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他?楊琪寧可去學女紅刺繡。

楊琪屁股一擡,往安隐身邊挪了挪,“幹爹,我想吃羊肉。”

被無視的滋味不好受又如何?斜轸不可能倒貼上去當那丫頭的師父,難道他那番話拒絕的成分當真那麽明顯麽……

吃飽了,玩夠了,楊琪往安隐身上一躺,沒多大會兒便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

安隐将披風給她蓋好,低頭望着她的小臉兒,終于可以安心的喘口氣了。

這時候,休哥笑他,“咋樣,這當爹又當娘的滋味不好受吧。”

“有苦有樂吧。”安隐心中感慨萬千,可不得不承認楊琪将他空蕩蕩的內心漸漸填滿了。

休哥想起楊琪在馬車上說的話來,她好像是想要個幹娘來着吧。“你就沒想着再娶一房?”

“我都是一條腿踏進棺材的人了,有這丫頭伴我餘生就足夠了。”安隐由衷道,低頭對着安睡的楊琪寵溺笑笑。

休哥一樣為人父母,可他與安隐不一樣。沒有楊琪在,安隐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休哥如今四世同堂,上有老下有小,他坐享天倫,并不能太理解安隐輕而易舉便被一個人填滿內心的那種感性。

随着安隐的目光,休哥的視線也落到楊琪身上,“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這丫頭打算吧。她如今年紀還小,哪個像她這般年齡的娃娃不想娘的?”

安隐的心思為之一動,靈光閃爍間想起了柳娥。

楊琪對柳娥的依賴,并非無緣無故。

這北歸的一路上,柳娥對楊琪的照顧也算無微不至。柳娥是一行之中唯一的成年女子,與楊琪一拍即合。日久的相處之後,兩人的感情更加篤厚。

也許楊琪身邊再多一位年長的女性,她便會漸漸淡忘柳娥的事也說不定。

安隐低頭,若有所思,輕聲喃喃:“多一個人照顧,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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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火光中幹柴燃燒的噼哩聲響,漸漸在夜深人靜中顯得格外清晰。火星随着沖天的火焰上升,以為能成的了天上的繁星,卻在半空中熄滅,始終不過是一縷煙灰,随風飄散,最終落在草地上。

篝火前,斜轸雕刻似的臉龐,看上去比平時溫暖。他此刻的神情,卻是讓人捉摸不透。

安隐與休哥的對話,讓他也想了很多。

在安隐深思之時,斜轸垂眸說道:“請個養娘吧。”

安隐一愣,随即臉上放光,心中也豁然開朗。

“大王這主意不錯!”

休哥也颔首贊同,“這野丫頭,也是該管教管教了。”

養娘與奶娘不用,養娘不僅要奶孩子,還要管孩子的教養。

楊琪這性子,說好聽是活潑、天真率性,難聽點就是粗野、不知分寸。也難怪一直被她忤逆的耶律斜轸想找個養娘管束她了。

城中有一位耶律氏,人稱青養娘。也許市井百姓不知其人,她的名號卻聞名于大遼的皇親貴族之中。她是大遼數一數二的養娘,多少官宦家的千金、名門望族中的小姐,都經過她手把手的調教。據說當朝的蕭皇後能母儀天下,也有這位青養娘年輕時候的功勞。

耶律斜轸不惜重金禮聘,也托了不少人情關系,将這位大名鼎鼎的青養娘從北院王府挖到了安隐的宅子裏。

對楊琪來說,一切都來的那麽突然,突然的讓她措手不及……

091 教導有方

更新時間2014-8-30 12:06:22 字數:2149

青養娘來府上的頭一天,安隐就早早的将楊琪叫醒。

以往楊琪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現在天不過才亮。

她昏昏沉沉,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安隐挂好床幔後,坐到榻邊将楊琪撈了起來。

暖洋洋的陽光照射在身上,更讓楊琪昏昏欲睡。

“琪琪,還記不記得幹爹幾天前給你提的事?”

