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頓霸王餐……”

楊琪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卻清晰的聽到旁邊的趙臨吸了一口冷氣,“吃一頓霸王餐就要坐牢,不至于吧……”

趙臨往楊琪身邊挪了挪,附在她耳邊小聲說:“琪琪小姐有所不知,雁歸樓乃趙氏族人經營,掌櫃的乃是魏國公趙思溫的孫兒趙嘉上與趙嘉敏兄妹。”見楊琪一臉茫然,他又添了一句,“趙氏一族在大遼地位顯赫,雁歸樓的一道菜就要好幾兩銀子呢!”

甭管趙嘉上與趙嘉敏是何方神聖,總之多一兩惹怒了當地有地位的人,才落得如此下場。

多一兩似乎覺得不甘心,覺得自己不該淪落至此,“不過就是吃了幾道菜,就要我一百多兩銀子,我身上哪有那麽多錢啊,都把騾子賠給他們了,他們還是不肯放我走……”

聽多一兩喋喋不休個沒完沒了,楊琪将趙臨招到了角落邊,盡量離多一兩遠一些。同時,她心裏也是感慨萬千,趙臨跟那趙氏一族同樣一個姓,老天卻沒像眷顧趙氏一族那樣垂憐一下趙臨,實在是不公平啊——

“吶,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

趙臨垂頭喪氣,不是他瞧不起楊琪,而是他實在懷疑楊琪的能力。

雖然楊琪背後有靠山,但她始終是無權無勢,又是這麽小的年紀,加上她是漢人的身份,在大遼行走都不方便。她都自顧不暇,有什麽辦法救別人呢?

“琪琪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心,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免得惹火上身啊!”趙臨承認自己傻,但他也不笨。簡單的事理,他還是明白一二的。

幕後的黑手已經伸向了皇子,輕易就能夠在皇子的食物中下毒,想要捏死一個小楊琪,那還不容易?

“不管怎麽說,你現在這樣,我也是有責任的。”自責的同時,楊琪也不忘鼓勵趙臨。她按着趙臨的肩膀,想要傳給他振作起來的力量,“我就想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你還記不記得賣包子的人長什麽樣?”

趙臨仔細回想,搖了搖頭。

他跟在隆緒身邊的時候,從來都不敢擡着頭走路。再說了,那包子又不是他說買,就能買的。他一個小奴才,在皇子面前哪有自作主張的權力?

“那你記不記得你們在哪買的包子?”楊琪又問。

這個問題的答案,趙臨倒是知道,“東城百家賣雜貨的小街上。”

Advertisement

除了買包子的地點,趙臨一概不知其他。

楊琪問不出什麽,便将吃的留下,決定往東城百家小街走一趟。

她離開刑部大牢時,發現辛相忠似乎特地在外面等着她。

“這麽快就離開了?”辛相忠以為楊琪會留得更久。

“我還會再來的。”楊琪事先給他打好招呼,省的她再來時又被侍衛拒之門外。

東城的百家小街,是個賣雜貨的地方。街邊小攤商鋪鱗次栉比,吃穿用度的商品琳琅滿目。

楊琪走了個來回,就發現賣包子的地兒起碼擺了七個小攤,七位攤主也都各色各樣,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趙臨也沒說清楚,楊琪哪知道他跟隆緒買包子的具體是哪一家。

大約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吧,楊琪挨家打聽了一下,還是有所收獲了。

其中一個攤主,是名壯年男子,他雖然不認識隆緒與趙臨,對他們卻是眼熟的很。

“你真的見過他們?”楊琪一再确定。

這壯年男子姓李,熟悉他的人都叫他李大包。他賣的包子不僅大別家許多,包子的餡兒也是最足的,味道也是最香的。

李大包告訴楊琪,“我知道你說的那幾個娃娃,其中有一個看上去挺富貴的,家裏頭好像還有倆兄弟吧。他們時常來我家買包子。”

