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的婢女。
楊琪雖氣那些婢女無端八卦,更惱的是耶律斜轸平日裏對她們管教不嚴,所以她們才大着膽子張口亂說話亂喊人。
“還不都是因為你,你要是事先講清楚,她們也不會誤會我跟你的關系,更不會誤會雲翹是靠手段上位的!”這要是傳揚出去,楊琪一世的清白就毀了。
吳管家受耶律斜轸的吩咐,将這些婢女遣去了別的園子裏,随後又帶來兩個婢女,一個叫夕陽,一個叫夕月。這姐妹倆的年紀都不大,在南府伺候了幾年,也學會了分寸,跟之前的那些散漫的婢女不一樣。
楊琪更衣洗漱之後,随耶律斜轸到了他的槃離居一起用膳。
只喝了一口紅豆薏米粥,楊琪就嘗出了這是張大廚的手藝。懷念起以前奔波的那段日子,她心情變得大好。
楊琪将小臉兒埋在碗裏,咕哝着發出聲音,“你家好像很大,待會兒我能随便參觀一下麽?”
她願意留在府裏,總比她跑出去肇事來的好,耶律斜轸自然是欣然答應,“可以。”
将碗底舔了幹淨,吃飽後楊琪才意識到安隐不在槃離居,“我幹爹呢?”
“還不是依了你,追查毒包子的事去了。”耶律斜轸已無聲無息的将早膳解決,擱下碗筷,見楊琪吃相不雅,不禁無奈起來,卻也沒轍,“本王随後也要出府,午膳想吃什麽,跟雲翹或吳管家吩咐一聲就可。”
楊琪娥眉微蹙,鼓着腮幫子氣呼呼道:“你們都出去查毒包子的事情,別想撇下我!”
“你就別瞎湊熱鬧了。”耶律斜轸修長的腿一伸,将楊琪連椅子一起勾到了跟前。他板起臉,故作嚴厲神态,“在南府,本王可要跟你約法三章,你那沒大沒小的性子可要收斂起來,再大呼小喝得觸怒了本王,本王可不會輕饒了你!方才恬娴閣那樣的事,本王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楊琪緊繃着嘴,委屈的不得了,就是因為官邸規矩多,所以她寧可與安隐蝸居在小院兒裏頭。
她暫且将耶律斜轸剛才的話當做警告收下了,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距離如此之近。
109 楊琪出府
更新時間2014-9-17 21:09:05 字數: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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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琪得到了在南府內來去自由的特權,這特權自然是耶律斜轸給她的。
耶律斜轸在出府之前,給了她一塊兒青銅色的腰牌,腰牌的正面篆刻了一個“南”字,背面是一幅類似徽章的朱雀圖騰。
南府裏空置的別苑,大部分都是為南院大王将來的妃子與妾室準備的,很多園子原本很別致的,就是因為被棄了太久而荒蕪了。
前頭有雲翹引路,身後有夕陽與夕月兩名婢女跟随,楊琪想要在這種情況下開溜,估計難如登天。
“雲翹,我想去廚房呢。”楊琪很想念張大廚。
南府的廚房有一個別苑那樣大,夥房與下人的居所構成了一個簡單的四合院。
院子裏幾塊空閑的土地,被開墾成了菜園子,院子裏甚至還圈養了幾只雞鴨。
楊琪到的時候,張大廚正使勁兒的往一只活鴨的嘴裏灌着酒。
“張大廚——”
聽到熟悉而清脆的聲音,張大廚放開醉鴨,轉身一瞧是楊琪來到,絲毫不感到意外。
“吳管家一大早就吩咐廚房做這點心做那點心,我就知道是你這丫頭到了!”一回大遼,張大廚便再也沒見過楊琪,心裏自然是想念的緊。今日見她容光煥發,張大廚便知她在安隐那兒沒被虧待。他比劃着楊琪的個頭,“是不是長高了?”