楊琪睡眼朦胧,大腦更是反應遲鈍。她咕哝一聲,聲音裏帶着濃濃的惺忪之意,“什麽事啊?”

“幹爹不是說好,要給你請個養娘麽。”安隐道。

這時候,青養娘帶着兩個丫鬟,正在門口侯着。

楊琪睡意全無,終于想起來,兩天前安隐确實與她說過此事。

養娘如同家教,想想就讓人煩躁。

楊琪滿腹牢騷,忍不住抱怨說:“你這麽折騰,還不如給我找個幹娘回來呢!”

就算安隐真能給楊琪找個幹娘,也不見得比這青養娘好。

這青養娘是何許人也?

那可是尋常人家八擡大轎都請不來的。

安隐也是奉了耶律斜轸之命,極盡與北府那邊周旋,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千辛萬苦才将青養娘請到了府上來。

安隐就不向楊琪邀功炫耀了,可這丫頭好歹也領個情吧。“幹爹不在的時候,你可要聽青養娘的話。”

青養娘來頭不小,楊琪豈會不知道?

兩天前,她就聽安隐說了這位青養娘帶過許多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大約十年前,青養娘被北院大王耶律奚底買到北府之中。

北院大王是何許人?那是安隐見了都要叩頭的大人物!

從北府中哪怕是要個芝麻綠豆出來,都要大費周章的去讨北院大王歡心。何況青養娘是個人呢!安隐一定走了不少關系,送了不少禮。

楊琪并非不通世故,安隐如此煞費苦心,不過是為她着想。何況他這幾日早出晚歸,找個人照顧她,他總是能安心。

到了上京城,又是病又是痛,大病初愈沒幾日,這就要失去了自由,她心中叫苦有何用?

楊琪無精打采的哼哼幾聲,最終妥協接受。

安隐去南府議事,将楊琪委托給青養娘照看。

在安隐走後,青養娘領了兩個丫鬟入室。不用青養娘親自動手,這兩個丫鬟伺候楊琪梳洗。

在安隐的府上,楊琪并沒見過這兩個丫鬟,想來應該是青養娘身邊的人。

北府的一介老仆随身帶着兩個丫鬟,足見這青養娘地位之高。

楊琪并非衣來伸手之人,如今被兩個丫鬟伺候穿衣,她實多感不自然。

推開了那兩個丫鬟的手,楊琪幹笑兩聲,“我自己來吧。”

丫鬟正不知所措時,青養娘上前一步。她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端端正正的立在楊琪身側的三步遠之處。

“不管您以前是何等身份,如今您是官家的大小姐,打從今兒起就要習慣丫鬟們的伺候。”與她那張冷面孔不同,青養娘說的話倒是抑揚頓挫、感情豐富。

不知是不是錯覺,楊琪從她的口氣中聽出了一股冷嘲熱諷。她擡首時,果然瞥見青養娘一副目中無她的态度,還有她那一雙充滿冷淡不屑的鼻孔。

看來這青養娘不是一位簡單的人物。

楊琪心中默默叫苦不疊,縱使青養娘說話刺耳難聽,她也不能得罪這位狗眼看人低的家夥。

人家好歹是有後臺的……

就算楊琪再不計後果,也得為安隐的處境着想。

抱着複雜的心情,楊琪又聽青養娘說:

“翌日起,小姐卯時早起,前去請問長輩安康。”

給長輩請安,對楊琪來說乃是輕松易辦之事。如今這府上,她既無叔伯,亦無兄長,就安隐一位長輩。

只是卯時早起……卯時……大約是早上五點的樣子。

天還沒亮就要起床,這對楊琪來說可是個大難題。

看一眼天色,這會兒約摸巳時過了兩刻。早膳的時辰過了,離午膳還有一段時間。

青養娘請楊琪去後院的祠堂,給各位列祖列宗上香。

這之後,楊琪總算知道青養娘的手段了。

楊琪動如脫兔,行如疾風,青養娘就說了,“小姐,要行不露足……”她垂下視線,看了一眼楊琪的短裙不過膝蓋,便改口道:“踱不過寸。”

一條舌頭有多長?俗話說,三寸不爛之舌。

這每走一步,都不能超過一寸,楊琪又不是大和撫子。她突然覺得腳下的路變得很長很長……

一刻鐘之後,她們到了祠堂。

楊琪已經數不清她在牌位前叩了多少個響頭,也不知道身子被青養娘手上五尺長、兩指寬的戒尺抽打了多少下!