李大包說的是隆氏三兄弟沒錯了。

“那前幾天你有看見有兩個小男孩來麽?”楊琪心裏一高興,激動的問。

李大包點頭肯定,不過神情倒是沒那麽愉快,“來是來了,不過沒在我家買包子,我就看見他們打我這攤子前經過,我還跟他們打了招呼。”

那日李大包還挺郁悶,他跟隆緒打了招呼,隆緒不但沒在他這兒買包子,還領着他家的小奴才頭也不回的走了。讓他生氣的事兒,還不只這一件,“那天有個人,就在我攤子的附近新開了個包子攤,這不明擺着搶我生意嗎!”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道上的規矩都是不成文的,這一條小街總共就七家賣包子的小攤,彼此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新開的包子攤?”楊琪總覺得詭異,她左右張望,四下環顧,除了李大包的包子攤,周圍就沒有其他賣包子的地方了。

“賣了兩天,人就沒來了。”因為對方是跟李大包搶生意的,他就多留意了一下。

“那你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麽樣不?”

楊琪多少想明白了一些,估計是誰知道了隆緒常來這條街,便擺下包子攤,伺機毒害隆緒。

李大包對賣包子的人印象已經模糊了,何況他們兩家當時也有一段距離,他也沒看個仔細。

“你可以去問問賣燈籠的張大嬸,那天那賣包子的占了張大嬸平時的地方,兩人還差點兒吵起來呢。”

循着李大包手指的方向,楊琪果然看到一家賣燈籠的小攤,攤主是個身材圓潤的胖大嬸。

105 招來夜襲

更新時間2014-9-13 17:05:14 字數:2090

張大嬸是個很善談的人,加上楊琪在她的攤子上買了兩盞燈籠,她更加殷勤得将回答楊琪提出來的種種問題。

那日她張大嬸與搶攤位的男人發生争執,沒人比她更清楚那人的長相。

在張大嬸的描述下,楊琪用一截木炭在宣紙上以素描的形式将那個人的模樣畫了出來。

當時她特別慶幸自己中學的時候上了美術班,學了些現代繪畫的技巧。

素描畫出來段文時候,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尤其是張大嬸看了那幅素描,簡直就是贊不絕口。畫上的人,跟她見到的人幾乎是一模一樣。

楊琪帶着素描回去的時候,路上将那畫上的人看了無數遍,揮之不去的糾結煩着她,茫茫人海中,往哪兒去找這個人?

就知道此人最大的特點就是鼻子右邊有一顆黑痣。

打道回府時,天已是暮色冥冥。西方的天際,最後一抹鍍金似的晚霞也消退了去。

兩行明晃晃的紅燈籠,映着陰沉沉的街道,一路蜿蜒至安隐的官邸。煌煌之中,如夢如幻一樣的薄弱色彩,讓楊琪忽然間感慨唏噓。

放佛眨眼之間,她在這個時代就已過了一個季節。

府門近在眼前,楊琪頓感毛骨悚然,一陣飕飕的寒意襲上她的背脊,瞬間冒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在清涼如水的夜裏極為不自在,就好像被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窺視着一般。

楊琪激靈了一下,忍不住回頭一看,身後黑黢黢的街巷實空無一人,只有燈籠的火光照射着形狀萬千詭谲的陰影。

那些黑色的東西明明都是死物,有那麽一瞬間,楊琪以為它們會活過來,齊刷刷的向她洶湧而來,争搶着将她吞噬殆盡。

楊琪凜然的神色稍緩,她心裏始終沒有完全放下警惕,雖然沒有任何發現,可那種森然可怖之感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但願是她多想了——

楊琪回府之前,安隐早早就回來了。

若楊琪再晚不歸,安隐可就藥派人尋她去了。

見她回來,安隐正要出言責備,察覺到她神色有異如見鬼一般不安,滿腹的怨氣瞬間化成了軟綿的疼愛。

“怎麽了?”安隐關切問了一句。

楊琪心中惶惶然,即使到了家中的院子裏,她還是不住的頻頻回頭查看。

“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總覺得有人跟着我。”楊琪也不大确定。

安隐神色一肅,厲顏之下目光犀利飛快地掃過府庭,牆端瓦檐之處皆不放過。

“今天晚上跟幹爹一起睡。”