到了廚院,無關人等是要止步。南府立這規矩是怕有人帶着毒害南府之主的不軌心思,在飯菜裏做手腳。因此雲翹與夕陽、夕月三人,到了院門口,就沒再前行了。
“你在幹啥呢?”楊琪好奇,地上那只可憐的鴨子被五花大綁,不能撲棱翅膀,也無力逃走。
鴨嘴上還套了一個巴掌大的漏鬥,估計是被灌了太多的酒,它精神不振的卧在地上,腦袋禁不住歪了又歪。
張大廚抱着一壇子上好的竹葉青,笑看着蹲在地上濫泛同情心的楊琪,“這不是大王知道你貪杯,又唯恐你喝多了傷身,就特意吩咐我将酒配到菜裏,這醉鴨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楊琪撇撇嘴,有些不大高興,為啥她總是從別人嘴裏知道耶律斜轸對她的好?
一想到她在王府裏大魚大肉的享受,而趙臨還在刑部大牢受苦受難,楊琪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兒。
她撥弄着無力掙紮的醉鴨,眼眸漸漸發亮,腦袋裏冒出一個主意來。
“張大廚,你知不知道刑部的辛大人?”楊琪想從張大廚這裏給趙臨拿些吃的,總得先去讨好一下刑部的刑官。
張大廚摸摸胡腮,盡管他不大出府,對辛相忠此人也略有耳聞,“辛相忠為人耿直,行事低調,聽說他鐵面無私,誰的賬都買。被他監斬的高官,大概十個手指頭都數不完。”
“喔。”聽上去這辛相忠還是個不好收買的人,楊琪對張大廚眨着靈動無辜的眸子,楚楚可憐的央求:“我想去看個朋友,你能給我多做點兒吃的麽?”
張大廚二話不說,将三層食盒給她裝的滿滿的。
楊琪吃力的拎着食盒,從廚院的後門離開,成功的繞開了雲翹她們。
即便躲過了婢女的眼睛,楊琪也沒能成功的走出南府的大門。
吳管家可是受了耶律斜轸的吩咐,哪怕楊琪在南府捅個窟窿出來,也絕對不能讓她出府。
“小姐,您這是要幹啥去?”吳管家往楊琪身後張望了一眼,不見雲翹等婢女的身影,不由得就擔心起來。
“我去看個朋友,管家伯伯,你就讓我出去吧。”楊琪被兩排兇神惡煞一樣的侍衛擋住了去路。
吳管家被她那一聲“管家伯伯”叫的心軟,可王命在身,他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從啊。“小姐,大王出府前特意囑咐,不能讓你出府,您就別叫我等這些奴才為難。”
“反正他說過不會回來用午膳,我一定趕在午膳前回來,他不會知道的!”楊琪放下食盒,合着雙手對吳管家百般乞求。
這小模樣招人心疼的厲害,吳管家的心都要融化了,也難怪他們家大王也總是寵着她。
“那好吧,半個時辰後,小姐您一定要回來。”說完,吳管家沖那兩排侍衛揮了揮手,這才給楊琪騰出道兒來。
“謝謝管家伯伯!”楊琪開開心心的拎着食盒走了。
楊琪走遠之後,吳管家總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他心裏漸漸不安起來,怕楊琪在路上會出意外,可一方面又想,誰會去加害一個小丫頭呢!
吳管家在南府門口踱來踱去,心裏是越發的焦急。
不大一會兒,雲翹氣喘籲籲的跑來,“吳管家,看到琪琪小姐沒?”
她跟夕陽、夕月分頭找楊琪,依雲翹對楊琪的了解,楊琪這會兒應該計劃着出府玩兒去呢。
“剛拎着食盒走了。”吳管家臉上一片茫然。
雲翹又急又氣,惱得一腳重重跺在地上,“你怎麽就放她出去了,昨兒還有人想要琪琪小姐的命呢,你以為大王為啥把她帶回來!”