跪得不好、背挺得不直、手端得不正、下巴放的不平……這都要被青養娘的戒尺一一“指正”。

熬到了午膳,楊琪以為自己可以解脫了。這青養娘竟連她吃飯也要管!

她不過就是在飯桌上說了一句,“你們也坐下來一起吃吧”,小嘴上立時就被青養娘拿戒尺抽了一下!

楊琪唇上破了皮,鮮血沁出,滴落在桌上。

青養娘見狀,非但并無半點慌張,反而變本加厲的呵斥:“食不言寝不語,還望小姐記住!”

嘴上的疼痛幾乎将楊琪的淚水從眼眶中逼出來,她強忍着大哭的沖動,食不知味後便讓人撤了這一桌美味的飯菜。

楊琪懷疑,這青養娘是不是南府的某個人請來專門針對她的。

就因為她心裏揣着掀桌子的憤怒,楊琪晚飯也沒吃好,空着肚子,便被青養娘早早的趕上床了。

青養娘果然說到做到,次日卯時一到,便将楊琪叫起了床。

楊琪一大早便來請安,安隐受寵若驚,心下認定了這位青養娘确實教導有方。

安隐也才整頓好衣裳,瞧見楊琪唇上破了皮,便關心道:“這嘴怎麽了?”

“摔倒磕破的。”

楊琪昨晚輾轉難眠時,就在考慮今兒趁着給安隐請安的時機,要不要在他面前告那青養娘一狀。

她想來想去,總覺得告狀不妥。青養娘能趾高氣昂,其身後必定是有靠山的。念她是從北府出來的,她的靠山也不難猜了。

得罪了青養娘,就等同于得罪北院大王。

楊琪若告狀,恐怕會将安隐推入兩難的境地。

不過,楊琪也不是好欺負的!

092 忍無可忍

更新時間2014-8-31 12:04:54 字數:2158

安隐扳着楊琪的小臉兒,左右端詳她上唇的傷,他眉頭微蹙,疼惜不已。

雖是小傷,卻不容小觑。恐怕又得數日才能消。

安隐念頭一動,領着楊琪到了門口,對領着兩個丫鬟侯着的青養娘說:“青養娘,小女體質特殊,跌打損傷、尋常疾病皆不能藥愈,還望青養娘多多費心才是。”

青養娘低眉順眼,斂手輕聲道:“安大人放心,老奴必牢記在心。”

她瞟一眼楊琪,眼中閃過不屑之色。她假惺惺的對安隐抱着恭敬的态度,心裏卻對他的話深不以為然。

安隐并無疑心,對青養娘吩咐:“準備早膳吧。”

一聽開早膳,楊琪兩眼放光。

難得父女兩人一同用早膳,安隐卻發現楊琪如饑狼餓虎似的,就連她尋常不喜歡吃的蔥花餅也一并往肚子裏塞。

他哪裏知道,楊琪這是在養精蓄銳吶。早上一頓吃飽,中午晚上就不用受那老太婆的氣了!