小心為上,安隐時刻不離楊琪身邊。

安隐貴為南府宰相,本該有聖賜的官邸,他卻舍不得這座充滿溫情與悲情的家宅,一直沒舍得搬。

家寨自然不比官邸,沒有森嚴的守衛與戒備,院牆不高随時引賊人翻牆進來。

不過多數人忌憚他的身份,沒人敢來犯他威嚴,除了秋高氣寒的這一夜——

夜深人靜,一道黑影越牆而來,雙足落地時幾乎沒有發出任何響動之聲。

在冷清的府邸巡了一圈,他悄悄來到東苑,瞧見一錦糊的門窗之內隐隐有夜明珠的清色光輝。

他無聲無息靠近,來到門前之時,忽聞頭頂傳來獵獵之聲。

他神情一緊,身輕如燕的向後退了兩大步,擡頭只見一人從天而降,再定睛時卻看一名少年抱劍立在他身前。

少年靜靜的護在寝室門前,大有一夫當關之勇,叫人對他刮目的同時,又忍不住提心吊膽。

黑衣人轉身欲逃,眼前寒光一掠,少年劍走偏鋒,若不是黑衣人閃躲得快,只怕他的一條手臂就要被少年這迅雷似的一劍削去了。

黑衣人自知不是那少年的對手,牙關一咬,只能轉身奪路狂奔。

黑衣人跨牆而逃時,腿上傳來一陣劇痛——

他哀鳴一聲,身子一歪,整個人從牆上摔下來。

黑衣人抱着左腿,手上頓時沾滿了濕熱的鮮血,他的左腿上,竟不知何時陷入了一枚飛镖!

他咬牙忍痛,擡頭一看,方才阻攔他的那名少年身邊又多了一人。

此人正是這座府邸的主人,镖無虛發的安隐!

“韓飛——”安隐輕喚了一聲少年的名字。

韓飛立即會意,走到黑衣人的跟前,将對方蒙面的黑布揭去。

黑衣人其貌不揚,臉上最大的特點便是鼻子右邊長了一顆黑痣。

看清黑衣人的模樣,安隐神色陡然一變,微微回首瞥了一眼寝室的方向。

在楊琪睡着之後,安隐從她的衣物中發現了一張畫像,這黑衣人的模樣與畫像中人簡直一模一樣。

楊琪究竟在外面做了什麽,以致于她招惹了歹人夜襲。

若不是她機警過人,早早發覺有異,而安隐又未雨綢缪,事先做好防範,今夜楊琪的小命豈不是要被人奪了去!

“你是何人?”

伴随着安隐的質問,一陣輕微的劃空清響從他耳邊掠過。

黑衣人冷笑一聲,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一個字,便悶哼一聲,突然之間兩眼圓睜,驚恐中帶着些不敢置信的表情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清冷的月色輝映着他僵硬的面孔,陰煞之中顯得尤其可怖。

韓飛距他最近,低頭一看那黑衣人的喉嚨處竟多了一支短箭。他擡頭時,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淹沒在房頂的一道黑影。

他忙縱身一掠,奮身追去。

安隐跑到黑衣人跟前,按了他的脖頸,察覺不出一絲脈搏跳動的跡象,便知此人已經死去。

黑衣人死後,臉色漸漸發黑,唇也變紫,安隐料想刺入他喉嚨的短箭之上十有八九染了足以見血封喉的劇毒。

不就之後,韓飛無功而返。

竟連他都追丢了那個殺手,可見那殺手的身手不同凡響。

安隐并未追究韓飛的責任,只淡聲吩咐,“你速速去南府将此事禀告給大王。”

