪着不省人事的柳娥,眼中迸出嗜血的殺意,“把她給我拖出去!”
只因他這一句話,楊琪回過神來,無措得望了他一眼。
安隐似乎看穿了楊琪的心思,在她有所行動之前及時的攔住了她,“琪琪,你受傷了,不要亂動!”
她傷的是胳膊,又不是腿腳。
楊琪跳下床榻,卻被安隐按住了肩頭。
她以為很容易就能掙脫,沒想到他手下好似有千萬斤重。
“不要……不要傷害柳姐姐,她什麽也沒做!”
楊琪嘶聲吶喊,極力袒護柳娥幾乎昭然若揭的罪行。
“閉嘴!”南爺低喝,聲如洪鐘,似乎用盡了力氣,此刻變得呼吸急促。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全然不理會楊琪滿眼的乞求。
他早就暗下決定,一旦揪出細作,就絕不容情!
070 處處袒護
更新時間2014-8-9 12:04:14 字數:2046
“拖下去!”聲音雖然虛弱卻铿锵有力,南爺的态度依舊冷冰冰。
從這三個字中,楊琪似乎聽到了敲響柳娥命運的喪鐘。
她眼睜睜看着向東将昏迷不醒的柳娥拖了出去,原本以為他會憐香惜玉、稍稍手下留情,哪裏知道他竟如劊子手一般,全然不将柳娥當做一個人的身份看待。
向東揪扯着柳娥的頭發,一路将她從裏屋提到了院子裏去。
楊琪左手抓着安隐,右手撈住南爺,求完這個求那個,“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柳姐姐,她什麽也沒做!是我——都是我!是我貪玩,把她的刀子拿了出來!是我不小心自己劃傷自己的!是柳姐姐好心将刀子搶過去的!”
就算她能将以上事實掩蓋過去,這一屋子的三日攝魂香又作何解釋?
南爺鐵石心腸,絲毫不為楊琪的哭求所動。
不耐的看了一眼她滿臉的淚水,他甩開楊琪的手,起身離開了此處。
再繼續停留下去,安隐怕是也要受迷|香的影響,便帶着楊琪緊随南爺後頭。
楊琪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被南爺甩開了一次又一次,她始終黏住他不放。因為她知道,在這裏南爺說的話最為管用。
只要南爺說不殺,柳娥就能保住一命。
“柳姐姐真的什麽都沒做!求求你不要傷害她……”楊琪張口閉口還是這句話。
南爺立在堂屋門口,僵直着身子,始終不曾低頭瞧她一眼。
楊琪蹭了他一身血,兩人身上都是鮮紅的一片一片。
那柳娥根本不值得楊琪為她求情,安隐看不下去,揭曉了柳娥累累罪行,“琪琪,那是你不知道她都做了什麽。我們都被她騙了,她一開始接近爺,就是別有居心。她與壞人勾結,洩露我們的行蹤,不然你以為來祥客棧與沙漠裏截殺我們的人馬是哪裏來的?都是她通風報信,故意引來的!”
聽完了安隐這一番話,楊琪的哭聲漸弱。
雖然她早有感覺南爺身邊有內奸,但她從沒想過那個人會是柳娥。
“她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盡管知道柳娥是待罪之身,楊琪依舊不放棄為她辯護。
南爺牙關緊咬,狠心将楊琪甩到安隐身旁,此刻根本看不出他還深受三日攝魂香的影響。
他走到向東跟前,帶着與生俱來的威嚴睥睨着地上雙眼緊阖的柳娥,淡淡吐出一句,“把她給我弄醒。”
楊琪無比緊張,無奈被安隐按住,沒機會到南爺跟前去,只能聲嘶力竭高喊:“求求你們不要傷害她,都是我不好……”
她話音未落,南爺倏然轉身,冷硬的面孔上帶着威脅,“你若再多說一句,我立刻就殺了她!”