她料定那青養娘當着安隐的面,不敢對她像昨日一樣放肆打罵。這不,安隐與楊琪屋裏用膳,青養娘帶着丫鬟乖乖在外頭侯着呢。

待安隐走後,青養娘拿下面具,對楊琪為所欲為,如同昨日地獄重現,甚至變本加厲。

吃了早飯,楊琪便一直在祠堂跪着,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只要青養娘不說起來,只怕要她跪到午膳時分。

青養娘倒是悠閑,叫丫鬟搬了把椅子來,舒舒坦坦的坐着,不舒坦的時候還可以換個姿勢。

只要楊琪揉麻木的膝蓋或者有半分動彈,背上便狠狠地挨抽。

這些楊琪都能容忍,唯一讓她受不了的是,這青養娘竟當着祠堂中這麽多牌位面前,将瓜子皮丢的滿地皆是!

“青養娘,孔子說的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沒有教養,又如何為人表率?勞煩你将這屋裏的瓜子皮打掃幹淨!”

楊琪這回招來的不是戒尺,卻被灑了一身的瓜子。

她忍無可忍,站起身來。然而膝蓋一軟,整個人又癱在了地上。

青養娘抄起戒尺,一邊往她身上抽,一邊厲罵:“不過是漢人生的一條小野狗,竟然有膽教訓起老身來了!”

縱然戒尺如暴雨梨花一樣打落在身上,楊琪咬牙隐忍,一聲不吭。

那兩個丫鬟立在一旁,手腳局促,兩人面面相觑了數次,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待青養娘打累之後,楊琪吃力的站起身。

忍着一身的疼痛,雙腿也在顫抖,她強作鎮定,對氣喘籲籲的青養娘咬牙切齒,“別以為我默不作聲,不告你狀,你就以為我逆來順受、忍氣吞聲。三日之後,我教你從哪來的還滾回哪去!”

青養娘大笑三聲,往地上呸了一口,“你當我稀罕留在這破地方!”

她巴不得被北院大王召回北府,還過她榮華富貴的日子去!

迎着她的不屑,楊琪不甘示弱。

她冷笑一聲,揚眉道:“你以為你回去之後還能像從前一樣舒服?我必定讓你待遇不同以往,聲譽一落千丈!”

“黃毛丫頭,好大的口氣!”青養娘怒不可遏,若不是她沒力氣擡手,早就将戒尺甩了出去!

“別以為我做不到。”楊琪清幽幽的眸子裏閃動着自信的光芒,她成竹在胸,好似運籌在握,身上散發着與她年歲相矛盾的氣場。“還有一句,望你記住,老天有眼,善惡分明,報應不爽。”

往後的三日中,青養娘對楊琪的态度依舊沒有改變,依然是看不順眼就打,聽不順耳就罵。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鬟,大概是為了明哲保身,并沒對楊琪動手,但都保持着不冷不熱的姿态。

到了第四日,果真出事了——

這日卯時,丫鬟來叫楊琪起床,始終叫她不醒,之後發現她手腳冰涼,登時吓得失魂落魄。

她跌跌撞撞跑去向青養娘報告:“青養娘,大事不好了,那小漢人好像——好像沒氣了!”

“人沒氣還能活?這……這可怎辦呀!”

這可都是青養娘一手造成的,萬一那丫頭真要是被打出了人命,她們兩個微不足道的丫鬟也逃不了幹系!

就算那丫頭是漢人出身,她好歹也是南府宰相的義女千金!

丫鬟們無措的望着大驚失色的青養娘,這樣的後果可都是青養娘釀造的,她們兩個丫鬟哪裏拿得了主意?

哪裏知道,青養娘一轉眼就丢下兩個丫鬟,被吓得逃之夭夭了。

今早楊琪沒來請安,安隐覺得事有蹊跷,便去楊琪住的西苑去一探究竟。

見楊琪混睡不醒,氣息微弱,他忙去求了耶律斜轸請來了蔣禦醫。

大清早出診,蔣禦醫牢騷滿腹。不過怨言也是在嘴上說說,其實他也很心疼楊琪。

給楊琪把脈時,看到了她手臂上有淤傷,蔣禦醫将一幹旁人請了出去,之後才好好檢查了楊琪的身上。

不僅楊琪的雙臂,她背上的淤傷尤其嚴重,錯綜複雜、縱橫交落,仔細數數大約有數百道!