“是。”韓飛俯首應了一聲,随即領命而去,很快不見了他的身影。

一身單衣迎秋風而飛,安隐仰首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這聲嘆息被掠過的冷風帶走,似乎能夠綿延至千萬裏。

106 夜夢頻發

更新時間2014-9-14 16:14:47 字數:2150

在睡夢中,楊琪的身子小小的痙攣了一下,她雙手五指握在一起,不安分的蜷了又蜷,蜷了又蜷。

雲翹立在床畔,顯得十分緊張局促,她輕輕喚了兩聲,“琪琪小姐,琪琪小姐——”

睡夢被打擾,楊琪眉頭皺緊,如打了結一般難以舒展。不僅如此,她牙關緊咬得嗑嗑作響,臉色變得似乎很痛苦。

雲翹已經試過許多次,依舊叫楊琪不醒。她小心的觑了一眼在一旁等着的耶律斜轸與安隐,心裏端着急的冒出火來。

耶律斜轸忽然走近,臉上的焦躁不耐被一種莫名的情緒代替,像是擔心。

“她睡着一直都這樣?”

雲翹忙恭恭敬敬的垂首福了身子,“回大王的話,琪琪小姐每晚盡管早早上床,都睡得很晚,而且夜裏似乎常常發夢。”

耶律斜轸微微側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話明顯是對安隐說的,“找禦醫瞧了嗎?”

安隐低了低頭,“前些日子下了早朝,我便到禦醫院問過了蔣禦醫……”他多少懂些歧黃之術,只沒蔣禦醫來的精通,以保萬全,還是向他老人家請教惡一番。

見安隐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恍惚,耶律斜轸雙目微微一斂,淩厲之中帶着些清寒,“蔣禦醫怎麽說?”

安隐猶疑着,面色顯得不是很自在。他分明知道楊琪在耶律斜轸心目中的重量,卻未将有關她的所有事面面俱到的上報。作為臣子,是他的失職,然而身為楊琪的養父,他着實覺得這并無必要非要耶律斜轸知道。

他沉吟片刻,方才回道:“蔣禦醫以為,琪琪夜夢頻發,要麽是心病困擾,要麽是有人給她下了蠱咒。”

自入大遼以來,楊琪就沒睡過一回安穩覺,這安隐是知道的。只是蔣禦醫說的那兩種可能,他也不敢斷言究竟哪一種更為貼切。

耶律斜轸望着床上雙目緊閉的小楊琪,靜靜得出着神,心裏的思緒卻在翻滾。

楊琪成日沒心沒肺、樂天爛漫,落下心病的可能簡直微乎其微。可有誰會喪心病狂到對這麽小的女娃娃下那麽惡毒的詛咒呢?楊琪似乎在平日裏也沒跟人結怨呀——

耶律斜轸上前,坐到床邊,将她小手包裹在他的手掌之中。從她手上傳來的絲絲涼意,好似熟路一般,迅速從他的掌心開始傳遞,在他的心上漫開。

暖流遍布全身,楊琪的喉嚨裏發出舒服的輕咛,眉宇間的不安也漸漸消散。

耶律斜轸忽然想起一樁事來,“勁鋒何在?”

勁鋒的刀鞘上有一顆名為“凰血”的紅寶石,素傳這種紅寶石有祛鎮邪祟的功效。

雲翹忙踱進丹青色的屏風後,将楊琪白日裏随身帶的匕首從衣物裏拾了出來,雙手捧着又踱到了耶律斜轸跟前。

耶律斜轸接過匕首,并将匕首放到了楊琪的枕邊。

他的衣袖擦掠過楊琪的鼻頭,楊琪晃動了一下小腦袋,伴随着她的小動作,她頭下的枕頭發出“哧哧”的輕響聲。

耶律斜轸定睛看了看,發現楊琪所枕的枕頭并非玉質,也非瓷制,更不是竹編的,只是一個繡了花樣的錦套,裏頭似乎裝了些別的東西。

他一時好奇,用手輕輕按了按,枕頭裏發出與方才一樣的“哧哧”聲。靠近細聞,枕頭上還散發有淡淡的清香。

“這枕頭裏裝的何物?”