吳管家臉色變得鐵青,他若知道有人追殺楊琪,是萬萬不會讓她出府的。“剛走沒多大會兒,現在追出去應該來得及!”
雲翹哪裏有時間多想,拔腿就沖出府去。她心裏清楚不該怨吳管家,可她就不明白了,楊琪那麽聰明伶俐,怎麽就沒一點兒自知之明。她早該意識到自己身處危境,卻還大着膽子孤身犯險,她真的叫聰明?
其實楊琪有自己的考慮,昨夜刺殺失敗,不管幕後兇手是誰,現在大概都知道她人在南府之中,被周全的保護起來。何況有耶律斜轸和安隐追查此事,幕後之人應該自顧不暇,哪裏還管得了她?
就算她一個人,還是一路平安的走到了刑部,根本就不用擔心。
見她一人前來,辛相忠着實感到意外,又被楊琪一個天真的笑容晃得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
“又來看朋友?”辛相忠明知故問。
楊琪讨好的笑着,“不止來看朋友,還來看辛大人,大人辛苦了,小的這兒有一壺好酒,特別拿來送跟您。”
楊琪媚笑谄言,辛相忠卻不覺得反感。
他接過楊琪手裏的酒壺,将壺口湊到鼻子跟前左右晃了晃,“上好的竹葉青。”
楊琪沖他豎起大拇指,“辛大人好見識。”
懂酒之人,大概也是愛酒之人,楊琪累死累活将這一壺酒連同食盒一起拎了來,果真是沒有白白受罪。
110 去看朋友
更新時間2014-9-18 20:36:53 字數:2149
來到刑部大牢,辛相忠并未輕易将楊琪放進去見趙臨,他親自将楊琪帶來的食盒裏的飯菜做了再三檢驗。
楊琪心裏不爽快,卻也無奈,辛相忠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驗毒之後,辛相忠并未在楊琪的食盒內發現異常,低頭瞧見楊琪一雙明亮的雙眸撲閃閃的望着他,他原本平淡凜然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本官勸你還是不要再來的好。”辛相忠這番建議出于私心,他是看楊琪天真爛漫心腸不壞,才出言提醒。“此案未結,真兇尚逍遙法外,你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小漢人,妄想自己能夠幫上忙,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只是添亂。”
都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辛相忠都收了她的美酒,怎麽臉變得如此之快?
楊琪仔細一琢磨,昨夜黑衣人刺殺她未遂,幕後黑手未得逞,恐怕會再起風浪。是不是她的動作,讓幕後黑手成了驚弓之鳥呢?
既然她被找上了,只怕趙臨也難脫險。在類似的情況下,那些有權有勢的幕後之人,不都會在牢獄之中謀害替罪羔羊,然而做出畏罪自殺的假象……
“是不是昨天發生什麽了?”楊琪問得直白。
辛相忠微微一怔,沒料楊琪會敏銳至此,他也未加隐瞞,“昨日下午,有人自稱犯人的家眷,送來吃的,吃的都被下了毒。”
“那送飯的人呢?”
“被發現後,咬舌自盡了。”辛相忠仔細盯着若有所思的樣子,心中越發奇怪,他此時竟看不穿這孩子的想法,于是他一再試探,“聽說你因掌握了下毒之人的樣貌,昨夜被刺殺?”
“消息傳的這麽快?”楊琪着實感到意外,但是南府中似乎還有很多人不知道此事。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辛相忠,對他充滿了懷疑。“辛大人,你該不會跟毒害皇子的人是一夥兒的吧?”
辛相忠聽了這污蔑,不怒反笑,倒是他身邊的一個侍衛沉不住,怒指着楊琪的鼻子,“黃毛丫頭,休要在此胡言亂語!”