問完診後,蔣禦醫将安隐罵了個狗血淋頭,“你說說你是怎麽照顧孩子的,不給吃也就算了,還将娃子虐打成那樣!如此這般,你們何必又要請我來!”

安隐一臉茫然,他垂首聽教,惶惑思慮了片刻後問道:“蔣禦醫何出此言?”

看他模樣,大約也不知道楊琪遭了怎麽樣的待遇。

不知者無罪?可笑!

安隐可是楊琪的幹爹,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蔣禦醫篤定他應是責無旁貸。

蔣禦醫冷哼一聲,并沒詳加解釋,只道:“你自己瞧瞧去吧!”

清楚了楊琪的情況,安隐才知道他犯了大意。

自責是一方面,他也不能放着這件事不追究。

不過他還是先向蔣禦醫詢問了有關楊琪的病況,“蔣禦醫,琪琪到底怎麽了?為何一睡不醒?”

“她是餓暈了!”蔣禦醫方才摸了楊琪空癟的肚腔,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他猜想楊琪至少有兩日以上滴米未盡。看她幹裂的雙唇,只怕她水也沒喝。

安隐終于明白自己連日的心神不寧究竟為何,自從那日與楊琪用過早膳後,兩人便再也沒同桌而坐。從那之後,楊琪每日早上給他請安過後,就被青養娘給領走了。

093 追悔莫及

更新時間2014-9-1 12:12:16 字數:2111

想起青養娘,安隐發覺有異。

方才在外頭,他只看見青養娘身邊的兩個丫鬟,卻不見養娘的蹤影,難不成楊琪這一身如鞭笞的淤傷,全拜那位青養娘所賜!?

送走了蔣禦醫,安隐吩咐廚房做了些清粥,給楊琪潤了腸胃後,才敢讓她吃下些口味重的飯菜。

安隐問過了此事,青養娘的那兩個丫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将事情的始末告訴了他。

雖然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這件事要繼續追究下去,只怕要牽涉到北府,一旦鬧了不愉快,南北兩府的關系也會因此僵化。

受了青養娘五日的折磨,楊琪竟未在他面前抱怨一言,安隐着實感到意外。

午膳時,安隐看着她狼吞虎咽,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琪琪,青養娘對你不好,你怎麽不告訴幹爹呀?”

哪知楊琪反問他,“如果我告訴你,你會怎麽對青養娘?”

“哪裏來的,還将她送回哪裏去。”安隐不假思索,也說的理所當然。

“你不覺得這樣太便宜她了嗎?讓她回北府享福,我豈不是白白挨了一頓打?”楊琪心中的悶氣未消,她可不會輕易就這麽算了。

安隐訝異,難不成楊琪還想着報仇嗎?

縱使心中有惡氣又如何,青養娘雖為一介奴仆,好歹是北府出來的人。俗話可說,“打狗也要看主人”,得罪了青養娘就等同于得罪了北院大王。

安隐好心好意提醒,“琪琪,你可知道青養娘背後的靠山是誰?”

楊琪答:“北院大王啊。”

安隐露出一副怪異的表情,心下懷疑楊琪真的清楚北院大王是何等的身份麽……“北院大王在我大遼可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我自然知道,北院大王嘛,在他面前,幹爹你可是要自稱卑職、南院大王要謙稱小王的大官。”聽她說得這般輕巧,感覺她似乎并沒将北院大王放在眼裏……

“過兩天就是北府千金的笄年之禮,我是帶你去,還是不帶你去啊……”安隐喃喃自語。

“當然去!”楊琪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只要面見了北院大王,就可以在北院大王面前參那青養娘一本!

安隐有點擔心,擔心楊琪的任性妄為會壞事。

此時,老家丁來報,“老爺、小姐,南府的大王來了。”

“不見不見不見,讓他走吧!”楊琪揮箸煩躁道。

事到如今,她還沒去找耶律斜轸算賬,他自己倒送上門來了。

楊琪可沒忘,那青養娘就是耶律斜轸找來“伺候”她的。

總得一句話,她如今半身不遂,全托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福!