說到枕頭,安隐神情變得柔和起來,他嘴邊挂着微微的暖笑,滿眼都是對楊琪的疼寵溺愛,“前些日子,琪琪這丫頭閑來無事,将府上喝剩的茶葉收集起來,在太陽底下晾幹,自己縫了個枕頭。我見她做的粗制,就請了個裁縫做了個中看些的枕套,将她原本縫的那個裏子塞了進去。”

枕頭一做好,楊琪就送他的房間來了。還別說,這茶葉塞的枕頭,枕起來還真比起那些硬邦邦的玉枕什麽的舒服得多。加之茶葉的清香,還能給人帶來舒緩疲勞的功效,安隐對這載滿了楊琪孝心的茶葉枕可是鐘情得不得了!

耶律斜轸唇角淡淡的笑意漸漸變成惡苦笑,他深深無奈,暗自感慨,楊琪若對他的用心及得上對安隐的一半,他便知足了。偏偏這丫頭不識好歹,将他的一番良苦用心當做驢肝肺一樣,真真是白疼了她一場!

從很久以前,耶律斜轸就想要個親弟弟或者是親妹妹,可是他母親身子弱,在他年幼時便過世了。遇到楊琪之後,他的心願終于得償。

安隐失笑,這樣幹等着,還不得等到日上三竿楊琪自然醒來。

他踱上前,“我還是将她叫起來吧。”

安隐落座床頭,伸手捏住了楊琪的小鼻子,這番舉動不由得讓耶律斜轸吃了一驚,雲翹卻在一旁捂嘴偷笑。

楊琪很快憋不住氣,張開嘴大口的呼吸。她搖頭晃腦掙紮着,一雙小手虛空亂抓一通,猛然間就張開了眼睛。

瞧她醒來,安隐才放了手,一直隐忍着笑意。

楊琪大腦缺氧,頭腦一時間暈乎乎的,看清了床邊坐的二人,她整個人才瞬間清醒。

坐起身來時,楊琪特意望了一眼窗外藍朦朦灰胧胧的天色,這時候只怕寅時還未過。還這麽早,幹嘛急着要把她叫起床?

楊琪滿腹牢騷,惺忪的雙眼裏淨是起床氣。

她氣不過,抓起枕頭摔打了一下耶律斜轸。雖然叫她起床的分明就是安隐,可楊琪一點兒也不認為耶律斜轸是無辜的。

見她對耶律斜轸這麽沒禮貌,安隐奪過她手裏的枕頭,板着臉孔教訓了一聲,“胡鬧!”

“你們才胡鬧,這麽早就叫我起床!”楊琪扁着嘴抱怨,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見她楚楚可憐,眼眸裏水汪汪的動人極了,安隐不由自主的就原諒了她的無理取鬧,何況耶律斜轸也并不介意。

安隐将那幅素描攤開,語氣是柔軟了許多,可臉上卻多了一份認真的神情,“幹爹問你,這畫像哪來的?”

楊琪看了一眼素描,便低頭玩着手指,不再多瞧它。

她小聲嗫嚅:“我自己畫的。”

安隐與耶律斜轸面面相觑,平日裏他們還真沒看出來,楊琪竟然還有這本事,将畫像畫得如此逼真!

107 暫居南府

更新時間2014-9-15 12:29:18 字數:2393

素描是她畫的,楊琪大方的承認了。

不過一張素描,不至于将耶律斜轸與安隐二人都驚動了吧。

楊琪坐在床上,被安隐當做犯人一樣審問:

“這畫中的是何人?”