辛相忠擡手制止他的憤怒,“唉,童言無忌。”
“是我想多了,如果你真的是毒害皇子的同夥,趙臨早就死在大牢裏了。”楊琪摸着尖尖的下巴,惆悵不已,又喃喃自語,“既然你都知道這件事了,看來我很快就要來跟趙臨作伴了。”
辛相忠略驚,微露惶恐,“此話怎講?”
“南府已着手徹查此事,大概是為了邀功名。南府一動,那些視南院大王為眼中釘的敵對勢力肯定也會坐不住,伺機搶功。他們想要對南府開刀,必然會從我這個引發禍端的人開始下手。”楊琪越想越頭疼,看來她真的将自己卷入了麻煩之中,也離死期不遠了。
辛相忠不由對楊琪刮目相看,竟不知這小丫頭已經看到如此之遠。這算是未蔔先知、神機妙算麽?
他也稍稍明白南府會成為她的靠山之因,這小漢人洞察秋毫的能力,不在一個成人之下。
“壞就壞在你不該多管閑事。”辛相忠并非對楊琪落井下石,只憐憫她好心救人一命,卻将她自己搭了進去。雖然南府已開始徹查此事,然而事情的結果是好是壞尚還不确定。
楊琪覺得辛相忠話裏提醒的是,她拍拍食盒,半開起了玩笑,“那這裏頭的東西全孝敬給辛大人吧,我也該回去了。”
她原本便沒打算多留,何況她跟南府的吳管家保證過,在午膳之前,一定回去。
辛相忠不知昨夜楊琪被刺殺一事具體情況如何,卻不忍心看她在風口浪尖上獨自游走。
楊琪年紀尚幼,自然而然的勾起了辛相忠對她的保護欲。
“本官派人送你。”
“多謝辛大人好意,身邊多一個人跟着,反而引人注目。”楊琪并非不知道自己身處何等險境。
離開了刑部,楊琪并未在外多做逗留,直接回了南院王府。
只是這南府的氣氛如黑雲壓境,詭異得瘆人毛骨。
恬娴閣中,由吳管家率雲翹等幾名奴婢,一齊跪在院子內。
吳管家見楊琪平安回來,心中重擔也不敢卸下,“我的小祖宗,您可回來了,大王正大發雷霆呢!”
楊琪怔了怔,如果楊琪沒記催,耶律斜轸自己說過午膳是不會回府的。難不成是她聽錯了……
她雙手合十,對吳管家他們賠了個歉然的笑容,若不是她擅自離開,便不會連累這些身不由己的下人們。
恬娴閣內,穎心居原本是王府中嫔妾向王妃請安之所,如小型的會客廳,左右兩排朱椅木幾,如衆星捧月之勢托着一張塌席。榻席正中之處隔着一張矮木幾,使榻席形成了左右兩張塌座。
楊琪趴在穎心居的門口,小心翼翼的探着腦袋,望見的是耶律斜轸僵直的背影,與他背在身後握成拳的手。
“你不是說,你午膳不回來麽?”楊琪連大氣兒都不敢喘,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耶律斜轸今天早上才警告過她,不能在他面前大呼小喝。
“你以為本王不回來,你就可以背着本王私自出府麽?”耶律斜轸轉過身,面若冰霜,目光冷硬似尖刀,讓人不寒而栗。
昨夜才遭刺客夜襲,今兒她就一個人跑出府去,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楊琪若是再回來晚一點兒,只怕耶律斜轸就要發動全府的人出去找她了。
“你怎麽說話不算話呀。”虧他還是南院大王。
“去哪兒了?”耶律斜轸斂眸質問。
“看一個朋友。”楊琪并沒說她去了刑部。
她在大遼有幾個朋友?
耶律斜轸掰着手指頭都能數過來,她以為自己不坦白,他就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麽?
好說歹說,這丫頭怎麽就是不長記性!
耶律斜轸心裏怒火更盛,“刑部大牢裏有你的什麽朋友?本王對你說的話,你全當耳旁風了是吧!那個叫趙臨的,有什麽資格跟你成為朋友?”