安隐本想說她幾句,見她悶悶不樂又食欲不振,便無奈搖頭作罷了。

安隐随老家丁而去,出門就看到耶律斜轸與向東立在西苑之中。他們分明就是特意來探望楊琪,安隐不免替楊琪感到受寵若驚。

距離如此之近,只怕耶律斜轸方才也聽見了楊琪說的話。

耶律斜轸對她如此上心,楊琪卻百般不待見也不領情,難堪之餘,安隐更覺無奈啊。

耶律斜轸握着馬鞭,負手而立,如松濤中卓爾不群的修竹,當是有玉樹臨風的軒昂氣宇。

見安隐出來,斜轸緊繃的臉色稍緩,雙手垂下,迎上前幾步,眼中似有殷切之意。

“如何?”

斜轸問得不清不楚,安隐卻心知肚明他是關心楊琪。

安隐微微躬身,先是一禮,方才回道:“只受了幾日皮肉之苦,并無大礙。”正欲擡眼之際,忽見斜轸手中的馬鞭上血跡斑斑,安隐心疼一緊,忙問:“大王,這馬鞭上的血!?”

斜轸含着怒氣輕咬牙關,重新負起手來,似乎不願多言解釋。

向東打破冷場,隐晦的回了安隐的問題,“我與大王剛從北府過來。”

安隐如被當頭棒喝,一陣暈眩之感來襲,他強穩下腳步,片刻後頭腦方才恢複清明。

斜轸去了北府,怕是找青養娘興師問罪的。不必再追問,那馬鞭上的血跡怕也是青養娘留下的。

向東還沒說,耶律斜轸是當着北院大王的面教訓的青養娘。這要說了,恐會讓安隐吐血三升!

“大王糊塗啊,如今朝中您已經是四面楚歌,尤其壽安王更視您為眼中釘,再鬧得南北兩府不和,我們可能會失去北府這一道強援啊!”安隐深知,此時說這等話為時已晚。他若早知斜轸會沖動得去北府找青養娘算賬,必然會攔住。安隐怨視向東,不由憤然怒斥:“身為屬下,怎能任由主子胡鬧!”

“屬下知罪!”向東當即跪在地上,卻是有苦說不出。耶律斜轸雷厲風行,豈是他能攔得住的?

耶律斜轸眼中一片冰冷無情,他冷哼一聲道:“本王重金買下那老奴才,如今她的賣身契尚在本王手中,闖了禍就躲進北府,本王豈會饒過她!”

西苑野寒鄙陋,本就不是斜轸應當屈尊降貴來的地方,安隐将他與向東請去中堂的會客廳。

斜轸還未坐穩,又聽安隐一陣唠叨——

“是我們唐突,本就不該請青養娘到府上來。北院大王的掌上明珠靓兒,乃青養娘一手帶大,兩人朝夕共處了十年有餘,雖為主仆,卻情若母女。是我們硬将她們主仆二人分開,青養娘懷恨在心也是理所當然。何況琪琪乃漢人出身,青養娘對她抱有偏見也是在所難免。”事到如今,這也怪不得別人,安隐自責不已。他以為将楊琪交給青養娘便萬事大吉,哪裏想到青養娘是那種勢利小人。若他平時多加留意,也不會致使楊琪平白挨打。在心底懊惱了一番,安隐望着庭院裏的飒飒黃葉兀自長嘆,“北府的司徒掌契丹的稽核版籍,琪琪落戶契丹之事雖有壽安王從中阻撓,可有北院大王相幫就是如虎添翼。但凡北府之首點頭應允,壽安王一個小小的司徒能奈我何?如今得罪了北府,就算于越休哥去游說,怕也是讨不了半分情面。”