楊琪忙合上嘴,然而抑制不住的嗚咽依舊從上下打顫的齒縫中往外流瀉。
向東奉命行事,将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淋在柳娥頭上,見這無半點作用,便揪着柳娥的頭發,将她拖到夥房裏的水缸前,壓着她的頭将她按進了水缸裏。
冷水灌進她的鼻腔、她的喉嚨,流進她的肺髒,呼吸的氣道被阻塞,柳娥難受至極,意識漸漸恢複,在向東手下掙紮起來。
冷水刺痛柳娥的雙眸,她張口呼救,卻将冷水吞入腹中。聽不見人聲,看不見人影。耳旁是汩汩的水流聲,後腦傳來的壓力讓她無法自救……
“夠了!夠了!”血在流,心在痛,楊琪始終保持清醒,強撐到故事的落幕。
饒是她聲嘶力竭的吶喊,向東像是聽不見。
南爺冷冷的一聲“夠了”,向東才将柳娥從水缸裏拎了出來,如棄草履一樣将她丢到了院子裏。
這時候柳娥披頭散發,如同水之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
她本就有傷在身,咳出的積水都帶着血的顏色。
垂眸瞧她一身狼狽,觸及她帶着滔滔仇恨的雙眼,南爺嗤聲冷笑,“最毒不過婦人心。”
柳娥強忍傷痛,咬牙切齒,恨聲道:“耶律斜轸,老天爺遲早開眼,你會遭報應的!我柳娥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南爺邪笑。
柳娥必死無疑,但她以為南爺會讓她死的那麽痛快麽?
南爺會多留她幾日,讓她飽嘗叫天不應下地無門的絕望滋味!
“給我揪出她背後的始作俑者。”南爺才不管向東是來軟的還是來硬的,只要能夠得到想要的,不擇手段也不失為一種妙計。
他将話撂在這兒,轉身望着哭哭啼啼的楊琪,再次被她一身醒目的血刺痛了胸口。
“進去。”南爺命令。
嚴刑拷打的場面可不是小孩子該看的。
楊琪好似聽不懂他的話一樣,犯起執拗。
安隐拉她不動,是顧及她身上有傷,怕弄痛了她。
“琪琪,咱們進屋。”安隐輕聲勸道。
南爺心中窩火,大步上前,一把撈住楊琪的胳膊就往屋裏走。
“啊!”楊琪痛叫了一聲。
南爺一慌,忙松了手,看她趁機溜到柳娥跟前,才意識到中了她的詭計。
楊琪傷在左臂,他剛才拽的分明是她的右臂。
楊琪緊抱着柳娥,頓時又淚如雨下。
她深深自責,斷斷續續道:“柳姐姐,對、對不起,我沒能……沒能幫到你!”
“傻丫頭,這不關你的事,快走開。”無奈楊琪将她環抱的緊,柳娥根本就推她不動。
“早知道他會這樣對你,當時我不就該攔着,讓你一刀捅死他算了。”
楊琪這番氣話,無異于以下犯上,更加觸怒南爺。
只見他臉色青白交替,眼中冷光閃爍,憤恨的瞪着地上抱頭痛哭的一大一小,咬牙切齒道:“把她們統統給我關起來!”
楊琪與柳娥一并被丢到柴房。
南爺正在氣頭上,別說旁人都是退避三舍唯恐遭殃,就連安隐也不敢在這節骨眼兒上替楊琪求情。
南爺一腳踢翻水桶,甩袖而去。
他立在溪畔,望着逝去的流水,渾然不覺時光也随之而去。
他想不通,楊琪怎麽會處處袒護那麽微不足道的一個婦人,還不惜将他往死裏咒。
一回想起楊琪将他當陌生人一樣看待的疏離目光,他的胸口就好像被五馬揪扯一樣,差一些就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071 被關柴房
更新時間2014-8-10 12:06:05 字數:2050
柴房內,陰暗潮濕,刺鼻的黴味在空氣中彌漫。屋漏陽光,還能從光線中看到漂浮的粉塵。
楊琪與柳娥抱成一團,柳娥摸到溫熱粘稠的液體,将手掌放到眼前,一見是鮮血,手不由得顫抖起來,就連心也跟着揪起來。
“琪琪,讓我看看你的傷!”