“不知道。”楊琪繼續玩弄手指,擡起頭來,偷偷瞧了安隐與耶律斜轸一眼,見他們神色嚴厲,又迅速低下頭去。

安隐覺得矛盾,他原以為楊琪既然将這人的模樣畫得十分逼真,就鐵定是認識這畫像裏的人,他根本不知道楊琪與畫裏的人素未謀面。

楊琪态度閃爍,神情也是躲躲閃閃,見狀之後,安隐又追問了一句,“你可知道,昨天夜裏,這畫像中的人穿着一襲黑衣,潛入了咱們府上?”

楊琪猛然擡起頭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心裏也煩亂不已。

她昨天才打聽到了一點兒有關給企圖毒害隆緒的消息,當天就被人找上門來,這一切來的太快也太突然,着實讓楊琪措手不及。

原來她昨天傍晚感覺有人跟蹤,那并不是錯覺。

在事情演變到一發不可收拾之前,楊琪決定還是坦白從寬,“昨天我去了刑部大牢——”

安隐神色驀地一緊,急忙問:“你去刑部大牢做什麽?”

“我去探望趙臨,順便打聽了一些毒包子的消息,畫上的那個人,就是賣包子給大皇子的人。”楊琪低着頭,如做錯事忏悔一般。可她從不後悔,只要能讓趙臨洗脫冤屈,她做的這些不過是不足為奇的小事一樁。楊琪想起安隐方才所說,府上昨夜來了不速之客,猛然意識到那人便是證明趙臨無辜的關鍵。她臉上愁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又驚又喜的表情,連忙抓着安隐的衣袖,“昨天夜裏,你們是不是抓到那個人了?”

楊琪高興得太早,當她的雙手被推開時,她才察覺到安隐對她的态度變得淡漠疏離,甚至是充滿了戒心。

“他被同夥放了毒箭,已經死了。”安隐有些冷淡。

耶律斜轸顯得很是生氣,他撈過楊琪的手臂,在她背上輕拍了一下,“本王之前怎麽跟你說的,你是半點也沒聽進去。那趙臨是宋主的皇子,你硬要插手此事與他接觸甚密,被說成是他毒害皇子的同謀是小,到時候落了個‘叛國通敵’的罪名,連本王與你幹爹也會被牽連進去!”

聽他說的怪吓人,也不過是駭人聽聞,楊琪倒不覺得事情會這麽嚴重。她知道隆緒将來會榮登大遼太子之位,在很小的時候就繼承了大統,他的父皇與母後對他寄予厚望,自然會重視“下毒”之事。

楊琪學着道骨仙風的老神仙,虛捋着胡須,“你們不但不會因我受到牽連,說不定日後還會感謝我呢。”說着,楊琪睇了一眼安隐手裏的素描,“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一定會找到企圖毒害皇子的幕後真兇,趙臨不過是他們的替罪羔羊。”

耶律斜轸與安隐相視一眼,他們夜裏深積的郁結,沒想到被楊琪三言兩語化解開了。

若他們能夠就出幕後真兇,自然是立了大功一件。

見二人都有所動容,楊琪趁熱打鐵,追加了一句,還故作一副苦惱的樣子,“他們一次未得手,肯定還會再找機會加害皇子,這樣放着不管真的好麽?”

耶律斜轸心裏清楚她是為了替趙臨開脫罪名,才将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不過卻有醍醐灌頂之效,啓發了他不少事情。

他揉了揉楊琪本就亂成雞窩一樣的頭發,心中豁然開朗,自然笑的由衷會心,“你這丫頭,哪來的那麽多鬼主意!”

楊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拽着他的頭發玩鬧起來。

當楊琪抱着枕頭格擋掉他的攻擊,耶律斜轸将她連同那枚精致的枕頭一起裹到棉被裏,抱着就走。

安隐連忙追上,有些失措,“大王,這是——”

耶律斜轸停下腳步,微微側身,如下令一樣對安隐說:“安隐,你也收拾收拾,搬到本王府上住幾日。”

安隐雖然覺得有欠妥當,卻也不敢開口拒絕。

楊琪在耶律斜轸懷裏喊了一聲,“我不去!”