聽了安隐的一席話,耶律斜轸面色緩和,同時為自己的沖動追悔莫及。

094 最妩樓上

更新時間2014-9-2 12:07:14 字數:2175

當時耶律斜轸若能如安隐一般冷靜得思慮其中的利害關系,也不至于因為一時氣盛而莽撞得沖到北府去。

他一手扶額,一想到接下來還要大費周章的修繕兩府的關系,他就深感疲憊。

正煩惱之際,斜轸靈光一動,放下手來對安隐說道:“兩日後是靓兒的笄年之禮,你去備幾份大禮送過去。”

“不止要送禮,大王您還要親自登門賀喜。”安隐心裏早有了應對之計。

耶律斜轸對付尋常的應酬可以說是游刃有餘,可這次偏偏是貴族千金的成‖年壽宴。

不是斜轸自視過高,他真真就是出身尊貴又年輕有為,更為重要的是他尚未婚娶。同僚之中,但凡府上有千金小姐的,誰不想将他這塊肥肉叼了去!

一想到自己的終身被人說事,耶律斜轸就感到一陣頭疼來襲。

為了那個恩将仇報的丫頭入籍,他就這麽犧牲色相,這樣好嗎……

只顧着發牢騷了,安隐這才察覺自己疏忽怠慢了斜轸。他忙起身,“大王稍坐片刻,我去沏壺茶水。”

說完,他拎着茶壺走了。

安隐前腳剛走,楊琪便蹦噠來了。

見偌大客廳中就斜轸一人,她不由問道:“我幹爹呢?”

瞧她精神奕奕,想也知道她受得傷不重,斜轸答非所問:“那養娘對你不好,怎不與你幹爹說?”

“不是你故意叫青養娘對我使壞嗎?”雖然聽到了安隐與耶律斜轸在西苑的對話,楊琪還是充滿懷疑。再怎麽說,那青養娘也是耶律斜轸找來的。

“瞎說!本王只叫青養娘教你知書達禮。”斜轸氣悶,不知楊琪怎會這樣想他,他更想不到楊琪竟會絕食抗議青養娘。本想關心幾句,誰知道他一張嘴卻是一番幸災樂禍的話,“肯定是你不服管教,逼得青養娘對你使出厲害手段,也活該你受一頓皮肉之苦!”

楊琪兩眼圓睜,指着他的鼻子,委屈怒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胡說!我這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與其讓我幹爹落了人家的口實,不如讓青養娘自個兒哪來再跑回哪去!”

她也想過告狀,可那樣一來,青養娘一旦被送回北府,憑她的影響豈不是讓大家都知道南府的宰相安隐養了個脫缰的小野‖種?

楊琪稍微用一下苦肉計唬唬青養娘,事情的結果便大不一樣了。沒人道安隐的是非,還會讓青養娘落個勢利的罵名,楊琪所受的苦也算值得了。

看她氣鼓鼓的模樣,耶律斜轸哭笑不得,想她在府上的五日可能悶壞了,于是說道:“好了,別氣了,本王帶你去散心。”

