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折喜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怎麽睡都不安穩。

她夢到了第一次見到徐以媛的場景。

那時候她還住在南鎮孤兒院,南鎮才那麽大,誰家夜裏有個什麽事,第二天家家戶戶都知道了。

折喜自小在南鎮長大,自然也知道鎮上來了一位年輕貌美女人,卻帶着個和她一樣大的男孩。

女人租下的房子就在孤兒院不遠處,所以女人是孤兒院的婦女們吃飽了常磕叨地閑話:什麽狐媚臉,未婚先孕,一看就不正經人。

折喜沒有去過學校,因為孤兒院媽媽知道學校裏所有老師講的東西,然後講給他們聽。

所以孤兒院的孩子都是不用上小學的。

上課的時候,那些數學題她聽得很費力,她佯裝看着孤兒院媽媽,其實是透過鏽鐵護欄盯着人來人往的街道。

後來,那條路終于有了一絲不一樣的風景。

就是女人和男孩。

每天清晨,女人一手提着菜籃,一手牽着男孩的小手去學校。

男孩背着深藍色的書包,穿着洗得發白的衣服,一雙帆布球鞋,鞋邊很白很幹淨,

她低頭看看自己破舊的鞋子,這是阿姐穿小的鞋子,等她穿小了,就可以給阿妹了。

恰好男孩的頭往這邊看過來,唇紅齒白,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

她卻有些不自然縮了縮腳。

盡管男孩的視線并沒有落在她腳上,她還是覺得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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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才明白,有錢人和窮人家,是骨子裏的不同。

折喜第一次正式認識徐錫寧,是在一個很尴尬的時期。

男孩與一條棕色的野狗對立,野狗吐着舌頭,男孩害怕得都快哭了,踉跄往後退,抽噎着鼻子一個勁地說:“別過來!你別過來!”

折喜不知道那是普通話,只覺得男孩說的方言都比南鎮的方言要好聽。

野狗搖晃着尾巴向前靠近,仿佛驚慌失措的男孩在它眼裏就像一個玩具。

折喜當時就有一種異樣的想法,就是要救他,她掏過鳥窩下過水摸魚,與蜜蜂鬥智鬥勇,像個小魔王,一點都不怕狗。

以至于很久以後折喜想起這件事,都覺得自己像個女英雄,成功地解救了心怡的王子。

盡管後來事情有些偏差,就是她被那條狗咬了大腿。

可能是腦袋一抽吧,她惡狠狠瞪着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咬回去了。

狗“汪汪汪嗷嗷嗷”叫。

而她一臉淚水,一嘴毛,要多狼狽就有多醜。

折喜想她會喜歡徐錫寧可能就是這一次。他沒笑話她醜,而是用一種極其氣憤的目光,揮舞一根臂大的木棍,對着狗惡狠狠地說:“你走!你走!”

盡管他被狗圍着,他也沒露出過這種兇殘表情。

折喜愣愣看着男孩瘋狂揮舞手上那根木棍,可其實木棍怎麽打都沒有落在狗身上。

後來折喜問他,他仰着頭,語氣無比認真,“狗也是生命啊,媽媽說打了它,它會受傷的,受傷了很疼的。”

徐錫寧真的很善良。

是她這一生見過最好的男孩。

女人不知從哪聽聞消息飛奔過來,先是趕走了野狗,又摸摸徐錫寧頭,然後掀起她的褲子,看到她大腿上的狗牙印,二話不說抱起她去往不遠處的門診。

風呼呼的吹啊,她被女人抱在懷裏,向前奔跑,她悄悄擡頭看着女人溫柔的臉,心想,原來她不像張嬸嬸說的是那種不正經人。

女人溫柔的聲音不停地安撫她,“疼不疼,別哭……很快就到醫院了。”

她用力點點,把頭埋在女人懷裏。

其實一點都不疼呢。

在門診,男孩給她買了好多零食,抱着她腿上的傷口哭得稀裏嘩啦,含糊不清地說,“媽媽說我不是男子漢,男子漢怎麽會要女孩子保護呢,所以下一次換狗咬我……”

後來,她知道了男孩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徐錫寧。

再後來,她經常去女人家蹭飯,她親昵喊女人“徐姨”。

她覺得徐姨做的菜可好吃了。

好像……

她想了很久,也形容不出來。後來長大了,她才知道,像是媽媽的味道。

——

折喜從夢中醒來,臉頰滿是淚水斑駁。

她抱着雙臂,蜷縮成一團,嗚嗚地哭了好一會。

錫寧離她去了。

現在連徐姨也要離她走了。

這世界到底是……只剩自己一人了。

心裏突如其來的一個想法讓她頭腦清醒,她想要去看一看徐以媛,心裏是怎麽想的,腳已經下床了。

徐以媛的房間在二樓。

折喜下樓時透過門縫隐隐看見徐以媛房裏有燈,她覺得疑惑,連門都沒敲,就推門而入。

床頭亮着鵝黃色的臺燈,徐以媛疼得蜷縮成了一團。

折喜心一驚,三兩步跑去輕輕摟着徐以媛的身體,“媽,媽,您怎麽了……”