“昨夜的刺客明顯是沖着你來的,這地方戒備薄弱,沒有半個侍衛,你幹爹一人禦敵只怕也力不從心,自顧不暇時哪裏顧得上你,到時候你确定你能保住小命?”耶律斜轸好言好語,惹來的還是楊琪不情不願的表情。他騰出手來,輕輕捏了捏她的尖下巴,之後的話語也如羽毛一樣輕盈,“等過了風頭,你再跟你幹爹搬回來住。”

南府雖不比北府,卻也十分氣派。高樓飛檐如含珠翠,抄手游廊如龍在飛。假山重疊,池塘幽美,璃瓦可映日月的光輝。如詩如畫般應景的別院十分之多,正因耶律斜轸尚未娶妃,亦無妾室填房,許多別院都空置着。

耶律斜轸抱着又睡熟的楊琪回了南府,身後跟着安隐與雲翹。

南府的管家老吳忙現身迎接,見主子扛了這麽大個粽子回來,也不敢多問。

他大步往槃離居而去,猶豫了一下,之後頓住腳步,微微側首對吳管家說:“将恬娴閣收拾出來。”

吳管家當即一愣,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耶律斜轸懷中的楊琪一眼,暗暗驚詫,這麽小的女娃娃住恬娴閣合适嗎?

安隐也不自在的牽動了一下嘴角,他熟悉南府地形,自然知道這恬娴閣這所林苑——

南府衆別院之中,惟有恬娴閣緊挨着南院大王的槃離居,建在府中的東邊苑囿,那本應是南院大王将來的正妃所居之地。

安隐真真不知道耶律斜轸做此番安排,用心何在。

其實耶律斜轸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楊琪不是在王府久居,這幾日便要給她吃住最好的。

原本冷清的恬娴閣熱鬧起來,吳管家往這裏指了幾個手腳利索的丫頭,還添了些日用之物,小食之類自然也是少不了,該做的都樣樣俱到,也都是他親自督辦的。

“雲翹,你看看還缺些啥,跟我說一聲,我立馬叫人去辦。”吳管家不敢有絲毫怠慢。

雲翹如今年能坐到南府一等婢女的位置,還得歸恩于吳管家。當日耶律斜轸下令叫他挑選一個做事麻利的婢女,吳管家毫不猶豫的就将雲翹薦了上去。

雲翹對吳管家感激不盡,自然跟他也不會顯得太生份,“吳管家,您就別忙活了,該有的都有了,我還從安大人府上帶出來一些。”

雲翹做事認真周到,人也體貼的很,吳管家又是看着她長大的,自然喜歡到心眼兒裏去。他備着一幹奴婢,小聲關切,“這個小主子沒給你氣受吧?”

雲翹笑了一下,同樣小聲回答:“琪琪小姐是頑劣了些,可好伺候的很。”

吳管家點點頭,心裏是大大松了一口氣。當日雲翹一做上一等婢女,便被遣出了南府,吳管家還以為自個兒害了她呢。

108 胡言亂語

更新時間2014-9-16 22:15:02 字數:2253

恬娴閣裏頭住了人,被撥來伺候的婢女幾乎都不清楚耶律斜轸與楊琪的關系,閑的時候就忍不住七嘴八舌起來。

“裏頭住的該不會是咱們王妃吧?”畢竟南府裏的人,誰不知道這恬娴閣是只有南府的王妃才有資格入住的。

其中有個婢女一聽這話,登時就惱火起來,若不是兩人身份地位相同,她指不定要擡手掌掴方才那胡言亂語的婢女一巴掌。“大王娶妃,定是風光滿城,這恬娴閣不聲不響就住進人來,其中一定有蹊跷!”

她一說完,其她婢女紛紛對她側目,誰不知道她對南府的大王心儀已久,恐怕她方才那番話是不服氣有人比她先住進這恬娴閣來罷!