“我交什麽朋友,跟你有什麽關系?”楊琪氣勢洶洶的頂撞了他一句。
似乎是受夠了楊琪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耶律斜轸有些失去理智,抓起矮木幾上的茶盞,奮力摔在門前。
111 倒黴運氣
更新時間2014-9-19 18:56:02 字數:2203
昂貴精致的茶盞應聲而碎,碎片濺落在四處,甚至有幾片停在了楊琪的腳前。
耶律斜轸一忍再忍,沒料到她對個奴才都比對他上心,竟還不惜孤身犯險。
他憤然甩袖,聲如寒風獵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奴才只有伺候主子的份兒,你怎麽能跟奴才混在一起?”
“奴才怎麽了,奴才在你眼裏就不是人了麽?”
楊琪本來就是沒身份的人,若非與耶律斜轸等權勢有些糾葛,她興許跟跪在院子的那些人一樣,更加沒有地位。
她低頭壓抑着心裏的苦楚,一時竟覺得自己與地上被毀壞的茶杯一樣同病相憐。看上去完好的東西不知何時會輕易破碎,而她跟耶律斜轸與安隐的關系又能維持多久呢?
楊琪踢了一下離腳邊最近的一塊兒茶盞碎片,她本來沒用多大的力氣,可那碎片好像識路一樣,撞在椅子腿上,又朝楊琪彈了回去。“啊——”
楊琪尖叫一聲,小手捂上了側頸,瞬間就感到濕熱的液體流到掌心裏,一陣浪蝕的劇痛之後,半個脖子都處在麻痹之中。
刺目的猩紅灼痛耶律斜轸的心,他胸口驀地一窒,幾乎忘了如何呼吸。
他飛身到楊琪身邊,按着她的肩就要查看傷勢。
慌亂之中,大概是沒控制住力道,耶律斜轸扯開楊琪捂着頸子的手時,沒料茶杯的碎片還嵌在她的皮肉裏。他稍微一撥動,碎片陷得更深,致使楊琪脖子上的傷口更加嚴重,血流似乎也有止不住的趨勢。
耶律斜轸的手狠狠一顫,渾身僵硬的蹲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楊琪一巴掌拍上去,在他臉上留下了一個血手印。
不知是因為受了這一掌的恥辱,還是留在他臉頰上的血燙得他皮膚發痛,耶律斜轸大腦空白了一陣,忽然就變成了失去理性的野獸,拽着楊琪的手,無情地将她從穎心居抛了出去。
楊琪無力反抗,只能任由自己的身子飛墜出去,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重重的撞在吳管家的身上。
耶律斜轸立在穎心居門口,似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着狼狽的楊琪。
他居高臨下,背着手立的筆直,“既然你那麽喜歡跟奴才做朋友,從今以後你就跟奴才們在一起吧!”
果然有權有勢的人,翻手覆手之間,就能輕易的讓一個人的命運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按照耶律斜轸的吩咐,雲翹将楊琪帶到南府下人們住的大雜院。
雲翹是府上的一等婢女,在大雜院有着不同于一般下人的待遇,她獨自享有一間房。她的房間自然不能跟恬娴閣相比,卻也十分幹淨清爽,簡潔雅致。
雲翹給楊琪清洗着傷口,心下十分不明白,多少人費盡心機、花盡心思從耶律斜轸這裏求都求不來一足之地,楊琪備受耶律斜轸青睐,卻似乎不屑珍惜。
攥着九香凝玉膏的藥盒,雲翹心中百味陳雜,羨妒之意自然也是有。
楊琪觸怒耶律斜轸,被遣到下人住的大雜院離來,旁人大概都以為楊琪下場凄慘,沒有翻身的餘地。可雲翹并不這麽認為,耶律斜轸大發雷霆是事實,那也不過是一時之氣,将楊琪打發到這裏來不過是想給這丫頭一個教訓!