就這樣,待安隐沏好茶水回來,才從老家丁口中得知楊琪被耶律斜轸帶出去游玩了。

說是去散心,楊琪怎麽也想不到耶律斜轸會帶她來這種地方——

上京城中第一高樓瓦舍,最妩樓。

最妩樓完完全全颠覆了楊琪對青‖樓的印象。

在她的印象中,青‖樓這種地方裏裏外外填塞的都是尋‖歡作‖樂的男女,充斥的都是庸脂俗粉的氣味,走哪都能聽到淫‖聲浪‖語。

最妩樓不同,八角攢尖,重檐歇山,玲珑精巧,氣勢非凡。門前閣樓清淨,不見環肥燕瘦的姑娘在此搔首弄姿作生意招攬。室內有假山清泉,流水聲款款潺潺,勝于入耳的絲竹管弦。

據說最妩樓的姑娘們個個如大家閨秀一般,萬裏挑一的容貌自然不必說,本身也是不僅多才,而且多藝。她們不過就是出身低人一等,受生活所迫又被逼無奈才淪落風塵。

葵嬷嬷是最妩樓的女掌櫃,她的打扮較這裏的姑娘花枝招展,時常塗抹濃豔又穿的一身鮮豔,撚着個好比蓋頭似的大紅帕子左右逢源。

“喲,不知貴客駕臨,有失遠迎,還望南院大王恕罪恕罪!”葵嬷嬷笑盈盈得迎來,走路無論疾徐皆一搖三擺。

她大紅帕子一甩,撲了楊琪一臉的脂粉味。

楊琪被嗆得咳了幾聲,這才引起葵嬷嬷的注意。

葵嬷嬷低頭一瞧,不由目露驚豔,嘴上更是說道:“喲,這哪來的小姑娘,再長個三五八年,定不輸最妩樓的頭牌紫煙。”

“葵嬷嬷都這般漂亮了,紫煙姐姐也一定差不了。”楊琪仰着小腦瓜笑嘻嘻說道。

這小丫頭竟然知道葵嬷嬷,不止耶律斜轸錯愕不已,就連葵嬷嬷也是受寵若驚。

葵嬷嬷掩着悸動的心口,卻難掩對楊琪的喜歡,她俯身贊道:“喲,這小嘴兒還挺會說話的。”

葵嬷嬷帶他們到了琴心閣,琴心閣位于最妩樓的至高之處,大約是高處不勝寒,閣內常來女侍焚暖香。

琴心閣的珠簾大約是水晶制的,陽光一照便映射得滿室流光溢彩。珠簾曳動時,五光十色的光輝随之流動,猶如波瀾跌宕起伏。

撥動了珠簾,又在紅木榻上滾了一圈,這會兒又跑到露臺俯瞰街景,總之楊琪沒片刻的清閑。

女侍填了茶水,又端來幾道糕點,之後留在門前聽候差遣。

此間,一薄施粉黛的綠衣女子抱琴款款而來,立足屈膝盈盈施了一禮,斂着亮瑩瑩的美眸,颔首婉婉說道:“紫煙見過大王。”

耶律斜轸對那傾國佳麗似的最妩樓頭牌輕輕一瞥,随後目光又投向露臺,“你不是在會客麽?”

方才他還聽見紫煙的琴聲。

紫煙尴尬一笑,癡癡的望向斜轸,輕飄飄的說道:“紫煙正如這琴心閣一般,随時為大王留用。”

“沒提前叫人知會便來了,是本王唐突了。”話雖如此,斜轸全無半點歉然。

目光落到紫煙身旁,斜轸無奈道:“琪琪,不得無禮。”

紫煙低頭一瞧,見一名大膽的小姑娘佝着身子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清若茉莉,淡若幽蘭,楊琪總覺得紫煙身上的香味很是熟悉。

中秋節那天,安隐将一件披風帶到了望月坡。那披風上的的香氣,正是紫煙身上的味道。

“原來那件披風是紫煙姐姐的麽。”多少男人想對紫煙一親芳澤,見了紫煙本人後,楊琪也心動不已。

可這位最妩樓的頭牌,似乎對耶律斜轸情有獨鐘呀,否則也不會說出方才那種委婉的話來。

耶律斜轸竟不為所動,他是當真聽不懂麽?

095 落花流水

更新時間2014-9-3 12:09:11 字數:2112

楊琪坐在耶律斜轸與紫煙二人中間,一邊剝着花生,一邊打量紫煙。紫煙不愧是最妩樓的頭牌,叫人舍不得一開視線。

楊琪由衷贊嘆:“紫煙姐姐果然沉魚落雁,就連我都恨不得自己是男兒身。”

紫煙掩唇羞澀而笑,斜轸卻怒斥楊琪,“一天到晚不學好,風花雪月的事倒知道不少,你才來大遼幾天,究竟聽誰胡言亂語說的最妩樓的事?”

“隆慶啊。”中秋那日,楊琪在望月坡跟那三兄弟吵吵鬧鬧,聽隆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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