“诶,你們見沒見過裏頭的人長啥樣?”有個婢女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的往門縫裏瞧了幾眼。

恬娴閣王妃的寝室那般大,豈是她一眼就能瞧到頭的?

“大王看上的人,還不得貌若天仙!”

……

雲翹不過就是去端了個臉盆、打了個水,這一轉身的工夫,寝門前就聚了七七八八個婢女,你一嘴我一舌的紛紛胡言亂語,嘴裏吐出來的都是犯上的瞎話。

這要是讓有心人聽見了,将她們告到了大王那裏去,被罰掌嘴事小,到時候沒了舌頭丢了性命,都沒地方後悔去!

她心裏的憤怒多過于害怕,高聲沖她們喝道:“你們幾個沒事兒做,湊一塊兒瞎嚼啥舌根子!”

那幾個婢女一見是雲翹,沒人對她施以好臉色。

原先論資排輩,雲翹壓根兒沒身份在她們面前大聲說話,如今她不知對誰使了妖媚手段,坐上了南府一等婢女的位置,竟一鼓作氣爬到了她們頭上來!

“喲,原來是一等婢女啊。”這聲招呼打得可謂是酸氣沖天。

“她這一等婢女,還不知誰讨好收買了誰,才做上來的。”

“照你這麽說,那我豈不是只要朝大王抛個媚眼,大王就賞我個側妃之位?”

這幾個人說話不中聽,雲翹可謂是百口莫辯,她紅着眼眶杵在原地,任由她們說笑指點。

寝門轟的一聲被打開,揚起衣服都沒穿,氣鼓鼓的立在門口。

那些婢女一見恬娴閣裏住的是比她們年齡都小的丫頭,一個個怔住了,皆是一副目瞪口呆之貌。

如果這丫頭是南府的王妃,年齡會不會太小了一點兒,再說了她們大王也不好這口兒啊……

雲翹拭了拭眼角,端着水盆上前。

楊琪搶過她懷裏的臉盆,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聽“嘭”的一聲巨響,緊接着盆裏的水灑了出來,濺到那些婢女的鞋襪上,無一人能幸免。

楊琪這一舉動,造成的威懾效果十分明顯。

最禁不住吓唬的一個婢女當即就跪倒在地上,她一帶頭,其餘幾人也紛紛跪了下來。

她們方才如何說的雲翹,楊琪都聽見了。

她一時氣不過,所以才站出來為雲翹打抱不平。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斥責了她們一句,楊琪對雲翹道,“雲翹,我不喜歡那麽多人,你幫我把她們都打發走吧!”

雲翹胸中洶湧澎湃,一時感動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平複了情緒,挺起胸膛來,“聽見了還不快走,難不成要我報給大王知道,将你們的舌頭都拔下來!”

其中一個婢女瑟縮了一下,全身顫抖着喊起求饒來,“小王妃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聽她瞎喊,雲翹又急又氣,看了一眼愣住的楊琪,對方才說話的婢女跺起腳來,“大膽,休要胡言亂語!”

楊琪回過神來,驀地紅透了臉蛋,她惱羞成怒,指着那連頭也不敢擡的婢女一陣亂喝,“瞎、瞎叫什麽!不知道就別瞎喊!就那個男人,哪個女人瞎了眼才會嫁給他!”

比起方才那婢女的話,楊琪說的這番更為大逆不道。

吳管家跟耶律斜轸一進恬娴閣,就見楊琪沖跪了一地的婢女發脾氣。

吳管家知道這些婢女平日裏就愛湊一塊兒亂嚼舌根,估計她們這回是說錯了話,得罪了楊琪,才惹得她那麽生氣。

雲翹一見耶律斜轸,便屈膝福身行了一禮,南府有規定,一等婢女不必跪地對主子行禮。

“跟一群奴婢,何必動那麽大肝火。”也怪耶律斜轸平日裏縱容了這些多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