不過雲翹倒是心有餘悸,楊琪竟真敢甩耶律斜轸耳光,這要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就人頭落地!
楊琪望着白碟中帶着豔紅血絲的茶杯碎片,忽然幽幽的嘆了口氣,“沒死在刺客手上,倒差點兒死在自己手上。”
所幸碎片刺入皮肉,傷口不深也并未傷到要害,楊琪真真不知她是幸運還是不幸……
“小姐啊,你怎麽就這麽不惜福呢,惹怒了大王對你有什麽好處不成?”雲翹心中沒好氣,給楊琪上藥的時候,下手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一些。聽楊琪疼的吸了一口氣,她不但沒有快慰,反而有種罪惡感。
“沒關系,這正是我想要的。”
雲翹一驚,擡頭看時卻從楊琪的臉上讀不出任何表情,猜不透楊琪此刻究竟收獲了什麽……
有一道人影不知在窗外停了多久,在房內的聲音落下來後,此人才開口:“雲翹,坐上了一等婢女,就學會偷懶了麽?”
聽着嚴厲的呵責,雲翹立馬恭恭敬敬的對着門口的來人行了一禮,“方姑姑——”
方姑姑是南府的教習姑姑,年紀不過三十有餘,看上去也比十幾年歲年輕,大約是總板着臉孔的緣故,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雲翹便是從方姑姑手底下訓練出來的,方姑姑對她來說不僅僅是值得尊敬的長輩,也是養育她長大的半個恩人。
方姑姑看楊琪的眼神裏帶着挑剔,“你就是府上惹人非議的那個小丫頭?”
這大雜院裏人多嘴雜,方姑姑從誰那兒聽說了楊琪的事并不稀奇,楊琪也不感到意外。
大約是供血不足,楊琪起身時感到一陣頭暈來襲。
她站立不穩,身子晃了又晃。
見狀,雲翹一慌,忙上前扶她又坐下。
方姑姑輕輕瞥着她們,“雲翹,恬娴閣裏亂得一團糟,還不趕緊收拾去!”
“可是……”雲翹不确定自己這會兒走開是否真的好,畢竟從一開始她被吩咐的使命就是伺候楊琪。
方姑姑的神色又厲了厲,拔高聲音催道:“還不快去!”
雲翹陷入兩難的境地,躊躇着是去還是不去。
楊琪輕輕推了推她,“你先去吧,順便把我的枕頭拿回來。”
雲翹微微猶豫,走的時候仍是不放心。她知道方姑姑出了名的嚴厲,不知道會對楊琪如何。
她一走,方姑姑便再沒了顧忌,徘徊上前,肆無忌憚的打量着楊琪,目光在她纏着紗布的頸子上停了片刻。
“你這丫頭運氣還真好,那樣冒犯大王,大王竟然沒撕開你的喉嚨!”去南府随便抓一個人問問,他們敢不敢像那樣那樣甩耶律斜轸巴掌的。
楊琪一聽,便知道方姑姑是誤會了,她按着疼痛發作的脖子,不經意的解釋,“我這上不是他撕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還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的倒黴運氣。楊琪覺得衣領紮得有些難受,低頭一看衣襟上盡是幹涸的血跡。“方姑姑,你這裏有合适我穿的衣裳嗎?”