“現在不是關心我的時候!”
楊琪負傷,卻無性命之憂,可柳娥不一樣。
柳娥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場會如何,只是大仇未報,又牽連無辜,叫她如何走的安心,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她捧着楊琪的臉頰,用濕漉漉的袖子擦拂滾滾而落的眼淚。
她壓抑哽咽,熱淚盈眶,竭力用模糊的視線在楊琪的輪廓中尋找記憶裏那一抹熟悉的影子。
“傻妹妹,這與你無關,你何苦與我一起受累呢?南爺疼你,你去求他放你出去,快快離開這裏吧!”她早就看出楊琪在南爺心中的分量不輕,而她不同,求算求饒,橫豎也不過一死。與其求生茍活,到還不如留存些骨氣,到了九泉之下,也無愧親人……
楊琪豈會不知她在南爺心中的地位?
正是因為她心知肚明,才抱着柳娥不放,一而再的為她求情。楊琪是想利用自己對南爺的影響,為柳娥讨回一線生機。
好歹念在她的救命恩情,南爺能夠寬恕柳娥的罪過。
“我不走……柳姐姐,你怎麽這麽沖動啊,你到底跟南爺有什麽過節,至于你搭上自己的性命麽?”楊琪也替她擦去奪眶而出的眼淚。
柳娥有苦難言,她隐忍至今,就是為了等待能夠刺殺南爺的時機。
若不是楊琪在後院鬧了一出,她也不會輕易就拿到三日攝魂香。勢在必行,她豈容錯過,沒料最後還是功虧一篑。
事到如今,她也無怨無悔,就算沒有楊琪從中阻攔,怕也是沒有下手的機會。她偷拿三日攝魂香,早已被向東與安隐察覺了。
柳娥雙唇顫抖,眼在流淚心在滴血,她好恨好恨——
揪緊隐隐作痛的心口,柳娥仇視柴房門外爍動的人影,歇斯底裏的吶喊:“耶律斜轸殺我全家,連我年幼的妹妹都不放過,我好恨——我恨不得殺了他,再将他扒皮抽筋、千刀萬剮!”她的目光一錯,落在楊琪臉上,滿滿的都是疼惜。她嗚咽道:“若我妹妹素兒還活着,她有你這般大了……”
楊琪胸口一窒,總覺得事有蹊跷,不顧冒昧,她抓着柳娥細問:“柳姐姐,到底怎麽回事?”
柳娥咬牙切齒,痛心疾首,“三年前春上,耶律斜轸到柳村招兵買馬,就因我家出不了男丁,他便叫人殘忍的殺害了我一家,那時我的妹妹素兒才四歲呀……”
楊琪越聽越糊塗,就算南爺再壞,似乎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之人。這其中有什麽誤會不成?
就在楊琪疑慮時,柴房門口傳來向東的聲音,“三年前,爺在高麗。”
柳娥愣了片刻,然後迅速爬到柴房門口,從門縫裏瞪着向東的身影,“你騙人!我有信物為證!就是我妹妹的那個撥浪鼓!”
柳娥被父母賣入青坊,被逼淪落風塵,卻一直對家中的妹妹念念不忘。猶記得她們姐妹分離時,那肝腸寸斷的場面,柳娥更是至今難忘。前些年,她往家裏寄了好些小孩子玩意兒,那只撥浪鼓就是其中之一。
“柳姐姐,你該不會是被誰利用了吧?”楊琪抹去眼淚,心存僥幸,只要解開誤會,說不定就有希望。她忙貼到柳娥跟前,“柳姐姐,你在得知家中噩耗是在接近南爺之前還是之後?”