徐以媛勉強睜開眼,神情有些恍惚,看到折喜焦急不安的表情,她的臉色微變,“阿、阿喜你怎麽來了……”

折喜細一看,晚上的徐以媛妝容未施,臉色竟蒼白如紙,膚色下隐隐看見青紫的血管,眼袋青重,毫不掩飾的疲憊。

她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折喜一心酸,“媽,我們去醫院。”

徐以媛一聽,抓住她的手,“沒事,媽就是太累了。”

如今的折喜那肯聽徐以媛說的話,她二話不說将這事告知唐老爺子。

唐老爺子一聽,頓時安排唐叔馬上送去徐以媛醫院,七十多的人,到此時沒了主意,急沖沖也要跟着去。

折喜一看唐老爺子這副慌了神的表情,心又酸了,至少他是真當徐以媛是唐家的媳婦。

折喜好說歹說才勸住唐老爺子,他老年紀大,大晚上的去醫院那還得了。

——

KTV包廂裏有美女作陪的蔔爺,突然發現有人不見了。

這個人,自然是邀請他享受這場奢靡晚宴的人。

想到那個年輕有為,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心裏有一股很不舒服,明明是有求于人卻連求人的姿态都沒有。

他正想呵斥身邊的下屬,餘光看見有人推門進來。

來人正是唐冉之,他穿着白襯衣黑西褲,因為喝了酒,他的臉微微泛紅,精心打理的頭發,五官英氣迷人,風度翩翩。

因他進來,包廂裏大半女人癡迷的視線在他身上流連忘返。

蔔爺看見這些似牆頭草的女人,心裏一陣悶氣,他陰笑道,“這就是唐總所謂的待客之道?”

唐冉之漫不經心颔首,“抱歉了。”

蔔爺四十多歲,是易市道上的大哥,什麽事都幹過,脖子上還留着年輕時火拼的一條刀疤。

這些年,哪個看見他不是噤若寒蟬恭恭敬敬叫一句“蔔爺”。聽到唐冉之漫不經心的道歉,蔔爺臉上更陰沉幾分。

啧啧啧,連道歉都是那麽高傲自負,

在他眼裏,唐冉之除去唐家大少爺的身份,什麽都不是。

他冷冷一笑,“不自量力。”

曲敬看得小心翼翼,心想自家的唐總到底是求別人,還是別人在求他。

想到唐冉之好不容易摸到這條線索,他不想所有的心血毀于一旦,低低解釋道,“蔔爺,唐總今……”

“行了,曲敬!”唐冉之打斷他的話。

“唐總……”曲敬不死心還想說什麽,卻見唐冉之不悅眯起雙眼。

蔔爺似笑非笑看過來,似乎很好奇唐冉之為什麽不解釋了。

“既然蔔爺不想告知。”唐冉之頓了頓,嘴角扯扯笑,他不輕不重呵了一聲,“那我也沒興趣知道了。”

蔔爺一愣,沒想到唐冉之這次說得這麽直接,他以為至少會像前幾次一樣,他手裏有唐冉之想要的東西,他慢慢吊着他的胃口,從他手裏挖取更大的利益。

蔔爺幹幹笑道,“唐總說笑了,我呢,是個生意人,自然是……”

話到此處,明白人都懂其中的意思。

唐冉之微微眯眼,疏離輕笑,“蔔爺,菜等得太久,我不想吃了。”

說完,不等蔔爺的反應,他扭頭就走。

“你你你!”

“好你個唐冉之!”蔔爺肺都氣炸了,指着唐冉之的背影大吼:“別指望我會告訴你當年那場事故的真相!”

唐冉之仍沒有回頭。

曲敬趕出來的時候,車水馬龍的大街,霓虹燈忽明忽滅,卻沒了唐冉之的身影。

他輕不可聞嘆了一口氣,得罪了蔔爺,一個現場目擊證人,怕是很難知道當年那場事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了。

不過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過了這麽多年,唐冉之突然要查這場事故。

當年新聞報道不是說那是一場意外的車禍嗎?

難不成?他心一驚,莫非有人……

想到此處,他的心拔涼拔涼。

唐冉之喝了點酒,自然不能開車,他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路催師傅快一點。

最後師傅不耐煩了吼道:“你快你來開!”

唐冉之本就心急如焚,被師傅這一吼,一聲不吭把錢包裏的錢全數扔給師傅,“快點!”

師傅當場瞪直了眼,也閉上嘴不說了。

唐冉之仰頭靠着,車窗外有涼風吹在他臉上,他疲倦揉揉眉心。

從折喜的手機關機開始,他的心沉了半谷,折喜不可能沒事給他打電話,必然是有重大的事。

他給唐宅打電話,竟然也無人接聽,他的心隐隐不安。

唐冉之回唐家的時候,夜晚的唐家燈火通明。

唐老爺子一言不發坐在客廳,見他回來了,輕不可聞嘆了氣,将這個壞消息說出口,“冉之,以媛胃癌送去醫院了,喜丫頭跟着去了。”

唐冉之一聽,臉色大變,驅車趕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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