112 再見元淑
更新時間2014-9-20 19:54:53 字數:2124
楊琪換了一身婢女的衣裳,将帶着血跡的華麗衣裳揉成一團抱在了懷裏。
白日裏,大雜院幾乎是空的,所有的下人都被差到各個院所,莫不是做雜事,便是在主子身旁環伺。
楊琪雖然在南府頗有“名聲”,她這張臉在這裏應該還算是陌生。
她得罪了耶律斜轸那個陰晴不定的男人,不定要被罰留在這裏多久。如果被大雜院裏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十有八九會處處受人排擠,行事上也會多有不便。
趁着下人們還沒回來之前,楊琪找到方姑姑,拜托了她一件事——
方姑姑給人以莊嚴威懾之感,似乎并非好親近說話之人,楊琪不知拜托她是否可行,不過還是硬着頭皮大膽嘗試。
“方姑姑,”楊琪請方姑姑坐下,殷勤得給她端茶遞水,将她當主子一樣伺候,“我初來乍到,年幼頑劣,無知無畏,得罪了南府的大王是我不好。我會在這裏認真反省思過,可是能不能勞請方姑姑幫我遮掩一下我的身份……”
楊琪雙眼乞求,态度誠懇,其感染力不是一般。在她面前,鐵石心腸一樣的人也會被軟化吧,也難怪南府的幾位大人對她呵護過分、青睐有加。
集萬千恩寵,招人羨妒在所難免,哪怕高門大院深宮之主難勝位高之寒,何況楊琪小小年紀哪來的能力應付四面八方來的排擠與冷眼?
方姑姑将茶杯端在手中,用茶杯蓋子的邊緣輕輕撥動游攏在一起的茶葉。
瞄一眼緊張兮兮正等着她答案的楊琪,方姑姑不露聲色,徐徐往杯子的邊沿吹了一口氣,小抿了一下燙口的茶水,緩緩說道:“我也不希望這院子裏因你一個人而攪得烏煙瘴氣,日後你便與新來的婢女一起接受訓練吧。”
楊琪在心中小小的歡呼了一下,始終難掩臉上興高采烈的神色,“多謝方姑姑!”
楊琪初為婢女,形同新人,為避免與相識的人接觸,只好在南府做那種不必露臉兒的工作。
于是,楊琪在南府做起了浣衣女,洗得第一件衣裳是她自己的。
意外的是,楊琪在浣衣所遇到了久違的故人。
方姑姑将楊琪介紹到了浣衣所,那裏也有幾位年紀與楊琪相仿的幼女,不過更多的是已上了中年的婦女。她們見方姑姑來,都丢下了手上的工作,恭恭敬敬的立成一排垂首聽方姑姑訓示。
方姑姑架勢威嚴,厲氣逼人,“這是新來婢女,元淑,你帶她盡快熟悉這裏。”
“是。”
元淑?
聽到熟悉的名字,楊琪左顧右盼找尋着方才答話的婢女。元淑在孩子中較年長,個子也很出挑,排在隊列的當中,依舊出類拔萃的一眼就能認她出來。
久別重逢的喜悅占據了楊琪的心頭,她對元淑對了一眼,可從元淑冷淡的表情中根本無法看出與楊琪是久違的感覺。
元淑領着楊琪在浣衣所轉了一圈,她回頭見楊琪東張西望,似乎對這裏的任何事物都是一副新奇的模樣。
元淑停下腳步,轉過身對着楊琪,神情中不帶有任何喜怒哀樂,“身為婢女,東張西望、左顧右盼都是不被允許的,要行的端、坐的正。聽人說話要低着頭,一直盯着人家的眼睛瞧是無禮之舉……”
聽她說了這麽多規矩,楊琪垂頭喪氣,悶悶不樂起來,看來南府對元淑的洗腦很是成功。
“喔……”
“不能‘喔’,要回答‘是’。”
元淑帶她熟悉了環境之後,便給了她一堆髒衣服。
楊琪瞪大眼睛,左右一望,發現四周每個穿着與她一樣的人,人手一只大盆,盆子裏浸泡的都是髒衣服。
“南府的主子就一個,哪來這麽多的髒衣服……”
楊琪正碎碎念叨時,就聽元淑冷聲道:
“這些衣服洗不完,不許吃飯!”