柳娥回想,當時初遇南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自然是有人偷偷告訴她的……
柳娥喃喃道:“在南爺買我之後,有人拿着我妹妹的撥浪鼓找上我,說是我家人被害,都是南爺……是他耶律斜轸心狠手辣……”
她越說,聲音越輕,
“傻姐姐,你中了人家的圈套啦!”楊琪給她一記當頭棒喝。
“可那撥浪鼓,确實是我妹妹的……”柳娥不敢相信這殘酷的現實。
“那是人家收買你的伎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的家人說不定根本就沒有遇害,你怎麽就相信了對方那麽拙劣的謊言!”
楊琪只恨自己沒能早點與柳娥相遇,如果她早些察覺,說不定事情也不會發展成為今天這種地步。
“怎麽會這樣……”柳娥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遭人利用,即便此刻幡然醒悟,也為時已晚,如今挽回不了什麽,只剩心灰意冷。
她們的對話,南爺在柴房外聽得一清二楚,大概也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柳娥害他損失慘重,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不能因為她被人利用,就輕易饒恕她,背叛者的下場,對南爺來說,只有一種——
撲通一聲,元淑跪在南爺跟前,不住的磕頭,“爺,您就将琪琪小姐放出來吧!她流了好多血,再不止血……她那麽弱的身子,根本就撐不住!”
南爺一腳将她踢開,“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滾!”
所幸他下腳不重,并沒能将元淑怎樣。
元淑倒在地上,又迅速爬起來跪好,只是這次再不敢近他身,依舊磕頭如搗蒜一樣,“爺,您就行行好吧!元淑給您磕頭了!”
楊琪在柴房內,“元淑,你別求他。反正他不放了柳姐姐,我就不從這裏出去!”
好啊,敢威脅他了。
她當自己真有那個資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元淑開了先河,安隐也想上前勸說兩句。
可南爺怒火中燒,似乎又是看穿了安隐的心思,當即甩下狠話,“誰再求情,一律連坐!”
自從出了事後,以安隐為首,衆人行事都小心翼翼,說話都不敢大聲。
以往的恬靜不見了,只留下一潭死水,誰也不願意往下面跳,就怕弄得一身臭。
臨行前鬧了這麽一出,雖說是抓住了細作,可沒想到楊琪竟為一個不相幹的女子與南爺作對。
南爺餘怒未消,安隐心情沉重。
楊琪與南爺作對的次數不少,可這回真的不一樣,怕是沒得商量了。
072 柳娥受難
更新時間2014-8-11 12:05:28 字數:2076
夜深人靜,似乎被凝重的氣息感染,蟲兒也不敢放聲高鳴。
三更已過,安隐見堂屋還亮着燭火,便去一探究竟。
桌上的晚膳一口未動,南爺坐在裏屋,出神的望着床榻上的一灘早已幹涸的血跡。
隔着虛掩的門扉,安隐輕聲說道:“爺,明日還要趕路,早些歇息吧。”
南爺神情莫測,并未做任何回應。
安隐在他身旁環伺了十多年,還是頭一回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不過他大膽猜測,不管南爺在想什麽,十有八九與楊琪有關。
“爺,要不要屬下吩咐下去,在沱村多留一日?”安隐試探道。
“照原計劃行事。”南爺轉身,見安隐身旁空無一人,不由神色悵然,“那丫頭沒跟你在一塊兒?”
南爺以為楊琪受不住艱苦的環境?那還真是小瞧她了。
安隐輕嘆一聲,款款說道:“屬下怎麽叫她也不出來,不過屬下看了她的傷,也給她換了身衣裳。”
“她傷勢如何?”柳娥的匕首就在他手邊的床頭擱着,那他叫人試過那刀身上淬的毒——
一條野狗只不過被這把匕首輕輕劃破一道傷口,片刻之後便口吐白沫一命嗚呼。
楊琪怎就不受這刀毒的作用?
南爺百思不得其解。
安隐一樣十分困惑,“琪琪并無中毒的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