時間寶貴,楊琪無話可說,先将自己的衣裳洗了晾在一邊,她才動手揉元淑交給她的那些髒衣服。
看這些衣服的布料,着實的的普通,應該不是耶律斜轸之物。
該不會南府上下,無論主仆,所有人的衣服都集中在這裏浣洗吧……
楊琪被心裏這個可怕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
正當楊琪與冷水為伍時,雲翹再次回到恬娴閣。
穎心居內,茶杯的碎片始終如初,大約是忌憚耶律斜轸在此,無人敢動這裏的一塵一土。
耶律斜轸靜靜地坐在穎心居最末的位置,腳邊便是他之前摔碎的茶盞。
盡管他臉上的血手印已經擦去,臉廓之處還是帶有一絲鮮紅的血跡。
雲翹盈盈跪在穎心居門口,“奴婢見過大王。”
耶律斜轸淡淡一瞥,随即目光重又落在地上那一小片幹涸的血跡上,“她傷的如何?”
“并未傷到要害,血已止住,也上了藥。”雲翹頓了頓,繼而又說,“最了解琪琪小姐的,莫過于大王您了。琪琪小姐不任性嬌縱,也不狂妄,性子是頑劣了些,行為舉止也頗為奇怪,以下犯上是有不對,但這也是她天真率性的一面……”
雲翹本意是多為楊琪說些好話,請耶律斜轸收回之前的處罰。身為下人,自然要懂得察言觀色,她看得出來耶律斜轸擔心楊琪,不然他也不會久久留在穎心居不離去……
君子一言,耶律斜轸既已出口,便不會輕易收回成命,何況他心中無悔。
耶律斜轸打斷雲翹,“不必多說,這正是本王想要的。”
他不止要給楊琪一個教訓,還要将她囿足在府上,省的她又亂跑到不該去的地方。
雲翹微怔,輕笑出了聲,明知是失禮,卻難以忍住,“大王與琪琪小姐說了一樣的話呢,大王用心良苦,琪琪小姐一定會明白了。”
如果這是安慰的話,對耶律斜轸似乎并無效果。
“你都明白,她何嘗不明白,本王不明白的是……”耶律斜轸欲言又止,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足夠了解楊琪,不明白楊琪為何對他的好視若無睹……
雲翹不敢窺探耶律斜轸心中所想,只默默得收拾了一地的碎片,又去寝室将楊琪的香枕抱了上。
113 思想差距
更新時間2014-9-21 21:48:40 字數:2096
浣衣所,收留的莫不是上了年紀的婢女,便是新入王府尚不熟規矩的新婢女。
在她們眼中,楊琪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她不過是将衣服統統丢進木盆裏,脫了鞋,赤腳在冷水裏面踩來踩去。
“女子露足是大忌,她怎麽敢如此……”
“反正不關咱們的事。”
“別理她,她挨罰,把咱們也牽連進去咋辦?”
楊琪漸漸感到頭疼,忽然想念起家裏那臺轉動起來嗡嗡直叫的老洗衣機了。
這水跟天兒一樣冷,也正如四面八方投向她的目光一樣冷。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人要是大難臨頭,別說是至親,哪怕夫妻也是各自飛去別的林子裏去。
這就是現實。
放着富貴日子不過,她何苦得罪耶律斜轸呢……
“琪琪小姐,你怎麽在這裏啊?”
雲翹的聲音将楊琪的神識拉了回來。
雲翹回大雜院尋不見楊琪,便跟方姑姑打聽,聽楊琪在浣衣所洗衣,她原本還不大相信。
楊琪回過神,四下環顧,這才發現偌大浣衣所,只剩她與雲翹二人。
那些婢女何時離去的,她是一點兒也沒意識到。
“雲翹,你能不能別小姐小姐的叫我?”楊琪的眉頭擰在一起,并非不滿雲翹,而是因這盆裏的水冷的讓她有些受不了。
雲翹自知她與楊琪身份懸殊,“這都過了用膳的時辰了,你咋還在這裏?”
“啥?”楊琪瞠目,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某人說過衣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